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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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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紕漏

李重晟輕輕落下一黑子,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在整個安靜的房間裏顯得異常響亮,像是下了什麽最後決定一樣。

李重晟擡頭看了一眼白術,不緊不慢地說,“快到了,這不是還沒有到嗎?”

“殿下。”白術性子急,實在受不了李重晟這小火慢燉的態度。

李重晟擡了一下眼皮,略有幾分責怪的感覺,“白術,你怎麽這麽沈不住氣。”李重晟又落了一子,手裏盤著的幾個棋子不停的在手心轉動著,心卻越發沈了下來。“你可知陛下為何將我禁足,而不是直接調查我為何出現在兇案的現場?”

白術略微思考了一下,便脫口而出,“是為了保護天家的威嚴,不落人口舌。”

畢竟,皇子內鬥導致手足相殘的事若是傳出去也不好聽。

李重晟點了點頭,看向白術的目光多了幾分讚賞,“這當然是一個原因,只是更重要的一點是,李明做的太幹凈了,讓人找不出一點錯處來,倒是他擺出的樁樁件件都指向了我。”

朝堂上,三皇子一馬當先,直言指出李重晟在場,又帶著眾朝臣羅列了一大堆證據,人證物證找的滿滿當當的,甚至李重晟有一種感覺:要是自己稍加抵賴,他會把自己昨天晚上喝剩下的茶都給翻出來。

雖然三皇子李重明心裏也很奇怪,這次進展地怎麽這麽順利。譬如那天二皇子身邊的侍衛一個都沒有,還有城裏的守衛為何出現的那麽晚,而且毫無上前阻止的意思。

但他此時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看到李重晟被自己壓的頭也不敢擡,心裏十分暢快,哪裏還想其他啊,只想著最好這一次把他壓的永世翻不了身,讓他徹底失去和自己爭的機會。

李重晟沒為自己爭辯一句,幾乎沒怎麽說話,只是在雲帝點名詢問他時,恭恭敬敬地說了一句“證據確鑿,兒臣辯無可辯。”,因為他太了解自己這個父皇了,越是感覺板上釘釘的事情他越是戰戰兢兢,不敢相信。

白術雖然性子急躁,心思卻很活絡,很快就領悟到了李重晟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正是因為三殿下做的太過完美了,反倒讓陛下起了疑心。”

李重晟沒有直接回答白術,笑了一下,“追求完美並無傷大雅,只是,有時候一點點的小瑕疵反而能為生活增加情趣。就像這下棋一樣,起初弱勢一些後來才能殺得痛快酣暢。”

“屬下明白了。”白術一拱手,退了下去。

他要去安慰府中的人心,告訴大家:陛下聖心,體恤殿下最近辛勞,特賜在家休沐。大家要感念聖恩,不可心懷怨恨,是非好壞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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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崇光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知道了這件驚動朝野的大事,並且自己的學生和女兒還全程目睹了事情的經過。

錦寧被罰跪祠堂,黎崇光的話是“讓她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看對不對得起死去的母親。”雖然朝露貼心地給她戴了護膝,可膝蓋一塊還是落了一大片青紫。

可她一想到父親那張黑青的臉,剛想偷懶彎下的脊背又直挺挺地立了起來。

還是頭一次見父親這麽生氣,錦寧只看了一眼就低著頭再也不敢擡起來,只覺得黎崇光下顎的胡子氣得一抖一抖的。

她沒看到的是父親眼裏的擔憂甚至於恐懼。他緊縮的眉頭下深深地憂慮,就像是內心深處的秘密被人窺探一樣。

一聽錦寧受了罰,蕭然趕緊過去求情,並且一梗脖子大義凜然地嚷著:是他慫恿錦寧出去的,要打要罵他一人擔著。

蕭然正好撞在槍口上了,黎崇光心裏一肚子的火氣正不知道該在哪裏撒呢。本來他舍不得拿自己的女兒怎樣,只說是到祠堂面壁思過,偏偏錦寧執拗地一板一眼地跪在那兒,就是他想說算了也不好開口。

正氣得在屋裏直繞圈圈的時候,蕭然闖了進來。

黎崇光當即一拍手,和張家公子私自打架的事還沒來得及處罰,又犯下了這樣的禍事。

下令打蕭然二十下手板。並且不允許任何人求情。

罰他不思進取、不學無術、恣意生事、無賢無德、只知道偷雞摸狗、徒生事端。實在是給鎮北王丟臉。

手板一下一下打在手心,雖然火辣辣的像著火一樣疼,可蕭然心卻很安穩,甚至於有幾分得意,覺得自己有擔當,保護了應該保護的人。是個真正的男人。

所以盡管疼得他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他還是倔強地仰著頭。黎崇光看了之後,只當他是不服氣,氣得命人“重重地打,不許偷懶,直打的他再也不敢胡作非為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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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三皇子奉命徹查花燈節皇子遇刺一事,世家大族對自家孩子掌管也嚴格起來,不得無故外出,黎崇光索性也樂的清閑,宣布休學幾日。

索雲居。

蕭然正狗皮膏藥似的緊跟著錦寧,她走到哪裏他跟到哪裏。

蕭然舉著包得像粽子一樣的手,跟著錦寧穿過外廳到內室的簾子,因為著急那水晶簾上的玻璃珠嗶哩吧啦全數打在他的臉上,哎吆了一聲捂著臉,追著錦寧說,“阿寧,你別不理我啊,我錯了還不行嗎?”

蕭然雖然承認錯誤承認的很快,但他自己根本不清楚他錯在哪裏。

昨晚他剛受完罰,握著左手的手碗疼得呲牙咧嘴,遠遠地看見錦寧從祠堂出來,立馬眉開眼笑的和她打招呼。誰知錦寧看也沒看他,直接略過他,往索雲居趕。

見錦寧不理他,蕭然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好,實在弄不清楚阿寧生氣的原因。

難道是她怪我不該慫著她去花燈節,回來挨了罰心裏咽不下這口氣?

不對啊,阿寧不是這種人。平時自己因為功課連累了她不少,每次先生連帶著她一起罰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這樣冷淡過,依舊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抄寫。像是什麽事都沒有一樣,這次是怎麽了?

蕭然越想越不對勁兒,只可惜天色已晚,自己也不好追到索雲居問個明白。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伺候的小廝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蕭然已經匆匆洗漱出門,在索雲居外焦急的等著。

朝露正服侍著錦寧梳洗,雲珠一打簾子出來,就看見蕭然正在院中的那棵梨樹旁邊來回踱步。

看到雲珠出來,就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樣,“雲珠,你家小姐起身了嗎?”

“嗯,起來了。朝露姐姐正在裏面服侍呢。”幸虧蕭然此刻心裏只盼著趕緊見到錦寧問個說法,要不然他一定會看到雲珠紅的像晚霞一般的雙頰。

盡管見了蕭然很多次了,雲珠還是抑制不住的臉紅,心臟砰砰直跳。

聽著身後蕭然吃痛地叫一聲,錦寧還是轉過頭來。

蕭然向前一步,趕緊道歉。

“阿寧~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吧。”

“阿寧~”

錦寧嘆了一口氣,眼睛從幹花瓣上緩緩移到了蕭然身上,“阿然,你真的明白你錯在哪兒了嗎?”

雖然一直盼著阿寧和自己說話,可當阿寧真的和自己開口說話時,蕭然突然有些慌了,“我……我不該……不該帶你出去的,明知道先生對你管教嚴格,我還……”

“阿然”錦寧音調突然高了一個度,看向蕭然的目光中帶著失望。

“我……我”天不怕地不怕的蕭然這個時候居然有些害怕,害怕阿寧那樣的眼神。

錦寧放下手裏的鑷子,轉過身擺正自己淺藍色的袖子,“你總是這麽魯莽,做事情只憑著一時的沖動,想起什麽是什麽,全然不顧後果。”

“我……我哪有?”蕭然頓了頓,感覺自己有些委屈。

平時溫婉的女子眉宇間有了幾分怒氣,“你沒有?前些日子和張家公子張弛在游園打架的是誰,昨天二話不說向父親請罰的是誰,最重要的是前天花燈節上不知輕重、非要橫插一腳的是誰?”

“我……”蕭然此時不是被錦寧問住了,而是一時氣結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阿寧這麽不懂自己,和張弛打架是為了誰?請罰是為了誰,花燈節上自己拼了命地往前沖是為了護著誰。

“你總是這麽一根筋,做事只圖眼前一時爽快,我現在終於明白父親為什麽總是讓你收斂心性了。”錦寧不悅地看了一眼蕭然,轉開頭,給出了最後評語,“實在是小孩子心性。”

錦寧的每一句話都想刀子一樣紮在蕭然心上,只覺得自己這麽多年青梅竹馬的情意算是白付了,明明事事為人家著想,偏生人家根本不領情還說自己是小孩子脾氣。

蕭然氣得點了兩下頭,聲音冷冷的,“沒想到你是這樣看我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說完就準備轉身離開,恰巧遇到端著餐盤進來的朝露。

朝露一看這個形勢就知道兩人鬧了不愉快,在外面也聽了個七七八八,趕緊攔住蕭然,側身施了施禮,“公子可真的誤會小姐了。”

蕭然心裏憋著一口氣,雖然聽朝露這麽說步子停了下來,可呼吸仍然重重的。

朝露看了一眼錦寧,“公子,小姐是把你當知心人才說的這些話,那日你只當你打了架為小姐出了氣,可你想過嗎?你現在畢竟身處黎府,不是鎮北王府,一舉一動都代表著黎家,你打了張家公子,自然就得罪了張大人,不是白白給小姐老爺惹禍嗎?”

蕭然看了一眼錦寧,她的眼睛垂著向下,像在考慮什麽一樣。

“還有,花燈節您護著小姐,奴婢感激不盡,可是你到看臺上的哪一遭實在是紮眼,那日城中的大小首領都知道了蕭家公子在現場,還親自查看了二皇子的屍身,現下三皇子查案,遲早會來問個清楚。幸虧老爺不知道其中原委,要是知道了,怕不單單是一頓手板那麽簡單了。”

朝露的話條理清晰,連著原因和其中的厲害都講了個明白。

蕭然聽了驚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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