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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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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8 章

容歌邁步出門檻的動作一頓,慢慢地轉過頭來。

一張晦黃的臉,三角眉下三角眼,下眼瞼掛著兩個極大的黑眼圈,厚唇一扯,蒜頭鼻跟著動了動。

她色瞇瞇地看著地上的了明,問: “怎麽,觀主想當本王的小妾了不成”

了明趴在地上,看著那張奇醜無比的臉,唇角抽搐著,強忍著作嘔的沖動,擠出一抹笑來: “王爺,了明是出家人。”

容歌轉頭便走。

了明忙道: “王爺,香油錢,咱們好商量。”

容歌再轉回頭來,退回屋內,走上前,落座在上位,端起杯盞,漫不經心地問: “哦怎麽個好商量”

了明自地上爬起,走到容霓身前,賠笑道: “若能得王爺息怒,一切都好商量,什麽都商量。”

容霓也不知容歌到底是打什麽主意,見了明賠笑,跟著淺笑頷首,視線卻投向容歌。

容歌手端杯盞,對上她疑惑的視線,微微一笑。

這積香觀不是個清白的地方,自然怕官府。

若這積香觀在其他府州,依她們的本事,早已打通了官府。可這順天之地的順天府府尹,固然是個沒本事的,卻是忠國公的門生。

忠國公是個一心與她作對的狗東西,可饒是她,也不好直接殺他。他乃四朝老臣,一生廉潔奉公,手下門生無不效仿他,大多是清官。

積香觀的了明作為觀主,未必沒想過去打通順天府那邊的關系,卻碰了釘子。

她但凡打通了關系,也就不必在這鬧市街巷中開積香觀了。

了明深知這魏王不是個好東西,只對容霓賠笑,哄著容霓去勸容歌。

容霓頻頻向她頷首,將草包腦袋的前朝皇後演繹地淋漓盡致。這才上前拉著容歌,前往正殿上香。

而今的天下,少有供奉三清的觀。

百姓們將五國天師危長瀛認做聖人,縱知那是個假道人,仍做真道人看待。

積香觀的正殿,三清泥塑,高坐蓮臺,俯瞰凡人。

容歌負手站在三清面前,仔細打量著三清的容貌,一臉的嫌棄,不是嫌棄三清沒有裱金箔,就是言這正殿寒酸。

了明的臉色一變再變,強忍著怒,諷刺道: “王爺既然有如此見地,何以見了三清天尊不拜,不捐香油錢”

她這積香觀也是要吃飯的,每月要向教裏交分例。

碰上容歌這麽個鐵公雞,一個尚且難忍。這大懿京城的貴人多著哪,一月來那麽兩三個,她這積香觀也沒必要開下去了。

容歌聞聽這話,平視著三清微微一笑: “觀主啊,本王是個窮人,俸祿之外分文不取。可本王廉潔,未見得其他王爺們也能如本王一般守住本心。”

她回轉頭來,看了明,意味深長地道: “這世上,窮人的銀子最難賺,縱然從他們口中摳出三瓜兩棗,又能起什麽作用。觀主想要為三清裱金箔,要賺錢便需將眼光放高些。”

了明在大懿京城也待了幾個年頭,雖有心結交權貴。可縱結交上了,也不過是些京中貴女。

這些貴女,居於後宅,圍困在一方天下之下,對政事決策知之甚少。若想向她們打聽什麽,只會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結論。

她有心攀附真正的權貴,可真正的權貴忙於政務,又怎會看得上她們積香觀。

了明聽聞這魏王說出這樣一番話,放下輕視嫌棄之心,向她稽首,恭敬問: “不知魏王可有什麽主意”

容歌笑吟吟地道: “本王不過一介閑散王爺,這太和殿上的事,本王只能做個聽客。可本王是個閑散王爺不假,卻認識些真正能在太和殿上說上話的人……”

說到此,她向了明掌心朝上,伸出手來: “本王將他們帶來,你得給本王跑腿費。”

了明震驚看她: “王爺,問貧尼,要錢”

容歌一臉理所當然: “本王乃大懿國的王爺千歲,為你招攬生意,這忙是好幫的”

了明面皮抖動著,將頭一扭: “貧尼是出家人,貧尼沒錢。”

容歌倒也無所謂,拉上容霓,便向門外走,邊走邊道: “本王還是要與順天府府尹聊聊天。”

她聲音不大,卻足矣讓了明聽清。

了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著兩人的背影問: “多少錢”

容歌腳步一頓,轉過頭來,賊兮兮地伸出兩個手指頭: “兩萬兩……”

待了明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兩萬兩銀票拍在容歌手心時。容歌拿起那幾張銀票,對著正殿的長命燈,左右翻看,唯恐有假。

了明咬著牙道: “了明是出家人,可沒那麽下三濫。”

容歌見幾張銀票不假,這才寶貝地揣到袖裏。也不在乎了明罵自己下三濫了,拉著看呆了的容霓,向門外走,順帶向了明擺手。

“觀主放心,本王身為王爺千歲,說到做到,明日定為觀主招攬生意過來。”

觀外,夜色沈寂。

街巷口,懸掛著兩個紅燈籠。

昏紅的燈籠下,有人負手,長身而立,堵在了街巷口,一身神威萬重。

容霓往巷口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窺探著容歌面色。

容歌才得兩萬兩銀票,心情極好,樂呵呵地對她搖頭。

他是個瞎子,她成了這種鬼樣子,他認不出。

她攬著容霓,如常向前行走,走到他身前,粗著嗓子,罵道: “狗東西,眼瞎了不成,敢擋本老爺的去路!”

昏紅的燈火下,一張玉白的菩薩面,面無表情,僅是向辱罵聲來源處側了側耳,繼而側過身子,為她讓路。

容歌早知他認不出,攬著容霓腰身便向前走。

她邁步一瞬。

男子低沈的聲音,悠遠似天宮而來,無甚起伏地問: “民間夫棄盲妻不顧,當何罪”

容歌邁步的腳,停頓在半空,身體一僵。

容霓一把推開她攬住自己腰身的手臂,頭也不回地一溜煙兒,跑了……

雖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可這種事可不是她能摻合的。

他轉過身來,邁著四方步,向她僵直背影走去,停頓在她身後,又問: “若妻為盲夫換目,使盲夫雙目覆明,妻卻盲了雙眼。夫卻棄這樣的盲妻不顧,可否罪加一等”

容歌僵直著身體,放下停頓在半空的腳,緩慢地轉過身來。

一張玉白菩薩面,居高臨下俯瞰著她。暗而無華的黑眸,無悲無喜,明明是無華的暗澤,卻有種淩厲的鋒銳,帶著戾氣,望之一眼,令人窒息。

容歌一臉無辜,向他張開手臂: “抱。”

他看了她許久,眉眼帶著戾寒。

那許久過後,他眸底的戾氣漸退,單臂將她橫抱入懷。

容歌雙臂主動纏住他脖頸,吻上他下頜,柔聲問: “皇後怎來了”

他微微上揚了唇角,邁步向皇宮而去: “臣來尋陛下。”

容歌將頭窩在他肩窩,輕輕地闔上了眼,帶著困乏道: “朕不會跑。”

他步履穩重,微微垂下了目。

他知她不會跑,可若她不在眼下,他總也放心不下。

他也曾僅想將她困於他所造的天地之中,任由她在他所造的天地裏折騰。可慢慢地,他想將她困在眼下,要對她入目可及。

可現在,他僅想將她做個掛件,永遠拴在他腰上,讓她不離他身半寸。

太和殿,才下了早朝。

幾位王候,外帶著六部尚書,一起被喚去了上書房。

如今的大懿,能掌權的王候不多了。自打容歌當懿親王那會兒,沒個由頭殺了兩位王爺後。又經了容歌問滿朝文武討要銀子,幾位王候,若非大事,一概裝病不上早朝。

都知女帝不是好人,她不是個能與王候們杯酒釋兵權的人。就連那鴻門宴,也不舍得出幾個銅板。

僅剩了幾位握權的王候,心底忐忑不安。

誰也不知這喜怒不定,狗一樣脾氣的女帝,又打他們什麽主意。

幾位王候被迫早起上早朝時,都從府裏帶了匕首。來時的路上,幾人密謀了一通。若女帝一旦敢對他們用強,要他們交權,他們索性當她面抹了脖子。

左右自己死了,權還在後人手裏,死他們一個,是為後代子孫謀福。

容歌端坐在龍椅上,向他們笑。

幾人都白了臉,膽小的雙腿開始發抖。

她什麽意思

這是要笑斬王候!

容歌見他們臉都白了,斂下了笑意。

幾人見她面上沒了表情,深感這是圖窮匕見。膽小的那位,直接癱軟在地。

藏在袖裏匕首,隨著他的癱軟,滑落在泛著幽澤的金磚地面,發出一聲清脆之響。

幾人見他匕首滑出,索性也不裝了。一起將袖中的匕首掏出,拔出刀鞘,拿匕首架在自己脖頸上。

目呲欲裂地看著容歌,咬著牙道: “我們和你拼了!”

六部尚書立時撩袍下跪,向龍椅上的女帝叩頭,一起哀求: “陛下,狡兔死良狗烹,若是盛世,臣等也就不攔著了。可眼下天下未定,陛下還是需思忖再三,再下決定啊!”

容歌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們。

她不過是想他們去一趟積香觀,為她捧個人場……

她從不知,這幾位竟然對她誤會這麽深。

容歌手扶龍椅,正要站起身。

遠南王率先發出一聲厲叱: “容歌!本王也不是那麽好惹的,你只要敢,本王現在就死給你看!”

容歌站起身的動作一僵,擡眸,瞅著驚恐萬分的遠南王,問: “遠南王,是不是還有個女兒”

她貴人多忘事,恍惚記得,自己似乎有段時間,想要殺他女兒馥陽郡主南霽。

可他女兒又沒死,他犯不上拿自己性命要挾她,她壓根兒也不在乎。

遠南王膝下僅有一女,那是他的心肝肉,命根子。

一旦被容歌提及自己的命根子。

遠南王南讓這樣的硬漢子,也落下了熱淚,手裏的匕首再難拿穩。

他顫巍巍地癱軟在地,抵在脖頸處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他捂臉痛哭流涕,哀嚎起來: “殺人誅心啊!你這是要殺人誅心啊!”

容歌掃了眼一起顫抖的幾位王侯,問: “你們也有女兒吧”

於是,僅存這幾位,也跟著癱軟在地,丟下匕首哀嚎起來。

容歌早在二次進京時,就知大懿皇族們的腦子有病。可沒想到這腦疾還能傳染,連這幾位異姓王侯也不正常了。

她站起了身,來到哀嚎的王侯面前,緩慢地道: “朕沒想殺你們,都起來吧,朕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這位膝下子嗣單薄,這哪成。

她的大懿,已然有了四國之土。日後這地界兒只會更大,她還需要這幾位老匹夫為她定天下。

子嗣單薄是得了危長瀛一樣的病,容歌認為這要治!

於是她又補充道: “咱們去尋花問柳,一起生孩子玩……”

這話一出,幾位王侯也不哭了,收了哀嚎,揀起了匕首,再次抵在自己的脖頸上,平靜地道: “與其讓皇後娘娘將我們千刀萬剮,我們還是自己斷吧。”

六部尚書趴在地上,整齊地挪後幾步。

等會兒要是濺了血,可不能臟了他們的官袍。大家都是喜潔之人,求情歸求情,他們真要死了,他們也沒什麽心思真去攔著。

過場他們已經走了,他們死就死吧……

只要不弄臟他們官袍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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