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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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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185

何春生眼眶發紅, 伸手去拽崩潰的趙寶丫:“寶丫妹妹,別哭,別哭……趙叔叔沒事, 沒事,他只是睡著了, 只是睡著了而已!”

“睡著了?”趙寶丫努力克制難過, 仔細去看她爹, 發現她爹還有細微的呼吸,胸口還在跳, 身體也是熱乎的, 甚至眼皮還在動。她焦急的把何春生拽到床邊:“我爹還活著, 那你快給我阿爹看看啊!”說著又讓小滿拖了條凳子過來, 把人摁到了凳子上,淚眼巴巴的瞧著他。

“你先鎮定下來。”何春生安撫她, 然後伸手細細給榻上的人把脈。

幾息後,神色有些古怪道:“從脈象看, 趙叔叔心脈強勁,暫時並未有衰退的跡象……”

趙寶丫急忙問:“那我阿爹為何不醒?”

何春生又仔細看了看床上之人的面色, 擰眉:“趙叔叔眼珠子還在動, 似乎是在做夢……至於為何遲遲不醒,大概是血塊壓迫了腦中某一部分的經絡, 讓他沒辦法醒來吧。我們得盡快找到消除他腦中血塊的辦法才行,不然時日日久,恐真會危機生命。”

趙寶丫慌張無措,腦海裏想了無數的辦法, 念念叨叨的,試探的小聲問:“藥物沒辦法, 那開顱能把血塊取出來嗎?”

病房裏的幾人都驚了,不明白她為何說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言論。

何春生為難:“寶丫妹妹,人的腦袋是重要部位,不說打開後有沒有辦法縫合,疼也得生生疼死。”先前翻閱醫書,倒是看到過有開顱的記載,只是開顱的大夫和被開顱的人都死了。一個是疼死的,一個是被官府以謀殺罪斬首了。

“那如何是好?”趙寶丫眼淚又開始掉。

何春生安撫她:“你別急,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把趙叔叔治好的。”

事情已經這樣了,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趙寶丫點頭,盡量不讓自己太慌亂,給他添亂。

趙凜的小廝嚴霽見她終於不哭了,才從床頭櫃裏翻出一個樸素的木匣子遞到她手上,小聲道:“姑娘,這是大人前段時間交給小的,說是萬一他有什麽意外,就把這個匣子交給您。”之前他還疑惑大人能有什麽意外,如今……

小廝喉頭也哽咽起來。

趙寶丫接過他手裏的木匣子,打開。發現裏面是大把的銀票、莊子田地地契、紙張之下是一封信,信下面壓著一塊免死金牌。

她眼眸睜大,把免死金牌放了回去,然後又把木匣子交給何春生才拆開信認真看起來。

信的格式沒有嚴格的規定,也沒有繁雜的稱呼,開頭就單刀直入。

“丫丫,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阿爹可能已經出事了。你莫要怕,阿爹給你準備了足夠多的家產。銀票、田地鋪子莊子都有,長溪老家的宅子地下還埋了好幾箱金銀玉器,足夠你十輩子衣食無憂。還有一塊免死金牌,是阿爹特意為你求的,我兒有福,定能安穩一生……”

接下來就是絮絮叨叨的交代。

這信顯然是她爹提前就準備好的,他早知道自己遲早有這麽一天!

趙寶丫剛憋下去的眼淚又啪嗒啪嗒往下掉,把手上的信紙都染濕了。

何春生將木匣子放下,伸手攬住她的肩頭,寬厚溫暖的手順著她的發一下一下的安撫:“別哭,趙叔叔想你開開興興的……”

趙寶丫手扣住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口,眼淚洇濕了他的外裳……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穩定朝堂局勢,先前趙叔叔告假在家已經有許多官員想來探望了,若是長久的昏迷下去,官員又見不到人的情況下,說不定會生出別的心思。

就是小皇帝也會慌張。

何春生安撫好趙寶丫後,將大理寺卿邢大人、新任刑部尚書趙春喜、都察院左都禦史霍大郎幾個絕對信得過的人都請了來。

幾人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趙凜時都是不可置信。

待問過病情後,何春生撩開袍擺突然朝著幾人跪下了,沈聲懇求道:“邢伯伯、春喜叔叔,霍伯伯你們都是趙叔叔最信賴的同伴。他如今這樣,還麻煩你們一定要幫忙瞞住消息,穩住朝堂,我會盡力醫治到他醒來!”

邢大人和霍大郎連忙上前一步將他扶了起來,語氣也頗為沈重:“你這孩子,怎得如此見外,維持朝堂穩定本就是我等分內之事,何須行如此大禮!”

趙春喜也附和:“對啊,你穩住小皇帝之餘盡管救治清之師弟就是,其餘的我們來。”

何春生起身,再次朝幾人行了一禮,然後把人送出了門。等轉身,又朝霍星河道:“星河,你近日都跟著小皇帝,他若是有什麽不對勁一定及時派人來告知我。”

趙凜還在時,小皇帝尚且能克服恐懼上朝。一旦趙凜不在,他就想逃避,想躲在後宮中不去面對那些唇槍舌戰的大臣。

想到這點,何春生又道:“小皇帝若是擰巴,你就把雲亭侯府的小蜜兒帶進宮,她能管住小皇帝。”

霍星河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床邊眼睛紅腫的趙寶丫一眼,囑咐道:“你好好照顧寶丫妹妹。”說完立刻動身往宮裏去。

屋子裏只剩下何春生、蘇玉娘、趙小姑和趙寶丫四人。蘇玉娘站在房門口,看著床邊憔悴的趙寶丫,小聲同何春生道:“你近日就不必回家住了,在你趙叔叔醒來前都住在趙府看顧寶丫和他吧。”說完她又朝趙小姑道:“你也多待在家中看顧一二,何記暫時有我。”

趙小姑頷首,蘇玉娘嘆息一聲,拍拍春生的肩也走了。

等蘇玉娘走後,何春生同趙小姑道:“小姑,寶丫這邊就先麻煩你了,我先去書房一趟。”

趙小姑:“一家人說什麽麻煩不麻煩,你先去忙吧。”

何春生出了門,邊朝書房走,邊吩咐白芨:“去何府,把府上的藥房和醫書全搬到這裏來。”

等白芨去後,他到了書房,提筆開始寫信。一封給經營錢幫大江南北跑船的錢大有,一封給遠在荊州的呂勇和十二商會的雲娘子,讓他們在大業各地搜尋有沒有會治療顱內淤血的大夫。

他早年雖然游歷過大業各處,也知不太可能有這樣的大夫,但萬一呢?

總是一點微薄的希望。

信裏只提及病人是京都權貴,對他和趙凜十分重要,並未提及就是趙凜。

請他們務必十分留意。

怕對方收不到信,他特意寫了一式兩份,一份讓信差快馬加鞭的送去,另一份讓信鴿送去。

做好這一切後,白芨也帶著何府的下人把他慣用的藥堂和醫書搬來了。

他又一頭紮進了數不盡的藥材中,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有餘,趙凜的身體還是沒有好轉,反而在沈睡中日益脈搏微弱。

屋漏偏逢連夜雨。

此時,燕平山邊境又傳來消息。先前戰敗的南蠻卷土重來,且這次還聯合了北狄,一同突襲大業邊軍。振國將軍林茂一時不查,腹背受敵,重傷被圍困在燕平山脈的峽谷中。

幾次派去營救的將軍折戟而歸,軍中無人坐鎮,亂成一團,遂上書朝廷請求霍家人重新掛帥出征。

霍家歷代鎮守邊關,即便曾經沒落了,但在軍中的威信依舊無人可比。霍家一脈,霍老將軍已經年過古稀,雙腿又斷了,根本不可能出征。剩下的就是霍大郎和霍無岐、霍星河了。

兩個小輩都資歷太淺,唯有霍大郎曾經上過戰場。但霍大郎如今掌管都察院,負責監察百官,若是他一走,朝中必定動亂。

但不得不去,許庭深一脈開始蠢蠢欲動,想趁著霍大郎卸任前往邊關的功夫,把都察院左都禦史的職位奪回去。

就在霍大郎和邢大人幾個發愁選誰來管理都察院時,霍星河先斬後奏在小皇帝那拿到了聖旨和虎符,掛帥出征了。

聖旨下來的那日,霍大郎氣得險些仰倒。逼著霍星河去把虎符還了,他去求皇帝換人。

霍星河跪在霍家的祠堂裏抿著唇就是不肯,犟得讓人牙癢癢。

霍無岐勸道:“星河,你雖武功高強,但戰場刀劍無眼,聽我爹一句勸,一同進宮同皇帝請求換人。”

霍星河堅持:“舅舅不能去,外祖父需要你照顧,朝廷需要你□□!”

霍無岐:“那換我去,我比你大好幾歲!”

霍星河盯著他,實事求是道:“你功夫還不如我,去送死嗎!”

霍無岐也仰倒。

霍星河看向霍大郎:“舅舅,我也姓霍,你不讓我去是不把我當霍家人嗎?”

“渾說什麽!你明知道不是,還拿這個話來堵我!”霍大郎氣結,“你母親就你一點血脈留在世上,你小時候那般苦,舅舅找了你那麽久……”一個大老爺們說得眼眶泛紅。

霍星河不為所動:“外祖父也就您一個兒子,舅母也只生了無岐一個。”

“我是趙叔叔一手教出來的,我自認為文韜武略不輸當朝的任何一個人,也曾隨同呂州牧一同剿過匪,我去最為合適!”

他擲地有聲:“我會成為外祖父一樣頂天立地的大將軍,會把南蠻打回老家,再無侵犯大業邊境的可能!”

霍大郎還要再勸,祠堂的門開了,霍大夫人推著霍老將軍來了。輪椅滑動發出木質的哢嚓聲,霍老將軍看著霍大郎:“讓他去,星河說得沒錯,若是一直讓他待在宮中做個小小的禦前侍衛才是屈才。他是霍家兒郎,霍家兒郎就該是燕平山脈處的雄鷹,該馳騁沙場,開疆拓土,保衛大業!”

“父親!”霍大郎不可置信:“星河才多大!”

霍老將軍不怒自威:“你父親當年帶兵打戰時才十六!”

霍大郎:“那能一樣嗎?您當初是天下大亂!”

霍老將軍:“怎麽不一樣?星河比老夫當年更機警勇猛!”

霍大郎面色漲紅,在霍星河的堅持和霍老將軍的讚同下,他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只能任由霍星河點兵出征。

出征的那日天氣異常晴朗,天空浩渺無雲。

趙寶丫和春生一直把人送出了北城門,少年將軍舉著軍旗坐在高高的馬背上,滿身的鎧甲反射著烈烈燦陽,朝著他們揚起唇角。

趙寶丫眼圈紅紅,遞給他一柄黑沈粗布包裹的大刀,仰著頭囑咐:“星河哥哥,這是我爹從前用過的大刀,我把它送給你,你一定要帶著它平安回來!”這柄刀從前一直埋在她師父的城隍廟裏,前段時間就讓人去刨出來送到了京都。原是想著給她爹觸碰熟悉的物件,能讓他快點蘇醒。

霍星河接過,臉上不見離別惆悵,反而肆意張揚,看著她笑道:“你放心,黑雪都送給我了,我定能英勇無敵!”他是為大業而戰,為了千萬百姓而戰。

他骨子裏就有霍家人的熱血!

“希望下次再見,趙叔叔能給我接風洗塵!”

趙寶丫眸子暗了暗,眼眶又有了淚意,她從不知道自己如此能哭。

何春生伸手撫了撫她單薄的背脊,才朝霍星河道:“刀劍無眼,一路保重!”

霍星河瞧著他們二人,兒時的種種,天真無憂一一從眼前掠過。他淡藍的眸子如此刻的天空,語氣頗為遺憾:“看來是沒辦法喝你們的喜酒了,不過我會托人送禮來的!”

說著一甩馬鞭,黑雪嘶鳴,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追上了前進的隊伍。

少年當有鴻鵠志,當騎駿馬踏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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