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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人設塌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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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人設塌了1

趙鳶親完沮渠燕,沮渠燕的腦袋是懵的,她自己的腦袋也是懵的。

她完全是無意識的,若她不吻沮渠燕,沮渠燕就要吻李憑雲了。

她能容忍李憑雲和別人相好,容忍他們私底下卿卿我我,可是在她的面前,她什麽都不能容忍。

她松開沮渠燕,臉憋得通紅:“諸位,醉酒不是濫情的借口,還望諸位自重。”

酒色場上裴瑯見多識廣,唯獨沒見過女人吻女人,而且,主動的那個是趙鳶。他摸摸額頭:“看來今天是真的喝多了。”

趙鳶推開門,逃脫了酒氣繚繞的屋子。

她一口氣跑到頂樓的觀景臺,四下無人了,她抽了自己一耳光:“趙鳶,你真是瘋了!”

沒想到自己抽自己也會疼,她委屈地趴在欄桿上,眼底倒映著長安的煙火重重。

聽說當初謹辭就是在這裏跳下去的。

謹辭為了一個男人,用性命和世俗的成見對抗,裴瑯不管別人怎麽看他,不改風流,沮渠燕想愛誰就愛誰,不受任何禮法舒服。

縱情的人,放肆的人那麽多,為何不能多她一個。

趙鳶揉揉自己的臉,她對自己實在失望了。常人都是對別人糊塗,對自己清醒,她恰恰相反,對別人清醒,對自己糊塗。

此時春天還未真正來臨,暮冬時節的夜晚最寒冷,她唉聲嘆氣時,連續吐出白霧。

沖動。

太沖動了。

誰料到夜裏這麽冷。

趙鳶站在高樓上,雙臂緊抱,兩腳跺地,試圖驅除寒冷。她冷得直打顫,以致於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不怕凍死,也不怕摔死麽。”

趙鳶聞聲回頭,李憑雲就站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他手臂上掛著一件碧色披風。

她微微揚頭:“李大人,酒醒了麽?”

“趙大人如此荒唐,我不敢醉。”

你才荒唐呢。

他的手臂挨近趙鳶,趙鳶將披風取下來,裹在自己身上。披風領子上的一層白色絨毛裹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襯得她唇邊的殷紅更加刺目。

趙鳶呼氣時,李憑雲突然伸出拇指,在她唇邊蹭了一下。

趙鳶急忙躲開,“李大人,你做什麽。”

“趙大人,你唇邊沾了沮渠公主的口脂,我替你擦掉。”

李憑雲在風月場上的游刃有餘可不輸裴瑯,趙鳶敬他的才華,卻不想成為他的獵物。她急忙後退道:“李大人,我自己來。”

她低頭在腰間尋找帕子,直覺有一道火熱的目光註視著自己。

趙鳶告訴自己:來事不慌,遇事能扛。

她特意將自己的動作慢了下來,緩緩擡頭,對上李憑雲的眼睛。

鬧市的燈火照亮李憑雲的眼睛,他的眼睛像鏡子一樣亮堂。趙鳶把他的眼睛當成鏡子來照,用帕子擦掉自己臉上的口脂。

沮渠燕留在她唇上的口脂和她自己的口脂混合成了一種稀有的顏色,李憑雲察覺自己的目光在她唇上停留太久,已經失禮了。他微微揚起下巴,目光在趙鳶臉上流連了一會兒,便轉頭望向長安的街景。

今夜吹南風,風把趙鳶身上的氣味送向他。

如今的制香工藝已經達到了頂峰,貴族小姐也好,平民家的姑娘也好,都喜歡在身上塗上外邦的香粉。李憑雲五感敏銳,他能辨出每一種香氣,趙鳶身上的香聞起來又清淡又覆雜。

清醒的果香和苦澀的墨香彼此壓制,最後形成了一股獨特的冷木香。

正如其人,看起來單純,其實很覆雜。

“趙大人,沮渠公主此次來長安,確實有生死攸關的要事,所以我們才會假扮夫妻,方便入關,還請趙大人對她入關一事守口如瓶。”

趙鳶手扶著欄桿,輕輕晃動身體:“李大人,你在求我麽?”

“我不求人。”

還是那個熟悉的李憑雲,傲的不可一世。趙鳶想了想:“若李大人能為我奏一曲琵琶,我就幫你這個忙。”

“我也不會奏琵琶。”

“李大人,你又不求人,還不會彈琵琶,除了使喚別人,還會什麽啊。”

李憑雲認真思索了這個問題,“還會操縱別人。”

趙鳶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看了會兒夜景,又轉過頭來問他:“六子呢?怎麽沒跟來?”

李憑雲道:“他有事,晚幾天來。”

“哦...你們平安無事就好。”趙鳶又詞窮了,她以為自己是個挑話題的高手,沒想到,真的見了李憑雲以後,想和他好好說說話,就得絞盡腦汁。

她索性放棄了和他噓寒問暖的念頭。

“李大人,知道你來長安,我備了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她從隨身的錦袋中拿出一卷破爛的文書,遞向李憑雲,“玄清大師圓寂前,將你的賣身文書給了我,李大人,接著吧。”

李憑雲沒有伸手去接。

“趙大人不提,我都忘了自己是個賤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雖然不能替你從良,但由你拿著自己的契書,這樣也算還你自由了。”

李憑雲笑了一聲:“...我說笑的,趙大人。”

他盯著那契書破敗的一角,神色淡然。

李憑雲永遠記得自己是個賤民,記得他父親是船戶,母親是胡人,記得他是在海上搖搖晃晃長大的,記得父親的血濺了他一身,記得玄清拿藤條抽他的手,訓斥他:身為賤民,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年幼的李憑雲發誓,要成為有用之人,一輩子不向人低頭,不取悅別人。他要成為高處的人,讓人人仰望。

他的左手輕輕擡起趙鳶捏著賣身契的手,趙鳶以為他要帶走賣身契,李憑雲卻並沒這麽做。

他凝視著趙鳶靛藍色的手串,將其從她手腕褪了下來:“趙大人,這個送我吧。”

“這個不行...”

這個真的很貴。

李憑雲道:“我剛來長安,拖家帶口又囊中羞澀,你的手串價值不菲,剛好夠我在長安安家置業,待我紮穩腳跟,還你一份大禮。”

趙鳶忙道:“李大人,同僚之間,應該有分寸的。”

李憑雲吶吶道:“趙大人,我們只是同僚麽?”

趙鳶聽到這句話,心跳幾乎停了一瞬。

人聲鼎沸的長安夜市瞬間安靜了,唯有李憑雲低沈的聲線:“趙大人,你是我的主人,當然要為我負責了。”

趙鳶錯愕地看著他。

李憑雲道:“既然我的賣身契在你手上,那我就是你的奴隸啊。”

趙鳶知道他這話裏最多有兩分認真,她低聲控訴,“你還真是會耍無賴。”

“過獎。”

趙鳶明明被李憑雲耍的團團轉,可她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心裏有種難以言表的喜悅。她怕自己難以控制這喜悅,匆匆給李憑雲作揖:“李大人,我要告辭了。”

趙鳶扭頭就走,李憑雲轉身靠在憑欄上,懸空的半身後仰,目送趙鳶離去。

他看到她大步走到樓梯處,忽然轉身朝向燈架走去。

只見趙鳶將燭臺從燈架上取下來,把那份賣身契書送入火苗中。

那一紙契書,頃刻被點燃,隨風灰飛煙滅。

趙鳶手舉起火燭,轉過身面朝著李憑雲,高聲道:“李憑雲,你是自由之身!”

灰屑被吹到了李憑雲的臉上,他闔上眼睛,手中捏緊趙鳶的手串,內心顫動不已。

趙鳶催著裴瑯喝了醒酒湯,然後送她回府去。現在已過了宵禁,趙府所在的東市一片寧靜。趙府離皇城不遠,也籠罩在皇城的莊嚴肅穆之下。

裴瑯坐在車頭,馬車搖搖晃晃,他昏昏欲睡。車夫將馬車停在了趙府門口,裴瑯打了個哈欠,尋思送走趙鳶,自己就能進車裏睡個好覺了。

當他看到趙府門前站著的身影時,卻睡意全無。裴瑯險些驚掉下了馬背,他立即跳下馬車,抱拳道:“趙太傅。”

趙太傅明日有早朝,通常這時候都就寢了。今日守在門口,只怕是在等他。

這就是裴瑯不願意娶趙鳶的另一原因。他年紀很小時,祖父和父親都戰死在沙場,不久後母親也沒了,沒人能管束他,他無拘無束慣了,也養成了現在這個自由爛漫的性子。

而趙太傅則是出了名的嚴厲。

趙太傅道:“你與鳶兒哪怕是成了婚,也不能在外廝混到這個時候,更何況,你們還未曾成婚。你是裴家的頂梁柱,當盡早立業,慰藉你祖父和父親的在天之靈。”

裴瑯顫巍巍道:“是。”

“我先回去了,叫趙鳶早點回屋休息。”

裴瑯松了口氣,趙太傅走後,他把趙鳶從馬車上叫下來。趙鳶晚歸被父親抓包,方才心都要跳出來了。

裴瑯一路將趙鳶送到她的院子裏面,他是真真不喜歡趙府,自從趙謹辭出事以後,這裏一切都很壓抑,整個宅子像是一個巨大的祭堂。

在趙鳶院子正對面,是一個佛堂,佛堂亮著為謹辭點的長明燈。裴瑯望著那一豆燈火,失神片刻,道:“鴛妹,我真的不想娶你。”

趙鳶一口老成道:“裴瑯,人不能一輩子花天酒地,總要成家立業,擔起責任。”

“可是比起成家立業,我更喜歡長安的酒色。我不能為你放棄長安的美景,也不想耽誤你。”

趙鳶冷笑:“不想娶我,便去求陛下退婚吧。”

“你明知道,我不能和你退婚。”

裴瑯雖無官職,但手握逐鹿軍,裴家的逐鹿軍素有鎮國神兵的稱號,女皇想要讓逐鹿軍為自己所用,唯有讓裴瑯和太傅一家牢牢綁在一起。

他要退婚,唯一的辦法是把逐鹿軍獻上,但那和欺宗滅祖有何不同?畢竟,逐鹿軍所效忠的江山,姓劉,而非姓陳。

趙鳶推開院門,“你回去吧。”

“你就真的甘心嫁給我麽?”

不甘心,能怎麽辦呢。李憑雲說過幫她退婚的,可此次見面,他只字不提,看來真的只是當初為讓她離開太和縣,隨手拈來的借口。

她今夜明明滴酒未沾,卻也一身醉意。趙鳶額頭抵在門框,緩了一陣,回頭對裴瑯說:“我甘心,你也早日認命吧。”

自這天之後,趙鳶真的擺出了認命的姿態來。不但每日去陪裴瑯的祖母,還主動請了女師對她進行四項教育。大半個月就這樣過去,離春闈只剩三天時間,趙鳶惦記著高程,一大早就從家門溜了出來。

李憑雲和其它負責今年科舉監考的官員官職掛在尚書省名下,此次選地方官來主持春闈,動作突然,吏部來不及為這些官員編制,便把他們安置在了一處離尚書省不遠的荒寺裏,那寺叫做重明寺,李憑雲等官員也被成為重明司吏。

一般官署都會有衙役或是胥吏在值班,重明寺周圍空空如也,一個人影都看不著。

趙鳶站在門外,踮腳朝裏望去,忽然灰塵簌簌落下,她仰頭一看,重明寺的牌匾搖搖欲墜。

在牌匾墜落之前,趙鳶及時溜了進來。她走到院中練習八段錦的老書生面前:“前輩,請問李憑雲李司吏在哪間?”

她雖然穿了男裝,但看起來仍然是個姑娘。趙鳶在長安被養得細皮嫩肉,八段錦老頭一看就知道她是個貴族小姐,老頭威嚴道:“此處是官署,女子不得擅闖。”

地方上有不少勤政實幹的官員,但他們有個統一的缺點:思想迂腐。

趙鳶道:“我是李憑雲的...表妹,來給他稍信。”

“趙兄!”

田早河拎著兩桶水,從門外進來。

趙鳶對老頭挑了挑眉:“我就說我是李司吏的親人吧。”

趙鳶走上前去:“春闈在即,我來看看你們,李大人跟高程呢?”

“李兄是監考官,高程是考生,怕落人話柄,高程自個兒住在驛站。李兄嘛,病倒了。跟他一同來的司吏,平均年齡也得五十了,活全壓他身上了,昨天他外出講學回來,晚上發燒,昏迷不醒的。”

“講學?”

“城南有個廢棄的講經臺,城裏有大儒出資,募集教書先生公開為百姓講學,我和李兄輪流去,半個月已經掙了二兩銀子了,要說還是長安人出手闊綽。”

趙鳶琢磨著,不應該啊,李憑雲順走了她五十兩銀子買來的手串,何故潦倒到要去講經換銀子的地步?

“李大人沒有變賣我的手串麽?”

“什麽手串?”

田早河看起來毫不知情,八成是李憑雲貪汙了她的手串。趙鳶搖搖頭,“沒什麽,那他現在何處?”

“寺裏缺水,煎藥都不方便,李大人請了一天假,去了安都侯的私宅,趙兄你別擔心,有沮渠公主照顧他,李兄一定會早日康覆的。”

原本趙鳶也不是非常擔心的,李憑雲常年雨打風吹,除了酗酒,再沒別的不良嗜好,可聽說他跟沮渠燕在一起,她又不得不擔心了。

只是,她能以什麽身份擔心他呢。

她不再想李憑雲,而是關心起了田早河:“那你呢?”

田早河因受晉王牽連,進士身份也沒保住。他卻十分樂觀:“我在這裏照顧李兄啊,平時還能教書掙錢,幹的都是自己想幹的事兒,可比以前當刺史時暢快多了。”

趙鳶道:“甜棗兄,當初在太和縣,你對我有大恩,我感激不盡,若是生活上有困難,你別同我見外,盡管開口提。”

田早河哈哈笑道:“有李兄在,能有什麽困難?趙兄,你不是來找小程的麽?我帶你去找小程。”

長安南城,在比鬼市附近有一個巷子,巷子裏都是小本營生的客棧,平日多數是三教九流的江湖客在這裏落腳,一到春闈之際,江湖客就主動把床鋪讓給了考生。

高程住在一家叫大通元的驛站裏,這家大通元裏,全是大通鋪,二十多個考生擠一間屋子,屋裏一進去,一股讓人作嘔的酸臭味。

這就是傳說中的書生味:腳汗加劣等墨臭。

高程不在屋中,田早河和趙鳶尋著掛在床頭的姓名牌找到他的床鋪。

“這孩子。”田早河說道,“生活習慣可真不好。”

田早河當初做刺史時,是出了名的愛幹凈。高程床上被子衣服全部堆在一起,他一邊罵著,一邊上鋪給他整理。

疊好衣服,再疊被子。

田早河掀開被子,他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之物,趙鳶緊閉雙眼,發出一聲恐懼的尖叫。

“趙兄別怕!”田早河護著趙鳶退避幾步,他順手抄了一把傘,用傘尖翻開高程床鋪上的東西。

一只碧眼波斯貓被開膛破肚,藏在了高程的被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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