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珞珞站在Lily身後，清楚的看到那單薄又顯得有些瘦小的身子，因為他的話而猛地一顫。

黎欽風擡頭，一眼就看到Lily身後比她高的肖珞珞。

疲容上的怒火一滯。

於是一時間整個辦公室，就好像蓄勢待發的一張被拉滿的弓，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弓弦斷了，還是箭矢劃破誰的喉嚨。

安靜的辦公室內，肖珞珞聽到自己的呼吸頻率有些快，同時她也看到Lily在輕輕的顫抖。

見誰都沒有再開口的意思，肖珞珞雖然尷尬，也只能大著膽子緩和氣氛：“黎總，一大早的怎麽發這麽大的火。聽說您才回來，工作很順利……您怎麽不回家多休息休息。”

黎欽風怎麽會不知道肖珞珞說這話的目的？他深呼吸，等情緒或多或少冷靜了些，才對她說：“珞珞你先出去。”

“這個……”肖珞珞尷尬的摸了下耳垂，再帶著猶豫看向Lily，她的肩膀還時不時輕輕抖動，可見是在哭。

於是肖珞珞只能硬著頭皮，逾越自己身份的再勸：“黎總，Lily是個女孩子，是人都有過錯，何況這麽可愛的女孩子。如果不是不能挽回，你就原諒了她吧。如果是什麽不能挽回的……”

她咳了一聲，不好意思看黎欽風，“不能挽回的話，你罵她也沒用，平白多傷了一個人的心，這多不好。”

黎欽風走到辦公桌邊，拿起溫度有些燙嘴的濃茶喝了口，一口不夠又喝第二口，苦澀的茶水入喉下肚，讓他心裏情緒更加壓抑，但理智和風度回來。

他說：“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見他語氣也平靜下來，情緒也穩定下來，肖珞珞才舒了口氣，“那你們有話好好說，我就、先出去了……”

人的情緒往往都是那麽一瞬間，只要忍過了，就可以避免很多傷害和意外。

黎欽風應該是因為Lily私自指派她去走臺，又出了一系列意外才生氣吧？不過也不說不準，一門心思這麽認為的話，還有點自作多情的不好意思。

這麽想著，肖珞珞去開門，手都已經握上了門把，突然有個聲音制止——

“別走。”

那個聲音顫抖著，抽噎著，像是在用力的克制什麽情緒的奔潰卻顯然沒什麽用。

那是……

Lily。

肖珞珞的動作於是遲疑下來，畢竟黎欽風才是呈朝大老板，而Lily不過是個員工。她肯定得聽老板的話……

但她也從來沒有看到素來冷靜孤傲的Lily哭成這樣子……

她是Lily故意帶進來的。

那她的作用是什麽，緩和黎欽風的情緒嗎？

據說不熟悉的人面前，人往往會因為忌憚而稍微收斂一下言辭和情緒，那她現在的作用就是這樣的嗎？

肖珞珞到底還是留下來了。

不用她在心裏糾結來糾結去，Lily鼻音濃重的開口了：“我知道這事是、是我的錯，你要、要，要怎麽罰我都沒問題。”

肖珞珞覺得自己還是離開比較好……

這念頭才起，Lily已經轉過身，朝她大大的鞠了個躬，“對、對不起，不起，Lolita，是，是……是我嫉妒你。因為自、自己己的自私，才讓事情，變，變成這，這樣。”

因為鞠躬的姿勢，眼淚一顆顆掉在地地磚上，留下一個個圓形水漬又很快被新滴落的眼淚破壞。

這一句話裏，夾雜了那麽多委屈的抽噎，聽得肖珞珞一顆心都揪在了一起。

也許可愛的人原本就是比較容易讓人原諒，也許是肖珞珞已經知道自己過敏的事，Lily沒有參與其中……

總之，她對Lily的印象還是和當初一樣沒怎麽改變，她是一個工作認真，不善於表達，雖然不茍言笑但人員和口碑意味的不錯的好高層。

Lily讓她去走秀，舉的也許是歷練的旗幟，私底下只是想讓她去吃點苦頭。

但那又怎麽樣？

她可以覺得是那是在吃苦頭，但那同時也是另外一種成長！

所以肖珞珞可以恨蘇依恨之入骨，卻不會對Lily抱有這樣的情緒。

“沒關系的，你別哭了。”

肖珞珞扶起她一邊安撫著，一邊去摸自己的口袋，發現沒有紙後，只稍微一猶豫就就走到黎欽風辦公桌邊。

朝他歉意一笑後抽了幾張，又覺得不夠，笑容裏歉意和討好更甚，然後肖珞珞將紙巾整包都拿上。

把紙巾遞給Lily，肖珞珞看到她因為淚意整張臉漲得通紅，一雙眼睛也在這麽短短幾分鐘裏紅腫起來，肩膀因為隱忍抽噎而一顫一顫的。

這哭得她都難過起來，不覺把語氣放得更輕，“如果是走秀的事，還得我給你道歉啊，是我自己不小心，根本不關你的事。”

看她濕了一張又一張紙巾，肖珞珞覺得自己在靳子驍面前的“哭”，真的只能算雷聲大雨點小。

Lily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擦著眼淚擦著擦著突然撲進肖珞珞懷裏！

肖珞珞比她高，但措不及防下的哪怕對方個子再嬌小也撞得她後退了幾步才站穩，低頭看Lily哭勢不滅反囂，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除了靳子驍，她從來沒有和誰這麽親近，哪怕是個女性朋友。

這麽楞了那麽小半晌，肖珞珞才幹巴巴的擡手，機械又輕輕的拍她的背，“好了，沒事了，不哭了，沒事了，黎總這麽講道理的人肯定不會怪你。再說了，秀是我搞砸的，就算要定罪就也是定我罪，對不對？”

黎欽風坐在辦公桌前，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正在突突抽痛，疼得厲害，他擡手支著額揉了揉兩側太陽穴。

長久的飛機旅途讓他原本就疲倦，一下飛機又接到Vivian電話，被告知了這“好事”，現在又這麽鬧……

被肖珞珞這麽一攪亂，什麽都不對了好像。

一時間，他的臉色不郁更甚。

可他也下不去嘴再趕一次。

“好了好了，不哭了。”肖珞珞又順著她背輕撫了一下，然後擡頭就對上了黎欽風覆雜的視線。

她想到之前那些員工說的話，心裏一陣別扭，下意識的別開眼。

不過這樣的行為好像代表著心虛，反而像是有什麽了，於是她又轉回頭看他，認真說：“黎總，這次和南風的合作秀，完全是因為我的意外，才徹徹底底的搞砸了。不過希望黎總能看開些，生氣就是和自己過不去，我會努力將功補過，在人魚宣傳上會竭盡全力。”

見黎欽風不說話，肖珞珞有些尷尬，在Lily接連不斷的抽噎聲裏，她幹咳了一下：“那個……如果……如果我的形象已經毀掉了，不能再做人魚……”

“沒有。”黎欽風總算開口了，語氣有些疲倦，“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你沒事吧？”肖珞珞怕自己氣著他了。據說有些人如果怒火不發出來，會把自己憋壞的。

“沒事，晚點找你們。”

“好好，那黎總你好好休息，我和Lily先出去了。”

進去的時候，是跟在Lily身後，出來的時候，是她扶著哭得不成樣子的Lily。

不過不管走進還是走出，送迎兩人的都是萬眾矚目的視線。

肖珞珞尷尬極了，卻也不好說什麽，只能扶著Lily去洗手間。

Lily也許是憋了太久，今天才會一哭不可收拾，臉上的妝都花了，眼睫毛上的睫毛膏還不少黏在肖珞珞的衣服上。

不過肖珞珞也沒太在意，拿紙巾草草擦了一下，發現擦不掉就扔了紙團，再看向在洗臉的Lily，關心的問：“你沒事了吧？”

Lily搖搖頭，悶悶著鼻音說：“謝謝你。”

“唉，也怪不得你哭，不是有句話說，一直不發脾氣的人突然發脾氣才最可怕的嗎？”肖珞珞想起今天見到的黎欽風的另一幅樣子，心有餘悸。

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要不是Lily哭得比她早，估計她也能嚇哭。

如果Lily沒有留她，而她也擔心Lily一個人恐怕沒法應對，她一定早早離開那修羅場似得辦公室！

“你……你不怪我嗎？”Lily顯然也被肖珞珞這仿佛是同仇敵愾的語氣弄懵了。

肖珞珞看她還紅著眼，因為在這邊卸了妝，和往日那精明樣子完全不同的可愛流露出來，大眼瓊鼻櫻桃小嘴。

可見個子不高還是讓她有些苦惱的，站在這個位置不能給下屬威嚴感……這才讓她下了苦功夫，甘願在妝容上下手腳扮老。

“我為什麽要怪你，你也沒有想過會出那樣的意外不是嗎？”肖珞珞露出個笑，這話是心裏話，並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之前她就察覺到Lily對自己有一點點的敵意。

似有若無的，幾次讓她覺得是錯覺，因為要去仔細琢磨的時候又無處找端倪。

而剛剛在辦公室……

如果她的感覺沒有出錯的話，Lily應該是喜歡黎欽風，然後把她當成了“假想敵”。

畢竟自己和黎欽風有“私下感情”的消息，幾乎整個公司的人都知道了，Lily又怎麽可能沒聽到這類言論？

涉及到感情，很多事就身不由己了。

再說了，Lily讓她走秀，也只是私心讓她吃點苦頭，萬萬沒有想過會導致Amy被蘇依利用，而使得她過敏搞砸了那整場秀。

“對不起。”雖然肖珞珞那麽說，Lily還是低下頭又道了一遍歉。只是這次，是真的覺得難堪愧疚。

肖珞珞平時工作那麽認真，她都是看在眼裏的，就是因為一點私欲而故意刁難她……是她太小氣。

“真的沒關系。”肖珞珞將手裏的紙盒遞給他，想了想又說：“黎總那邊的話，如果需要我去解釋清楚，我可以再去一趟，省得他再對你有什麽誤會，把你當出氣筒。”

“沒事。”Lily搖搖頭，垂著眼，抽出幾張紙疊了幾下，然後把臉上的水珠給擦掉，隨後大大抽噎一聲，才繼續說：“南風那邊一直要找黎總談話，因為他出國，我不想讓他狠心，所以才暫時把事壓了下來。只是沒有想過黎總早上才回來，就直接來公司了。”

“南風那邊……”肖珞珞想起那個失敗的秀，心裏有了點忐忑，“要什麽交代？”

“不清楚，但他們應該也知道黎總回國了，不出意外的話，明後天會派人來秦陵城一趟，商量這事。”Lily說這話的時候，眉宇間鎖著一抹散不去的愁。

肖珞珞還是第一次看到素顏的Lily。

單說年齡方面，卸了妝容的Lily看上去好像小了很多。加之可能剛剛放肆哭過，其他小情緒也沒有刻意隱藏……這讓她看起來有血有肉。

而不像從前，是個不茍言笑的精致娃娃。

讓肖珞珞不由對她添了幾分以前不曾有過的親近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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