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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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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155

之後趙凜每日進宮教太子讀書後再回國子監任職。

第二次去, 他果真帶了一只雪白的鴿子給太子殿下。那鴿子極通人性,只要太子伸手它就會停在他手心,太子走它就會跟隨。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趙凜又送了太子麻雀、喜鵲、烏龜、八哥……還送了他一只漂亮會念詩的鸚鵡, 終於有東西可以陪著他說話了。太子前所未有的開心,又覺得仙女姐姐太好了, 等下次見到他一定也要送對方一份大禮。

如此持續了一個月之久, 向來討厭小動物的皇後居然沒來找太子的麻煩。甚至看到太子在逗鸚鵡, 還有心情在廊下觀看。

太子都懷疑皇後被人調換了,往常父皇歇在王昭儀那, 皇後娘娘都會很生氣, 還會想辦法讓他生病。如今父皇夜夜都在王昭儀那, 皇後娘娘怎麽瞧著還很開心?

雲皇後招手讓他過去, 他抱著兔子後退兩步,遲疑著不敢走近。雲皇後居然主動走到了他面前, 摸摸他的頭,溫聲道:“太子好像又長高了, 是可以當皇帝了。”

太子抱著兔子的手抖了一下,兔子吃痛跳到了地下, 蹦蹦跳跳往院子裏竄。

“孤的兔子!”太子著急, 錯過雲皇後要去追。

雲皇後轉身擡頭看向黑沈沈的天幕,朝身後的方嬤嬤道:“要變天了, 快把太子找回來,生病了打攪皇上雅興可不好。”

方嬤嬤和幾個婢女連忙沖進院子裏去追太子。

轟隆隆幾聲雷響,冷風夾雜著雨點砸了下來,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天, 本就冷的天氣驟然又冷了好幾個度,終於在大年夜逼出了雪花。

起初是雪粒子, 繼而是細雪,等到了夜裏就是鵝毛大雪。不過一個時辰巍峨的皇宮群殿已經覆上了薄薄的一層白。

按照慣例,大年夜,皇帝是要同皇後一起守歲同住的,但老皇帝居然又留宿在了王昭儀那。宮裏的嬪妃都在暗地裏看皇後的笑話,雲皇後卻絲毫不在意。她穿戴整齊,鳳袍鳳冠加身,端坐在鳳棲宮的鳳椅上守著正廳裏的刻漏。

滴答、滴答,當刻漏的浮尺到達最後一個刻度,外頭的更鼓被敲響。鳳棲宮外突然一片混亂,吳大總管連跪帶爬的跑了進來,驚慌的喊:“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在凝露宮出事了!”

“皇上薨了!”

皇後故作驚慌,帶著一大群人跟著吳總管浩浩蕩蕩的走了。整個寂靜的皇宮沸騰起來,守歲的宮妃聽到動靜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全跑出去看。

早早睡下的太子殿下被驚醒,抓住守夜的宮人問怎麽回事。碧羅急匆匆的跑進來,開始給他穿衣,邊穿邊急切道:“太子殿下,皇上薨了,皇後娘娘讓您過去。”

太子如遭雷擊,連太子冠也不曾戴,套反了靴子就往外跑,停在寢殿書架上的白鴿和鸚鵡拍拍翅膀立刻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等等,您等等奴婢。”碧羅也來不及細想,帶著一眾伺候的人驚慌的往外跑。

太子一路跌跌撞撞跑到王昭儀的寢殿,寢殿裏哭聲震天,雲皇後氣憤的指摘聲,王昭儀驚慌的解釋聲。他身板矮小,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搖曳的宮燈下,王昭儀衣不蔽體的被扯下了床榻,他的父皇雙眼圓睜死在了王昭儀的香榻上。頭歪著,手腳痙攣,被子被抓得皺褶,形容恐怖至極。

太子受了驚嚇,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玉石地板上。落在他肩頭的雪鴿撲淩淩沖出寢殿,頂著夜風寒雪掠過紅墻綠瓦飛出了皇宮,落在了趙家的後院。小黑最先警覺,汪汪汪的狂吠,其餘幾只狗狗聽到動靜也跟著犬吠起來。藍白貓用厚實的身體撞開了窗戶,跳進了趙寶丫的屋子,伸出爪子用力巴拉著她的手臂。

趙寶丫從睡夢中睜眼,聽見貓貓喵喵喵的一陣亂叫後,整個人瞬間清醒,騰的坐起來。胡亂套了衣裳,披了鬥篷,穿上靴子就往東邊的院子跑。守夜的小滿急急披了衣裳跟著沖了出去,頂著滿頭的風雪茫然的喊著姑娘。

此時趙凜也聽見動靜,早穿戴整齊匆匆出來了。父女兩個迎面撞上,幸而趙凜及時扶住了她雙臂才避免她摔倒。

她一站穩就急切道:“阿爹,皇帝薨了,死在了王昭儀寢殿,皇後已經帶人過去,整個皇宮亂了套。”

她話音才落下,沈悶的鐘聲在雪夜裏遠遠的傳來,足足響了九下,震得整個京都都為之震顫!

京都所有的官員從夢中驚醒,恍惚間以為自己做夢,持續不間斷的響了五次九數後,眾官員都著急忙慌的開始穿戴朝服,速速命人備轎,馬不停蹄的往宮門口趕。

九五之數乃是天子駕崩,年前皇帝還好好的,大年夜怎麽就薨了?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所有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等六部的人趕到宮門口時已經看到趙凜、霍大郎以及邢大人進了宮。眾人唯恐自己慢了,下了轎,連滾帶爬的往宮裏趕。

長長的宮門甬道堆積了厚厚的雪,天黑路滑,不少人跑著跑著官帽、靴子、腰帶就掉了。一大群人迎面和皇後派來的太監撞上。原本以為要領眾人去皇帝的寢殿,沒想到最後轉到了後宮王昭儀的凝露宮。

眾人也不敢多問,皆垂眉斂目彎腰繼續走。跨進凝露宮後繞著回廊到了王昭儀的寢殿門口。太監停下,眾人擡頭,朝迎出來的皇後急切的問:“皇後娘娘,皇上究竟怎麽了?”

皇後娘娘以帕拭淚,哀痛哭道:“皇上殯天了!”

眾臣得到肯定的答案,不管真心假意,該哭的時候都絕不含糊。齊齊跪倒在地,哀痛大哭。

眾人哭了一番後,終於有人開口質問:“敢問皇後娘娘,皇上是如何殯天的?明明年前還好好的,也沒聽見有什麽大的病癥?”

雲皇後拭幹了淚,看向眾人,咬牙切齒道:“都是王昭儀這個賤人,她魅惑皇上,為了懷上龍子居然在屋內點毒香,掏空了皇上身體。皇上已經連續兩個月留宿她這裏,今夜也是如此,皇上是吸入了有毒的情香興奮過度才突然暴斃!”說著朝身後的人道:“把王昭儀那個賤人給本宮拖出來!”

宮人齊齊應是,又跑進寢殿將尖叫求饒的王昭儀給拖了出來,然後丟在眾臣面前的雪地裏。

眾人之擡頭瞧了一眼,就恨不得自己眼瞎了。

厚重的積雪上,王美人披頭散發,衣不蔽體,玉體橫陳,被太監摁住,哭著喊冤。

瞧見一群大臣,她又瑟縮羞憤的用力扯著自己單薄的底衣。咬著早已經破損的唇角喊冤:“臣妾冤枉啊!”她求救的看向王翰林。

王翰林心痛如絞,立刻從一群人中站了起來,跑過去扶自家女兒,悲痛看向雲皇後:“皇後娘娘,昭儀娘娘向來得皇上看中,定不會做出如此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她,求娘娘明查!”

雲皇後冷哼:“王翰林,本宮還沒找你,你居然跑出來送死。宮中沒有此等害人的媚藥,定是你同王昭儀共同謀劃此事才害了皇上。來人啊,將王翰林和王昭儀拖下去杖斃,以慰皇上在天之靈!”

侍衛上前要去拖兩人,王翰林求救的看向趙凜。趙凜起身阻攔:“慢著,皇後娘娘!”

雲皇後看向趙凜,眼神犀利:“趙祭酒是想袒護他們,莫非也是同黨?”

“袒護不敢!”趙凜拱手一禮,“皇上駕崩乃是大事,不能光憑娘娘兩句話就斷生死和兇手,需得找太醫過來查過眾臣才信服!”

他一開口,邢大人、霍大郎也跟著開口。六部的大人互看一眼,也跟著附和:“趙祭酒說得對,皇帝駕崩乃是大事,不可草率!”

眾臣齊齊跪拜要求查驗,雲皇後無法,只好請了太醫院院判過來查驗。方嬤嬤朝皇後使眼色,示意已經打點過了。

就在雲皇後信心滿滿時,太醫院劉院判走了出來,跪倒在皇後腳下,然後道:“啟稟皇後娘娘,王昭儀使用的香只是最普通不過的安眠香,只是安眠香裏摻雜了西域普陀寺的‘斷魂引’,‘斷魂引’無色無味,女人聞了沒什麽大礙,男子用了會飄飄欲仙,長此以往會血脈上湧,頃刻斃命!加之皇上又在床上……”

王昭儀臉色已經煞白,連忙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她快速抓住太醫話裏的關鍵詞,急道:“我只是讓馮總管去買普通的安眠香,‘斷魂引’絕對不是臣妾放的,是有人在陷害臣妾!”她已經口不擇言了,驚慌四顧,指著左邊臺階上的秉筆太監馮樂。

馮樂撲騰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奴才不知道啊,王昭儀讓奴才去買安眠香,說皇上近日睡不好。奴才出宮回來,半路被皇後身邊的方嬤嬤攔了下來。她帶奴才見了皇後,皇後娘娘說王昭儀得寵,想給王昭儀一點教訓,讓奴才在安眠香裏加一點藥。藥不致命,只會讓王昭儀終生不孕,容顏蒼老。皇後娘娘允諾奴才,事成之後讓奴才當掌印太監,取代吳大總管的位子,奴才才照半的!”他連連磕頭,“奴才冤枉,奴才真的不知道。”

被點名的方嬤嬤撲通一聲也跪下了,雲皇後面色發白,護甲扣住掌心。

她怎麽也沒想到馮樂居然把他們的交易抖了出來:他是蠢嗎,若是不說尚可保命,咬她出來有什麽好處?

“放肆!”雲皇後大怒,一腳踢在馮樂身上:“狗奴才,誰讓你胡說八道攀咬本宮的?”

眾臣開始竊竊私語。

馮樂捂住肚子從雪地裏爬了起來:“奴才不敢胡說,諸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宮外萬香閣查,奴才年前十一月二十日化名馮大在那裏買了香料,他們都是有賬目的。”

“宮中沒有‘斷魂引’,皇後娘娘能給奴才必定也是讓人去宮外買的,諸位大人也可去查。”

雲皇後慌了,朝著守在外頭的禁衛軍大喊:“來人啊,快來人,快把這個滿口妖言惑眾的閹人拉下去,他和王昭儀是一夥的!”

趙凜大喝:“皇後娘娘,既然有疑點就要查證,您如此驚慌莫非心裏有鬼?”

六部的大人心思轉得飛快,若是皇後真對皇上動了手,那就是大罪,一但皇帝死了,年幼的太子要幾位必定就需要一位太後坐鎮。他們各家也有女子入宮為妃,皇後倒了,這位太後必定就出在他們幾個世家。

所以,皇帝到底怎麽死的,一定得查清楚!

想到這,六部的所有官員也集體發難逼迫:“皇後娘娘,既然有人指認您,還請您移步等候調查!”

“反了,反了,你們想造反嗎?皇上剛死,你們想造反嗎?”雲皇後氣急,指著眾人的手都在發抖:“來人啊,還不快把這個死太監和王昭儀等人拖下去!”

有侍衛立刻就要上前,霍星河和姜子安往前一步擋住那侍衛去路。禁衛軍大統領看了一眼現在的形式,朝禁衛軍揮手,所有人禁衛軍齊齊拔刀指向皇後身邊的護衛。

場面被群臣控制,雲皇後被架空。大太監吳為當著所有人的面翻看前兩個月的出宮記錄,發現皇後娘娘身邊的方嬤嬤曾經出過宮一趟。嚴刑逼供下,皇後宮裏的宮女說出方嬤嬤在宮外有相好的,那日出宮曾見過對方。

隨後邢大人以及新任的都指揮使原禦林軍副統領周曦兵分兩路,一堆人馬去萬香閣把掌櫃連同賬本一同帶來;一隊人馬出宮去找方嬤嬤那位相好的。很快兩方人馬被帶了來,萬香閣的掌櫃證實十一月二十日那天馮公公確實只買了普通的香料。方嬤嬤那位相好的都沒見過這種陣仗,一聽皇帝駕崩了,立馬就把方嬤嬤讓他找西域商人買‘斷魂引’的事抖了出來,並不住的求饒。

眾臣齊齊看向雲皇後,先前狼狽的王昭儀氣憤得大喊:“皇後,證據確鑿,是你嫉妒臣妾,借臣妾之手害死皇上,然後栽贓嫁禍!”她一激動,身上僅剩的布料就遮掩不住胸口,忍不住打著哆嗦,羞憤嗚咽起來。

這場面實在不雅,看著她白花花的大腿和起伏的胸脯有的官員忍不住吞咽,有的官員別開目光。若遲遲不結束,只怕還沒洗脫冤屈,人就得凍死。

趙凜出於對女子的尊重解下鬥篷遞給了王翰林,王翰林連忙接過將王昭儀裹了起來。厚重的鬥篷一罩下來,王昭儀總算好受了不少,只是雙眼依舊紅腫不堪。

大雪的天,雲皇後背發寒,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不然自己漏怯。挺直背脊高聲道:“本宮沒讓方嬤嬤去買過什麽藥,那不過是她自作主張。本宮更沒有讓馮總管陷害王昭儀,僅憑他們兩個,沒有切實的證據,你們憑什麽認為是本宮做的?”如今只有棄卒保車,兩個下人想空口白牙的攀咬她。

休想!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王昭儀寢殿裏突然沖出一人。赤足,散發,雙眼紅彤彤,鼓足莫大的勇氣,用力吼道:“是皇後,是皇後害死了父皇!”

碧羅帶著一群仆從跟著沖了出來:“太子殿下,您快穿鞋,會生病的!”

太子甩開碧羅的手,再次指著震驚的皇後吼道:“是皇後娘娘,是她害死了父皇。孤先前聽皇後娘娘說孤長大了,可以當皇帝了。還聽見皇後娘娘找馮公公來,給了馮公公一萬兩銀票,又拿了一盒藥給馮公公。還說就是想懲戒王昭儀,要是馮公公不照辦就殺了馮公公!”

“孤都聽到了。”他當時害怕皇後瞧見他,一溜煙的跑了,壓根也不知道皇後娘娘是要害父皇。

父皇雖然很少同他親近,但還是關心他的。

皇後不僅害死了父皇,碧羅還偷偷告訴他,他的母妃也是皇後娘娘絞死在了冷宮。

他雖記不得母妃了,但他討厭皇後。

“太子!”雲皇後尖叫,再也抑制不住顫抖:“誰教你誣陷本宮的?本宮可是養了你整整六年!”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太子可不是別的什麽人,皇帝死了,太子就是下一任皇帝。

而且,孩子怎麽可能說謊!

趙凜盯著皇後:“娘娘,您還是認罪吧,太子殿下他不會說謊!”

刑部顧尚書:“娘娘,謀害皇上,按例要抄家滅族。您若是自裁,追隨皇上而去,這事臣等保證守口如瓶!”

皇帝死在妃子床上,還是被皇後謀害的,這事若是傳出去皇室的臉面也不用要了!

所有人都跪下求皇後一死,這就是在逼迫。

逼她去死!

雲皇後掃過王昭儀憤恨的臉,掃過小太子惱怒的眼,掃過眾臣威逼的視線。神態漸漸癲狂,繼而不可抑制的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們這群亂臣賊子,就是想逼死本宮是不是?以為本宮沒了,你們的女兒就能當上正宮太後?”

“哈哈哈”皇後突然伸手,一把拽過就近的太子,拔下發間的鳳簪抵在太子細嫩瘦弱的脖頸處,大吼:“做你們的春秋大夢,本宮就算把這養不熟的白眼狼殺了,也不便宜你們!”

鳳簪劃破皮膚,有血珠不斷的往下冒,太子吃痛,眼淚禁不住簌簌的落下。哭著朝趙凜伸出小手:“太傅……”

眾臣緊張:“皇後娘娘有話好說,臣等沒那個意思,您快放了殿下!”

“對對對,您快放了殿下!”

整個大業朝就這麽一根獨苗苗,連個宗室旁支都沒有,萬不能死了!

一旦死了天下得大亂!

所有人都心驚膽戰的盯著雲皇後手裏的發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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