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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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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105

趙凜眼角抽搐, 扭頭朝後面的趙寶丫喊:“丫丫,把鷹隼給他們。”

趙寶丫也認出了呂勇,他爹沒說話, 她也沒亂喊。把手裏的鷹隼往天上拋去,然而, 那鷹隼打了個彎又賴在趙寶丫腳邊不走了, 甚至還蹭了蹭她的腳踝, 嗷嗷的叫。趙寶丫不信邪了,連續丟了五次, 一群響馬就盯著那傻鳥轉了五圈又飛回了那小姑娘的手裏。

眾人心道:三當家養的這只隼莫非是只傻的, 沒事同肥羊這麽親熱, 把他們面子往哪裏擱。

正這樣想著, 一坨鳥屎淋了他們滿頭,惡心得他們直想吐。

那鳥在趙寶丫的警告下, 終於不情不願的落在了呂勇的肩上。呂勇騎馬退到一邊,其餘十幾個響馬猶猶豫豫的, 他一眼掃過來,猶豫的響馬終於退開了。

趙凜的車隊緩緩從他們中間穿過, 最終消失不見。

其中一個響馬不甘道:“三當家的, 大當家的吩咐……”

呂勇不耐,罵道:“還嫌身上不夠臭?還不快去換衣服洗洗!”

他這樣一說, 眾人才驚覺身上已然臭氣熏天,也不糾結跑掉的肥羊了,邊幹嘔邊往回跑。眼看人快跑沒影了,墜在最後頭的呂勇道:“你們先回去, 我去前頭看看打頭陣的兄弟。”

然而,前頭中了軟筋散的兄弟終究是錯付了, 壓根沒等來呂勇。倒是趙凜一行人行到荊州地界一處茶棚,被呂勇趕上了。

陶禦廚幾個本就驚魂未定,瞧見他趕上來嚇得跳腳,全縮在一塊。

趙凜安撫他們:“莫慌,這人我認識,不會動你們的。”

等呂勇跑近了,翻身下馬,和趙凜坐在一處互相問候,他們才信了。

趙凜請他喝茶,呂勇擺手:“不用了,我時間緊迫,待會兒還要趕回寨子裏。”

他不喝,趙凜也不勉強,直接問出心中疑惑:“你不是在長溪嗎,怎麽跑到寨子裏去了?”他故意避開響馬一詞,顯然是給對方留面子。

呂勇羞惱已經盡去,剩下的就是無奈和不甘:“你走後不久,呂家的主母將我和我小娘敢出了家門,還雇人處處為難我們母子。江寧郡我們是待不下去了,就一路往西北來謀生,我娘在路上因病故去,我無家可歸,無意中在雲中一代救下了十三寨的寨主,才入了寨當起了響馬。”

提起響馬,他臉又現薄紅,畢竟讀過幾本書,受過先賢教導的。要是被周先生知道他幹這行當,估計能氣死。

“我當響馬也才一個月,並未造殺孽,都是搶財物。”

趙凜倒是比他想得開:“那你這響馬當的不行啊,不殺人人就要殺你。”

呂勇也知道,可能是他當響馬的時間太短,委實下不了手。

“不說這個了,我來是告誡你小心。前些日子靜王府派人傳話,說是朝廷有肥羊要來,讓大當家的派人去截,不必殺人,只管取貨。你一個狀元是怎麽被貶到了荊州,又怎麽得罪了靜王府?”

趙凜:“此事說來話長。”他顯然不打算說了,而是反問:“十三寨和靜王府有什麽關系?據我所知,靜王府有個十二商會。”

呂勇:“靜王府沒來前,荊州是盜匪的天下。靜王府來後,肖鶴白帶著他的三千禁軍到處剿匪,官匪打了很多年,誰也奈何不了誰,最後就和平相處了。平日裏也有些往來,只要匪不動靜王府,肖鶴白就不動匪,有時候還互相協作。像幫他們劫看不順眼的朝廷命官是常有的事,反正有銀子。肖鶴白建了個十二商會,我們寨主想壓他一頭,就建了個十三寨。”

“這次我們沒搶成,之後靜王府肯定還會想別的法子為難你的,你多註意些。”

讀書時的友誼總是要來的純粹點,趙凜和十三寨之間,他肯定是更偏向趙凜的。

趙凜點頭:“多謝了,你們這樣搶,商人還敢來荊州?”

呂勇:“也不是人人都搶的,過路的商旅只要是插了十二商會的旗,我們就不會動。”

趙凜:“那你這次沒搶我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呂勇起身,臉上有了點笑意:“不過,要是現在不走,就真的有事了。”說著拱手告辭,毫不拖泥帶水的翻身上馬。然後把馬背處夾著的一面棋子朝趙凜丟下來:“這是十二商會的旗子,你們插上吧,一路上可報平安。”最後沖看著他的趙寶丫和星河笑了笑,一甩馬鞭走了。

馬匹所過處,黃沙漫天,饒是茶棚有木板擋著,幾人還是吃了滿嘴的灰。趙寶丫呸呸兩聲,茶也不想喝了,用頭巾裹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趙凜把棋子插在最前頭的馬車上,吩咐車夫繼續趕路。荊州地大人稀,一行人上路後直到入了夜也沒瞧見一個城池和人影,有的只是漫天的黃沙,和偶然經過的響馬。看到他們的車隊都露出貪婪的目光,又因為那面旗子偃旗息鼓。

不同於白日的幹燥,夜裏又陰冷的出其,竟是比下雪天還冷,趕路是受不了了。趙凜尋了一處天然的巖石洞生火鋪床,眾人緊挨著睡,洞口一雙雙碧綠的獸眼久久徘徊不去。

陶禦廚都快嚇尿了,熬粥的手都在發抖:“我去,這是什麽鬼地方?”要是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估計會留在京都。

在雲中雇的車夫邊往火堆裏添柴邊道:“荊州地廣人稀多盜匪多豺狼,尤其是入夜,很少人敢出來的。不過有火,它們不敢靠近。”說著說著就發現手上的柴火所剩無幾了,估計燒不到天明。

車夫驚慌看向趙凜,趙凜安撫道:“別慌,沒事的。”他家丫丫五歲就睡在老虎窩裏了,幾頭狼壓根不怕。

然後車夫幾人發現,就算火勢漸小,那些狼也不進來,只叼了柴火放在巖洞門口,然後靜靜守在門口像是在站崗。

甚至還有一頭狼叼了一只咬死的兔子甩了進來。

尼瑪,不是說荊州的狼兇狠嗎?怎麽像狗一樣?

奇妙的過了一夜,次日一早起來,那些狼早沒了蹤影。眾人裹上風衣繼續趕路,又行了五日,接近城池時路上倒是看到了一些莊稼,多是小麥高粱居多,但大多焉黃漲勢並不好。接近日暮,他們終於看見了城池,城門在孤零零的黃土地裏顯得特別雄偉高聳。走近了才看清楚城墻都是用沿路常見到的石灰巖搭建而成。

站在城下時更顯壓迫感十足。

守城的士兵看到他們車子上插著十二商會的旗子,態度很是客氣。待看到趙凜的通關文書時又很是詫異,打量了他好幾眼才放行。等車隊過後,立刻有士兵匆匆往靜王府的方向跑。

出人意料的是,城內並不如城外一樣威嚴。道路還算寬敞,但都是土屋居多,不同於長溪的繁華和特有的人文氣息。這裏的房屋多是土平房,百姓大部分都蒙著頭巾,人高馬大露在外頭的肌膚都黑得很,丟在夜裏不掌燈幾乎都看不見了。零星幾個白一點的,估計都是家境不錯了。

他們一行人到這都成另類了,尤其是趙寶丫白得幾乎發光,就像一顆珍珠掉進了黑煤球堆裏。

路過的百姓都好奇的朝這邊張望,又警惕的不敢靠近。

直到他們貓貓的指引停在了一青磚白瓦的縣衙前,眾人才終於恍然大悟,這只怕是新來的縣令大老爺吧。

嘖,定是得罪了權貴被貶過來的倒黴蛋!

這縣衙唯一的優勢也只能說大了,整座屋子破敗雕落,廊下的文登鼓上布滿了蛛絲,寫著‘明鏡高懸’的牌匾搖搖晃晃,垂下一角,像是被響馬洗劫過後留下來的殘骸。趙凜一行人陷入了沈默:他們這不是來上職,是來開荒的吧?

前頭的縣令到底死了多久,縣衙官差都跑光了嗎?

這是一點都沒考慮到後來的人啊!

陶禦廚跳下馬車,先上前敲門。砰砰聲震得頭頂的牌匾一陣搖晃,一陣風吹過,‘哐當’,牌匾最終承受不住重重砸在了地上,激起一地的灰塵。

跳開的陶禦廚吃了一肚子的灰,扇著鼻子連連咳嗽。

趙寶丫懷疑:“阿爹,這能住人嗎?”

趙凜充分發揮從前苦中作樂的精神:“能,這比破廟好多了,待會再釘回去就行。”他越過陶禦廚伸手去推門,手還沒用力呢,又是哐當一聲,大門分兩邊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躺著。

他終於體會到當初陸坤被冤枉推他時的心情了,就他媽的操蛋。

這麽大的動靜終於驚醒了縣衙內熟睡的師爺和四個衙役,幾人急急忙忙沖出來大吼:“哪個不要命的,縣衙都敢闖!”

跑得太急,這幾人不是鞋子穿反了就是帽子帶歪了,要不幹脆褲腰帶都沒系起來,邊走邊提。

看見高大的趙凜和白得發亮的趙寶丫和何春生以及身後齊整穿著不錯的仆從時,都楞了楞,態度好了幾分。

“你們找哪位啊?”

趙凜有些無語,掏出隨身的官印和文書遞到師爺手裏,師爺翻開一看,雙目圓睜。隨即笑了起來:“原來是新上任的縣令大人啊,請進請進。”

趙凜往地下看:“這門?”

師爺忙道:“門不礙事的,待會請城裏的工匠釘一釘還能用。”

趙凜又指指衙役:“就四個衙役了?”

師爺開始訴苦:“咱們這個地方窮啊,自從上一任大老爺沒了後,縣衙連個進項都沒有,也沒事可做。大家都覺得沒前途,全回家種地找別的營生去了。”

縣衙的分前院後後院,前院是縣令辦公的地方,後院則是縣令家屬住的地方了。這裏的師爺和衙役大多都是本地人,平日裏是會回家睡的,只有個別個不喜歡回家的,白日裏喜歡待在縣衙廝混。

反正縣衙已經很久沒主人了。

如今有了新的縣令,自然位子要騰出來。

師爺把趙凜等人帶到後院,引到正廳。幾個車夫和家仆幫忙把行李全搬下來,放到地下時又激起一地灰塵。

眾人都用力扇著面前的灰塵,趙凜環顧一圈盯著滿桌椅的灰塵問:“你們平日住這裏都不打掃的?”一個地方破不破是一回事,幹不幹凈又是另一回事了。

窮和幹凈沒有必然的聯系,關鍵是看住的人的態度。

顯然,師爺和幾個衙差是個懶的。

師爺訕笑:“打掃了沒人住還是會積灰,您來了我們就掃。”說著朝四個衙役使眼色,幾人伸手就往臟兮兮的桌椅掃去,眼睛卻貪婪的往正廳裏的行李上瞟。

擦完的桌椅還是臟的,陶禦廚幾個幹脆去後院打了井水自己來收拾。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已經臨近子時,眾人吃了些幹糧填肚子。趙凜就讓他們把行李暫時鎖在西廂房,先去睡一覺,明日清晨起來再整理。

眾人都疲憊不堪,幾乎是沾上床鋪就睡了,陶大廚和幾個車夫的鼾聲尤其大。

夜晚的荊州城籠在冷霧裏,月亮升上中天,難得有了皎潔的時候。這裏的月亮較京都的月亮更圓更大,也更冷。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鼾聲裏,月漸西沈,隱入雲層。

寅時中,正是睡得深沈時,漆黑的院子裏傳來輕微石子滾動的聲音。行走在屋頂上的貓貓睜著泛綠的眼睛往院子裏看,輕輕喵了一聲,跳到了趙寶丫的屋子前面,剛要往裏鉆,就被一雙修長潔凈的手撈了起來。

“噓,別打擾她睡覺。”來人抱著貓貓扣響了趙凜的房門,卻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他眸子微轉,抱著貓貓快速扭頭往廂房去。

距離廂房不足百步,只聽見裏面傳來沈悶的摔打聲,間或幾聲壓抑的慘叫。他靠近,廂房的門突然開了,五個黑影咕嚕嚕滾到了他腳邊。

他站住,懷裏的貓貓喵了一聲。

“丫丫?”廂房門口突然傳來趙凜的聲音,緊接著一簇火苗亮了起來。高大的身影籠在火光裏,訝異道:“春生?怎麽起來了?我打人的聲音太大了?”

地上滾著的五個人滿臉青紫,被捆住了手腳,堵住了嘴巴,嗚嗚嗚的叫喚。像面前抱著貓貓的清俊少年求救。

他娘的太兇殘了,他們手還沒摸到那些東西呢,就差點被打骨折!

現在的讀書人握的不是筆桿子是大刀嗎?

何春生搖頭:“不是,白日在正廳就瞧他們鬼鬼祟祟,方才貓貓去找寶丫妹妹,被我截住了。”

這五人正是白日見過的師爺和四個衙役。

趙凜誇他:“不錯,有點眼力勁。”

他把五人串在一起拉到前頭的公堂上,何春生抱著貓貓跟了過去。公堂裏盞了燈,趙凜手裏捏著一把削薄的小刀,坐在略微有些搖晃的太師椅上,對著幾人嚴聲道:“好好的衙差不當,偏要當賊?”

被串成螞蚱的五人:嚴重懷疑縣令大人來的路上被馬匪截殺掉包了,怎麽做派比土匪還土匪!

師爺嗚嗚嗚的求饒,不斷以頭點地。

趙凜:“想說話可以,待會把你們嘴裏的布拿了後不許喊叫,否則就割了你們的舌頭!”

師爺和四個衙役瘋狂點頭。

趙凜擡頭示意,何春生立刻上前,把五人嘴裏的破布扯了。五人立馬磕頭求饒,偏偏又不敢太大聲了。

“大人,饒命啊,我們就是窮瘋了,鬼迷心竅!”

“對對對,我們就是窮瘋了鬼迷心竅!”

趙凜起身在他們面前走了兩個來回,鞋面摩擦地面的聲音像是刀碰到磨刀石的沙沙聲。五人提心吊膽之際,就聽趙凜道:“同本官說說荊州的情況吧,小到民風、大到周遭形式,事無巨細都說一遍。”

他這次來,發現霍老將軍的輿圖和荊州現狀有少許的差異。應該是霍老將軍不在的這些年,荊州又發生了變化。呂勇前幾日也大概說了一些荊州的情況,但他需要知道的更清楚,這幾個當地的老油條應該知道得很清楚。

鋒利的刀尖一直在幾人面前晃啊晃,幾人自然不敢說謊,爭先恐後的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說了。

總結起來就是:荊州雖然大,但大部分是荒地,城池分布也雜亂。靜王府前幾年開始改建荊州,以靜王府為中心,將城池改造成了一個同心圓。把所有的城池百姓都遷到了一個城內,十二商會的十二個主事府邸散在外圍圓線上,下轄的官員,知府、知州、通判、縣令等府邸都安置在內圓線上。朝廷派來的官員其實沒什麽實權,都是依附靜王府而生,要是不聽話的就會像上一任縣令一樣——死無全屍。

城池之外是散落響馬、土匪、游牧民族之流。

這樣能有效的防止響馬侵襲,又能加強對荊州所有人的管控。

趙凜覺得這樣挺好:羊都在一個圈裏頭,也省得他到處跑。

幾人說完了,殷切的看著趙凜:“大人,卑職們知道的都說了,能將卑職們放了嗎?卑職們保證以後再也不幹這種事了。”

趙凜是不相信發誓的,正尋思著要把這五個人怎麽辦。旁聽的何春生突然上前,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一人嘴裏丟了一顆奇苦無比的藥丸進去。他們還沒反應過來,那藥丸就順著下咽的動作流進了喉管。

這種情況下餵到嘴裏的東西能是什麽好的!

幾人連聲呸呸呸,恨不能伸手去扣。然而手還綁著,藥丸已經到了餵裏,哪裏還吐得出來。下一秒肚子就開始痛,那疼接連不斷,壓根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就像是一把刀在腸子裏面不斷的翻攪。

疼得人想死!

師爺額頭沁出大顆大顆汗,仰著無力的腦袋,驚恐問何春生:“你給我們吃的什麽?”

何春生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白玉生光的臉,輕飄飄道:“毒藥,以後沒個月都會發作一次,沒有解藥會一次比一次疼,疼到渾身抽搐,最後腸穿肚爛而死。”

他停了半秒,又道:“不過你們放心,只要聽話,解藥會按時給你們的。”

五人被恐嚇了一番後,被放了回去。等府衙重新歸於寂靜,趙凜才問何春生:“真是毒藥?”

何春生搖頭,聲音溫潤:“不是,只是普通肚子疼的藥,疼過就沒事了。”他是醫者,不輕易害人。

趙凜笑出聲:“一年不見,長心眼了?”

何春生含蓄的跟著笑:“我娘說,人善被人欺,我覺得挺對。”

趙凜先前還覺得兩個孩子不好照顧,看來是想多了。春生這孩子有自己的主見,也有謀算,又會醫,人也聰明懂變通。

是個頂好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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