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情深

他楞了一下，看著我的容顏神色帶著一股千山萬水的表情看著我。過了良久，他才緩緩開口：“你想起來了？”

我點頭，淡道：“全都想起來了。”

他嘆了口氣，澀然笑：“你還能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我心中詫異，心中一時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將他的眉眼細細看了一番，我才笑道：“我與你同是地府同僚，擡頭不見低頭見，我自然不會撚著那些往事不放。”我退後幾步，看著他勸道：“鬼王也要想開些才好。”

他眸光一暗，嗓音沙啞：“時歇，你和我當真回不去了麽？”

忘川河的霧漸漸散了，那飄渺的霧氣最終帶走了我心底所有的情緒。仔細一想，那種真情在前不知珍惜，但失去之後，往往會祈求上蒼再來一萬年的願望真心有些操蛋。

我老持穩重地看著他，當年的書生闞自珍是一個溫潤如玉，周身籠罩著清風的溫暖男子。如今的張衡，確實一個眉眼冷峻，作風瀟灑狠戾的鬼王。兩相比較之下，陡然發現時間是一把殺豬刀。那番前塵往事，都被它四平八穩地殺了個幹凈。

我望了眼遠處那口裝著隱沈的缸，笑道：“當時年少，我對你愛的真切實意，你對我大約也是真心喜歡的。不過這種喜歡，在更妖嬈明媚且富有魅力的女妖面前，我這款情竇初開的小清新委實不適合你詩情畫意的如詩人生。”

他眸光沈靜，容色冷眼底瞧著我不說話，但那眼眸深處的難過卻讓我跑了跑神。

我偏過頭，穩住心神：“說起來也是我不應該，得知你跟牡丹花妖好了，憤怒之下還拿著刀去收妖。”我說：“打不過人家，便走火入魔引起了人間一場浩劫。美其名是收了蠱惑人心的花妖，不過只是想為情竇初開的戀愛爭口氣。”

我笑了笑，柔聲道：“那時我對你的情意滿滿當當，只是不甘心在情意正濃的時候你同別人跑了。這當頭一棒，打的我心亂神馳。我想收了那妖，不過證明是她用媚術誘你，並不是我自身的問題。”

我嘆了口氣：“我也知曉我喜歡你時舍了面皮，但和你好時難免矜持些。那時我在想，若我兩洞房花燭夜我終會把完整的自己獻給你，你得了我，那該多歡喜？”我看著他，無奈一笑：“不過我並不知曉，情事於男子而言最經不得誘惑。你睡了那花妖，我不怪你。我只是難過，你護著他對我說的那句‘你們兩情投意合’的話語。闞自珍，你曉得嗎？我並不是不愛你，我只是太珍惜你，卻倒最後我的珍惜抵不過一具白花花的胴體。”

張衡渾身一顫，他閉了閉眼，良久之後才睜開，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通紅不已：“時歇，我對不住你。”

我笑了笑，有些慶幸的說：“別說對不起，正是因為你我才懂了，這世間有人愛我勝過性命。”

眼神透過忘川，落在了遠處，那邊的缸中正裝著我的心上人。我的心上人在前年前如英雄那般，將走火入魔作死作的魂飛魄散的我救了回來。我的心上人願用一身修為和生生世世短命為代價換得我重塑靈胎。我的心上人也在救了我以後，害怕我難過，求著師傅將關於他的記憶全部抹去，獨留一個心上人闞自珍於我！

我有些悵然的想，他卻不曉得。

我同他青梅竹大長大的情意，那些平常簡單的往事於我而言才是最最珍貴舍不得丟棄的美好。

曾經我以為我喜歡闞自珍，現在才發現原是我錯了。年少之時，我同師兄一個被筒子困覺，從不避諱他關於女子的一切。這樣理所當然的態度，若不是歡喜？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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