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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媽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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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媽的神

其實在準備轉身往回走的時候,阿娜爾大致可以猜到自己會遇到什麽情況。

有些東西對於提瓦特的本地人來說大概是難以想象,難以形容的,但是她不是,在這裏聳人聽聞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對於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學生來說卻是從來都不陌生。

提瓦特的歷史記錄是斷代的,殘缺的,不完全的——阿娜爾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一點,人類所能追溯到的最早的歷史是“諸神行走於大地之上”,那便是現在人人皆知的魔神戰爭,事實上,無論是須彌的赤王文明還是璃月的漩渦魔神,他們雖然古老,但都應該劃分在這個時期裏,迄今為止她所能接觸到的唯一例外,就是蒙德的高塔孤王時期就已經覆滅的雪山文明。

如今又出現了新的地點。

——鶴觀。

鶴觀的文明在魔神戰爭之前,換句話說,也就是現在的塵世七執政之前的古老文明——但是有關更早之前的神明和信仰體系無論哪裏都找不到相關記錄,當然,這不是現在的阿娜爾需要關註的重點,她傾向於相信在魔神戰爭開始之前的一段時間內,原本統治著提瓦特的神明不得不退居幕後,甚至是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至於他們曾經的信徒……想來如果哪怕有一絲生機留存都不會毫無痕跡吧。

大概率是被遺棄了……也有可能是被摧毀了。

雪山的芬德尼爾是一種可能。

被濃霧籠罩的鶴觀也是一種可能。

提瓦特的地脈有著記錄過往的能力,從某種角度來說,阿娜爾並不意外自己能看到阿瑠這樣的孩子——雖然他能如此自如流暢的和自己對話並做出最合理的反應有些奇怪,但屬於鶴觀的秘密還有很多,倒也不必太過計較這一點小細節。

阿瑠是個乖巧又活潑的孩子。

他大概是真的太久沒有見過其他人了,嘰嘰喳喳地在金發的巫女姐姐身邊繞了一圈又一圈,她只需要用技巧就能輕輕松松地從他嘴裏套出來那些關鍵情報:正如她之前猜測的那樣,在很久很久以前,陌生的濃霧籠罩了鶴觀,雷霆的大鷲飛過,掉落的羽毛和雷鳴一起為絕望的人類帶來的小小的生機,於是他們聚集起來,向頭頂的雷電之鳶傾註單向的信仰。

這是很常見的發展,學者很清楚。

失落的文明,被遺棄的孤島,大概率從魔神戰爭開始的很久之前就徘徊不散的詭異濃霧……在這樣的地方存活的人類,不難想象會產生如何瘋狂又愚昧的想法。

阿娜爾只是感覺自己可能猜到了阿瑠的“用處”。

提瓦特是有神的。

神明統治,庇護,這是最合理的常識,信仰神明的行為絕不會是從魔神戰爭才開始的——學者不願相信神明的慈悲永恒如一,但她永遠悲觀的信任人類的愚蠢,無知,和那份基於愚昧而誕生的血腥瘋狂。

於是金發的巫女俯身靠近那眼神清澈的孩子,看著他以一顆孩子的心歡喜期待著祭典的開始,慢聲問道: “你是這場祭典的主角嗎,阿瑠”

“是的呀。”

阿瑠彎起眼睛。

阿娜爾看著他,然後又問道: “你是執行儀式的主角,還是作為儀式最重要那一部分的主角”

阿瑠撓了撓腦袋,笑容有些羞赧,也有些奇異的驕傲: “負責主持祭典是的又爺爺啦,但我的確是最重要的,這我倒是沒有錯。”

這一次,阿娜爾沒有再說話了。

她還沒有傲慢到覺得自己可以憑借幾句話就修正一位古老部落的住民最純粹的那份信仰——即使它只能用荒謬來形容,她的認知告訴她這是錯的,可對於阿瑠來說,這就是他唯一想做的最正確的事情。

不要評價,不要否認,不要拒絕。

在很久以前,某位導師曾經這樣教過她。

無論我們看到了什麽樣的東西,無論我們經歷了什麽樣的事情,無論我們身臨其境時做出了什麽樣的選擇,唯一要做的就只是保持自我——我們是屬於歷史的一部分,我們也是在見證歷史的一部分。

身為學者,身為記錄者,身為調查員。

保持清醒,孩子。

記錄我們所能記錄的一切。

阿娜爾安靜地看著被濃霧籠罩的祭場的方向,遠方似乎傳來了奇異的腳步聲,她微微蹙起眉,卻沒有動,阿瑠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歡喜和激動: “有人來了,巫女姐姐!”

“……我聽得到。”

她慢慢說道,眉頭卻皺得愈發地緊了。

從濃霧中走出的是高瘦的老人,他的眼神落在了阿瑠的身上,本就嚴肅冷漠的臉上更是露出了不滿的神色,有些嚴厲地呵斥起來: “阿瑠!你難道忘了我之前和你說了什麽嗎,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要亂跑——還不快點過來!”

“我知道錯了,又爺爺……”

孩子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很快地跟上了對方的腳步,被叫做又的老人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了孩子的手腕,一眼也沒有望向那邊的金發巫女,倒是被拉扯著的阿瑠腳步趔趄踉踉蹌蹌,他有些不舍地轉過頭,對著阿娜爾擺了擺手: “再見,巫女姐姐。”

那位老人全程都沒有看向巫女的位置,甚至像是沒有聽到阿瑠最後的道別一樣,只是拉扯著他走向了迷霧的深處。

“……”

阿娜爾勉強舒展開緊繃的眉頭,也點了點頭。

她還沒有瘋狂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進一步闖入到人家的祭典現場上去——即使阿瑠給出了邀請,但他畢竟只是個孩子。

孩子說話,一般都不能算數的。

阿娜爾思索片刻,她看著遠方霧蒙蒙的一片,隱隱閃爍著不詳的絳紫雷光,猶豫了一會後,還是選擇先去自己之前采摘幽燈蕈和收集陶罐的地方再看看。

她有些新的東西需要確定。

*

鶴觀的霧很濃,但也不至於到了一步都走不出去的程度,阿娜爾循著記憶的大致方向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摘下來的蕈子和甜甜花保持著一種詭異的新鮮度,就像是她剛剛采摘下來放在這裏一樣。

……可距離她摘完東西放在這裏又離開了這段時間,少說也應該有好幾個小時了。

阿娜爾盯著這一堆東西皺緊眉頭,她俯身撿起一株蕈子,還沒等她仔細觀察,身後便傳來了慌張的腳步聲。

“……啊!”

小孩慌張的驚呼聲自身後響起,阿娜爾轉過頭,看見不知所措背著雙手站在那兒的阿瑠,小男孩仰著頭看著她,眼中是一片懵懂純凈的疑惑和孩子小心翼翼的歉意。

“對不起,巫女姐姐……”在阿娜爾正準備開口的時候,阿瑠滿眼不安地絞著手指,怯生生的和她道歉: “我很久沒看到外面來的人了,好像不小心弄壞了你的東西……”

“……”

阿娜爾瞬間就不說話了。

她斂起臉上所有的表情,默不作聲地轉過身,俯下身子盯著孩子所有的表情變化。

這動作讓阿瑠嚇了一跳,但是老老實實的抓著手腕,乖乖任由巫女姐姐打量著。

——他是真的不認識自己。

阿娜爾很驚奇的註意到了這一點。

不是謊言,也不是遮掩,孩子所有的肢體語言和眼神變化同她證明這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初次見面;當她確定這條信息後,阿娜爾立刻毫不猶豫地轉頭向著門的方向走去——

阿瑠被她扔在身後,遲疑片刻後,還是小跑步跟上了金發的巫女姐姐的腳步。

阿娜爾的腳步很快,她像是無比清楚自己該走那條路一樣一直走了下去,直到她按著記憶中的位置終於在孤島盡頭的一處海灘上停了下來,她看著面前空茫茫的一片,只有海水和浪濤聲,沒有人類的痕跡,沒有阿釜和他的小船,沒有稻妻的七天神像,也沒有被她埋在神像下面的狐貍面具。

所以,她之前摸到的阿瑠不是錯覺。

那樣鮮活溫暖的觸感並不是地脈喚醒的一段記憶輪廓應該會有的感覺,那就是阿瑠,活生生的阿瑠。

……啊哈

阿娜爾站在那裏,忽然就輕聲笑起來了。

——和她這麽玩是吧

巫女突兀的笑音聽著愉快又冰冷,聽得跟在不遠處的阿瑠有些陌生的不安,他怯怯的看著不遠處金發的巫女姐姐,她生得好看極了,是那種令人完全生不出警惕之心的好看,只是可能她因為並不是侍奉雷鳥大人的巫女,所以她的一些行為,自己也完全無法理解。

是因為什麽誤入島上的嗎

祭典馬上就要開始了,希望又爺爺看到了身為外人的巫女姐姐,不要太生氣就是……

“小弟弟,能麻煩幫幫忙嗎”

阿娜爾若無其事地轉過身來,眉眼彎彎地看著滿臉乖巧的阿瑠, “我不過是個誤入此地的外鄉人,暫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離開才好,說起來你們這兒是不是要舉辦祭典真抱歉吶……我這副樣子前去打擾怕是不太合適,我在這附近尋個落腳處,不知道行不行”

“可以哦。”

如她想象的那般,阿瑠很幹脆的點了點頭,同意了面前巫女姐姐的請求。

“不過巫女姐姐信仰的是什麽神啊是和我們一樣,信奉雷電的大鷲嗎”

“神”

阿娜爾面帶微笑,和顏悅色地回答道: “我不信神,去他媽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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