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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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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容歌一身紅衣,迤迤然離去。

容璟看向沈默的容修遠,不忿問: “父王,您難道真就任由她這般無法無天”

容修遠早些年因尋女,極少住在王府,尋得女後,又因四國環伺,常年在邊關。雖知容璟得霍王妃照顧,親近她理所當然,卻打心眼兒裏覺自己兒子生了外心。

便冷冷道: “你若有本事平下二子奪嫡,率軍入皇宮揚言造反也可全身而退,大可比九兒更囂張。”

容璟心知父王偏疼容歌,視其為掌上明珠,甚至願意拿十五萬麒麟軍做她陪嫁,卻無法接受父王如此偏頗對待自己。卻因父為子綱,只得低垂著下頭向他認錯。

待容修遠前去追容歌,這才敢擡起頭來。

霍王妃雖是個目光短淺之人,總想算計容歌,卻拿容璟當親兒。見他這般,心底想著容歌方才那話,拿軟帕拭了淚,寬慰道。

“璟兒,王爺他對你寄予厚望,言此話也是希望你能成材。”

容璟心知她寬慰自己,諷刺一笑: “皇叔允許並肩王府同等襲位三代,並肩王府已然僅在天家之下。成材難道要我去學那忠國府家的世子,做什麽狀元禦史不成。”

容歌這廂正準備去看工部建造麒麟殿,進展如何。

容修遠追了上來,問: “九兒,那麒麟令何在”

容歌自不敢言自己用麒麟令換了聖祖帝放過忠國公府,只蠻橫道: “父王這話何意,莫不是覺麒麟令在女兒身上,您不放心”

容修遠自不是這樣想。

在他看來,這麒麟軍,本就是他答應亡妻送給他女陪嫁之軍。他並不戀兵權,巴不得自此後做個閑散王爺。

只自從入宮見了忽然容光煥發的義兄後,心底總覺,他這心思深沈的義兄,對待他女揚言造反之事太過大度。

兩人雖有八拜之交,到底是一君一臣。親兄弟尚且同室操戈,更何況是義兄義弟了。

更讓他心中忐忑地是。

他女才說要嫁那老王八的孫兒,本在天牢的老王八,怎又被義兄放了出來

巧合得是,偏在他女拿到麒麟令後……

便試探地道: “九兒啊,你縱是真要嫁那老王八的孫兒。現在不是還沒嫁麽,這麒麟令能不能……”

容歌登時冷笑看容修遠: “父王當日害阿娘那樣慘死,又讓這霍王妃做了當家主母,如今竟連答應過阿娘的生前諾言,也要違背嗎”

容修遠一旦被她提及亡妻,仿佛碎了心,偉岸的身軀,頓時佝僂下來,向她擺了擺手,澀然道: “罷了,罷了,隨你去吧。”

他雖娶了霍王妃,卻是因霍王妃帶著容霓而來,不得不給她個說法,更何況容霓的確是他的女兒。

他與阿芫,阿芫那樣沒了。

他僅這一女,那麒麟軍,早晚是她的,現在給了她也無妨。

到底是他愧對了阿芫……

容歌見他這般,也知這話說得過分了些。

可前世做過太後的她,自知華雍滅國與她阿娘有關。更知當年阿娘未嫁父王前,真正的心上人是那亡國天子。

只這父輩的恩怨,她不願想太清,更不願知道太多。世間太多美好,看得太透,容易出家,她尚有她的衛東籬,只願做個凡塵俗人。

容歌想到此,忽然輕眨了一下眼,再不理心碎的容修遠,而是對伺候自己的宮女,附耳幾句。

忠國公府,後宅院。

滿塘荷花盛開,綠葉如盤,紅花高潔。

公子白衣勝雪,端坐在桂花樹下塘池邊石桌下對弈,一身寒涼清貴,更勝畫中人。

風吹桂花飄香,鶯鳥叫聲清脆。

書僮立在白衣公子身後,手舉彈弓睜一眼瞄一眼,瞄準了圍墻之上的紅衣少女。

少女紅衣黑發,眉目美而生艷,滿目歡喜地瞧著那白衣公子。在書僮用彈弓發射出的石子到達臉前一瞬,隨手接住射來地石子順勢丟在墻角。

少女織金紅裙之下雙腿搭在圍墻,輕擺動著秀足,那暗紋嵌珠的紅繡鞋下,靠墻堆砌的小石子儼然成了小山。

可見這已是慣犯。

衛東籬修指夾著一顆白子,擡起頭來。一雙黑得清透的眸子,望向那坐在圍墻之上的紅衣少女,有些無奈地道: “小郡主連日造訪,清荷身為男兒,理應避嫌。”

容歌問: “那先生為何不避嫌呢”

書僮上前一步,憤慨道: “殿下挾恩圖報,還好問公子這話。若非殿下定要公子每日來此對弈兩個時辰,公子何至於每日陪殿下逗悶子!”

容歌打娘胎出來時便沒個好脾氣,可若碰上衛東籬的書僮,那容忍度必然是極大的。聽聞這話也不生氣,只舒展著眉眼,看著那寒涼清貴的公子,心底面上皆開了花。

問道: “先生不喜我來嗎”

衛東籬唇角微揚了些笑意,放下手中棋子,溫聲道: “若非殿下,清荷一家尚在天牢。清荷感念殿下救族之恩,為殿下解悶是應當的。”

容歌聽聞這話,提氣飛身而起,落在了他頭頂桂花樹上。

桂花繽紛而落,驚落公子一身黃花。

他甫一起身,紅衣少女赫然倒立著映入他眸底。

一雙狐眸,一如清泉打撈而起地黑石,清潤璀璨,歡喜地凝著他: “先生還沒回答我,喜不喜我來尋你呢”

衛東籬被她這般動作駭得倒退一步,忙避開她過分清潤的眸,正色道: “殿下千金之體,又是姑娘家,應註重男女之防,日後萬勿如此了。”

容歌便跳下樹來,長身立在他身前,好奇地問: “先生是容歌的師傅,你我還需顧忌什麽”

衛東籬忙後退一步,轉過身去,蹙眉道: “清荷雖曾入三道書院,卻並未教授過殿下。怎敢做殿下先生,更非殿下的師傅。”

容歌便又背著手走至他身前,笑吟吟地道: “可容歌偏認你做師傅,偏喚你先生,認先生是容歌的師傅。這輩子,下輩子,十輩子,就是不改。”

衛東籬再次後退一步,躲開她視線,問: “殿下是否認錯了人”

容歌見自己逼得他連連後退,心知是自己過於心急,便索性坐在了石桌前,瞧著桌面黑白縱橫地棋局。

她幼時得老妖婆教導,只與宴犰對過弈,對這棋道解不深。

仔細觀一會兒,忽而問: “先生可願教我對弈”

衛東籬笑道: “殿下若有此心,清荷自當盡力而為。”

男子聲音舒朗,講解著對弈之道。

秋風拂動樹梢,席卷桂香滿鼻,幾朵黃澄澄的花墜入棋盤。

男子順手將那黃花輕撚起,抿入唇中。

容歌微擡起頭,學他般,也撚起一朵黃花抿入口中,嚼了幾下,吞入腹內道: “這花吃來寡淡,不如桂花糕。”

男子擡起一雙溫潤的黑眸,問身側書僮: “府中可有桂花糕”

那書僮回道: “先時惠安郡主倒是送來了些親手做的桂花糕,小的這就去拿。”

容歌正欲落子的手,猛地一頓。

惠安郡主,不就是前世衛東籬那早亡的元妻嗎

她竟忘了這岔兒。

心底不免一酸,順勢將手中棋子丟入棋甕,沒好氣地問: “先生與惠安郡主可是有樁婚事在身”

衛東籬唇角含笑,頷首: “殿下也有耳聞嗎”

容歌一把將棋盤拂亂,氣道: “不學了!”

前世那惠安郡主,嫁衛東籬僅是半年,便突發重疾而死,衛東籬自此便沒再娶。她心下吃味,瞪著衛東籬,重聲問: “先生可喜惠安郡主”

衛東籬示意書僮去取桂花糕,這才向她解釋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清荷終身大事當由父母抉擇。惠安郡主端莊知禮,清荷願與她舉案齊眉。”

容歌聽聞這話,一掌將石桌拍成齏粉,怒聲道: “不吃了!”

衛東籬見她一掌將石桌拍成齏粉,饒是世家出身,見慣了大場面,也被她舉動駭了一跳。

容歌一顆心又是妒,又是怒,兩項情緒交雜一起,紅了眼眶,又覺這事是自己沒禮。

她縱要做壞人,欲搶衛東籬做夫婿,卻也知先來後到的禮。惠安郡主既與他有婚約在身,自己再行唐突,豈不成霍王妃那種下作的東西。

前世她不將三綱五常放在眼底,縱嫁了顧成鄴,同他做了夫妻,卻心念著衛東籬。後將顧成鄴弄殘了雙腿,卻並未與顧成鄴和離。

雖在顧成瑞口中,她與衛東籬有了不軌之事。只她心知,衛東籬是清正君子,兩人從來清清白白。

她倒是想與他不清白,卻到底沒得逞,反害他險些身死……

容歌再不願多想,紅著眼眶飛身而起,只是道: “來日我再來尋先生。”便離了忠國公府,獨留下一臉茫然地衛東籬。

在城墻外等候的宮女,見她臉色不怎好,心知自家主子脾氣不怎好,也不敢詢問,上前攙扶她回馬車。

待她坐到轎廂裏,這才小心翼翼地道: “殿下在忠國公府時,有位王大人讓奴婢轉告您一句話:恩府自回京以後一直昏迷不醒,口裏呼喚殿下閨名,殿下身為恩府之徒怎可不去探望。”

容歌聽完這話,後脊背冒了一層冷汗。

危長瀛口裏呼喚她小名,定然她下手太輕,並未完全將他打昏,餵他毒藥之事,被他瞧見了。

一旦危長瀛沒死,他會不會向對待麒麟教那替罪羊教主似的,將她千刀萬剮……

容歌想到此,險些嚇出了淚,一張臉沒了血色,帶著顫音喊: “去皇宮,快!”

她原想再拖幾日,現在看來不能再拖了,需先把那賭約完成。她小命著實貴重,老道士可不是這般好殺的,他萬一沒死,自己好提前將事情安排好,躲回南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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