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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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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忠國公早知容歌是個無恥之人,卻未曾料想到,她會這般無恥。眼見她身著龍袍,便要向自己拜下,忙向右邁了一步,避讓開她那一拜。

正如容歌所言,他是歷經四朝的老臣,聖祖帝駕崩後,大懿三年連換三帝。若換他國,百官早該亂了,而今還算安穩,多有他的功勞。

容歌是個無法無天之人,而今成了女帝,是敢將天踩在腳下的主。

他敢如此對容歌說話,頗有幾分深谙容歌不敢動他的覺悟。她若還想要大懿朝堂得享安穩之態,勢必需敬讓他些。

容歌見他避讓,收了佯拜之態。

忠國公在朝堂之中,地位超然。自打危長瀛在顧成鄴登基之後,廢除了丞相之位,吏部尚書成了百官之長。

可也僅是表面,百官真正服氣的,是這位伴聖祖帝安天下的老臣忠國公。

她殺危長瀛做成了女帝,百官雖認她做女帝。可心底並不服氣她的登基,只是畏她手中兵權。

她不是個較真的人,所求不多,只要百官還肯對她三跪九叩,尊她為女帝。背後到底服不服氣,她並不在意。

她視百官為她手中器,器為物,只要還算好使,還夠鋒利,器的心意,她何需管。

可國庫的空虛,讓她打消了之前的主意。

她要做個聖天子,成為一個像危長瀛那般,受百姓敬重的聖人。

既要與百姓站在同一陣線,勢必要與這群狗官為敵。而備受百官敬重的忠國公,縱然是衛東籬的親爺爺,她也要拿他開刀。

容歌收起面上笑意,看忠國公: “忠國公,朕且問你,孟子言:君為輕,民為本,社稷次之,當何解”

忠國公知她母是麒麟女,他是見過紀芫的,也知紀芫的確驚才絕艷,卻是個離經叛道之人。

對於容歌引經據典地問詢,雖有詫異,卻也不多。麒麟女之女,怎會真如世人所言,是個不通文墨的草包。

他一身渥丹色朝袍,發須花白,長身立於大殿之上,百官之前,一身清貴。

擡頭看向那身著龍袍,一身威嚴的女帝,道: “聖人有言,百姓為重,國家次之,國君為輕,是故:得民心者得天下。”

世人皆知,容歌是靠兵權篡位成了天子,這與聖人的得民心者得天下相悖。忠國公的暗諷之意,只差指著容歌鼻子,罵她有違民心,篡位登基了。

容歌面對他的暗諷,冕旒之後的遠山眉微微一挑,看向大開的太和殿殿門外。

晨光熹微,薄雲微舒。

四方皇城,碧瓦紅墻,巍峨肅穆。

“朕年幼時,住在雲榭山,眾卿而今也知,那是天雍教所在,堪比一國。朕有少主之尊,可那日子並不好過,教中之人勾心鬥角,覬覦朕少主之位的,從來不是少數。

朕四歲下山,想看人心,想知山下人是否淳樸,能否不再勾心鬥角,卻遇上了危長瀛。危長瀛掠走朕十四日,那十四日,朕記不太清了。現在回想起來,他也許教過朕不少東西,朕卻將他們棄若敝屣。

他曾言,人性無分善惡,一念成聖,一念成魔。朕十二歲離開京師,去了曙光府,曾在曙光府三年。

曙光府不過是我大懿一處小府,那府小,卻萬惡俱全,曙光府府尹還算是個好官,可往下的知縣,卻是個贓官。

曙光府府尹,幾次想要查辦他一個小小知縣,暗中搜集他罪證,卻屢屢有人通風報信。眾愛卿久在宦海浮沈,心底當知,為何曙光府知府一個上官,遲遲無法解決一個小小知縣。

朕是個懶人,有心看曙光府府尹的笑話,也想看看曙光知縣當會落個什麽結局。

朕在曙光府的第二年,那年曙光府遭了一場蝗災,蝗災過後自是大旱。曙光知縣不顧百姓死活,蒙蔽上官,私加三成賦稅。

朕見了一場好戲,走投無路地百姓匯聚了上百人之多,強入縣太爺大衙,生生打死了曙光縣縣太爺。”

容歌收回視線,長身立在龍椅前,俯瞰著文武百官,幽幽地道: “忠國公的話極對。得民心者得天下,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朕自幼習武,一身武功縱是面對數月前的覓國大軍來襲,可也安保無虞。

此番國庫沒了銀子,西北兩地又有戰亂,朕縱於心不忍,也不好棄國土不顧。眾愛卿的俸銀,朕只好先欠上一年,來年開春,國庫入了歲入,朕再補發眾愛卿。”

容歌此話一出,一眾本就擔心朝廷會欠自己俸銀的百官,登時鬧嚷起來。哪朝哪代也沒朝廷用人,卻不給人發俸銀一說。

容歌聽著吵嚷聲,笑眼看忠國公。

忠國公對上她笑眼,心底一驚。

這妖女是舉世皆知的狗脾氣,怎會這般好性,任由百官這般鬧

南昌仁不過五品,勉強夠格能入太和殿,站在吏部尚書身後,低著頭,偷眼看容歌。

他的一生,在沒遇到容歌以前,在官場混跡,屬於人見狗嫌的存在。遇到容歌以後,抱上了容歌的大腿,那官位是上去了,境遇卻比之前更慘了。以往同僚們僅是嫌棄他容貌,而今卻是嫌棄他人品。

南昌仁有顆極其強大的內心,深知同僚的排擠,並算不了什麽。

他是個有野心之人,認為而今的境遇是容歌給他的考驗。而他要做的,是接受容歌的考驗,憑本事走到容歌身側,問鼎到那一人之下萬萬之上的位子。

他見容歌似有坐視不理,任由百官討伐之態,回思著容歌方才的話,若有所悟。

見無人註意自己,低著頭,捏著鼻子陰陽怪地道: “陛下自然不怕,微臣們也沒有陛下那一身好武功。陛下不發微臣們俸銀是小,眼見要開春,百姓們搬離故土一遭,縱是肥土也荒廢了。

今年縱補救,怕也來不急了。

明年歲入,沒有天師的恩免,百姓們還不是要交賦稅,家中無糧,上何處上交朝廷。微臣們為俸銀勢必要行強硬手段,一旦用了手段,這不是官逼民反

民若反,陛下自可仗著一身好武功,躲了去。微臣們卻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倘若落得曙光知縣的下場,微臣們向誰說理去

這臨了,臨了,俸銀沒拿到,連小命兒都丟了,這官要微臣看,不做也罷!”

南昌仁的聲音算不上大,卻因陰陽怪氣的尖細嗓門兒,頗有安之意之風。縱在一如市井之地的太和殿,也能清晰入了文武百官的耳。

忠國公這才醒悟,方才容歌那番話,竟是給自己下套。

這一如市井之地的太和殿,頓時安靜了。

能走到太和殿的官員,真指著俸銀過活的人並不多。

大懿雖是南國,土地肥沃,卻因襲華雍腹地而建國,建國之後沒一年不在打仗。一群大官們高居京師,除了上過戰場的武將,文官大多沒見過真戰場。

可年前覓國大軍的來襲,大軍兵臨城下近半年,那場硬仗的發生,就在他們眼皮底下。

容歌的五十萬大軍,打退覓國大軍後,僅剩下十二萬人。他們縱然不服容歌篡位成了女帝,卻也知,此番若無容歌的五十萬大軍,大懿恐怕會亡國滅種。

在身處太和殿之人,沒一個是真傻的。

容歌固然不是個好人,可若真想顛覆大懿,自可在覓國大軍來襲,舉著更始皇的大旗,自立為皇,何必要拼盡家底,護下大懿。

他們可以指摘容歌篡位,登基的名頭不正,卻無一人認為容歌是真想顛覆大懿之人。

一時間眾人沈默看向容歌。

大殿靜可聞針。

容歌見他們不鬧了,一撩袞服前襟,端坐在龍椅之上。身著暗紅龍袍的女帝,一身威嚴,格外懾人。

冕旒之下的少女面,猶帶稚嫩,狐眸含威不露,寂冷無波。

她緩慢地道: “我大懿建國以後,戰亂不休,國庫空虛,是因百姓久困戰亂,難以休養生息。朕乃天子,有心一平四國之亂,讓天之下之土盡歸懿土。可打仗,是需糧草,是要花銀子的。

朕的國庫沒銀子,眾愛卿身居高位,若想繼續得享高位,若不與朕齊心,他日百姓要反,朕與眾愛卿只有死路一條。朕早年在曙光府做過幾年賤商,而今那銀被賊人盜去,朕來日定可抓到那人,將他碎屍萬段。

此番國庫空需,朕拿出這些做糧商所有積蓄,填充國庫。朕身為天子以身作則,眾愛卿當如何”

南昌仁在一眾文武還沈浸在懵智之中時,闊步走至容歌腳下,俯身下拜,大聲道: “微臣南昌仁,願捐出所有身家,全部用於填充國庫。”

良居正自來不喜南昌仁,在南昌仁率先走出後,也撩袍下跪,悶聲道: “微臣並無餘身家,升遷後,僅積讚了一百二十兩紋銀,本打算用於購買京城府宅。現願將這一百二十兩紋銀捐出,用於填充國庫,微臣願與陛下共度此次難關。”

隨著兩人的下拜。

百官面面相覷,一起將目光投向忠國公。

這兩人是容歌的人,誰知是不是這三人串通好的,給他們演大戲。

忠國公從一開始便走入了容歌圈套。

眼見文武百官將目光投向自己,只得撩袍下跪,向龍椅之上的容歌叩首: “老臣願捐半數身家入國庫,與陛下共度此次難關。”

文武百官,震驚地看忠國公。

他們萬萬沒想到,身為四朝老臣的忠國公,在容歌成了女帝以後,連老臉都不要了,竟然背刺他們,倒戈成了容歌的人。

一眾人心眼兒活泛,不免想到女帝登基後,下到忠國公府的聖旨。

這老爺子,莫不是真打算讓自己孫兒入宮做皇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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