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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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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危長瀛站起了身,負手,靜靜地看她與門做鬥爭。

在她愈發沒了耐性,運內力於掌想拍碎門的瞬間,這才慢慢地喚: “阿九。”

容歌猛地轉過身,向他笑,很是諂媚: “天師啊,方才那話,阿九說著玩的。”

危長瀛依舊靜靜地看著她。

她不是她母麒麟女,天生的聰敏,天生的色艷,她竟棄若敝履。

他向她邁步而去,低眸看著她霎時慘白的臉: “去床上,本尊為你治傷。”

容歌霎時面也不白了,陰沈了下來: “狗道士,你再說一遍!”

他冷笑: “你若定要找死,為師不吝發發善心。”

容歌這才發覺自己後背已然是一片濕漉,想是那後背之傷迸裂了。那刀傷之疼遍布四肢,幾乎讓她再度慘白了臉。

容歌微微低下頭,深蹙著眉,強撐著硬氣道: “縱你醫術高明,大長公主也不差。”

危長瀛見她這般姿態,看出她難忍劇痛,道: “勝男已死你阿娘之手,宮中並無女禦醫。為師是出家人,不近你色。”

大長公主怎會死

容歌忽然想到他與老妖婆談過的好交易。

老妖婆與大長公主有樁仇怨在身,一直想著殺大長公主,卻因危長瀛不敢動手。定是危長瀛將大長公主交給了老妖婆,這人好生絕情。顧勝男好歹也是他師妹,他竟忍心將她交給老妖婆。

她此番昏迷,被危長瀛嚇到。又因容璟無心觀外間事,只大長公主之死必要國喪,她在京師行走時,怎不見懸掛白綾

危長瀛擡手為她點上止血穴,攙扶她到一旁床前背對自己坐下。便又隔門喚來安之意取來藥箱,這才關閉房門。破開她後背衣衫,為她敷藥。

解釋道: “成鄴登基後,國喪一起辦。”

容歌聽聞這話怔了一下,國喪一起辦,莫不是聖祖帝她不願深思,他與老妖婆的那場好交易,真相究竟會如何駭人聽聞。

只索性將他當作宦官,左右他又是出家人,從不近女色。

她與宴犰在曙光府時,也曾闖蕩過江湖,也算江湖人兒女,自當不拘小節。

容歌問道: “天師要在顧成鄴登基大典之上,正式收阿九為徒”

危長瀛拿出天香膏,為她塗抹在後背上,被她這般一問,塗抹的指微微一頓。

顧成瑞曾向他求娶過她,她卻為成鄴設下圈套,殺顧成瑞之母,將顧成瑞趕下皇位,讓成鄴做太子。

成鄴為她爭奪太子位,她與成鄴……

危長瀛低眸看著手中的天香膏,此膏煞費他苦心,治傷祛疤有奇效。他便又將天香膏收了回去,拿起了另外一種膏。

只道: “這師徒名分,僅是兩年,兩年後,為師自會收回。”

容歌扯了扯唇角: “狗道士,嘶——”

容歌後背猛一刺痛,心知必是這狗道士故意拿指壓在了她傷口上,心底不免恨得咬牙。可他既說是兩年,必是與老妖婆的好交易裏也將她包含了在內,兩年後自會取走。

她心底只認師傅是衛東籬,也知老妖婆把她丟在這裏,必是用她圖謀什麽。縱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不下也要下了。

她回思著重生後發生的事,心底有了主意,便改了口風: “師傅,阿九知您入世何求,願助您一臂之力,卻要您應阿九一件事。”

危長瀛為她塗抹好傷口,開始按掌在她後心,為她梳理內力,淡聲道: “為師無需你助,眾靈各有道法。你若有出息,自會尋至妙門所在。”

容歌得他親自梳理經脈,不禁舒泰地瞇上了眼,知了他不會殺她,倒也不再十分怕他,便道。

“師傅之道必成,只大道之路,孤寡之身,難免高處不勝寒。何妨讓阿九陪您走上一遭阿九左右翻不出您手心,您縱應了,對您也沒什麽損失。”

容歌想起他前世治國之論,便道: “法華經裏有這麽一句話:以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

由治至亂,或由亂至治時,以至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這無事順“道”而行,順其自然,卻非置之不問,而是要學會放權。

您欲打造道學之地,再不讓天下之國披儒家皮行法家之心。阿九未必不可接您之燈,代替您傳道,廣宣知行合一,心即理的道法。”

危長瀛聽完她話,緩緩閉闔了眸,再開口時,聲音莫名有些暗啞: “何為知行合一”

容歌想到前世,彼時天下幾近一統,他被百姓塑泥身搬入廟宇朝拜,門徒不知凡幾。他立言,立德,立行,是天之下無人不認的至聖先師。

饒是她不知他前世是否真的將大懿變作華土,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聖人,讓天下五國,成了大一統之世。

容歌眼前仿佛再現了那盛世之景,不禁感慨道: “心有大道者,應付諸行動,此為知行合一。心即理,更簡單了,心有大道,通過知行合一去實踐。

真正的好與壞從不在世人之眼,而在於自己的心。

若知行大道之路,行世人之前,必不為世人所解。

若有真聖之心,既是利國利民利德,縱不被世人所解,也當尊行心中之道。師傅欲行此道,成就聖賢之心。”

危長瀛微顫了一下睫,掀起眼簾,那眸已是沈寂之色,道: “為師記下你今日之言。至於你請求,為師若認此求不違心,自會應你。”

容歌篤定道: “師傅放心,這請求您只會開心,定不會違心,徒兒只當您應下了。”

彼時她大功告成,衛東籬若還是不肯對她動心。她欲讓成了聖人的狗道士,助她一助。此事於狗道士不過是舉手之勞,他不會不願意。

容歌披著危長瀛外袍,神清氣爽地走到門前,再次去推門,卻發現還是推不動,登時冷了目。她方才被老道士嚇軟了身子,內力又消耗太大,才會推不動門。

怎此刻內力充沛了,身子也不軟了,還是推不開門

危長瀛見她欣長纖薄的背影,披著自己外袍,心底似有什麽開始松動。正欲告訴她,那門要向門打開,卻見她選擇一掌將房門轟開,不禁長嘆了一口氣。

他怎會認為她像麒麟女,這般蠻橫霸道,無法無天的心性,自是另一種妖孽,卻非他認為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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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歌本打算在外間找宅子,卻又心疼銀子。

見危府僅剩下了一間有門的廂房,唯恐危長瀛回過味來,讓她賠銀子。她讓暗衛喚來了巍子,拿了衣衫,換了新衣。

不想剛換好行頭。

容修遠便得知了她與容璟的事,急切尋了來,要將她接回並肩王府。

容歌並不願回並肩王府。

不管是前世今生,並肩王府從來屬於容姓之人。而她是紀九,屬於紀族。

她道: “父王,我並不喜並肩王府。”

容修遠似幾日未眠,面容有些滄桑之意。

他看著愛女,心疼得紅了眼。

他也知,自己對她虧欠太多。

他的阿芫,僅為他留下這一女。他卻並未照料好她,讓她受了太多委屈。

他柔聲哄道: “要不,為父再為九兒再建一座王府”

容歌看著滄桑的父王,微抿了唇。

危長瀛走出廂房門,掃過自己被糟蹋不成樣子的宅地。

他長身立在門前,遠遠望著府門前的容歌與前來接她的容修遠。

下頜處,被她咬出的傷,有種密密麻麻地頓疼,向心口湧去。

沈寂的眸子一時不知翻湧起什麽思緒,對安之意道: “告訴並肩王,本尊之徒,自有旁宅可居。”

容修遠聽完安之意傳來的話,便遙遙看向長身而立,一身仙風道骨的危長瀛。

想著他是出家人,又見女兒鐵了心不願回府只得退步。

容歌一聽危長瀛要為她準備別宅,饒是心疼銀子,還是拒絕了。

她總覺,縱與他有了師徒之名,也不應牽扯過深。她恨他,畏他,縱知他不會殺她,這恨與畏,不會更改。

便讓安之意回他: “徒兒想好要居何處了,不牢師傅之心了。”

容歌將身上所有銀子交給了暗衛,好生叮囑了一番,這才對容修遠道: “父王,女兒要入宮向皇叔要回一樣東西。”

容修遠心底似有事,神色很是恍惚,只回了一聲: “也好。”

便匆匆帶人離去。

不過幾個時辰便是顧成鄴的登基大典。

宮人忙得有條不紊,六部的人來往穿梭不停。

容歌一身紅衣立在龍棲殿廊檐下,望著穿梭不停的宮人,心底竟有一種蒼涼之感。

大長公主已死,聖祖帝一旦駕崩,雖說龍椅上換了顧成鄴,卻再次走向了前世之局。

連生鬢間已見花白,自內殿走出,見容歌立在檐廊下。

少女暗金紅底衣裙,黑發長極不堪一握的腰身,灼艷的紅與這陰詭的四方皇城格格不入的熱烈。

他上前,立在她身側,嘆道: “殿下別怪聖上,聖上只是太愛大懿了。”

容歌微微側過頭來,看著眉目滄桑的連生,笑了笑: “連公公誤會容歌了,容歌不但不怪皇叔,還很敬佩皇叔。若無皇叔立馬建國,怎會有大懿,皇叔身為天子,所做所為,容歌可以理解。”

連生詫異看著她。

少女遠山眉下狐眸靈動璀璨,卻帶著零星淚意,忽然抱了連生一下: “公公,容歌不願皇叔這樣的英雄遲暮……”

她知皇叔想要殺她,可她並不恨他。

連生做了大半輩子閹奴,仰他權勢者,也有拜他做父的,可既是仰他權勢,又有幾分真心。他無兒無女,雖是閹奴,卻發自內心地將長殿下與麒麟殿下,當自家孩子看待。

長殿下與麒麟殿下,同樣的至情至性,後者卻比前者更鮮明如火,敢愛敢恨。

他回擁她一下,背過身去,擦去老淚,道: “殿下進去吧,聖上知您會來,早在等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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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行合一,心即理來自王陽明心學,不敢辱聖人,改變了些意思。

男主的道學大多來自作者自我理解,這裏的道學來自諸子百家的道學,而非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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