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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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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

溫泉水汽裊裊,神澂怕自己掉下去,緊緊抱住李若庭的上身。小臉與青年薄薄的肌肉緊緊相貼。

真是要命!這條路直通的是後山的溫泉!

她活了四千年,什麽大事小事沒見過。諸華教她做神仙要冷靜可靠,面對敵人要從容淡定。即使心裏怕得要死,裝也要裝的勝券在握。

她也一向把這教誨貫徹的很好,面對魔修進犯,照樣部下談笑風生,眼皮子都不帶抖一下的。

“萬萬不可失了顏面。”

可是,今日情形與眾不同。

師尊!你沒教我不小心撞見男人洗澡該怎麽辦啊!

時間就像靜止了一樣,神澂緊緊閉著眼睛,臉正埋在李若庭光滑白皙的胸口,不敢往上看也不敢往下看。

像一只把頭埋進土裏的兔子。

萬萬不可失了顏面。

她深吸一口氣,心裏不斷默念這句話,努力思索脫身的方法。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她擡起頭來,裝作睡眼朦朧的樣子。

“大師兄?怎麽會是你?”接著打了個哈欠。

裝作才看清周圍事物的樣子,大驚失色。

“哎呀!我怎麽會在這?”神澂懊悔不已,“師兄您是不知道,夢游是我從小的毛病,一直改不掉。打擾您泡溫泉了,實在不好意思。師妹這就走,您繼續啊!”

李若庭抿了抿嘴,靜靜看著她表演。

神澂一下跳上岸,隨便攏了攏濕發,想趁機溜走。

只聽一個努力憋笑的聲音從身後悠悠傳來:“你夢游夢的那麽遠,從前山一直到這?”

她嚇得差點栽倒,臉紅得像要滴下血來。

反正現在就是死咬夢游,她就嘴硬。沒有證據,李若庭又不會拿她怎麽樣,還能吃了她不成?

正欲離開,李若庭突然叫住她。她沒有什麽防備,下意識的回了個頭。

神澂看見了他的胸口,瞬間睜大眼睛。

剛才的情形實在太過尷尬,她沒好意思看同門師兄的上身,幾乎都是閉著眼摸上岸。

這時才看了個真切。

她驚訝的原因,不是因為少年健壯的身體,而是他胸口上的一個巴掌大的印記。

那個印記,是被貶下凡輪回苦難的印記!

李若庭說些什麽她根本沒往腦子裏去。她急忙跳下溫泉,直勾勾地看著它,還上手摸了摸。

是的,沒錯。這就是輪回印。

怪不得她看見李若庭第一眼的時候就感覺異常熟悉。這下,她可以確定,李若庭就是某個仙者的輪回轉世了!

輪回印由掌管仙紀輪回的帝君掌管。如果有神仙犯了天條,被打入輪回,就會在胸口上烙上這個印記,不滅不消。帶著這份恥辱在凡間受苦受難,直至還清罪孽。

她出神撫摸著這個印記,猛地擡頭,厲聲問道:“這個印記,是從哪裏來的?”

李若庭被她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聳聳肩:“胎記,我降生的時候就有。”

可是,神澂在仙都之時,並未有此等罪罰。那應該就是她入無極獄之後發生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李若庭犯了什麽罪過。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親自給他烙上這個印記的,應該就是掌管輪回,整肅仙紀的齊赭帝君。

神澂瞇起眼睛。

齊赭。

——

那一晚過後,他倆默契地沒有再也提起過這件事。

過了幾天,神澂重走那條路去劍冢,結果那裏被施了結界,根本進不去。只好另招法子了。

這幾個月,神澂在若瑜峰混的如魚得水。她心思活絡,八面玲瓏。各種事情被她處理的井井有條。課業上總是第一,一向不茍言笑的教習先生都對她大加誇讚。

至於她無法結丹,不能使用法力這件事,東澤那些法器符咒可是幫了大忙,每次總能完美地混淆過去。

似乎離成為內門弟子又前進了不少。

她倒是沒見過李若庭幾面,裝作無意問了問同修木樾。木樾比她大一屆,峰中大大小小的八卦消息沒有是她不知道的。

李若庭自從及冠之後,總是在外執行任務,很少待在門派裏。實戰永遠是最出色的老師,而且上次擊敗的畸形胎也讓人刮目相看,現在修仙界傳遍了他的名號。

李小公子,舉世無雙。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少年英豪。

可謂是全修仙界飛升成神的唯一希望。

這一天神澂早早地完成了課業,溜下了山。

她先是買了幾包甜點和幾樣菜,又去買了一壺佳釀,在臨安城裏亂轉了半晌才回去。

不知人間滄海桑田了幾回。當年吃西湖醋魚的那家小破酒樓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富麗堂皇的酒肆。

酒樓沒了,陪她吃醋魚的人也沒了。

神澂回了自己房間,把飯食擺好,斟了兩杯酒。

把一杯酒倒在地上,她喃喃自語:“好久不見,師尊。”

接著一飲而盡。這杯敬您。

今天正是諸華天尊羽化的日子。

神澂在歸墟長大。那是一個三界仙氣最為充沛的地方,歸墟裏的一汪泉眼,聽說連破損的魂魄都能修覆,被說成仙氣之源也不為過。

三界最講究一個詞——制衡。仙氣最盛的地方就在冥爐山的中央,那裏有無數走火入魔、喪失神識的修士,是魔修的大本營。

如果要去,得用血生生鋪出一條路來。要麽成功,要麽被那些怪物撕碎。七萬年來,到達歸墟的人屈指可數。

慢慢的,它就變成一個不知真假的傳聞。

神澂就在那裏成形。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有的意識。反正,在她最開始的記憶中,她正縮在泉眼裏,百無聊賴地吐泡泡玩,突然對面的洞壁被人硬生生劈開。只聽得轟隆一聲,有一束光照在她的臉上。

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走來,通身氣質冷漠又疏離。在他的身後,一群魔修在那虎視眈眈卻不敢靠近。諸華用外衣將她裹住,拉著她的手。

“我們回家。”

他一手將她護在懷裏,一手握劍用屍體開出一條路來。

神澂埋在諸華的懷裏,懵懵懂懂的。雖然他不茍言笑,但胸口溫暖又可靠,讓人心安,四周恐怖的哀嚎並沒有引起她的一絲恐懼。

她聞著衣間淡淡的鳶淩香,漸漸睡去。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男人就是三尊五帝中的諸華天尊,位高權重。

但他已經羽化三千年了。

他獨有的鳶淩香也在世間絕跡,成為不可覆制的絕香。之後的年歲裏無論神澂怎麽回憶配方,怎麽調配都調不出一模一樣的味道來。

他們說她白撿了個天尊當,她認;說她德不配位乳臭未幹,她也認。罵她的話她聽了不少,背後給她使絆子的人也不少,她一點都不在意。但是,如果有人說諸華半點不是,她就像一個幼稚孩子一樣,抄起丕秋就跟人家拼命。

沒有人能聽得最在意的人半點壞話。任何人都會拼命守護他的在意的人和物什。

神澂有些醉意,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偷偷掉了幾滴眼淚。趴在桌子上,就一抽一抽的直到天亮。

——

完成任務完成的多,外門弟子的評分也高。而這評分也是升為內門弟子的重要指標。

任務不同,它的分數也不一樣。像神澂這種新入門的弟子,只能在門派裏跑跑腿,幹些雜活,分數也少的可憐。過幾年,他們就可以升級外出打怪了。

神澂當然不屑於幹這種瑣碎的小事,她有更重要事情要去做。她想去發派任務的天軒閣碰碰運氣。

她一進門,便見一個男子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呼嚕聲幾乎要把整個屋頂掀翻。

神澂便小心地將他搖醒。

那個弟子是一個內門弟子,身穿黑金校服,被搖醒之後不耐煩地挖了她一眼。

神澂拱手行禮:“嚴端師兄,抱歉打擾您休息。我是來領任務的。”

嚴端正眼都不給她,用眼角餘光看見神澂的素衣黃線,意味深長地道:“哦,外門弟子啊,還是今年剛入門的?”

接著從旁邊半人高的任務單中翻撿半天,扔給神澂幾張。她瞅了一眼,不是幫杏林峰除藥田的雜草,就是給長林峰的藥爐子倒藥渣。

神澂不動聲色,道:“嚴師兄,我歷來考試均是頭籌,這些‘坤’任務不太適合我,所以想要接一個更高等級的。而且,”她話鋒一轉,“門派並未強制外門弟子選擇任務。從來都是憑實力說話的。”

嚴端換上一個笑瞇瞇的表情:“神澂師妹,這些都很適合新入門的外門弟子嘛。你是頭籌師兄也知道,很優秀。但是誰不是從坤一步步做到乾的呢?再說,你要是做任務出了點什麽事,師兄也是要被責罰的。”

說的倒是好聽,話裏話外還不是看不起外門弟子。

神澂知道了他的脾性,明白在這已經接不到什麽好任務了,就先自行告辭。

出門之後,她走出一段路,從衣袖中掏出一張任務單,這是她剛才趁著嚴端不註意,偷偷拿的,內門弟子都不敢輕易接的“乾”任務。

先斬後奏,任務先幹了誰敢不給她分數?

等完成了,誰還輕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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