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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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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

本就漏風的柴門突然大開,午後斜斜的陽光有些刺眼,那個高大的男人身披霞光,一步一步仿佛踩著她的心跳節拍,尤鯉鯉努力睜了睜酸澀的雙眼,澄澈目光相互觸碰的一剎那,氤氳出一片璀璨。她慘淡地扯了扯嘴角,硬撐著的一根弦突然松懈,繩子來不及解綁便倒在他懷中。

“鯉鯉?”言錦貼上她緋紅的臉頰,撫去額頭上的虛汗。將人埋在胸膛中,任由她貼上蹭。了。蹭。兩只手迅速解開了麻繩,看著手腕上勒紅的痕跡,止不住的心疼。

解下身上的狐裘大衣給她披上,言錦抱緊了懷中的人兒往外走,昔日的溫柔少年已經長出利爪,堅定看著眼前的路,面露殺意。

四周宮人皆不敢上前阻攔,小跑前去稟報蕊妃娘娘。即便張芯蕊有心思同他們作對,手中也沒有調轉禦林軍的權利,若讓她知道是哪宮走露的風聲,定不能饒恕!

言錦繃著一張冷臉,大有遇佛殺佛的架勢,好在一路暢通上了瑾王府的馬車。他摸摸自己的額頭,又貼近尤鯉鯉的小臉,比先前的溫度還燙,這是發起了高燒!

馬車駕輕就熟地出了宮門,尤鯉鯉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整個頭昏昏沈沈,好像漿糊一團,根本沒有思考的能力。隨著馬車顛了一下,胃裏泛著的惡心一湧而上,險些汙了言錦一身,低下的腦袋在動作之後又沒了知覺,無聲無息地向前栽去,幸好被人一把拉住。

若說丟臉,她大概是在言錦面前沒有半分顏面可言,從小到大除了爸媽之外,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肯見識過汙穢以後,擔心的卻是她的身體。

言錦急得滿頭汗,一時間仿佛喪失了五感,半抱著尤鯉鯉朝車夫喊道:“開快點!”

他活了二十幾年,自以為經歷了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生,又在一瞬間跌入萬丈深淵,這樣大喜大悲的情緒叫人永生難忘。他私心認為這已經觸及到人生的底線,卻沒躲過另一重意義上的悲傷逆流。

多年來的冷漠待人,言錦活得像個木頭人,他甚至忘記自己是有溫度的人,直到遇見一個女孩,他體會到了平凡小事的愉悅,掏心窩子的熱忱。而今天,他體會到了不能失去的心痛。

尤鯉鯉此時有多難受,他就有多麽害怕,害怕回到從前的冰冷,一個人的寂寞。

“鯉鯉,鯉鯉……”他一聲又一聲喚著她的名字,眸中似乎燃起了燎原火光。

他們揚長而去,宮裏卻亂成一團,無人知道發生了什麽,除了始作俑者的兩人。張芯蕊急得跳腳,不斷命令、威脅著太醫院,若是治不好皇上,腦袋全部都給她落地。

她的心跳密如鼓點,從未有過如今不知所措的時候。她從前並不覺得自己壞事做盡,這時候反倒是突然清醒過來,倘若說真的後悔之事,只有代替楊青倒茶這一件,如果當時能清醒一些,她是不是還能享受當下的安富尊榮?

尋遍整個紫微宮,都不見楊青的影子,這人八成是害怕事情暴露,躲了起來。可他有膽子謀劃,就該有膽子承認啊!縮頭縮尾算什麽男人!

啊呸!他不完整了!

還算什麽男人!

老皇帝兩天沒醒,整個人肉眼看上去的虛弱,張芯蕊根本不敢鬧出什麽動靜來,雖說她有龍胎做依仗,可畢竟肚子是假的!後宮不是她一個人的,比她位份高的皇妃還有好幾個,她的假肚子生不出個屁來,束王和成王的親媽可都活得好好兒的。

沒有人比她更膽戰心驚了,可這一切她又只敢掖著瞞著,每天害怕初升的太陽,擔心老皇帝就此咽氣。可同時又害怕老皇帝醒過來,同她秋後算賬。

楊青啊楊青,跑的時候為什麽不帶上她呢?

“娘娘,那一劑藥太猛了,存留在體內排不出去,只會越來越毒,臣屬實無能,皇上的身子要緊,您還是請太醫院使來吧!”

莫名被留下的兩名太醫,慌慌張張進宮,本來在行的就是外傷,一番折騰不明白之後,人還被扣下做了人質,這宮殿固若金湯,嚴防死守,他們的腦袋估計很快就不屬於自己了。

“續命不會嗎!給我拖著,他能活多少天,你們就能活多少天!”張芯蕊的精神狀況堪憂,她將自己繃得太緊了,這幾日就不敢稍有松弛的時候,偏偏兩個太醫也是沒腦子,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張揚出去!

那她就完了!

寢宮隱隱傳來幾聲咳嗽,言帝才迷迷糊糊轉醒,就聽見外頭一陣吵吵鬧鬧,他這時候還不清楚自身的情況,只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下肢更是動也不能動。

“水來!”

張芯蕊嚇得直哆嗦,她還沒想好怎樣才能把自己摘出去,他那點兒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騙騙不懂感情的小男生還可行,老皇帝這種萬花叢中睡過的男人,根本不吃這一套理由。

更何況他是皇帝,她沒有膽子撒下彌天大謊。前也是狼,後也是虎,越是擔心,拿茶杯的這只手越是顫抖。

“給朕水!”

張芯蕊吧嗒一聲摔碎了杯子,這幅做賊心虛的模樣,由不得皇帝打量她三分。

侍女上前伺候,皇帝卻狐疑地看著蕊妃,腦子裏慢慢回憶最後的記憶。好像是在她這延福宮,喝了帶料的茶水,姓尤的姑娘

踢了他幾腳!

等一下,踢了他幾腳!

踢得哪裏?!

聽著床上那位呼吸愈發沈重,似乎是回憶起什麽來的樣子,疼痛的感覺完完整整地再度覆刻出來。張芯蕊死死咬著下唇,生怕他吼上一句開刀問斬,她就香消玉殞了。結果,不等她說出些什麽緩和的語句來,老皇帝突然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黑,竟是直接背過氣去。

果然真相才是最不堪的東西。

皇帝也承受不住呢。

兩位太醫迅速沖上來,一個把脈,一個按壓人中,搶救了半天才解釋出一句“急火攻心”,誰又不知道呢,不是急的就是氣的唄,再不然就是嚇的。聽說過廢帝,沒聽說過廢的是那裏!

這廂蘇醒過來,尤鯉鯉也算是轉危為安。馬車一進瑾王府,三五個大夫圍城一圈,專攻什麽方向的都有,光號脈就號了半天。最後的結論居然只是受到驚嚇,導致身體發熱,言錦對此結果很不滿意。一定是這些大夫不夠專業,水平太差,換掉!

小胡子想勸一句,差點被他轟出府去,最後還是鯉鯉身邊伺候的丫頭解釋一番,姑娘在車上吐過一回,八成是將毒(春)藥什麽的給吐出來了,何況她本來喝得就不多。

“對對對,閡該是如此。”幾個大夫相視一眼,齊聲附和著,共同開了個治療發熱,風寒的藥方子,留下兩個分批次熬煮。

直到前一天的傍晚,尤鯉鯉才算是一覺醒來。她其實睡得並不安穩,腦子裏過山車一樣的噩夢,一會兒死神來了,一會兒又在吃雞,即便是醒來,腦子依然是混沌的狀態。

兩只眼睛滴溜溜轉著,一眼就瞧見守在一旁的言錦,他瘦了,也憔悴了。未經搭理的胡茬瘋長了一圈,整個人看起來倒不像是十五歲的少年,是個可以成婚的,有著強烈安全感的男人了。

她想起身抱抱他,剛有點小動作就把他弄醒了。

“你醒了。”言錦沒說什麽一雙眼睛卻止不住地盯著她看。鯉鯉笑他一聲“傻”,要了杯水喝。

“你怎麽知道我進宮了?”她兩手捧著瓷碗,一口一口嘬著糖水,甜甜的,和她的心情一樣。

“文淵來找你,小胡子誆騙不了他。”言錦嘆了口氣,縷清了來龍去脈之後,又忍不住責怪她,“你平日裏看起來機靈得很,可我真是猜不到你為何會主動要求入宮。”還讓小胡子幫忙善後,他真是被兩個最親近的人給騙了。

鯉鯉也不再藏著掖著,一口氣將太子的要求全部抖落出來,順便踩了他幾腳,如果可以,甚至想砍了他。

不希望言錦一直是傻的,她希望他過得開心、健康,找回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其實我不在意我是傻是笨,我只在意你是怎麽看我的?”他踟躕著,還是掏出了心窩子。

鯉鯉眼裏露出一絲心疼,直接上手呼嚕著他的後腦勺:“你從來都不傻啊,你一直都是我喜歡的,想保護的言錦。”

“其實我覺得我好了,自從吃了你給我的巧克力之後。”

這話說出來她也沒當真,聽說過包治百病,沒聽過巧克力解毒的,權當做安慰她的好了,反正調養好身體最重要,什麽癡不癡傻不傻的,現在這樣也剛剛好。

“對了,張芯蕊同你說了什麽沒有?”

“什麽?”言錦皺眉。

“emmm……”鯉鯉有一點難為情,“我好像隱約聽見了一句,不是很好的話,你別相信她啊!“

言錦瞇著眼睛,其實他聽見那句傳話了,張芯蕊說鯉鯉被父皇要了身子。

他只是當那女人放屁。

無論如何都與鯉鯉無關。

“你信了?”同一屋檐下待久了,鯉鯉一瞧就能看懂他的沈默,激動得喊了出聲,嗓子還帶著焦急的沙啞。

言錦立刻安慰她:“不管有沒有,都不是你的錯。”

生活不易,鯉鯉嘆氣。

“我!沒!有!”

“好。”言錦輕點她的小俏鼻,寵溺一笑,擡眼所見皆是柔情。

鯉鯉見他嘴巴張張,居然聽見一句,“流言蜚語充耳不聞,卿說未曾就是未曾。”

尤鯉鯉:喜大普奔,我言哥會撩人了

言錦:其實不太會,都是從你的書裏學到的

尤鯉鯉吃驚狀:哪一本哪一處?

言錦無辜眨眼:豬八戒和高小姐

尤鯉鯉:我吐血了,我再也不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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