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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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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

婳新被法器破口而出的光線,照射得睜不開眼。當她在阻力下,一腳踏進法器時,另一只腳卻被法器裏強大的吸力,拉了進去,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傾。

婳新眼睛不再被刺痛,慢慢地睜開,完全被裏面的景致震驚了:白霧皚皚,卻沒迷茫人的視線,萬千螞蟻般的光點,散發著七彩光芒,漂浮在霧霭的天地中。

這是一個沒有星星月亮,卻能流光溢彩的世界。婳新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這裏平靜祥和得如母親的溫床,帶著冰涼之氣,讓人愜意得想閉眼一睡,將這不同凡響的世界,銘記在心中。等等,不能睡,必須找師兄。婳新在法器裏,過於寧靜的心情,開始焦急起來:“師兄,師兄,你在哪兒?”

可是沒有人回應她。隨著她的情緒激動,漫天漂浮的彩色光點,竟游動起來,似乎感知到她的焦急,也替她著急。

她閉眼感受師兄的氣息,順著冰涼之氣,在霧霭的邊緣,終於找到了師兄。可師兄的身體,一半在白色的霧霭裏,一半已經在霧霭外面,那外面,全是黑色的孽障,饞食著師兄的身體。

她趕緊用法力,將師兄吸進霧霭裏,又用大量法力籠罩修覆師兄,師兄才得以蘇醒。

彬磁發現婳新的法力,已經變回了純白,額間的往生花也沒有了。她竟分離了邪神的元丹,卻還有這麽強的法力:“師妹。”

婳新聽著他聲音雖虛浮,但還算中正,可她並沒有回應他。因為她還記得融兒姐死時,他是怎樣難過的;還記得他當時是怎麽吼自己的;還記得他在融兒姐的鏡光洞站了一上午;還記得他說叫她不要跟著他,叫她再也不要出現。所以她看著面前的師兄,帶著和從前一樣的笑容,感覺好不真實,像她思念已久的夢境。於是呆呆的,就這樣看著他,希望永遠也不要醒來。

“師妹?”彬磁看著眼神空洞的婳新,她仿佛透過自己,神游在外。他靠近她:“你在想什麽?在生我的氣嗎?”

婳新醒過神來:“沒,沒有。”

“那你為什麽不理我?”

婳新如犯錯的孩子般,低下頭:“我……”

她害怕師兄因為融兒姐恨她,不理她;害怕師兄像當初對待融兒姐那樣冷漠她;更害怕師兄說的不要她跟著他。所以她不知道怎麽開口,生怕一開口,就遭到師兄的冷言冷語。來自師兄的冷漠,她會受不了的。因為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已經愛上了師兄。

彬磁見她楚楚可憐地低下頭,輕嘆一聲:“是我不該吼你的,融兒的死,是我的錯,本來與你無關。”

“不。我有錯,我的出現,徹底改變了融兒姐的命運。”

“不是你,而是你母神,或者是命吧!”

“我母神?”

彬磁望著滿臉疑惑的婳新,追憶起他的當初:“我自幼拜你父仙為師,被所有修仙者羨慕。因為你父仙將懷仙尊,可是連玉帝都要禮讓三分的戰神。所以我從小,就很努力地去修練,卻從來得不到師父的認可。他對我嚴厲苛刻到我無法接受的地步。在他的訓練下,有很多次,我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虛脫得魂魄都承受不住,而邁向死亡。

這種時候,都是靈祥神尊像母親一樣的來救我,並跟師父求情。師父自然是聽靈祥神尊的,因為他愛靈祥神尊。所以,每次我幸運的活下來,並帶著渾身發痛的身體睜開眼時,看到的,都是美麗溫柔的靈祥神尊。

在師父殘酷的訓練下,在靈祥神尊溫柔的呵護下,我長到十多歲。並被師父遣去極北寒之地取冰魄劍,當時大家都覺得不可能,因為冰魄劍是極北寒之地的鎮寒之寶,哪怕上仙也承受不住冰魄劍的寒氣,更何況我一個孩童。

我看到靈祥神尊私底下,為我向師父求情,她怕我取不出冰魄劍反而被寒氣所傷,怕我取出來後,會導致雪域失去鎮寒之寶,而雪崩得淹沒了我。”

婳新越聽,越心疼彬磁:“所以,你很感激我母神。”

“是啊,在我心裏,她就是我的母親。”

“而我的父仙就跟惡魔一樣,你當時恨父仙吧?”

彬磁聽著婳新的問題,神色掙紮,沈默良久,才緩緩開口:“當時是恨的。因為他總把我打得毫無反擊之力,卻還不停手,我被他像扔破沙袋一樣。那種被打下,卻還遭蹂躪的屈辱感,和反抗不了的無力感,在他的教導下,我受了十幾年。特別是去取冰魄劍的那次,多少人為我求情,說我還只是孩童,萬一一去不覆返怎麽辦,可師父他卻在眾目睽睽之下,使勁地扇了我一巴掌,朝我怒吼,說我不吭聲,是想在大家的請求下不去了嗎?我嘴角留著血,跪在地上,看到眾人膽怯而同情地看著我。”

婳新能感受到當時的彬磁,是多麽的無助,小小的身體,竟要承受大人都膽寒的事:“你當時一定覺得他不可理喻吧?”

“我從來就覺得在他的面前,沒有什麽理可喻。當時跪在地上,最讓我委屈的,是我什麽也沒說,卻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最讓我屈辱的,是大家同情我,可憐我的眼光。我當時內心憤恨極了,覺得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不需要別人同情,才不會輕易被打。”

“所以你做了掌門之後,也沒忘記過修行。”婳新突然有點明白父仙的嚴厲了。

“是啊。我在極北寒之地,認識了融兒。她清婉可人,拉著我就說話。要知道我在師父身邊修煉,可是一個朋友都沒有,更沒人主動跟我說話。師父的話,又從來都是嚴厲的。靈祥神尊的話,卻像母親一樣的關心我疼不疼、好不好。我都是幾個字就回答了。”

“所以,你第一次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跟融兒姐,並從那以後話多了。”

彬磁望著刻意隱藏情緒的婳新,點了下頭:“是的。冰魄劍被我喚出時,她被雪山淹沒。我完全沒有思考,就燃起自己的生命之火,要化了所有的雪來救她。可我畢竟太小,融兒還沒找到,自己就沒了知覺。後來睜開眼時,一如既往地看著靈祥神尊坐在我床邊,並笑容滿面地說,那個小女孩沒事,就在外面藏著,就等著我出去見她。我當時開心極了。同時也從心底感激靈祥神尊救了我,還救了融兒。”

婳新沈默地想起,天玉府裏的情景,好像是將懷仙尊即時趕來救了師兄,母神應該只是負責照顧吧。

彬磁留意著婳新的情緒,接著說:“從那以後,我就有了融兒的陪伴,並開心了很多。但只能背著師父。沒想到靈祥神尊居然為我,還準備了融兒的生活用品,從此我對靈祥神尊不僅有了感激,還有了孝義。並在心底發誓,以後一定要好好孝敬靈祥神尊。”

可天玉府裏呈現的,是將懷仙尊準備的。婳新清楚地記得。

“然而靈祥神尊什麽也不需要,我的孝心因此一直隱埋著。直到你出生,靈祥神尊心口插著一把匕首來找我,氣息奄奄地說,要我照顧你這一生。她說她就要灰飛煙滅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剛出生的你。希望我把冰源給你,並塵封我對雪融的情義。因為我是她除了師宗仙以外,唯一信任的人了。這樣,她才能安心離去。”

婳新在彬磁的凝視下,又低下了頭。她就是他們姻緣破散的根源。

彬磁安慰道:“你那時只是個嬰孩,錯不在你。也不在靈祥神尊,因為天下都在追殺你,她必須找個她信任的人,出自本能的保護你。而這個出自本能的保護,就是我的冰源。我當時雖然痛苦萬分,不願意舍棄融兒。但我想起在極北寒之地取冰魄劍時,如果不是靈祥神尊,我和融兒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哪還有情愛啊。”

“所以,你答應了。”

“是的。最開始我每次看到融兒來找我,我的內心是掙紮的,痛苦的,所以我選擇了即刻閉關修行。隨著你慢慢長大,冰源也侵入你的骨髓,我的情緣也全被你帶走,我竟真的對融兒沒有了一絲感覺。只記得曾經發生的一些事。”

婳新轉身,不願師兄看見自己的表情:“所以,當融兒姐用生命,換走了我體內的冰源時,你對她的情義,又隨之解封而重回了。”

“是的。”

婳新聽見這聲回答,頓時心如刀割。

“不過,當我親手將她的魂魄,帶到閻王那投胎時,我的情義隨著她的轉世,也清醒了。”

婳新不明白:“情義清醒了?”

“是的。”彬磁挪動腳步,站在婳新面前,讓她看著自己:“我從天玉府看到了融兒為我而生,為我所做的一切,讓我深深感動。她的死去,讓我內疚得痛徹心扉。所以我才情緒失控地吼了你。可當你被我怒吼得轉身離去時,我的內心,卻空了。原來,我的心裏,愛的是你。就算沒有冰源這個情緣的牽絆,我對你的情義,依然存在。因為在我為你操心,為你擔心,為你心疼時,這個情義就已經慢慢地深入了我的心底,印入了骨髓。這個情義,並不是一個冰源就可以帶走的。因為,冰源只是情起的一個鏈接,情深情淺,靠得是我們自己雙方的經營。而你,成功的經營了我的愛情。”

婳新再次低下頭:“可我始終是那個破壞你們感情的人。”

“所以,如果不是我這次有危險,你都不會主動出現在我面前?”

婳新點了點頭,低垂的眼眸,都不敢擡頭看此時的彬磁。

彬磁溫和一笑:“師妹,愛和被愛,完全是兩回事。我被融兒至始至終愛著,她的心,就一直在我這,但不代表我的心也在她那。我愛著你,我的心是在你這的,並從未間斷過。就算融兒死後,我對她的,是內疚,對她的想法,也只是希望她下輩子,不要再這麽累。所以,你並不是我和融兒的破壞者,你只是一個被安插進來的命運轉折點,一個讓融兒回歸她命運正軌的轉折點,她將來還會感謝你。”

婳新震驚,能讓融兒姐不恨自己,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怎敢奢望她感激自己?甚是疑惑:“何意呀?”

“每一顆星宿,都有自己既定的軌跡,所以能準確地代表著一個人的命運走向,融兒的星宿我看過,她有命定的三世情緣,而她的命定之人,並非是我。”

婳新豁然釋懷,轉而對彬磁不滿:“那你在她走後,還去鏡光洞傷情了那麽久。”

“很久嗎?”彬磁有點玩味的笑道。

婳新卻認真地點頭:“是啊,都一上午啊。”

“那你知不知道,你隨著仙靈劍消失的十五年,我是怎麽找你的?我在天泉谷站了多久?”

婳新望著彬磁認真的表情,想起在天玉府裏,看到師兄的那十五年,過得非比尋常的傷情,轉而不吭聲了。

彬磁笑意很濃:“不吃醋了?”

婳新緬甸一笑,展開雙手,靠向彬磁的胸膛,卻從彬磁的身體毫無阻礙的穿過。婳新楞住,滿眼的心痛。

彬磁卻平靜祥和,用微笑安慰她:“當你把我喚醒的時候,我就想抱你了。可我知道,我真身已經被黑色霧霭吸走。”

“怪不得你昏倒在黑色霧霭裏。”

“是的,黑色霧霭危險,師妹不要靠近。我之所以說這麽多,只是希望在魂魄,因為沒有身體承載,而消亡前,讓你明白我的心意,不要生我的氣。”

“不!我才明白你的心意,你怎麽可以消亡?師兄把冰魄劍給我。”

“冰魄劍用來鎮住師父了,他瘋癲得厲害,唯有冰魄劍能讓他沈睡。”

“冰魄劍可是你的本命法器,你這般為他,你是已經不恨他了嗎?”

“也許以前,就沒有怎麽恨過。只是不太親近他。因為在我心裏,一直覺得師父他對我,從來就沒有情義。他只是把我當做,他因為娶靈祥神尊而要離開普渡仙山,培養的下一代接班人而已,一個他不得不培養的掌門而已。

可當我看到天玉府裏的師父時,我才知道他救過我不止一次,為我療過傷,想過我的終身大事。他對我,並非我想的那樣無情無義,相反,他一直都把我當做他的孩子看待,只是這位父親的愛,是嚴厲的,嚴厲的背後,是我一直都不知道的真情。所以,我一直對他像陌生人。包括他刺了你一劍,我還恨上了他,覺得他偏執己見,並說了一番令他錐心疼痛的話,導致他瘋癲了十五年。

直到在天玉府看到他對我的情義之後,我很後悔,站在鏡光洞前,回憶的,都是我和融兒在師父的管教下怎麽成長的。那日,我離開鏡光洞,叫你不要跟著,就是去救你父仙了。我害怕她看到你,情緒激動的將你帶走,而永不再現。

因為,在你被他刺中倒下後,我的一番話,已經讓他承認了你這個女兒。他是因為對你和你母神愧疚才瘋的,如果你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瘋狂的護著你,帶走你。

我很後悔用最惡毒的話,讓他堂堂將懷仙尊,在天地間瘋了十五年,卻不管不問。這次,我與瘋癲的師父對戰好久,才在沒傷及他的情況下,將他沈睡,帶到天宮,想要在王母瑤池水的浸泡下,扭轉他的記憶,讓他恢覆正常,並告訴他,你還活著。只是靈祥神尊……”

婳新打斷:“我母神的元丹雖裂痕斑斑,可這麽久也沒有破裂,看來是不會完全碎裂的。我在取仙靈劍回來的途中,想到不能將母神的元丹,同我一起毀在了法器裏,就將元丹給了一個魂魄散發著仙氣的小少年身上,他叫東秦質子。爺爺會讓父仙徹底恢覆正常的,也會去找母神的元丹,他們回很幸福的在一起的。”

彬磁但笑不語,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師父滅了靈祥神尊的神族,他們之間,便有了不可跨越的鴻溝。要想重新在一起,師父一定要付出足以感動到震感靈祥神尊的誠意。

婳新閉眼凝神,在體內分離出鸞天鳥不完整的元丹,騰出體內。

彬磁擔憂:“這樣於你身體損傷極大,快吞進去。”

婳新卻快速使用法力,將彬磁的魂體,引進元丹中:“既然是黑色霧霭吸走你的身體,那我們就去裏面找。”

“不可。”

“我不管。”婳新說著,就帶著元丹中的彬磁,跳進了黑色霧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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