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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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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約定

由於姜聞笑每次提起父親的事, 都會傷心流淚,從小到大,楚湛很少聽父母提起姥爺與母親的爭執。

此刻管家忽然提起來, 楚湛註視著他, 沒有阻止他解釋。

“外人都笑話姜氏宗主之女私奔,嫁給了商人之子, 可姜宗主從始至終, 都沒有嫌惡過楚少青的家世。”

管家看出楚湛對此事果真不知情, 連忙苦口婆心地解釋,想緩和楚湛與姜氏的關系, “姜氏乃第一仙宗之子, 哪怕是招個贅婿, 也合乎情理,宗主怎麽會因楚少青家世卑微, 就強加幹涉, 要大小姐割愛呢?他老人家之所以無法接受這樁姻緣,都是因為那楚少青死活開不了靈根, 凡人的壽元是有定數的啊!”

楚湛眼裏閃過一絲驚訝, 他尚且年少,很少思考生死之事。

從前雖疑惑過父親為何從不陪同母親一同打坐修行,只當是父親朝務繁忙,不曾細想。

“當初楚少青隨父經商,途經沅海,遭遇劫掠,被路過的姜大小姐救回梅花塢療傷。那時, 宗主對楚少青的才華人品十分欣賞,否則也不會任憑女兒與他朝夕相伴。看出女兒心思後, 宗主和宗母就動了引楚少青入仙門的心思,各種仙丹地寶試了個遍,楚公子被折騰了個半死,卻是死活開不了靈根。”

管家痛惜道:“宗主為此事日夜焦心,生怕數百年前的噩夢再次重演——宗主的母親便是嫁給了一個靈根未開的凡胎兒郎,早早便與所愛之人生死相隔。修煉至化虛之境時,宗主的母親遭心魔反噬,雖未入魔,卻從此瘋了。宗主本就因為生母的遭遇,年少至今,心中仍舊無法安寧,不曾想,如今他捧在掌心的女兒,又陷入此等絕境……”

說到此處,管家見楚湛神色無措地轉頭看著一旁的少女,只好停下回憶,上前關切地詢問:“姑娘這是怎麽了?”

林月喬用帕子捂著雙眼,憋得要死要活,還是忍不住發出嗚咽聲,她捂著臉,尷尬地解釋:“不好意思,我就是覺得姜宗主身世太悲慘了……他娘也很慘……我忍不住了嗚……”

這是謊話,林月喬並沒有多餘的力氣同情姜宗主的遭遇。

只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聽說,原來還有這樣全心全意為自己女兒操心的父親。

聽到姜宗主並非嫌棄楚少青家世,而是擔心女兒早早與所愛之人離別,林月喬突然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地掉。

突然間明白過來,姜太太為什麽有那麽多用不完的善意與純粹的愛。

愛這玩意似乎是守恒的,姜聞笑真的被父母用心認真地愛過,所以她懂得如何愛別人。

林月喬的回憶裏,關於父愛僅有的記憶,只有林惠豐在親友面前,炫耀她是未來高官之子的媳婦。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這麽難過,可冷不防爆發出的情緒完全無法壓制。

“喬喬?”楚湛一看見林月喬真掉眼淚,就無法抑制地心慌,他孝感動天地低聲勸慰:“你又不認識我姥爺,管他做什麽?”

“我不知道嗚嗚嗚……”林月喬完全忍不住心酸,抽抽噎噎地嘟囔:“姜宗主他人好好啊嗚嗚嗚……我爹要是對我這麽好,我早就把楚少青給踹了嗚嗚嗚……”

楚湛斜睨她:“林掌櫃可真是意料之中的重情重義。”

管家敏銳的察覺到這小姑娘是站在姜家這一邊的,立即應和道:“我們宗主對姜大小姐那真是父愛如山啊!”

“嗯嗯嗯嗯嗯嗯!”林月喬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捧場。

“所以說,”管家看向楚湛慈愛道:“小少爺不必擔心宗主隨意幹涉您的姻緣,只要對方是仙門之人,就……”

“是是是!我就是楚湛的未婚妻!”林月喬一抹眼淚舉手自薦:“我娘說我一出生就開了靈根,滿周歲的時候,還遇到個活神仙呢!他說我是什麽‘先天感應之體,可一念讓眾生享極樂之境,亦可一念讓眾生永墮煉獄’,總之就是特別有仙緣的意思啦!”

“哦!”管家恍然大悟,仔細打量這稚氣未脫但姿容絕艷的小姑娘,欣喜地轉頭問楚湛:“小少爺相中的便是這位姑娘?這是喜事啊!”

此言並非恭維,畢竟姜氏第一仙宗的威名仍在,用不著強強聯姻那一套鞏固地位,如今的姜宗主對子孫唯一的期望,便是找個開靈根的道侶。

這少女雖年紀尚小,管家卻已經能感知到她微薄的修為,這便足夠了。

楚湛此刻有些懵了。

本以為姜家人不喜歡跟商人當親家,此番答應幫林月喬躲過沈家婚事,楚湛已經做好準備與姜氏暫時斷絕來往,以免姥爺再次千裏迢迢跑來兇林月喬,就像當初兇他母親那樣。

沒想到,這姜家派來的管家說了姜宗主與女兒齟齬的隱情,竟然與家世無關。

楚湛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姜家介入自己的生活。

他下意識茫然看向林月喬。

默契仍在,林月喬當即欣喜地一拍手,替小傻子哥哥決定:“當然要跟姥姥姥爺重歸於好呀!”

她仰頭對管家說:“先生怎麽稱呼呀?”

管家抱拳回稟:“鄙人姓趙名寒字北陸,宗主稱呼北陸,小主子們賞臉稱一聲寒叔。”

“寒叔!”林月喬笑道:“那府裏的瑣事,暫時就勞煩寒叔打理了。”

“分內之事,在所不辭。”趙寒說完,又轉頭去看楚湛神色。

畢竟這姑娘還沒過門,他是走是留,還得看楚湛的意思,只能祈禱楚湛順著未婚妻的心意留下他。

然而此刻的楚湛已經垂眸開始喝茶,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

他一時還沒意識到林月喬做決定後,他也有否決權。

“小少爺?”趙寒不安地詢問:“您看……我和這些宗母親自為您挑選的貨物,能留在楚府嗎?”

楚湛一擡眼,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麽,剛準備開口,身旁林月喬就替他回答:“可以的可以的,剛來府上瑣事不少,您快去忙吧!”

楚湛轉頭看向林月喬。

趙寒自己觀察楚湛神色,見他沒有反抗,猜想這對年少的愛侶,該是在濃情蜜意中,所以這小姑娘可以替小少爺做主。

他當即不再多問,開開心心地告退了。

“真是雙喜臨門~”林月喬喜滋滋的站起身,仰頭打量楚家宅子,小聲喃喃:“等召來雜役,得買些朱漆把柱子重刷一遍。”

“喬喬。”圈椅裏的楚湛仰頭看向她,嚴肅地抗議:“你不可以像小時候那樣,隨便替我做決定。”

林月喬轉身看他:“為什麽?”

楚湛說:“你又不是真的要嫁給我,只是來我家裏避難,算是客人,哪有客人說了算的道理?”

“啊……”林月喬有些遺憾,但很快想到了主意,轉頭對楚湛說:“我剛才不是替你做主,我是猜到了你心裏在想什麽,替你說出來罷了,哥哥仔細想想,你心裏剛才還打算攆走寒叔嗎?”

楚湛垂眸想了想,在林月喬替他做決定後,他腦子就瞬間放空了,沒有想攆走趙寒,也沒想留下趙寒。

他回答:“沒有,但我也沒想好……”

“那就對了!”林月喬不給他思考的機會:“我知道哥哥不善於琢磨這些事,我就勉為其難替哥哥動動腦瓜,哥哥不要跟我客氣,畢竟這次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楚湛感覺哪裏怪怪的,但又好像確實占了便宜,畢竟小時候有林月喬在身邊那些年,就是他過得最順心安逸的日子。

“好了,別想這些瑣事了,正事要緊,我們還是探討探討下個月提親,如何應對我爹的刁難。”林月喬順利轉移話題。

-

翌日一早,沐霖大典負責查案的幾名修士來到林府,請林月喬去山上配合調查。

臨近沐霖大典落幕,符咒究竟是誰提前埋在山巔,尚未有切實證據。

但已經查出了一個在大典之前,與龔一朔有來往的雜役。

林月喬作為涉案的隊伍頭領,被叫過來,主要是一起陪審雜役與龔一朔,全程幾乎沒被問過話。

案情仍然不容樂觀,龔一朔與那雜役一口咬定,私下確實有過來往,但只是尋常朋友,並沒有配合作弊。

而負責調查案件的修士,又找不出龔一朔求得化靈符的來路。

這張符咒,很有可能是龔一朔自家長輩聯手替他制作的。

畢竟化靈符這東西制作起來很費事,又不能長久保存。

最無奈的是,能夠制作這種符咒的修士,根本無法用這種符咒對付同等修為的敵人,最多只能應付築基期的修士。

若不是熟人協助作案,還就真沒什麽可能獲取符咒。

這麽一來,證據不全,就沒法給龔一朔定罪。

龔一朔一口咬定是大典內部的人與這一屆修士裏的佼佼者有仇怨,故意陷害栽贓。

事已至此,負責查案的修士特地把沒有嫌疑的林月喬叫來圍觀審案,就是想讓她知道現狀,而後才提出解決的方案——

暫時讓林月喬和龔一朔共同列入本屆大典排名,等案件有新的證據,再對作弊者除名嚴懲。

林月喬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

她本來想嘗試再次對龔一朔進行回溯感知,試試能不能找到替他制作符咒的人。

可她目光剛轉向龔一朔,就對視上他如同惡獸般嗜血的眼神。

林月喬心下一驚,忽然意識到,如果自己當面把一個天賦異稟的少年修士,徹底打入深淵,這一輩子,可能都會被他糾纏。

她得繞個彎子。

於是,林月喬答應暫且擱置符咒疑案。

她要背後再查。

龔一朔自然更是滿口答應。

兩日後大典落幕儀式,林惠豐幾乎把全族的人都叫來圍觀。

林月喬領獎時看見了爹娘驕傲至極的神色,也看見了弟弟悶悶不樂的艷羨表情,但她發現,自己居然不那麽在乎了。

她故意把視線轉向別處,無意中,瞥見臺下人群中,一雙熟悉的桃花眼。

沈宴辭竟然也來觀看大典落幕。

他此刻仰頭遠遠註視著臺上的林月喬,一雙多情的笑眼瞇成縫,抿嘴擡手,對著她由衷地豎了下大拇指。

林月喬回過神,也笑起來,擡手對著沈宴辭晃了晃手裏的銘牌。

站在中央魁首位置的楚湛,頷首接過裝著坤靈扇的精致匣子。

因為林月喬上臺前,說想玩玩看二品的扇子有多厲害,楚湛接過盒子便下意識側頭看向林月喬。

本以為能看見林月喬迫不及待咬著下唇撒嬌的表情,沒想到林月喬並沒有看他手裏的盒子,而是一臉欣喜地在對著臺下東南方向揮手。

楚湛好奇地順著她視線側頭看去,發現那方向站著的,並非林惠豐一家。

有個長得跟狐貍似的瘦高個男的,正舉著雙手,對著林月喬不斷比拇指。

還微張著嘴的楚湛陡然一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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