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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聞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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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聞其名

“——然後呢”

狐齋宮單手托腮,面無表情。

她特意留出讓小龍自由玩耍的時間,並將返回的時間定在祭典結束的最後一刻,就怕自己這多心眼的狐貍貿然出現打擾了人家專心享受三川花祭的好心情,又開始動腦子開始琢磨稻妻的狐貍究竟是藏了什麽樣的心思;

直到最後幾處妖怪的攤位準備收起,狐齋宮這才戀戀不舍地回去找人,可原來的位置早就沒了影子,齋宮四處打聽了一下才得知那兩位早早就離開了祭典,從妖怪們描述的時間來看,也就是在她轉身離開後沒過一會的樣子,那兩位就各自離開了。

白狐腦袋上支棱的一雙耳朵當場就耷拉了下來。

小龍崽找不到,好在另一個倒是好找得很;盡職盡責的天狗大將早早離開了三川花祭返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八醞島上臨時搭建的將軍住處稍顯簡陋,宮司大人陰著一張臉甩著尾巴敲開了大晚上還亮著燈的窗戶,天狗一擡眼,就看著狐貍耷拉著耳朵托著下巴,手肘撐在了窗框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她需要一個解釋。

面對狐齋宮寫滿不滿和疑問的眼神,笹百合倒是很幹脆,言簡意賅地和對方解釋了他之前做了什麽,狐貍聽了半天沒聽到自己真正想聽的東西,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然後呢”

他給小龍做了一份味道不可名狀的鯛魚燒,攤主又送了她一份正常的,他們隨意走了走,沒聊什麽別的,就只有一份鯛魚燒作為話題還沒說幾句,然後這兩個家夥就這麽自顧自地都走了

“我想應當不必去送,這附近距離海很近的,”笹百合很貼心的提示道, “她是淵下的龍女,江流湖海,但凡是水流過的地方,只要她想,她都可以找到回家的方向。”

“我說的不是這個。”

狐齋宮說。

“我是說,你們兩個什麽都沒聊嗎……或者說你什麽都沒做嗎”

笹百合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可也許是因為狐齋宮的表情看起來太認真了,他當真很仔細地想了想,然後在狐齋宮滿是期待的目光中溫聲回答道: “她的手裏拿了兩份的鯛魚燒,所以我去幫她找了兩個不同顏色的盒子裝了起來。”

狐齋宮眨了眨眼,在之後的沈默中又眨了眨眼。

“……完了”

她茫然道。

“就只有這些了。”笹百合點點頭,表情看起來比狐齋宮更加疑惑。

“至少我沒有想到有什麽需要交流的內容,有些話是你要說的,有些決定是雷神大人去做的,我不會多說,也不會多問。”天狗的聲音是溫和的,眼神是平靜的,狐齋宮甚至沒辦法從這張賞心悅目的臉上找到一些其他的東西,他沒有開玩笑,也沒有欲蓋彌彰,只是輕描淡寫的和她講起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也許是狐貍的表情看起來太嚴肅了些,天狗輕輕皺了皺眉,煞有其事地提醒道: “是你說的,齋宮——‘不可結緣’,不是麽”

狐貍嘖一聲,尾巴下意識搖了搖。

她是這麽說過沒錯,但是也不代表她就希望自己的朋友從此變成個死板討厭又不近人情的性子。

“你當真……”她有些不確定的補充問了一句, “當真……覺得這樣沒關系的嘛”

她沒想過笹百合會因為一句提醒就做到這一步。

倒是不能說是錯的——只是他實在是割裂的太徹底,思考的樣子也太清醒,反而會容易讓人生出幾分心有不甘的遺憾。

“……至少只是做個朋友的話,沒關系的。”

許是擔心對方不能很好理解自己的意思,狐貍尾巴垂了下來,小小聲地補充道。

笹百合認認真真垂眸沈思片刻,然後他合上手中的文本,用一種更加端正且真誠的態度看著狐齋宮,點了點頭。

“是的。”

他擡眼看過來,那種清澈又溫和的松弛感再次在他眼底蕩開,只是太輕了,也太淡了,像是被月光驚擾的一波漣漪,甚至不足以支撐他為此完成一個最平常的笑容,那轉瞬即逝的美好不曾被刻意挽留過,天狗任由它輕飄飄地拂過心間,甚至連克制的意志也尚未來得及升起,便已經在下一個呼吸的時間裏自行散入風中了。

可他看起來,又像是的確是在笑著的。

“別擔心,齋宮。”

笹百合輕聲說道,他看起來是如此的愜意又從容,便顯得眉頭緊蹙的狐齋宮平白生出了幾分大驚小怪的意思。

“什麽也不會發生的,無論是擔心的,還是你害怕自己需要擔心的那些事情。你看……我現在甚至都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狐貍的耳朵噌的一下立了起來。

“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挑起眉毛剛想說點什麽,卻是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等等……且先不說你們兩個的稱呼問題,難不成三川花祭那麽長的時間你都沒找到個機會問名字嗎”

“為什麽要問呢”

天狗認認真真的反問道,又輕描淡寫的說道: “——畢竟她也不知道我的呀。”

“……”

狐齋宮又是一楞。

“小龍也沒問”

“沒問。”

天狗搖搖頭,他想了想,又道: “……說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好像叫過我的名字,不過後來看她的反應,大概是沒認真記,後續也沒打算再問清楚就是了。”

雷神的眷屬,天狗一族的大將,被人抓去臨時做了鯛魚燒卻連名字都沒問過——但是本人看起來當真是過分的坦坦蕩蕩,神情沒有半分的遺憾和不解,仿佛很能理解這樣的結果似的。

狐貍耳朵倒伏下來,難得有些無話可說的感覺。

目前為止一切發展似乎都是最合適的,沒人好奇,沒人開口,甚至他們之間的關系此時用“熟人”來形容都稍顯親密,龍蜥的後裔和塵世執政的部將彼此不知名字,連朋友一樣的氛圍也不曾建立——可真到了這樣的一步,她反而感覺自己開始有些不理解了。

“……為什麽呀。”

她下意識輕聲喃喃。

笹百合沒有回答,翻過手中的一頁紙,那聲音本該渺小到無人在意,卻又在雙雙沈默的此刻,忽然變得格外清晰分明。

……為什麽呢。

天性沈穩的天狗像是被那一聲突兀的翻頁聲打亂了原本的思緒,他聽見狐貍的疑問,感受到隨之而來的奇異沈默,原本的目光忽然就無法繼續停留在那些文字上。

是啊,為什麽呢。

年輕的將軍轉而凝視著自己摩挲紙張的手指,沈吟了幾秒不過的時間,便緩緩開口回答道: “沒什麽為什麽,只是因為沒有必要而已。”

狐貍耳朵抖了抖,風情明媚的臉上忽然就露出個很奇怪的表情。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聽到了什麽東西”

“我的確是這麽想的,”天狗溫聲回答, “我猜她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狐貍耳朵又是一抖,表情明顯變得更奇怪了。

“你知道你在用陳述句和我說話嗎”她很謹慎地問了一句。

而這一次,她在天狗的臉上看到了茫然的表情。

“……有什麽問題嗎”

狐齋宮瞧著對方那滿眼誠懇的樣子只覺喉中一噎,她張張嘴,尾巴在身後快要擰成麻花,可所有解釋落到唇邊又被她自己硬生生吞了回去,當著天狗疑惑的目光宮司大人最後卻也只是用力抓了抓頭發,若無其事地轉開了目光。

“……不,沒什麽。”

*

沒什麽問題。

一切如常,毫無逾矩之處。

阿娜爾在龍蜥群的熱切註視中打開了那兩個鯛魚燒的盒子,其中一個咬了一口,另外一個完好無缺。

“這是什麽呀,老師”阿只趴在她的背上,一臉好奇的打量著老師從水上拿回來的新玩意,阿娜爾不算是個合格的撫養人,比如說阿只今年具體多大了她完全沒有認真記過;目前只知道這孩子的成長速度對比普通人類來說似乎有些問題,只是無論是她的非人玩伴們還是她的老師,看起來都不是很在意這件事的樣子。

但是阿娜爾至少知道現在的阿只已經長牙了,已經是個可以獨立吃完一整個鯛魚燒的成熟人類幼崽了。

阿娜爾的手指在那兩個鯛魚燒之間徘徊了一會,然後捏起那個被咬了一口的,直接遞到了小孩的嘴邊。

阿只毫不設防,張開嘴: “啊——”

阿只: “唔……”

阿只: “嘔——”

阿娜爾看著趴在礁石旁邊拼命吐掉嘴裏東西的幼崽笑容愈發燦爛,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這個不好吃啦……”小孩漱了幾次口後嘴巴裏還是殘留著噩夢一般的怪味道,但她也不記仇,哼哼唧唧重新跑過來,聲音裏帶著委屈又黏糊的哭腔,非常熟練地把自己塞進老師的懷裏。

阿只感覺到老師敷衍的拒絕了兩下,就隨她去了。

“這個怪味道的留給我吧,另一個給你吃。”阿娜爾笑瞇瞇的說, “就當是補償”

小崽子猶猶豫豫,最後還是對老師的信賴讓她再次鼓起勇氣接過另一個完好無損的,低頭咬了一口,這一次很快就露出了高興的表情。

“第一個做的好難吃。”她憤憤不平地指責起來: “誰做的,老師下次不要找他了!”

“這可沒辦法直接答應你,本就是我特意找人家做的,怎麽好說沒有下次呢”

阿娜爾慢悠悠地回答著,她拿起那個被咬了兩口的鯛魚燒,停頓了幾秒後重新咬了一口,在阿只充滿敬畏的註視中神色如常地把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

“至於是誰做的……嗯,好問題。”

阿只好奇問道: “是不認識嗎”

“倒也不是。”

阿娜爾回答說。

“主要是因為他叫什麽名字,老師也沒記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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