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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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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結2

危長瀛長身立在容歌身側,在聽到為容歌維護衛東籬,罵生母老妖婆後,不禁諷刺一笑,垂下了目。

他擡手,五指成爪,向聲音來源處狠狠一抓。

躲在山石之後的顧成瑞,猝不及防,來不得運轉丹田內力抵抗,便被他以內力輕松攝了來。

容歌看著那一幕,著實不懂。

顧成瑞重生後反覆作死,危長瀛身為他師傅,是怎容得他活到現在的。

被危長瀛攝來的顧成瑞,脖頸被危長瀛扼住,雙膝跪在地上,側目去看容歌。

他混跡在紀芫手下自然知曉,危長瀛雙目到了他愛後眸底。

當日烽火臺上,危長瀛斬斷他一臂,將他丟下烽火臺,僅讓他重傷,並未要他性命。

他知危長瀛不會殺他,他與他的愛後僅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可他沒想到,顧成鄴無恥勾搭皇嫂的,竟也沒死。

今生的危長瀛,的確與前世不同了。

若換前世的五國天師,等待他與顧成鄴的只有千刀萬剮。

他是未曾受過這苦的。可他知,前世的顧成鄴,受過剮刑之苦,執刀者便是被他視作恩父的五國天師危長瀛。

顧成瑞回味著前塵,滿目深情地看著容歌。

他愛後一統三國,風采依舊。

這樣的她,縱是舍了性命,被危長瀛千刀萬剮了,他也絕不後悔愛她。

容歌被他深情的目光凝視著,拍了拍危長瀛的手背,示意他將顧成瑞松開。

顧成瑞得以脫困,站起身,立時向危長瀛行禮: “成瑞見過天師。”

他可不是顧成鄴那蠢物,縱然與危長瀛有師徒的情分,卻從不認他為師。

顧成鄴不知他是披人皮的魔,他深知,且見過。兩世以來,若非他愛上容歌,本應對他敬而遠之,絕不敢招惹他半分。

危長瀛漠然低垂著目,並不理會他。

他的命,他不取,是因他的命,應在另一人之手。

他算天,也尊天道。

除卻在容歌之事上背天,往日所為,從來是順天承道。

顧成瑞見他不理會自己,便笑眼去看容歌。

容歌著實討厭他。

見他笑眼看自己,走上前,反手一巴掌摑在他面上,繼而一腳將他踹跪在地。

顧成瑞前世是習慣這個流程的,被打習慣了,也不覺疼。

他及其乖順地跪在地上,俊美的一張臉右臉上蓋著一個猩紅巴掌印,仰視著容歌,頗感委屈地問: “愛後,作何打朕”

前世她也這樣打過他,可打他後總會給他個由頭。他好歹是大懿的天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總被她這樣打,未免太沒顏面。

容歌冷漠道: “你知道些什麽,告訴朕。”

顧成瑞兩世以來,最喜拿熱臉貼冷屁股。全然不在乎容歌的冷漠,噙笑道: “縱是天師不知的,朕也知。愛後既問了,朕自然要告訴愛後真相。”

他說此,偷瞄了一眼危長瀛的神色,見他仍是漠然之態,這才敢道。

“愛後對衛東籬一眼愛重,今生仍不改此心。愛後是個絕頂聰明之人,其中的蹊蹺,愛後可曾細細思量過”

容歌見他想要挑撥離間,直接對危長瀛道: “他來了,你應當朕面,將他千刀萬剮。”

當日他親口言過,她若在與他成親之前,還同別人成過親,必要將兩人當她面千刀萬剮了。

顧成瑞這狗東西,堂堂的天子,竟成了她阿娘的走狗。早知如此,她當日就當供出他來,先讓危長瀛將他千刀萬剮了。

危長瀛向另一處山石側了側耳,對容歌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

顧成瑞一聽這話,假笑再難掛在臉上,面色不由得白了。

若是危長瀛要殺他,十個紀芫也難保下他。

危長瀛向那山石處,沈聲斥: “出來!”

那塊巨石之後,元蔻才將五花大綁地衛東籬帶到。見被危長瀛發現,只得帶著衛東籬走了出來。

她身後,拜了元蔻為師的顧明月,低垂著秀目,緊緊地跟在元蔻身後。

容歌先是掃了顧明月一眼,這才去看元蔻。

元蔻一身青色裙裾,眼波橫斜著,瞧著容歌,嬌聲向她打招呼: “少主,你我又見面了。”

她說罷,推搡著五花大綁地衛東籬,向紀芫走去。

容歌一如被抓到軟肋,面上再無冷漠之態。只得邁步跟在她身後,邊走邊嘆: “元蔻,你做個好人不成嗎”

元蔻微一挑眉,有些無奈地道: “少主,元蔻也想過做好人的。可是元蔻的主子,是聖女。”

她被聖女撫養長大,有些恩情,是不得不還的。她固然是個妖女,可妖女也知知恩圖報。

她主子被抓時,她想過認容歌為主,與她一起,見證世間第一位女帝誕世。

可雲曉找到了她,告訴她,聖女是故意被危長瀛所抓。

主子想要天魔功。

而危長瀛的天魔功,縱然傳給愛徒顧成鄴的,也非真天魔功。

顧成鄴的天魔功,不過有真正天魔功的三分威力罷了。壓制仙瀟功足夠,卻不足以成為危長瀛。

真正的天魔功,危長瀛只可能教給容歌。

她主子深知,危長瀛愛極了容歌。

他抓到她,最多廢她武功,絕不會殺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這一步,到底是她主子算計了容歌,還是危長瀛早就看到了這一步。她這樣的小人物,可不敢猜。

容歌於是又去問顧明月: “明月,你覺這有意思嗎”

顧明月跟在元蔻一側,回頭看容歌一眼,坦誠道: “容容,你也知,我拿你當朋友,我也不想的。”

誰讓她的表哥是危長瀛呢。

容歌只好去看,不知何時跟在自己身側的危長瀛,問: “危長瀛,你覺這樣有意思嗎”

危長瀛攬過她腰身,淡聲回: “本尊看,有意思。”

容歌深感自己與這群人無法溝通,於是大聲喊: “都出來,朕今日與你們做個斷。”

天際的霏霏細雨,綿綿無盡。

大地仍是那片血河,斷肢殘軀,遍布大地。

斷崖四周巨石嶙峋,巨石背後陸續走出了不少人。

自大懿京城專程趕來的容霓,終於隔著雨幕,尋到容歌的身影,便利落地翻身下馬,向容歌喊道: “歌妹——”

容歌被危長瀛攬著腰身,在綿綿細雨中,向斷崖邊的紀芫而去。

聽到容霓的聲音,並不覺詫異,只是回首向她道: “一起吧,你的帳也該清了。”

前世的她如何也預料不到,今生的她會和容霓有了姐妹之情。可既有了姐妹之情,前世有些仇,她覺得,容霓更應自己來報。

容霓策馬自大懿京城而來,一路跋山涉水,從不覺辛苦。可不知為何,她這從未習過武的姑娘,腰間卻配戴了一把長劍。

她快步流星向容歌走來,目光卻未曾看容歌一眼。而是緊緊盯著跟在容歌身後,芝蘭玉樹的顧成瑞。

顧成瑞察覺到她視線,噙笑擡眸向她看去。

此番容霓來尋容歌,一改往日在京城的貴女打扮。一頭青絲束入男子玉冠,身著一身淺綠色廣袖儒袍。

她乃容歌同父異母的姐姐,面容與容歌頗有幾分相似。

只容歌是飽滿弧度流暢的鵝蛋臉,一雙如狐般大,而眼尾細長的狐眸,靈動清潤。乍一看更像是不谙世事,單純無害的小姑娘。

睜大眼睛看人時,縱是惡人之狀,也很難讓人恨起她來。

容霓則是容長臉,春波瀲灩的水杏眼。往日眉眼橫著驕縱,容貌明麗,眉梢眼角自有動人之態。可那動人到底是因女兒家的嬌柔,自帶幾分弱。

顧成瑞與她也算自幼相識,勉強也能算是青梅竹馬。

這位並肩王府的雲霓郡主,在容歌未曾到京時,那也是公主之下第一人。京中王爺府的郡主們,再難有比她更加尊貴了。

他父皇與並肩王乃是義兄弟,容霓得益於此,可隨意出入深宮。卻因著實小孩子氣,性情驕縱而無知。

他每每見她,若非礙於太子身份,著實不願與她多說一句話。

他冷漠看她一眼,再不多看。

容霓對上他那冷漠一眼,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腰身處的劍柄。

褪去女兒家嬌弱之態的眉眼,自帶三分霸道桀驁。

她冷冷一笑。

她可不是為歌妹而來,而是為他而來……

容霓沈默跟在容歌身後,低斂眉目,再不多言一句話。

自巨石走出之人,被人拿劍抵著脖頸,被迫站在紀芫身後。

元蔻與顧明月一起,兩人一左一右看管著衛東籬。防止容歌突然出手襲擊,帶走衛東籬。

容歌固然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卻不傷自己人。元蔻與顧明月,一度都是她眼底的自己人。紀芫早知這一點,故而讓她們二人看管衛東籬最為合適。

容歌來到紀芫幾步外,看著一字排開的眾人。

拂衣與雲曉率著天雍教教眾,綁了不少人。這些人被紀芫點了穴道,被迫筆直站立著,被人拿劍橫在脖頸,一起定定看著她。

從左看,第一人是她兩世的心上人衛東籬;第二人是她三世的青梅竹馬宴犰;第三人是第一世當過她皇後,卻有名無實,且在第二世娶她,與她有名有實的顧成鄴;

第四人是她的親王兄容璟;第五人是被她摑了巴掌,踹過一腳,渾然認為自己還很重要,主動站過去的顧成瑞;

容歌深感,危長瀛不應與自己站在一起,他也應站在那隊行列裏去。

她阿娘若拿危長瀛威脅她,她好跪下求她阿娘,立刻,馬上就把危長瀛丟入火海裏去。

可饒是她這壞透的阿娘,也畏以惡制惡的聖人。

三世以來,她阿娘一直拿危長瀛當作死敵,勁敵。可容歌知道,三世以來,危長瀛從來沒將她阿娘放在眼底。

她們這群想要鬥危長瀛的人,縱是摞在一起,同心協力去鬥他——

她們試過了,皆敗了。

容歌心底生許多感慨,一時沈默了下來。

紀芫見她沈默,道: “為娘知九兒有顆帝王之心,他們這些人在九兒心底不足為重。”

她自袖間掏出鳴鏑,交給拂衣,溫聲問: “九兒要大統天下,做天下之主。想來大瀝京城一城百姓的生死存亡,九兒也不會在意了吧”

容歌只覺無趣。

她這阿娘總拿一城百姓的生死,和她重要之人威脅她。兩世了,哪怕換一招呢

她縱無阿犰的提醒,也早防備就這招了。

她只帶三萬人與她對陣,剩餘之人,早得了她令,挖地道去拿水潑大瀝京城地下埋藏的火藥去了。

此時,成遠與言致兩人早已攻下了大瀝。

紀芫留下的那幾萬大軍,不需城外她的大軍動手。大瀝京城的老百姓苦他們久矣,怎好不與城外她的大軍裏應外合。

容歌無奈一笑: “阿娘,九兒不懂,您為何就不願放棄呢”

她知那個緣故,可她更希望,她阿娘親口說出,她才好向她解釋,讓她釋然。

前世的她,不知她是誰,只以為天命蠱,真會令她內腑化血水而亡。她是個怕疼之人,更怕自己不死,被危長瀛千刀萬剮。

她躲在壽寧宮內,決絕捏碎蠱母,逼她自盡。

她實在想不通,她的生母,拼盡所有,也要覆滅大懿,為了那一場夢,到底值得嗎

紀芫不見動容之色,只是冷聲問: “九兒,你可做好了抉擇”

容歌見她仍是不肯說,只得主動開口,道出她一心覆滅大懿的理由。

“雲榭山,又名雲榭天。三百年前,雲榭天住著擁有神女之骨的有蘇氏一族,七代神女有蘇氏蘇虞,功蓋一統百國的聖武帝贏厭。

華雍國運三百七十九載,三百七十九年來,華雍之土,固然到了後世,再無盛世之景。百姓與華雍之土舊民,無不供奉兩神在心頭廟宇。

一神在左,為上神神虞後。

一神在右,為聖武帝贏厭。

阿娘年幼時,長於深宮,得華雍皇太後撫養成人,也是在她口中得知了神骨的秘密。

不免對那上神神虞後敬仰若神明。

阿娘是對蘇舍動過心,愛過他,可那前提是,他是神虞後的後代血脈。

阿娘覆滅華雍,是因神虞後賓天後,聖武帝將她葬於皇城之下的神陵。阿娘以為,華雍後來的二百年盛世,是因神虞後的神骨,庇佑著華雍。

世人謠傳:得神骨者,可得一統天下,再造有蘇氏神虞後的傳奇。屆時女子為尊,男子臣服。普天之下,再無男尊女卑之事。

可阿娘有所不知,縱然神虞後在世之時,天之下也是僅神虞後一脈女子為尊。

自有天地以來,天生萬物,人統萬物生靈。也曾出現過女子為尊的時代,可那僅是短暫地輝煌。

天生陰陽,人分男女。

男子與女子,在你我現在的天地間,至多是男女同享一權。

阿娘所想要打造的女子為尊的天下,女兒現在就可告訴您。莫說是您,縱是現在危長瀛成了太監,再活上一百年,也難造出。

當年皇叔居華雍腹地而建國,並不知神陵就在京城地下。

阿娘一心要做神虞後,可若神虞後在世,看到阿娘這樣的信徒,只會嘲笑阿娘是癡傻之人。”

神虞後何等之智,她並非打造不出那女子為尊的天地。只怕是看到了女子為尊的弊處,不願打造罷了。

她阿娘認為大懿在神女之骨之上建國,唐突了神女,勢必會斷了女子為尊的傳奇。故而定要滅大懿,取出神女之骨。拿大懿之民的鮮血去洗刷,唐突神女的罪孽。

大懿亡滅,她當再造天地,打造女子為尊的國度。

可這在容歌看來就是個笑話。

她已然在這男尊女卑的天地間,做了一朝女帝,娶了站天之上的聖人為皇後。

不需十年,這片天地將男女同尊,男子可娶女子,女子也可娶男子。

太和殿上,男女皆可為百姓言事。

那才是真正的盛世,何必定要分個男尊女卑,女尊男卑呢

今日男尊女卑的天下出了一個她,明日女尊男卑的天子未必不會出一個男兒身的她。

只有男女站在同權的起點,才可避免日後的血流成河。

況,要她看,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在龍榻之上,縱然是天子,也很是享受危長瀛在她身上的伺候。

男女之間,還是要認,誰多了什麽,誰少了什麽的道理。

紀芫聽完容歌這一番話,不禁目呲欲裂。一步上前,按住衛東籬,便要將他推下斷崖下的火海。

容歌平靜的臉色,一瞬煞白。

她顧不得思考,身影一個騰挪,淩空而起,拍出腰間青鴻劍,持劍刺向紀元後心。

容修遠見女兒要殺愛妻,立時拔出腰間長刀,向容歌身後劈砍而去。

天際仍在下著霏霏細雨。

被容歌拋下的危長瀛,身披白鶴氅,長身立在霏霏細雨的天地間。

自天際而落的雨水,綿延成線,卻在碰觸他身體的瞬間,被一股無形之力彈開,

他一身神威萬重,卻是病骨伶仃之身,是生人,亦是死人。

漠然低垂的目,緩緩擡起一雙暗無光澤,一如深淵的黑眸,看向斷崖前的四人。

毫光溫潤的白鶴氅下,擡起一只一如白玉般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掌。

無數血線自他手掌鉆出,向那四人而去。

真正的天魔功,從不需要以他人鮮血練功。而是煎熬自己全身血液增長內力,才可一日千裏。

修煉天魔功時,己身鮮血煎熬,痛不欲生,堪比煉獄酷刑。可若在外人看去,那人全身被冰霜覆蓋,一如冰人。

這樣的天魔功,他又怎舍他的阿九去修煉,去經與他一般的煉獄之苦。

斷崖邊。

紀芫推搡著衛東籬,要將他推下火海。

容歌一身紅衣淩空而立,手持青鴻劍,要刺紀芫後心。

手持長刀的容修遠立在空中,容歌的身後,要向容歌劈砍。

四人難分難舍的一瞬,血線自他掌心而出,纏繞上四人,將四人固定於原處,不可動彈絲毫。

隱匿的安之意與良為恩,飛身而來,將衛東籬自紀芫手中救出,繼而制服天雍教的教眾。

顧明月手中的長劍,指向自己師傅元蔻。

元蔻無奈地舉起雙手,以示自己投降,委屈道: “為師知你是誰人的表妹,為師可不敢不收你。”

靜立在一側的雲曉,拿開抵在容璟脖頸處的長劍,上前一步,伸出手來,對拂衣道: “那東西沒用了,給我。”

拂衣茫然看向危長瀛。

雲曉果然成了他的人。

雲曉見她去看危長瀛,冷笑一聲,道: “本護法當日失憶,幸蒙道長禦長風搭救。若非你向聖女進讒言,本護法也不至於真因此恩反叛。”

拂衣終於回過味來。

當日危長瀛故意說出那樣一番話,便是算定她會向阿姐回報,進而導致雲曉今日的叛變。

智可算天的聖人,深谙人性,以人性算天,故而無往不勝。

被救下的衛東籬,安之意與良為恩並未為他解開穴道。

那一身白衣的帝師,僵硬地站在綿綿細雨的天際下。

黑得清透的眸,滿目蒼涼,不忍卒睹。

他知危長瀛要做什麽,智可算天聖人,本可高坐蓮臺,偏世世遇上他徒。

世世不瘋。

自危長瀛掌心蔓延開來的紅線,將那三人仍舊固定在空中。

容歌僵硬著身體,調動著丹田內力,試圖掙脫紅線的束縛。

危長瀛向掙紮的她,輕輕一抓,將她攝來,攬抱在懷裏,苦澀道: “阿九的選擇,一直是衛東籬,本尊從來都知。”

她愛極了衛東籬,恨透了他。

她與衛東籬的生生世世,本就不應有他的存在。

這些日子以來,她與他的逢場作戲,帝後和睦。說什麽共白首,要與他永遠在一起,不過是哄騙他的假話罷了。

她不過換個法子殺他罷了。

他怎舍她為難,怎忍不讓她事事順遂,萬般如意。

容歌被他抱在懷裏,猜出這才是真正的天魔功,恨紅了眼。奈何那紅線纏繞著她身體,讓她一如被了周身大穴,絲毫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出口。

他單手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另一手掌控著斷崖空中的兩人。

迎面而來的風雨,將他聲音刮得很是悠遠。

“本尊為你取名容歌日,應過你,讓你這一生事事順遂,不經人世之苦,只做天地間最無法無天的小姑娘。

弒母弒父之名,不應由本尊的阿九承擔。

天知本尊之意,本尊的阿九若有一身罪孽,這罪孽是本尊縱出,當由本尊來背。”

他停頓在半空的手掌,紅線隨他心意而動,將被紅線捆綁住的紀芫拖到了斷崖火海之上。

容歌又驚又怕,眸底立時沁出了淚水。

那是撫養她長大,生了她的阿娘,她是恨她,卻從未真的想要殺死她。

他悠遠的聲音,被風雨吹散,灑向滿地斷肢殘軀血流成河的大地。

“紀芫,你一人之惡,致無以計數的生靈枉死。這寂淵之火,可焚燒萬物,你之罪,當由火海洗凈。”

他伸出的手掌,藏在白鶴氅的袖口中,向空中的紀芫,輕輕一揮。

半空中的紀芫,被紅線捆綁著,筆直墜入斷崖下的火海。

容歌震驚看著那一幕,目呲欲裂,悲慟得幾要窒息。她一身內力在丹田鼓噪著,瘋狂沖擊著周身經脈。

他不曾落下的手掌,掌心紅線捆綁著空中的容修遠,來到火海之上。

“容修遠,當日你為妻利用,率軍覆滅本尊華雍,後救下本尊,本應功過相抵。可,你不該想殺本尊的阿九。”

他停滯在半空處的手掌,輕輕一揮。

被紅線捆綁住的容修遠,筆直墜下火海。

容歌目睹著親生父母相繼被火海吞噬,終於在滿心悲慟之中,周身爆開血霧。

她將一身內力,凝聚於掌心,反手一掌拍向身後危長瀛的心口。

危長瀛單手抱著她,被她匯聚全身內力的一掌打在心口後,身體僅是微微一晃。

停頓在半空的手掌,終於無力墜下,繼而松開她,踉蹌著後退一步。

他暗無光華的黑眸,略顯呆滯地看向她。

容歌一個身影騰挪,升入空中,收回掌力的手掌,自腰間暗袋取出一物,灑在青鴻劍劍鋒之上。

他一身白鶴氅,長身而立,微微仰起頭來,去看她。

容歌一身紅衣,手持青鴻劍,毫不留情地拿劍貫穿他心口。

為他內力所擋的雨,一瞬傾瀉而下。

暗黑色的血,自他心口的鶴氅蔓延而下,嘀嘀嗒嗒墜入大地。

那雙暗無光澤,深若淵底的黑眸,不舍地,深情地看向她,用最後一絲氣力,將她攝入懷抱。

他唇開始向外溢著暗黑色的血。

逐漸渙散眸光的黑眸,蒙著釋然的暗澤,卻伸手觸摸上她溫熱,一如好玉的面龐,帶著不舍地釋然,那樣長嘆: “阿九,我敗了,敗給了你,三世。”

他愛了她三世,世世不得她心,世世為她所恨,世世追隨她而死。

他三生三世愛上同一人,生生應劫而死。

縱死於她手,不悔。

容歌腦海的理智,為恨意崩潰。在聽他話後,手中的青鴻劍,無情地自他心口拔出,決絕地再次貫穿他心口。

一如裂錦的心臟破裂聲,充斥在他耳畔。

他耳畔再無其他聲音,僅剩一片安靜地死寂,一如為天所棄,不被所愛的生生世世。

他浴血生,人魔體,本就應成聖歸,孤寡死,縱有所愛,世世不得她心。

他釋然一笑,身體隨之後仰倒地。

大雨如註,傾盆而下。

大地被那場忽來的大雨傾盆沖刷著一切罪孽深重。

容歌立在滂沱大雨下,顫抖著身子,滿面是淚地看著倒在地上,心口插著自己青鴻劍的危長瀛,如瘋了一般,一掌掌向他斷氣的身軀拍打而去。

用三世以來所有的憤懣,所有的恨,鞭打著他屍體。

可她覺不夠,她恨透了他,她恨瘋了他!

暗黑色的血,伴隨大雨浸染了大地。

他斷絕了呼吸,內腑的黑水,一如溪水潺潺流出。

容歌不知自己發洩了多久,那恨盡數宣洩後,她變得開始麻木。

她站在雨水之中,全身被雨水澆透,卻彎下身,拽住他屍體,狠狠地一甩。

那被暗黑色血染透的白鶴氅,蒙著烏澤,被她甩出一個弧線,來到斷崖火海之上,筆直墜入火海。

可焚化萬物的巖漿火焰,墜入他屍首後,火舌一瞬將他吞噬。

那年,女帝二十二歲,終於一統天下,成了站天之上,萬萬人朝拜的更始皇,聖天子。

那年,是女帝登基的第四年,開元四年。

那年,站天之上的聖人,五國天師危長瀛身死。

女帝再無至恨之人,入目所及之地,無人不向她叩拜稱臣。

可,她終於武統天下,成了聖人,卻並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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