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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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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

顧成鄴對上那一掌,身子如斷線紙鳶,騰然高高飛起,伴隨著血霧噴濺,自高空重重地摔落在地。

紀芫手中白練,猛然一拽,容歌身子向後飛起。

危長瀛暗紅的眸,斥滿了瘋狂的魔戾。

在容歌身體騰飛的一瞬,天魔掌帶動龍嘯,向紀芫所在處,狠狠一拍。

夜空淅瀝的小雨,在他掌力揮動拍下間,雨滴停頓,暗紅的魔氣,自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手掌,向紀芫狠狠壓下。

紀芫只來得及以內力護住心脈,便被那自天際而下的一掌,重重地拍倒在地。

面上紅鬼面具,被那一掌之勢拍碎。

她癱趴在地,驀地嘔出一大灘暗紅血跡,虛弱地擡起頭來。

容歌只覺身上一緊,便被危長瀛抓入懷中,她楞楞地看向地面。

那張失去面具的臉。

一張弧度流暢的鵝蛋臉,遠山眉不染而黛,其下嵌著一雙眼尾微挑的狐眸,對比容歌的迷離撲朔,那雙眸卻是清亮無比。

那臉,失去了血色,美得懾人心魄。

縱然韶華已過,不染歲月之痕,宛若雙十年歲。與容歌之容,九分相似,神態截然不同。

她僅平靜幾息,便站起了身。

美人皮下美人骨,斂目低眉間,一身高貴雍容。當年以色致使泱泱華雍滅國的麒麟女,從非妖女,而是神女,驚鴻一眼,神動凡心。

那雨淅淅瀝瀝地下著,百姓們震驚看著面前那一幕。泱泱幾萬人,屏息凝神,耳畔竟只有落雨之聲。

忽而,男子聲音響起。

含笑的聲線,感慨的語氣。

“十七年前,華雍大國最後一任天子蘇舍為娶麒麟女為後,不惜廢賢後,遠太子。彼時麒麟女已嫁鎮國將軍容修遠為妻,誕有一子方三歲,腹中有一女,不願破誓入宮。蘇舍半生菩薩心腸,唯獨在此事之上罕見以鐵血手腕鎮諸侯非議,壓文武死諫。

聖旨入鎮國將軍府日,鎮國將軍沖冠一怒為紅顏,與兵部尚書衛戚共謀以六十萬大軍造反。然衛戚入宮,偶見太子,領會其賢,遠超世人,放棄謀反之念,願臣服太子,誓保華雍江山。

兩人因此反目成仇,容修遠怒將其八歲孫兒,送至太子身側,欲要衛戚孫兒隨大華雍滅國而死。

華雍太子蘇瀛,睜目而生,誕生之日百花淩寒開,鳳攜百鳥朝拜,紫霞東來遮天蔽日,數日不散。至聖儲君,伴祥瑞而生,生而無情,不知喜怒哀樂,四歲入藏書閣,七歲出。

三年讀十二萬冊書,悟天道。

危族家主奉上萬裏江山圖,他蓋東宮印,執筆劃分五國,預言天下五分。

容修遠領軍亡華雍日,太子送走衛戚孫兒,食瘋母之肉而生。後被容修遠救下,淪為乞兒兩年。

不顛道人因修天魔功喪失人性,成了人魔,見乞兒太子,斷其四肢,剜其目,斷其舌。

容修遠為尋妻女,再尋太子算天卦,得見太子慘態,將太子送入見生觀。觀主乃是不顛道人,許是天命,那日不顛道人沒瘋,回思自己所為,求來其師鬼醫禦長風。

禦長風以華雍國寶天山雪蓮為太子造血肉,太子重生後目不辯色,舌不知味,算天卦時,卻對容修遠撒了一個謊,只說麒麟女之女尚在人世。

容修遠為尋女不願稱帝,成了大懿並肩王。

並肩王容修遠尋女十一載。

太子拜不顛道人為師,修學天魔功,鉆研醫道,不顛道人為彌補過失,將五十年內力送予太子,心甘情願地死於太子之手。

太子將不顛道人屍身送回南地,巧遇一四歲女童。

女童在母腹日,太子見生,抱女童入懷日,一身寒疾可得解脫,後女童被假死麒麟女尋回。

太子為尋女童入世,遍游五國,傳道法,收弟子,於五國之地,開滿了糖葫蘆店。

太子尋女童七年,將道法傳遍五國,弟子無數。

十八歲以危族家主身份入大懿,大懿天子降階相迎,後得大懿天子親封天師,被五國天子承認,成為五國天師,於華雍東宮舊址修建天家三道書院。

那年,女童十一歲回京認親,太子躲屏風後不敢相見,賜她歌名,讓她一生順遂。

女童十二歲離京,太子看她三年,暗中照拂。

女童十五歲返京,太子知她為刺殺而來,收她為徒。後知麒麟女為刺探而來,帶女童去往種情山,故意不敵帶女童墜山。

種情山下,女童一碗心頭血,解太子食母肉而生之惑,太子只得承認他愛上了,曾視為女的紀九,將她刻心底十年之久。

太子乃悟天道之人,為天所棄,卻為紀九化去天命蠱,忘了情。

太子穎悟,只見紀九一眼,再生情心,不惜再入種情山,以心頭血算天命。

太子厭憎世人,厭憎自己尚存人世,入世成聖,厭世而終,從生至死,始終一人。

紀九天生性惡,生而尊貴,伴福運而生,與腳下紅線有三世情緣。

第一世,男動心,女愛權,男死,女悟情而終。

第二世,女動心,男知前世,不敢愛,怕得罪天,女死,男隨。

第三世,男知兩世,生生解開紅線。

你若問朕,男為何解開紅線,斬斷三世情,朕不敢言,朕怕得罪天……”

顧成瑞自暗處走出,一身龍袍,走上城樓,向‘天'撩袍下跪: “成瑞,拜見天師天尊。”

容歌滿面是淚,看向危長瀛。

危長瀛低眸看她,一雙暗紅的眸,轉變成了無眼白的黑,眸底的瘋狂偏執,如魔如閻羅。

宴犰躲在暗處,在他低眸的瞬間,袖中銀針一如漫天銀線,向他周身射去。長身而跪的顧成瑞,與站起身的紀芫,一近一遠,一起向他揮掌。

容歌在他擡掌抵抗的剎那,一個騰挪向烽火臺飛身而去。

重傷的顧成鄴,艱難起了身,加入陣營,向危長瀛揮掌而去。

安之意持劍抵擋著幾人攻勢。

明為恩見容歌飛身而來,忙飛身持劍抵擋,卻被容歌一腳踹在了臉上,又被她一掌拍在心口,噴出一口血,墜在地面再難起身。

容歌落在烽火臺,顫抖著手,解開衛東籬身上繩索: “先生,容兒帶你走,咱們再不入世了。”

衛東籬將她推開,不看她一眼,下了烽火臺,疾步向城樓趕去。

容歌跟在他身後,又怒又憤地問: “他是救過你,可也要殺了你,你還去尋他做什麽!”

城樓之上,雨落如銀線,幾人手持兵刃將危長瀛圍困其中,他一身戰五人,不落下風。

衛東籬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氣,轉過身,看向容歌,冷聲道: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容兒,為師兩世以來視你為女,從未對你生過男女之情。”

容歌向他邁進一步,悲傷執拗地望著他: “衛東籬,你可敢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衛東籬披著白氅,毫光溫潤地蓬松毛領,映襯著黑得清透的眸子,無情的深邃。

他看著她悲傷執拗地眸,一字一頓地道: “容兒你聽清了,為師愛世間萬物,唯獨,不愛你。”

容歌耳畔忽來一陣嗡鳴,心底有什麽,似在龜裂,僅是一瞬,碎成了粉塵。

後知後覺的痛,兜頭罩來。

她驀地後退一步,胸腔一陣血氣翻湧。

暗紅的血,自她緊閉的唇畔溢出。

她初初覺出痛,便痛到極致,痛到麻木。

那顆心被撕碎,僅餘一個烏漆漆的黑洞,黑洞流淌著她的血,那血萬千紅線,藏著她兩世情。

她覺過了許久,久到天地再無萬物,僅她一人,被拋棄在混沌之中。

他伴溫暖而來,應下她見生死方離,卻拋棄了她。

混沌的天,本該有月,月墜了,光滅了,她的深淵繩索斷了。

她眸底漸墜下血淚,啞聲問: “是因我欠他一身血肉,對嗎”

衛東籬唇無血色,看著她面上血淚滴墜,眸深邃得可怕。

閉眼,頷首。

容歌挪開了步。

他便疾步逃離。

她慢慢地轉過身,看向他頭也不回的背影,緩緩地擡起了手中匕首,泛著冷芒的匕首,劍鋒之上尚帶著危長瀛的心頭血,她解開披氅,將他的血,仔仔細細地擦拭幹凈。

披氅自她手中墜落,她一身紅衣,立在夜空雨幕下。

她與危長瀛從來清清白白,可先生定說,她欠了危長瀛一身血肉。她從不記得自己欠過危長瀛血肉,先生不會騙她,她定欠了危長瀛什麽,才會兩世被他壓在掌下不可翻身。

城樓之上,五人落了下風,危長瀛的天魔功見血而漲。拂衣,雲曉帶著天雍教頂尖高手,向他劈砍而去,竟還是不敵。

雨驟大,風起,黑雲壓城,雷鳴電閃,一如天塌。

一只穿雲箭,在天際炸開,麒麟獸一瞬燃亮天際。

容歌一身紅衣,走至烽火臺,立在烽火臺之上,滿面是血,滿面是淚,向城樓之上揚聲喊: “危靜若,紀九一生作惡多端,欠盡天下人,唯獨不願欠你。”

她手持匕首劃開手腕,立在雷鳴電閃的夜空之下,天地似被她血染亮,她釋然笑著,帶著向死而生的艷。

“你說過,我的血是你的,肉是你的,現在我把它們還給你,上窮碧落下黃泉,紀九與你永生永世不見……”

她另一手生生削去了臂上肉。

大雨滂沱,雷鳴電閃中,陸續墜落的血肉伴隨大雨落了地。

被眾人圍困的危長瀛向她看去,身形一頓,猝然噴出一口血霧。

紀芫震驚地向她看去。

危長瀛一身魔戾,在雷鳴電閃的夜空,向她飛去。

她身上漸露出白骨,血肉隨狂風而起,撒向大地。

她一身紅衣,披散著黑發,滿目絕望地看著他飛身而來的身影。

“我不要你的血,不要你的肉,這一身血肉還你,你我再不會相見了……”

她僅剩白骨的手,再舉不起匕首,在他到來的一瞬,擡掌狠狠拍向自己頭頂。

鮮血迸濺在他面上。

她向後仰去。

危長瀛看著那一幕,攝她在懷裏,低眸看著她,雙膝重重地跪倒在地。

人間之神,高坐蓮臺不入凡塵。自危而生,成聖而歸,生而無情,動則成魔。

一張玉白菩薩面,本該高坐蓮臺淡漠疏離,卻驀地滾落兩行血淚。

顫聲喚: “我的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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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這章還是不夠滿意,後續會小修下不影響劇情,明天男主會瘋成魔,追更的小天使們晚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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