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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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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白發

夜半之時,桑葚再次被噩夢所驚醒。

心口一陣絞痛,她輕喘了口氣,此刻臉頰流淌出的汗珠似心底一般冰涼。渾身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下,仿佛夢中那些慘烈的情景,皆是她曾親眼所見。

不知是不是在孽搖頵羝山受到戾氣的影響,身子始終軟綿無力。

“醒了?”——玉千澤低沈的嗓音落入耳中。

桑葚微微偏過頭,瞧見他坐在床榻邊,手裏拿著一塊凈帕。

“擦擦汗。”

她坐起來,扶了扶額,想要從他手裏接過帕子。

可玉千澤手未松,反倒是趁機握住了她的手。桑葚掙脫了一下,奈何乏力,完全抵不住他的力道。

“是不是做噩夢了?”

他開口輕聲詢問,隨即松開了手,卻是親手為她擦下汗。

桑葚慌亂低頭,惴惴道:“是……是做了不好的夢。”

“你夢裏為何喚我的名字?”

“啊?”

桑葚擡眼,下意識地抓住了他僵著的手。

玉千澤脫開手,放下帕子後,再次朝她伸過手。他手碰到桑葚脖頸,她很是戒備地閃躲了一下,仿佛很懼怕他的觸碰。

玉千澤眸色微暗,收回了手。

他只是想將她松散的衣服理緊一點,卻不想她連讓他碰她的機會都不想給。

桑葚意識到他漸變的臉色,頓時不敢噤聲。

片刻後,玉千澤問她:“你夢到我什麽?”

“……夢到你死了。”桑葚不想騙他,如實答話。

玉千澤輕聲一笑,意料之外的並未因此惱怒,朝她湊近一些,壓低了聲調問:“夢裏都盼著我死?”

他一靠近,桑葚就被灼熱的氣息撩得心慌,頭昏腦暈的。

“……我不是。”她覺簡單的搖頭動作都分外吃力。

“葚兒。”玉千澤斂散了那點滴笑意,沈聲問她,“如果真有那天,你會不會為我哭?”

桑葚迎上他那雙勾魂攝魄的紅眸,仍是搖頭:“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這話也是她要對自己說的。

她不能讓他死,她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玉千澤神色平靜無異樣,淡淡道:“若是困,便再睡會兒。”

桑葚聽話地重新躺下,拉著薄被蓋在身上,輕輕應了一聲。

玉千澤正要走,桑葚攸地抓住了他的手。

“有話與我說?”他開口問。

“有話。”

桑葚下意識的說,“你……能不能陪陪我?”

他大概會甩開她的手,斥她兩句,頭也不回地離開吧?

桑葚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好似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可仍是不甘心,想要聽他親口說出那些傷她心的話來。

“我怕黑。”桑葚又說。

這話不假。她的確是怕黑的。

玉千澤凝視她的雙眸良久,最後溫溫應了一個字:“好。”

桑葚視線移開,瞧見自己還抓著他的手。而他似乎也是在這瞬間意識到了,輕輕抽出了手。

桑葚咬咬唇,將手放到了被子裏邊,目光依舊盯著他。

她想,她會這麽喜歡他,也有這張臉的緣故吧?

玉千澤靜坐片刻,意識到她一直不肯移開的視線,才緩緩問:“你看著我做什麽?”

桑葚閉了閉眼,輕輕擡起手,觸碰到了他散落下來的一縷發絲,驀地問他:“你因何白發?”

玉千澤未語。

“在月緣閣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嗯。”

玉千澤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給她什麽回答。

“睡吧。”

桑葚松開手指,倦然闔眼。

她困意總來得快,不多時便就入睡了。玉千澤給她掖了掖被角,轉身走出了屋子。

他關好房門,走出娉婷院的院門,腳步驟然一頓。抱著她睡了半宿,此刻身上都帶著她的氣息,指尖還有她的餘溫。

玉千澤走回聽雲殿,重明已在前殿等候。

“四娘回來了嗎?”玉千澤先開口問他。

重明頷首,恭敬應話道:“剛回來。說是有些累,已經在拂雪閣歇下了。”

他說這話時,刻意註意了一下玉千澤的神色,見他面上不帶半分怒意,才試探性地問:“主上,四娘近來眼疾發作,若是有需要吩咐的地方,可否讓我和雪衣前去?”

玉千澤側頭看他:“我要讓她做吃的,你會?司雪衣會?”

重明一噎。

他的確是不會。司雪衣更加不會。

“屬下多嘴問一句……是要做給桑姑娘吃嗎?”重明再問。

玉千澤轉身走向一旁的小池塘,輕輕拂過衣袂,散出的靈力化作焰火落在池中蓮葉上,將那蓮葉燒成了屑沫。

重明抿抿唇,垂首站在他身後,猶豫間,還是將那句壓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主上,她早已經不是從前的葚兒了。”

從前……

玉千澤手中變幻出一把魚食,往著池塘裏撒去。

多日未見吃食的小魚瞬間湧到一處,爭先恐後地搶奪魚食,一只只撲騰出了水面。

玉千澤彎了彎唇角,眸子漸漸發紅,寒光倍增。

“你遲早會和小五一樣,死在這張口無遮攔的嘴上面。”

重明面色膽寒,慌忙跪地扣首:“屬下自行領罰。”

玉千澤沒有言聲,一遍遍朝著荷塘裏撒下魚食。

此一夜過去得甚快,桑葚睡的沈,還是被司棠給喊醒的。

她穿好衣服跑出屋子,瞧見天在下雨。雷聲陣陣,整個玉幽宮都被黑雲籠罩,雖是白日,卻一片黯沈。

桑葚瞧著雨珠不斷下落,微微蹙眉。這外邊即便是下大雨,也不會似眼前這般黒沈吧?

“司棠,你在酆都待了多久了?”桑葚隨口問了一句。

司棠靜靜站在他身側,見她往石階下走了幾步,忙撐開紙傘,為她遮雨,生怕她會淋著雨。

桑葚偏頭看向她,見她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這是把她當小孩子了,怕磕著碰著傷著?

“玉千澤他……一直都是這般性子嗎?”桑葚又問。

司棠小心翼翼地給她撐著傘,有些不解:“桑姑娘此話何意?”

何意?她也不知何意。就是想知道。

須臾,桑葚轉了話題,又丟出一個疑問:“雪閣主是誰?”

司棠這一回沒有含糊她什麽,細心回話道:“便是那日和重明使者一同來看望過姑娘的紫衣女子。酆都內有一閣樓叫做拂雪閣,她是拂雪閣閣主。”

“是她啊。”桑葚憶起來。她來到酆都的第一日,重明和一位女子來娉婷院看過她。她並未與他們說過什麽話,只是微微看了幾眼,有一點印象。

但是拂雪閣、桑葚是聽過的。她在月緣閣,聽天宮的小仙神提到過。

這位雪閣主、就是玉千澤對重明說的司雪衣吧?

“我聽說拂雪閣通曉天下事?”桑葚追問。

“正是。”司棠應話,“拂雪閣內藏物頗多。雪閣主在酆都待了多年,主上對她極其信任。”

“只是……”她忽的頓住了口。

桑葚迷惑:“只是什麽?”

司棠瞄了眼門外,將聲音放低了些許:“主上此番蘇醒,性情又變了些許。那日自九重天宮歸來,只因雪閣主提了一下桑姑娘的名字,他便大發雷霆,險些要了雪閣主的命。”

“……他對身邊親近之人尚且如此麽?”

司棠點頭:“司棠在酆都的這三百年,主上一直都是這般。”

桑葚顰眉,不解地看著她:“那你們還願意留在此處?”

司棠苦笑一聲,神情頗為無奈:“姑娘,來了酆都,不是想離開就能離開的。”

桑葚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不禁一笑,“我不會離開。你不用想著法子提醒我這些。”

她現在只想知道,能不能有什麽辦法……可以解除玉千澤的心魔,能讓他恢覆往昔,能讓他不被魔障擾心,丟失神智。

這一日安安靜靜,雨下了一整天。

桑葚不喜歡下雪,更加不喜歡下雨。飯都沒怎麽吃。

直至晚間娉婷院又來了兩位眼生的小侍女,端著好些糕點,模樣甚佳,任人看了就增食欲。

“桑姑娘。”走在前邊的那位將東西一一放置在桌上,同她道,“今日寒萱使者歸來,做了好些吃食,主上命我拿一些過來,讓姑娘嘗嘗。”

“哦,放著吧。”桑葚面無神色,也沒推拒什麽,拿著吃了一小塊。

倒也不是很想吃。只是玉千澤會再次發瘋,做些隨意殺人的事情。

她若是救不了他,總也不能讓他因自己就傷害無辜。

只是這糕點,委實是很合她的胃口。

那兩位小侍女走後,桑葚禁不住好奇問:“她說的那位使者,是誰啊?”

“是主上身邊的一位心腹。”

“和重明、雪閣主一樣?”

“正是。”

司棠拿來沏好的熱茶,給桑葚倒上一杯,恭敬遞到她手邊。她沈靜片刻,又補了一句:“但是她和月公子一直待在東荒境內的梁城,鮮少回酆都。”

桑葚抿盡茶水,狐疑地眨眨眼,仿佛在問他:月公子又是誰。

司棠明白她的疑惑,立馬解釋說:“月公子也是主上身邊之人,他素日都待在梁城的攬月樓。”

“桑姑娘,月公子跟隨主上多年,靈力修為高深莫測,身份……不尋常。”

司棠說著給她添茶。

東荒梁城常有妖鬼出沒,在那處待著的,多是修行的散仙。

桑葚忽然間又想到了什麽,接著問司棠:“我聽說過酆都有五位使者,那還有一位呢?”

司棠手一抖,茶盞險些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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