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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面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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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面鬼

夜色寂靜,間或傳來幾聲蟲鳴。

神澂緊閉著眉頭,獨自在房間裏盤腿運氣。

白天可謂驚險,差點要被眾修士識破。幸好自己符修修得好,這才圓了過去。

不然那麽重要的場合被他們識破,李玄陸想保住她都沒法。

接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仔仔細細擦拭著丕秋。這把寶劍還是她在三百歲的時候,諸華親自給她鍛造的。諸華主修劍道,相應的,她也專註於劍修。而對於一個劍修,佩劍至關重要。

從制範到修治諸華全都一手包攬,還澆了幾滴他的心頭血。

鍛造成功之時,千山俱震,萬鬼同哭。一代神器橫空出世。之後,她就帶著丕秋斬妖除魔,劍刃上不知洗過多少魔修的血。

神仙們都知道,丕秋在,輕光天尊就在。

她用手指慢慢拂過冰冷的劍身,在心中嘆息,如今,以後不能發揮它真正的威力了。

是我對不住你,對不住師尊。

神澂望著閃著寒光的劍刃,心裏冒出一個僥幸的想法。

如果,她再試一試召喚它呢?

她將丕秋橫放在桌子上,後退了幾步,張開手,同時心裏默念著口訣。她竭力讓全身的力氣都凝聚在手掌上,死死盯著丕秋。

哪怕移動一分一毫也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可是,桌子上的劍像凍住了一般,位置壓根沒有變化。

神澂脫力在地,額頭上冒出了細汗。她的身體蜷縮在冰冷的石板上,身體微微顫抖,像一只被拋棄的小獸。

她喃喃地道:“師尊,我對不住你。”

在升為天尊的幾年時間裏,她其實一直睡不好,常被魘住。只要她一閉眼,就能看見諸華羽化的那一刻。

每一個夜晚都會是這樣。她曾經竭力想改變,但是無濟於事。

她一遍一遍的抱住萬箭穿心的師尊,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體逐漸變成光末消散在三界。即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牽掛著這個唯一的徒弟。轉移仙力讓他的羽化加速,但是諸華一點都沒有猶豫。

他吐出一個字就吐出一口血沫。

“你的人生還很長,好好活。”

可是,她最終還是辜負了。

自己還被誣陷與魔道勾結,壞了諸華天尊的名聲。

連他拼死傳給她的仙法也蕩然無存了。如今的神澂,不過是一個廢物。

神澂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突然聽得外面有不尋常的動靜。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停了下來。他的影子印在了白色的窗紙上。是個比她高一頭的男子,身影倒是陌生的很,從來沒有見過。

神澂沒有動彈。

半晌後,他緩緩敲了敲木門。

這敲門聲機械又重覆。那個男人也不說話,就一直敲著。寂靜的夜裏,突如其來的咚咚聲實在駭人,就像是敲在了人的心上。

也好像不是……活人敲的門。

神澂只覺奇怪,沒有出聲,想看看接下來他會怎麽做。

這間屋子在九十九峰裏最為偏僻和清凈,平時弟子們根本不會到這裏來,更何況已經那麽晚了。

他還在一直敲著。仿佛只要神澂不回應,他就一直敲下去,直到門破。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站了起來,調用所有感官感知對面的動靜。

外面月黑風高,不時傳來樹葉的沙沙聲。

神澂猛地睜開眼睛。

這分明,沒有半分活人的氣息!

說時遲那時快,神澂剛想撈起幾步開外的丕秋。木門驟然打開,瞬間陰風大作,神澂幾乎要摸到劍柄,但是還是被他卷了出去。

不好!

以她現在的實力,沒了丕秋,那就跟案板上的魚肉沒了區別,只能任人宰割!

她被狠狠摔在地上。周圍應該是開了無邊結界,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神澂的心瞬間被揪緊。痛苦的回憶侵占她的大腦。在無極獄的絕望又湧上心頭。

她幾乎要溺死在黑暗裏。

她大口喘氣,像一株枯死的樹一樣拼命吸收著養分,但是無濟於事。

背後一陣風襲來,神澂下意識一躲,覺得肩膀一涼,接著血流汩汩,浸透了半邊衣服。

她忍著劇痛,朗聲道:“究竟是誰想置我於死地?”

對方從始至終也沒說一句話,也捕捉不到他的蹤影。神澂只覺得不斷有魔氣襲來,招招斃命,絲毫不留情面。

看來必須打敗他才能撬開他的嘴了。

她強忍住恐懼,摸黑畫出了一道光符,白光大盛。她像飛蛾一樣撲向它。

同時,她也看見了那個男人的真面容。

不,說是面容其實並不貼切。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臉!本應該有五官的地方被人血淋淋的挖了下來。嘴被縫住,鼻梁被全部削掉,眼皮子底下空蕩蕩。

“無面鬼!”神澂低聲道。

無面鬼是魔修們用來養著玩的玩意兒,就是個傀儡,只聽主人指揮,沒有自我意識什麽都肯幹。魔修們用活人煉成的東西,罪惡至極,把他的臉毀掉是為了不讓他的家人認出來。

好永生永世聽他施令。

她當天尊的時候見過不少這種東西,魔道總是用他們打頭陣,有老幼,有婦孺。全是被他們抓來的。

身體雖然殘破,但是魂魄始終被禁錮在裏面。被虐待的痛楚是能感受到的,嘴被縫上連□□都發不出,眼球被挖掉眼淚都淌不了。

之前神澂還想法子把他們變回人,但是墮落是不可逆的,只能擊殺他們的時候一擊毀掉心臟,這樣還能少點痛苦,早點超生。

而那個無面鬼生前似乎是個修士,身法有模有樣的,一劍正準備刺入神澂的胸口!

有了光,神澂反應也快了些。一把握住了劍刃,不讓它再前進一寸。兩人就那麽死死僵持。

掌心被硬生生地割破,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腕流了下去。

如果這時候丕秋在就好了。

她看著自己顫抖的,血淋淋的雙手,汗如雨下。

總不至於這般狼狽。

她深吸了一口氣,倏然跳起,一手拉過劍刃,另一只手以順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向無面鬼的心口!

待整只手都沒入的時候,神澂感覺出了不對勁。

他的胸腔裏空蕩蕩的,哪裏有心臟跳動的痕跡!

難道是……

她還沒來得及思考,腹部猛地挨了一腳。力道大得很,把她踢出四五丈遠,劇痛無比,像是把五臟六腑都踢碎了一樣。

她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咳嗽不斷。不僅如此,每呼吸一聲,五臟六腑就被牽扯著疼。

應該還有幾根骨頭斷了。

神澂努力想要爬起來,但是試了幾次都無濟於事。

自從內丹被毀,她的自愈能力大不如前,幾乎可以說是沒有。還動不動就流鼻血。

別說那麽嚴重的傷了。

難道就屈辱地死在這了嗎?死在了不知名魔修的手下,歸元都沒有找到,一直追尋的真相也沒有找到。

到死也不能洗清“仙界叛徒”這個罪名。刻在史書上,眾仙千秋萬代地嘲笑。

她無力地喘著氣。在即將閉上眼睛地那一刻,只見結界突然被硬生生地劈開。周圍的黑暗像帷幕一樣緩緩的落下。

許久不見的月光闖進來,連帶著從天而降的還有一個瘦削的身影。

看見她渾身是傷,青年少有的怒不可遏,二話不說與無面鬼纏鬥起來。

但是神澂最後一絲意識被他眼角的一顆淚痣吸引住了。

那顆淚痣,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見過。一樣深情的眼睛,一樣風流的淚痣。在記憶中,他的身影與某位神君重合起來。

是誰呢?

她躺在血汙中,緩緩閉上眼睛。

你到底是誰呢,李若庭?

而在無人註意的角落,丕秋不知怎的,像終於睡醒了一般,劍刃發出微微白光。

緩緩向前移了一寸。

李若庭本是來給神澂送點宵夜,也牽掛著她白天的傷勢給她送點丹藥。沒想到,屋內空無一人。仔細查看,還有魔氣的存在。

於是他就發現了這個隱藏的結界。

一進去,他就看見神澂意識不清地倒在自己的血汙裏,身上的傷不知比白天多了多少倍。

他從來沒有那麽生氣過,於是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殺氣,幾乎要把這一峰包圍。

這無面鬼空蕩蕩的胸腔他也看到了,看來神澂失敗的原因在這。這只無面鬼不同尋常,體內的筋脈整個被移了個位。

所以,體內的臟器也移了個位。煉成它的魔修估計也不是泛泛之輩。

他在後腰那裏探到了心臟跳動的痕跡,一擊命中。

李若庭急忙去查看神澂的動靜,餵了她一顆還魂丹給她止血。

他將神澂打橫抱起,放在了柔軟的床上,指腹細細地觸碰她的臉龐。

他幾乎聽到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而它同時被一只大手緊緊攥著。她的傷口似乎一道一道割在他的身上一樣,痛苦的幾乎讓人發瘋。

一群九十九峰的巡邏弟子聞聲而來,急忙叫人的叫人,療傷的療傷。

李若庭死死地握著少女的手,手中的脈搏幾乎微不可聞。他聽見自己用顫顫巍巍的聲音說道。

“神澂,你千萬不能有事。

“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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