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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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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蘇妧手中揪著的帕子倏然間掉落, 江珣析可知他在做什麽?

當蘇妧回過頭又看向江珣析時,他的神情清晰告訴自己,他究竟做了什麽。

江珣析扯動唇角, 卻沒有笑出聲。

分明仍舊是溫和的樣子, 但是蘇妧卻好似已經不認識他了一般。

陸硯瑾聽見江珣析的話,嗤笑一聲, “阿妧, 你可明白了?”

蘇妧將地上的帕子撿起,杏眸望向陸硯瑾, “王爺難道以為自己,就十分高潔不成?”

她登時看到陸硯瑾的臉瞬間就黑了, 蘇妧從未想過, 原來自己也會有如此說話的一天。

蘇妧從前在蘇家的時候,沒對任何一人說過這般的話,也沒那個資格去說。

然而沒有想到, 竟有一日,她的膽子變得這樣大。

可誰養大的她的膽子,蘇妧倒是想不出, 也不願去想。

陸硯瑾將劍收回,他終究是不舍對蘇妧說任何的硬話, 只吩咐人將江珣析帶走。

蘇妧無力阻止陸硯瑾帶走江珣析, 江珣析看上去也並未任何的反抗。

下意識想要去追, 但崔郢閬將蘇妧給攔住,“阿妧, 莫要去了。”

私通敵國是死罪, 阿妧不能趟入這趟渾水之中。

蘇妧閉上眼,一瞬間卸了力氣坐在原處。

江珣析的手下全部都是陸硯瑾給帶走, 現如今沒有一人幸免。

蘇妧緩聲道:“其實從頭至尾,我都只是在接受旁人對我的好。”

崔郢閬的手握成拳,將蘇妧的肩膀給掰過來,鄭重對她道:“阿妧,你從來不必如此去想。”

是因為蘇妧足夠好,所以旁人才想要去順著她,而不是因為別的。

蘇妧沒有說話,隨意坐在繡架前頭。

眼前的繡娘針法之上有幾處的錯誤,她動手改掉幾針,整個花樣看起來就格外的鮮明些。

崔郢閬一直悶聲沒有說話,看到此處,他才沈聲道:“世道艱難,女子更為不易,阿妧你有一手的好手藝,何必要妄自菲薄,憑空給自己添上那般多的煩惱。”

蘇妧的手突然頓住,“是嗎?”

崔郢閬點頭,“是。”

這話崔郢閬說的篤定,蘇妧彎唇淺笑,就當是如此罷。

好似從前,也有一人說過這樣的話。

陸硯瑾將江珣析帶回府中,很快江珣析就被拷打。

鞭子落在江珣析的身上他仿佛並不覺得疼,一字未說。

陸硯瑾坐在遠處的太師椅上,修長指尖端著茶盞,慢慢撇掉上頭的浮沫。

暗衛又抽了幾鞭子,去同從安說話,從安皺眉,這才去到陸硯瑾的跟前,“王爺,他還是什麽都不肯說。”

陸硯瑾不緊不慢的喝口茶水,而後極具壓迫的走至江珣析的面前,“本王倒是沒想到,江大人竟然還有這般好的魄力,這般疼的刑罰,江大人半分都未被影響。”

江珣析唇色慘白,鞭子打在身上固然是疼的,況且陸硯瑾的手下專門避開要害,會流血,卻不會讓人死,一直吊著更為痛苦。

他輕蔑一笑,“阿妧若是知曉王爺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她定然不會輕易原諒王爺。”

從安一聽,就要上前動手。

陸硯瑾聲音冷淡,“自古以來,成王敗寇,看中的女子也是如此,誰輸了,誰就不能得到,縱然本王得不到她的心,卻仍舊可以得到她的人,而你……”

他靠近江珣析,眼中全是嘲弄的笑意,“什麽都沒有。”

江珣析閉上眼,默默承受下這份羞辱。

陸硯瑾玄色衣袍整潔如初,卻平添鬼魅之態。

他拿起一把彎刀,指尖把玩著彎刀,“從前江大人任命鴻臚寺,想來不太了解昭獄之中的刑罰,正巧,本王今日有時間,能慢慢說給江大人聽。”

陸硯瑾眉眼很淡,說出的話駭人,卻如同只是簡單一說:“彎刀輕薄,卻鋒利至極,一刀下去抽出,不見血,仍舊光亮,更莫要提,若是割上一刀,那一瞬連疼都感受不到,就連血,都不會流上一滴。”

江珣析擡眼,頭上玉冠已經歪斜,“不愧是攝政王,當真是不負虛名。”

陸硯瑾也不惱,又從架子之上拿下一條鞭子。

鞭子之上倒刺極多,每一根刺都是彎著的形狀。

他還未開口,從安看到院子外頭有不對的。

從安趕緊出去,問道:“怎得了?”

乳母抱著歲歲,輕聲道:“王爺說等小公子睡醒後抱來他這處,小公子一醒來吃過東西就哭鬧不止,奴婢們沒法,這才抱過來。”

從安扭頭看向院中的情況,眉頭緊皺在一起,“你在此等一會兒。”

王爺今日定然是要將城防圖在何處給問出來的,不然後面時間,就已經來不及了。

從安快步走至陸硯瑾的身邊,在他耳旁低語幾句。

陸硯瑾將手中的鞭子遞給從安,“繼續。”

隨後他先一步出去,見到被乳母抱在懷中仍舊嚎啕不止的歲歲。

每次一觸即王爺的眼神,乳母們就害怕的不成,如今抱著歲歲,聲音發顫道:“王爺恕罪,奴婢們此番也實在是沒了辦法。”

陸硯瑾揉著眉心,伸出手將歲歲接過,“給本王。”

歲歲到陸硯瑾的懷中就要好一點,然而黝黑的眼眸中全都是無辜,不知自己做了什麽。

陸硯瑾沒有靠近刑架那處,而是抱著歲歲站在院子角落的地方。

然而,他倏然想到什麽,抱著歲歲道:“若是想你娘親,那定要在她跟前好生表現才成。”

說完,陸硯瑾直接抱著歲歲朝刑架那處走去。

從安看見陸硯瑾的動作,眼睛都瞪大,“王爺,這般是不是不妥。”

陸硯瑾淡淡道:“有何不妥。”

懷中歲歲顯然還小,什麽都不知,看著的眼前的場景還覺得好奇。

陸硯瑾將歲歲抱的緊些,“本王的孩子,自然是不能怕的。”

從安的話全都卡在嗓子處,他沒有說出,如今小公子還這般小,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自然是不好的。

然而王爺都已經決定,誰都沒辦法改變。

於是從安將所有的話,都給收回肚子中,沒有再說出。

陸硯瑾看著架子已經昏迷的江珣析,皺眉道:“用鹽水潑醒,繼續問。”

輕輕拍著歲歲,歲歲還淺淺露出個笑意來。

“阿妧不是很關心江珣析,讓她知曉江珣析在我這處,讓她想要來看江珣析。”

從安沒有問出口,王爺究竟想要做什麽。

他看向王爺的時候,王爺已經將頭給低下,絲毫沒有給他任何問出口的機會。

領命下去,從安嘆口氣。

與其讓他去給蘇姑娘下套,倒是不如讓他去殺人來的快些。

陸硯瑾哄著歲歲,看歲歲逐漸睡著,眼眸中露出欣慰之情,“不愧是本王的孩子,當真勇猛。”

可惜歲歲什麽都聽不懂,甚至鞭子抽打的聲音在歲歲聽來,倒像是另一種哄他入睡的聲音。

從安帶了幾個暗衛去到蘇妧的鋪子,蘇妧看到他來,如臨大敵。

從前對從安還有些好臉色,如今也不剩下什麽。

沒讓人進去,就讓從安站在門口。

從安面無表情的說:“蘇姑娘,江大人身邊的隨從少了一個,還請蘇姑娘讓一讓,讓我們進去搜查才好。”

蘇妧從未有這般生氣的時候,“那日人你們都已經帶走,我這處沒有。”

陸硯瑾此人,當真是可惡得緊,為何偏偏要來羞辱她。

從安話鋒一轉,“蘇姑娘那時,也並非沒有包庇過逃犯,王爺此番,也只是為了蘇姑娘的鋪子著想,畢竟犯了事的人,誰知他們會做出什麽。”

蘇妧杏眸睜大,還未被如此說過,杏眸浮現出一層的水汽,一字一頓道:“我這處並沒有。”

從安的眼中滑過不信,但如此也只能道:“既然蘇姑娘如此說,小人就暫且信上一回,若是蘇姑娘見到人,可以去府上告訴王爺,這樣蘇姑娘身上的嫌疑,自然就會少些。”

崔郢閬走過來時,聽到就是如此羞辱人的話。

他揮拳朝從安打去,但一個不習武的人,又怎麽打得過。

從安輕松將崔郢閬的拳頭避開,蘇妧也趕忙拉住崔郢閬。

她背過身,將眼中的淚擦幹,“王爺在自己的府宅動用私刑,也並未好到哪裏去。”

以為江珣析在昭獄或是大牢之中,沒想到竟在陸硯瑾的私宅。

從安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王爺也是覺得蘇姑娘既與江大人友情甚篤,關進昭獄,蘇姑娘可就見到不到江大人了。”

說完,從安帶人轉身離開。

蘇妧被崔郢閬扶住,回到鋪子裏頭,“哥哥,他這是什麽意思?”

崔郢閬眸色不善,陸硯瑾哪裏是個什麽好人,從前利用歲歲就可以看出,他這人心狠手辣,沒有半分的好。

冷哼一聲,“管他什麽意思,不過就是些小把戲罷了。”

蘇妧坐回繡架之前,卻始終沒有動手。

那日她那般爽快的讓陸硯瑾帶走江珣析,無非就是不想讓江珣析的心中太過於難過。

可想到江珣析滿身的傷,蘇妧就忍不住地難受。

若是能得到人悉心照顧,哪怕只是送口吃食,也算是報答江珣析對自己的恩情。

她猶豫許久,都被崔郢閬看在眼中。

往蘇妧的手邊放杯茶水,崔郢閬敲下她的頭,“一直拿著針也不怕戳著自個。”

蘇妧聽罷,才將針給放下。

她帶著幾分討好的笑意,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好半晌後,她才開口道:“其實,我也是世間那麽多糊塗人之一罷了。”

崔郢閬挑眉,“先前我與你說,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忘了?”

蘇妧搖頭,“沒忘。”

她乖巧的將茶盞捧在手中,“才到蘇家的時候,我總是認為,只要我對旁人好,旁人就一定會對我好,但最終根本就不是這般;後來嫁給王府,我還是沒能獲得任何的尊重,那時我總是在想,是不是我本來就不值得,直到落入江水中,我被江公子救起,分明應是我該感謝他,但他對我,總是要好上許多,於是我就想,若是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他。”

崔郢閬聽完,皆是沈默。

蘇妧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意,只是對自己。

手帕被她揪的不能看,蘇妧聲音很淡,卻帶有異常的篤定,“哪怕我知道江公子犯得是殺頭的死罪,哪怕他做了錯事,可朝政大事對我而言,沒有他重要的。”

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還有自己的救命恩人,蘇妧想,她沒那般大的抱負,只是想讓從前對她好的人,也過的好些。

她仰頭看向崔郢閬,“所以哥哥,我想去看看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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