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著大雪，海彌山一片白茫茫，山腳下豎著禁止進入的警示牌，現在的天氣，有雪崩的危險。

言羲穿著一件黑色帶帽的大衣，戴著帽子，細碎的雪花落在她身上。

走進海彌山，沿著石階走上松林涼亭。

涼亭裏四面都是空，周圍只有樹木遮擋，但遮擋不了寒冷。

看見涼亭裏有一個蒼老的背影。

言羲並不意外，她都還沒找他，他就主動找上她。

程淵負手而立，遠眺這片雪色山景，他的背脊因年老而微微彎曲，卻是依然硬直和氣勢。

“見到我，不害怕嗎？”程淵轉過身來，目光鋒利地看著言羲，不料她如此淡定。

“該害怕的人，不是你嗎？”言羲的聲音壓抑著洶湧的恨意，墨黑的眼眸猶如翻湧著仇恨之火。

程淵臉色一變，她早就知道是他騙她出來？她聯系了雲溯？

“你告訴雲溯了？”

“沒。”言羲沒有告訴任何人，這是她和程淵之間的恩怨，與雲溯無關。

程淵聽此，也就將信將疑，剛才雲溯打電話給他，他沒有接。因為不論如何，事情就在今天成定局。

一切證據都已經滅跡，魏科也死了，即使魏科對言羲說了什麽，言羲也找不到證據。

“言羲，你想知道什麽？”

“你不是應該問，我已經知道了什麽。”言羲似笑非笑地說道。

“你說。”程淵神色不變，如果她已經找到證據，根本無需來見他，她大可直接讓他身敗名裂！

“二十年前，你就已經認識李嘯天，他是你的線人，他為你提供情報，讓你多次立功。後來李嘯天自己成了毒販，他依然為你提供情報，不過是為了滅掉他的對手，李嘯天迅速成為當地的毒梟，他給你情報和金錢，你給他方便販毒，你們成了互惠互利的關系……”

“一派胡言！”程淵憤怒地打斷她的話。

“如果我說的是一派胡言，你何必生氣？”言羲的唇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她就是要看到程淵動怒。

“你！”程淵目光狠戾地盯著她，他敢肯定，她只是在試探他而已。

“久而久之，你知道李嘯天留不得，你想殺他，他握著你罪證，你們互相制衡，於是你只能放他出國，但你仍然擔心有一天他落網後會告發你。其實李嘯天這人頗為道義，他從來沒有說過和你之間的關系，臨死也沒有告發你。”

言羲在李嘯天身邊潛伏了將近四年，非常了解李嘯天這人，她親眼看著李嘯天在爆炸中死了。

“全是你的編造！你有證據嗎？”程淵冷聲說道，即使言羲知道又怎麽樣，沒有證據，能奈他何？

“我有充足的證據，足以讓你身敗名裂！”言羲一字一句地說道。

“什麽證據？”程淵不露聲色地問道，那麽只需毀滅證據！

“你指使魏科殺我，他臨死之前告訴我，他生怕你會殺他滅口，所以他早就搜集了你的罪證，藏在一個地方，我找到它們了。”言羲說道。

“我根本不認識什麽魏科，所謂的罪證在哪裏？”程淵眼神懷疑地盯著言羲。

“你想銷毀罪證嗎？”言羲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圖。

“你根本沒有所謂的罪證！”程淵篤定地說道，如果她找到證據，為什麽還來見他？

“魏科還告訴我，因為我父母查出你的罪證，你派人殺了我父母！我從父母的遺物裏找到了你的罪證！”言羲雙目赤紅，每一個字都帶著深切的恨意！

程淵臉色鐵青，眼裏終於流露出了驚恐，如果言羲將罪證交給國家，他晚年身陷牢獄，他這一輩子算是徹底毀了，他不怕死，但軍人的榮譽勝於生命，甚至整個程家毀在他手上！

“我父母死了，你讓我去國際刑警組織，借我的手殺了李嘯天，因為你知道我一定會找出兇手，你給了我一個兇手，讓我一直以為罪魁禍首是李嘯天！”言羲終於明白，當年程淵為什麽會找上她。

程淵蒼老的身軀有些顫抖，那時見到言羲，他就知道這個女孩一身孤勇，眼中有一種仿佛毀天滅地的仇恨。

如果她不是言詞言語的孩子，如果當年程安把她帶到程家，那該多好，他不用拆散雲溯和她，不用殺了她。

“你偽造證據！全是偽造！若是你有真憑實據，為何不交給國家，為何在這裏跟我對質？”

“我不想連累你的家人，不想牽連雲溯，我只是想用一種方式宣洩我的痛恨！”言羲感覺自己變成了魔鬼，失去了理性和人性。

程淵蒼老的身軀幾乎支撐不起，他可以承受任何懲罰，唯獨不能失去軍人的榮譽，程家的名聲，子孫的前程。

程淵滿身的氣勢瞬間坍塌了，只餘下無助和慌亂，聲音蒼白無力：“那麽，證據在哪裏？”

言羲說道：“當然在我手上。”

程淵看著她，聲音粗礪沙啞：“只在你手上嗎？沒有在其他人手上嗎？”

言羲說道：“沒有。”

程淵的眼神漸漸充滿了陰狠和決絕，那麽只要殺了她，就等於毀滅了證據。

程淵問道：“如果雲溯知道了，你覺得他選擇你，還是選擇程家？”

言羲說道：“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因為他不用選擇。”

程淵眼中劃過一絲疑色：“什麽意思？”

“我沒有證據，全都是我的猜測而已，不過，現在有了。”言羲拿出一支錄音筆。

程淵怒不可遏，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手中的錄音筆，氣得他的險些病發，但很快就平覆下來。

“你以為，你能走出海彌山嗎？”

“如果你想殺我，你可以讓人開槍。”言羲沒有一絲恐懼。

程淵臉色驟變，慢慢地伸手進衣袋摸到手機，按了一個鍵。

沒有槍聲，沒有血色，平靜得只餘下風聲。

她早就知道附近埋伏了殺手？

“你！你想怎麽樣……”程淵的呼吸變得困難，捂住劇烈起伏的胸口。

言羲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恐懼的樣子，她的內心沒有絲毫報覆的快意，只有痛恨，即使程淵死了，也無法挽回她爸媽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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