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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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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長大

楚湛看著她, 又側頭看看床。

若換做以往,到了這一步,他應該就會“驚醒”過來, 與她拉開距離。

這一大早的慌亂無措, 導致他無意識地聽從林月喬任何要求。

此時此刻,他卻沒有照做, 而是有些失神地註視林月喬雙眼。

察覺楚湛已經回過味來, 林月喬的氣勢頓時跌落。

她低下頭, 理好睡袍,咬住下唇, 抵抗後知後覺湧上心頭的羞澀。

臥房內安靜下來, 變得像昨夜依偎在一起時一樣, 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如果默數十下,楚湛還不回應, 她就立即笑著擡頭說, 自己只是開玩笑。

林月喬開始緩慢地倒數。

才倒數到七。

楚湛就朝床鋪邁了兩步,回身坐上床。

他沒有躺下, 只是倚靠著床背, 仰頭看向站在床邊的林月喬。

“然後呢?”他問。

林月喬忽然呼出一口氣,心跳變得很重。

她想繼續表現得跟剛才一樣鎮定,且理所當然。

可真上了戰場,她初出茅廬的憨態,就藏不住了。

她同手同腳爬上床,緊張地跨坐到他腿上。

默念著書裏看到的步驟,她傾身湊近他耳邊。

楚湛低垂著眼睫, 一動不動,如此近的距離, 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在顫抖。

直到感覺到她溫熱的舌尖,輕點了一下他左耳耳垂上的耳釘。

楚湛搭在腹部的右手,忽然捏成拳。

下一刻,她柔軟的雙唇吮住他的耳垂。

他喉結緩慢滾動了一下,繃緊身體。

沒過多久,林月喬就直起身。

她臉頰緋紅,神色無措,視線落在他雙唇,口中含糊地提醒自己:“然後是嘴……”

她緊張地用舌尖濕潤雙唇,然後笨拙地緩緩探頭。

但這一次,她沒有直接懟上去。

碰觸前一息,她挑眼看向他雙眼。

她雙瞳顫抖,沒有底氣,很想看出,他是否滿意她這樣做。

這個夫妻之食,就卡在了這一步,林月喬的勇氣似乎耗光了。

一直沒有動彈的楚湛突然歪了一下頭,像是在問她,怎麽不繼續了。

林月喬眼睛一亮,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臂忽然攬起她後腰,瞬間收緊。

她撞進他懷裏的瞬間,雙唇也與他的唇相貼。

他沒有深入索取,只是唇瓣廝磨,不多時,便與她分開,垂眸安靜地註視她。

他主動給了她第一個雙唇相觸的吻,眼裏卻沒有滿足,反而帶著憂傷的自嘲。

他啞聲問:“是要這樣麽?喬喬,你喜歡我這樣對你麽?”

如果林月喬能維持清醒的狀態,她此刻一定能看出,楚湛其實並不是主動踏出第一步。

而是以進為退。

楚湛以為真的這麽做之後,她會察覺到自己的內心有多抗拒他。

畢竟她不是真的愛他。

可惜,事實跟他所堅信的,完全不一樣。

林月喬的臉,一下子紅透了,羞澀得腦袋一片空白。

她不敢跟他對視,視線轉來轉去,卻又忍不住不停地偷暼他。

幸福感酥酥麻麻脹滿了她胸口,緩緩燙過腸胃,最終積壓在下腹,她覺得雙腿也開始酸脹。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小聲說:“我以前以為話本裏的人做這種事,是一種示愛的儀式,沒想到原來這麽有趣,就是頭有點暈,感覺喘……喘不上氣……”

她低頭雙手按住胸口,想讓心跳稍微放緩些,幸福感快要叫她承受不住。

楚湛憂郁的眼神,逐漸變得疑惑。

她對他亢奮的愛慕之情,被這個吻徹底點燃,如此熱烈,如此醒目,燙穿了他所有防備。

“喬喬,”楚湛猛然直起身,眼神專註又驚喜,認真地問她:“你真的對我……呃!”

話未說完,心臟激烈的絞痛,一瞬間讓他蜷起身體。

林月喬被他突然擡起的雙腿,推得撞進他懷裏。

她雙手撐著他肩膀直起身,就見他一手死死按著心口,頭垂得很低。

“怎麽了?哥哥?那個毛病又犯了嗎!你不是說一年多才會犯一次嗎!”

楚湛完全無法回應,很難想象痛到什麽地步。

林月喬慌得四下張望,不知如何才能幫他緩解痛苦,最終伸手搭在他手上,嘗試幫他按揉痛處:“哥哥!哥哥!怎麽辦?有什麽藥能緩解一些嗎!我現在就去抓藥!”

可她沒揉幾下,疼痛反而更劇烈了。

楚湛一把抓住她手腕,搖搖頭,似乎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

林月喬一瞬間本能地打開所有感知力,想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

於是她清晰的感知到,楚湛想讓她趕緊離開這裏,離開他的視線。

“為什麽?我要留下來照顧你。”林月喬輕輕擦拭他額頭的汗水:“哥哥快躺下來……上回發作,躺一會兒就好了的!”

她起身坐到一旁,攬起楚湛後腰,扶他躺下來,而後下床擠了濕巾,回來給他擦汗、扇風。

然而,楚湛的這次疼痛,持續了很久,還是沒有過去。

林月喬慌張地換好衣裳,準備出門找醫修,又想起楚湛說過,連花雨宗派去京城的醫修,都束手無策,鎮上的醫修,又怎麽可能幫得上忙?

眼看楚湛痛得雙唇發紫,林月喬瀕臨崩潰,一時間什麽辦法都想試一試。

於是,她忽然展開腕鈴之境,同時,也打開了眉間渡眼,照向楚湛。

她本來並沒有想過自己能幫上任何忙。

所以,看見楚湛心臟位置的那團紫色意念的剎那,她驚得渾身一震!

跟從前見過的,那種在人體內亂竄的黑色意念,完全不一樣。

楚湛心臟的位置,紮著一團仿佛已經有了實態的紫色意念。

形狀像帶著許多根須的匕首,主幹完全沒入心臟,根須密密麻麻紮滿了每一寸心臟血肉。

林月喬腦袋嗡的一聲,險些昏過去。

腦中卻及時傳來腕鈴的呼喚:“主人?”

林月喬抓住救命稻草,急忙求救:“腕鈴!你快看看我哥哥!他心口那東西是什麽呀!”

腕鈴得令,一道紫光自鈴鐺發出,鎖定了那團紫色意念。

很快,腕鈴便回應了林月喬的疑惑。

“主人,那是您親手植入的意念,由於植入時,念力過於強大,那道意念生了根,約莫已有三年半。被植入者這三年大概是一直想要擺脫這道意念,纏鬥中,意念為了存留其中,汲取了大量靈力,已成執念。以您目前的力量,並不能拔除這道執念。”

林月喬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像是沒接收到腕鈴的回答。

她本以為,她的人生從此會遠離恐慌與痛苦,可在這一刻,那感覺又來了。

她熟練的立即切斷思維,不去想任何事,慌張的四處逃竄。

但心臟一瞬間揪緊的痛苦,讓她感覺到那頭熟悉的野獸,即將把她吞沒。

她失去了控制,腦子裏尖叫般嘶吼:“那是您親手植入的意念”、“念力過於強大,那道意念生了根”、“被植入者這三年大概是一直想要擺脫這道意念”……

這幾個月來,那些令她費解的話語,緩緩在她腦中串連成線。

“楚湛,你覺得我為什麽要假裝心疼你?”

“是。為什麽呢喬喬?三年前就沒這個必要了,不是麽?”

“你還想用那些話利用我,你會後悔的。”

“如果未婚妻不喜歡未婚夫,那份婚約就已經作廢了。”

“你覺得你不喜歡我這件事,很難理解?”

“你也只是因為假裝喜歡我,所以才不懂我?”

“噗通”一聲悶響,林月喬跌坐在地,呆呆註視著忍受劇痛生不如死的楚湛。

她希望自己遲鈍一點,不要想起三年多前在山腰上那次爭吵,不要想起自己絕望中說過的那句話。

她原本能習慣性地立即封住這段回憶的。

可此刻楚湛的痛苦讓她無法克制的搜尋所有可能得原因和解決辦法。

她幾乎一瞬間明白,楚湛為什麽三年多沒有回來,為什麽重逢之後,楚湛總覺得她厭惡他。

三年前的那次爭吵,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情緒,開始清晰地在她腦中上演。

在說出那句“我其實只是假裝喜歡你”的瞬間,林月喬心裏的感受,是自己被楚湛徹底嫌惡拋棄了。

所以,那種被最愛的人嫌惡拋棄的絕望情緒,伴隨著那句詛咒,折磨了楚湛三年多。

當時楚湛說,她在旁人面前裝得很奇怪,如果旁人喜歡假的她,就會討厭真的她,她一旦裝累了,就會失去那些朋友,最終只有楚湛還會陪在她身邊。

決裂之後,那段話,被林月喬反覆咀嚼很多遍。

她才發現,自己只是被戳中痛處,才以為楚湛這麽說,是為了揭她的短,挖苦她。

實際上,楚湛只是跟平時一樣,在總結他自己看到的經驗。

他單純只是想告訴她,他喜歡真正的她,所以她選擇跟他一起玩,才最開心。

而她因為情緒失控,親口發出了那道執念,折磨了楚湛三年,也讓自己上一世在痛苦和麻木中走向終點。

“主人?”腕鈴提醒她靈力維持不了太久了。

林月喬面無表情:“我要達到什麽修為,才能拔除楚湛的執念,最快要多長時間?”

腕鈴回答:“與修為無關,需要主人自身圓滿,才能消除如此強烈的執念。”

“我不是已經與腕鈴融合了嗎?”

“尚未完全融合,我是您的一小片靈魂,如果您修心至圓滿境,腕鈴的實態便會消失,徹底與您合二為一。”

“那我究竟要怎麽做,才能修至圓滿境?”

“修心是漫長的道路,少則百餘年,多則上千年,主人不可操之過急。”

“我怎麽能不急!”林月喬雙手扯住自己的頭發,“汁源由扣摳群幺汙兒二漆霧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來咨詢如果你也是我的一部分,你難道完全無法體會我的感受嗎?看看他,那是我最愛的人……也是這世上唯一愛我的人,他就快要被我親手害死了!”

腕鈴疑惑:“主人給此人植入了什麽意念?為何發出時念力如此強烈?”

“是一句氣話!我當時跟他說,我只是假裝喜歡他,可能是情緒太激動,意外催動了腕鈴,我也是現在才發現。”

腕鈴說:“這個意念似乎並不會對他造成傷害,您如果繼續假裝不喜歡他,讓現實與執念一致,他體內的執念就不會肆虐,甚至永久沈睡。”

“會的,你不明白我和他的感情,那句話,和我當時的情緒,對他的傷害都非常嚴重,他這三年一定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對執念妥協了,我現在又對他……不行!我不能讓楚湛再被折磨成百上千年,多一天都不行!就沒有其他辦法能解除執念麽?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有,但那需要被植入意念者完全信任您,且自願配合。”

“什麽辦法?快說啊,他一定會願意配合我的!”

“等他體內的執念再次沈睡後,您可以用一段咒文與他結契,只要他真的相信您,且肯配合,就可以與您的魂體一起進入腕鈴之境,我與您便可暫時結為圓滿一體,協力消除他的執念。”

林月喬急問:“咒文是什麽?”

腕鈴提醒她:“主人切記不能告訴此人進入腕鈴之境的真實原因,如果他得知這個折磨他的執念,是外力入侵,便會下意識反抗,從而喚醒執念,得知真相後,他自身意念無法再被執念馴服,便會與侵入的執念激烈纏鬥,可能會導致心臟碎裂。”

“我明白了!快告訴我!”

得到咒文後,林月喬心急如焚。

她在楚湛身邊守候許久,回過神,忽然意識到,自己此刻表現出的關切,反而會導致楚湛自身的意念與執念對抗,讓執念無法沈睡。

無奈,她只能假裝不耐地說了句:“這毛病怎麽比上次發作久這麽多?”

隨後,她便冷漠地起身,離開了臥房。

這一招果然有用,不多時,楚湛便緩過來,在床上喘息許久,緩緩撐起身體,低著頭,目光呆滯。

在門外偷聽動靜的林月喬心如刀絞。

她暫時不能細想這件事,否則可能會徹底崩潰,現在不是懊悔心疼的時候,她必須竭盡全力立即消除他的痛苦。

等侍從進門伺候洗漱穿戴完畢,林月喬假裝已經用完早膳,回到臥房。

她問楚湛,想不想感受一下她腕鈴的能耐。

她喚醒腕鈴那晚,已經把腕鈴的用法都告訴了他,但還沒給他展現過。

楚湛沒什麽情緒的註視她片刻,回答:“改天可以麽?該去學宮了。”

“哥哥沒興致陪我玩了嗎?”林月喬故作任性:“是不是因為方才親我的感覺不怎麽樣?”

楚湛皺眉瞇起眼,似乎對她的話感到難以置信。

但他沈默了一會兒,可能是不想引發爭執,說:“喬喬,我今天有點累了,剛才那個老毛病發作久了點。”

他這麽說,幾乎是在跟她求饒。

林月喬眼眶通紅,捏緊的拳頭在顫抖。

她現在束手束腳,本想用撒嬌的方式求他配合,又擔心激起他的執念,只能態度僵硬地繼續假裝冷血心狠。

“反正沒有人會關心我有什麽天賦。”林月喬鼻音帶了濃重的哭腔,她因為心疼他而忍不住情緒,但她利用這一點,故意這麽說:“我要是問我爹娘,想不想陪我感受一下我法器的力量,他們連‘改天再說’這種話也不會對我說,我還要謝謝哥哥這樣耐心敷衍我。”

他站在原地低頭看著她,片刻後,放軟語氣:“好了喬喬,不要生氣,告訴我要怎麽做。”

林月喬屏住呼吸,低頭用衣袖狠狠抹了下眼睛,讓視線重新變得清晰。

她用腕鈴教的方法,領著楚湛去臥房內對坐,圈起結界,發動了契約法咒,魂體攜手進入腕鈴之境。

一切都和想象中一樣順利,她現在知道楚湛的絕望,可她也知道,楚湛仍舊如此義無反顧的信任她。

林月喬以為自己會來到一片白茫茫的虛空之中,就像展開腕鈴之境時看見的那樣。

但當她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居然還站在楚家的正院裏。

周圍的環境,跟外界並不一樣。

這裏像是初夏的景色,這是她最喜歡的季節。

這院子也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小時候她最喜歡在這裏跟楚湛玩到天黑。

“很逼真。”

身旁傳來楚湛的嗓音。

林月喬轉頭,就見楚湛站在一旁,認真觀察周圍的景色。

他問她:“這腕鈴還有制造幻境的能力?”

“這不是幻境,是腕鈴之境。”林月喬說:“我的腕鈴就住在這裏。”

楚湛疑惑看向她:“我不明白,你的腕鈴其實,是一個人?還是說,是個神仙?”

“我其實也不知道,第一次進來。”林月喬牽起他的手,朝他的院子走去。

仿佛有所感應,她知道,腕鈴就在那裏等他們。

剛踏進院子,就聽見孩童的笑鬧聲。

林月喬和楚湛同時露出驚訝的表情,因為這聲音很熟悉,交談的語氣,跟他倆年幼時很像。

快步循聲走去,很快便在一棵羅漢松樹下,看見了那兩個在玩扮公主侍衛游戲的孩童。

楚湛和林月喬同時驚愕地看向對方。

很顯然,那兩個孩子,一個是六歲的林月喬,一個是八歲的楚湛。

楚湛再次詢問:“喬喬?這是幻境。”

“真不是的。”林月喬神色茫然地看向周圍,出聲喊道:“腕鈴?你在嗎!主人在這裏!”

話音剛落,不遠處樹下的小女孩突然停止了奔跑。

跟在她身旁的小男孩,卻在這一刻,幻影一般消失了。

笑鬧聲戛然而止。

那個穿著杏黃色襦裙的幼年喬喬轉過身,瞬間出現在楚湛面前。

她仰著嬰兒肥的臉,睜大眼睛,仔細觀察楚湛的身形樣貌,許久才開口:“哥哥比三年前又高了許多。”

楚湛低頭困惑地註視著那孩童。

他以為這是腕鈴制造的幻境。

簡直逼真得不可思議。

一旁的林月喬茫然看著年幼的自己,輕聲問:“你就是我的腕鈴?我們現在可以聯手了嗎?”

“我不是你的腕鈴,喬喬,你認不出我嗎?”

年幼的林月喬露出個討好的笑:“從小到大,每次有人欺負你、委屈你、辜負你,都是我奮不顧身,為你而戰。

我才是你真正的大內總管兼貼身侍衛,如今,哥哥才回來幾個月,我的力量都快要消失殆盡了。

喬喬,你真的以為你現在徹底不需要我了嗎?過去的事,你都忘了嗎?

我們永遠會搞砸一切的,只是時候未到,這世上沒有人會一直愛我們,哥哥三年前不就拋下了我們嗎?你忘了這些年的煎熬?

沒了我,哥哥如果再次拋下你,你還能挺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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