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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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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7

之後的三日, 被解救回來的十幾個孩子都被認領了回去,唯獨家裏的這個小狼崽子問都沒人來問。

衙門裏的人也壓根忘記有這一茬,把小黑還回來時, 只顧著感謝他。

趙凜適時的提醒:“我家那孩子要如何?”

領頭的官差連忙道:“娃兒您送回來吧,實在找不到他的父母, 只能在城裏尋一戶沒有孩子的好人家收養了。”男娃娃, 年紀又小, 還是有挺多人會收養的。

趙凜點頭踩著積雪往家裏走,街道上的雪已經化了大半, 不少店家在清掃鋪面前的積雪。路過糕點鋪子時, 一陣甜香味傳來, 他想了想, 走進去挑了幾樣糕點打包。路過街口的拐角時,又拿了四串糖葫蘆。

等回到家中, 趙小姑也在清掃院子,昨日堆得雪人散落得到處都是, 已經不太能看了。屋子裏沒瞧見兩個孩子,他問:“丫丫和那孩子呢?”

“在隔壁呢, 俺去喊他們。”趙小姑接過他手裏的糖葫蘆和糕點, 疑惑問:“大哥買四串糖葫蘆作啥子?”他們家加春生也就三個娃啊。

趙凜:“還有一串是你的。”

趙小姑楞了楞,眸光閃動:“給, 給俺的?”她笑容訕訕,“俺也不是小娃娃,吃什麽糖……”

趙凜難得笑了兩聲:“你小娃娃的時候也沒見你吃糖啊?給你吃就吃,又沒規定一定要小娃娃才能吃糖。”他把大氅脫下, 繼續道:“讓他們玩吧,午飯時再去喊人。”

“對了, 鋪面怎麽樣了?”

趙小姑連忙道:“鋪面已經定下來了,玉娘姐姐在找人修葺呢,大概月底開張。”

“嗯,開張那天你提前告知我,我那日空出來一起去瞧瞧熱鬧。”他邊往書房走,邊道:“那娃兒的東西收一收,午飯後要把人送走。”

趙小姑欣喜:“找到他家人了?”

趙凜搖頭:“沒有,壓根沒人來認領,衙門那邊說給他找一戶好人家收養。”說著他又從衣兜裏摸出五兩銀子:“待會你去臨街的布莊給他置辦幾件冬衣鞋子。”也算是他照顧丫丫的報答了。

趙小姑接過銀子,神情有些郁郁。

午飯時,趙小姑把兩個娃兒喊了回來。飯桌上,小崽子依舊不怎麽說話,大部分時候是趙寶丫小大人一樣的給他夾菜,一個人上演單口相聲。

等他們吃得差不多了,趙小姑拿了冰糖葫蘆出來。趙寶丫歡呼一聲,舔了一口,甜津津的,彎著眼催促小男孩:“哥哥,快吃呀,可好吃了。”

小崽子也跟著舔了一口,趙寶丫立刻問:“甜不甜?是不是很好吃?”

小崽子點頭,淡藍色的眼眸彎了彎。

趙凜放下碗筷,朝小崽子道:“快些吃,等吃好了,我送你去縣衙。”

原本還在笑的小崽子嘴角撇了下來,把手裏的糖葫蘆一砸,砸在地面上不吃了。淺色的眸子瞪著趙凜,看上去很兇。

趙凜擰眉,命令他:“撿起來!”什麽毛病,吃的東西往地上砸!

小崽子抿唇就是不動,氣氛一時焦灼。

趙小姑連忙打圓場:“哎呀呀呀,好好的糖葫蘆怎麽丟了?沒得浪費。”她瞧見紅艷艷的果子粘在地下,心疼死了,彎腰撿起來,拿去竈房洗。

趙凜深吸了一口氣,沒再看著他。

趙寶丫吃糖葫蘆的手頓住,長睫眨呀眨,問:“小哥哥的爹娘來找他了嗎?”

趙凜委婉的說:“官差叔叔們會給他找爹娘的。”

小團子顯然沒聽懂,情緒顯而易見的低落起來,手裏的糖葫蘆都沒那麽甜了。

等趙凜拿起包袱要把他送走是,小崽子抱著桌腿就是不動,看他像是在看一個騙子。兇狠的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趙凜任由他咬,語氣平淡道:“你再怎麽鬧也還是要去府衙的。”

小崽子似乎終於意識到反抗沒用,松了嘴,任由他抱了起來。等人走了出去,趙寶丫追到了門口,聲音悶悶的問:“小姑,不可以留下小哥哥嗎?”

趙小姑對養娃娃的辛苦深有體會,嘆了口氣道:“你阿爹養你一個都費勁,再養一個肯定不成。”小娃娃從小到大,不僅僅是吃口飯那麽簡單。比起在自己家,給娃兒找個父母健全的家更好一些。

趙寶丫哦了一聲,抱著貓貓去隔壁找何春生了。何春生最近在學把脈,摸了一會兒她的脈搏,擡頭問:“你今天是不是吃了糖葫蘆?”

方才還不怎麽開心的小寶丫驚訝的瞪大眼:“春生哥哥怎麽知道的呀?春生哥哥的醫術已經好厲害了嗎?”連這個都知道?那她以後偷吃東西不是無所遁形了。

何春生收回手:“你嘴角有糖渣,小姑方才也拿了一串糖葫蘆給我。”

趙寶丫頓覺無趣,抱著貓貓又不開心起來。

何春生:“寶丫妹妹是不想小弟弟走嗎?”

趙寶丫眼睛又瞪圓了:“春生哥哥又知道了?”

何春生嗯了一聲,拿出醫書翻看:“寶丫妹妹不用難過,他家在長溪的話,以後還是能看到的。”

然而不用以後,趙寶丫當天就見到了從縣衙偷偷跑回來的小哥哥。衙門的人還以為他又丟了,弄得人仰馬翻的。

之後把他送到一戶沒有孩子的中年富商家養,送去兩天他就跑了四次。

趙凜都有些無奈了,夜裏睡覺時只期待那崽子莫要再跑來了。

然而,天蒙蒙亮時,他打開門又看見只穿著單衣,裹著消薄的被子,赤腳散發蹲在府門口的小孩兒。

冰雪未消,草露凝霜。

小孩兒一雙腳被凍得紅腫,裹著被子的身子還在細細發著抖。聽見開門聲,立馬從被子裏探出一張燒紅的臉,淡藍的眸子霧蒙蒙的。先前的兇性全無,看上去像可憐兮兮被遺棄的小狗。

趙凜扶額,嘆了口氣:“你贏了……”

小崽子懵懂,他單手把人抱了起來,關門朝剛起來的趙小姑道:“快去請大夫來,他發熱了。”

趙小姑哎呀一聲:“這娃兒怎麽大清早的又跑來了,穿的這樣單薄,也不怕凍死。”說著她趕緊去請大夫。

估計是昨晚上就偷偷跑來,小崽子燒得厲害,喝了藥還是暈乎乎的。

趙寶丫擔心極了,喊了何春生過來瞧,急切道:“春生哥哥要不給他紮兩針吧,齊伯伯一紮針玉姨姨就能下床了,你給他紮兩針,他肯定也能好的。”

床上的小崽子一聽要紮針,嚇得往被子裏縮。

何春生窘迫:“我還在練習拿針呢,師父說先要拿豬皮練手,等熟了才能在人手上紮。”

趙寶丫跳腳:“那怎麽辦呀?要不讓齊伯伯來紮兩針?”

趙凜拍了拍閨女的發頂:“好了好了,別瞎折騰了。大夫說他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以後他就是你哥哥了,不要把人折騰壞了。”

趙寶丫和小崽子同時瞪大眼。

“阿爹,小哥哥可以留在我們家了嗎?”

小崽子捏著被子的手收緊,淺淡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趙凜點頭:“嗯,我懶得把他提來提去。”

趙寶丫笑彎了眼:“阿爹最好了,小哥哥,以後我們都可以一起玩。”

小崽子緊張的神情一下子松懈了下來,笑起來居然有幾分憨。

趙凜往外走,趙寶丫連忙拉住他問:“阿爹要去哪?”

趙凜:“去和衙差打個招呼,順便給他辦個戶籍。”

他去到縣衙,正好碰到那對中年商人夫妻也在。他們把小崽子的東西送了回來,語氣帶了點抱怨:“算了,我們還是不養他了。那孩子怎麽問都不說話,眼神也挺嚇人,兩天跑四次,估計以後也養不熟。”就差說他是白眼狼了。

衙差為難,聽說趙凜要養那孩子頓時眉開眼笑。

辦戶籍的時候,忽而記起大家都不知道他叫什麽。

趙凜傍晚回去時,那崽子已經睡了一覺醒過來,整個人又恢覆了精神。生命力頑強的像一頭小豹子。

飯桌上,趙凜道:“自己好好想想到底叫什麽??若是今晚還沒想起來,明日我去上戶籍就直接叫狗蛋了。”

小崽子一點也不喜歡狗蛋這個名字,聽起來像門口的小黑。小寶丫也不喜歡狗蛋這個名字,她好歹跟著爹爹念過兩年書。小哥哥這麽好看,怎麽能叫這個名字呢。

兩個小孩兒披著鬥篷坐在廊下苦思冥想。

月淡星明,星河璀璨。

趙寶丫扭頭看向旁邊人的眼睛,眼眸清澈,眼瞳淡藍,明亮的似浩瀚星辰。

好看極了。

她湊了過去,冰涼的指尖點在小男孩的眼皮上,特別開心的說:“哥哥,以後就叫星河吧,你的眼睛像星河一樣漂亮。”

小崽子眨了眨眼:“星河?”

“嗯。”小寶丫指著冬夜的星給他看:“就是天上的銀河……”怕他還不知道,她幹脆拉過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裏一筆一筆的寫:“這樣寫的哦。”

小崽子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有名字了,叫趙星河。

他彎著眼笑起來,笑的如同天上的銀河一樣璀璨。

之後,小崽子跑到書房和趙凜說自己叫趙星河。

趙凜:這崽子倒是自覺,把他的姓都用上了。

他鄭重其事叮囑道:“你且先姓趙,將來若是尋到了親人就改回自己的姓名吧。還有,在趙家不許浪費食物,不許隨意的發脾氣,有任何為難的事都可以告知我。若是做不到前兩點,我還是會把你送走的。”

趙星河抿唇,點頭,算是答應了。

“你出去吧。”

得了話,他立刻又跑到廊下和小寶丫玩兒。

趙凜從窗戶處看著兩個小孩兒,自嘲的笑了笑:孤家寡人的,還充爛好人。

能長成什麽樣得靠他自己了。

正式收養他了,總要給他一個住處。趙凜把自己屋子隔出一個小小間,重新買了床和被子,家具也重新換了矮一些的。雖然不大,但勝在溫馨,小寶丫還貢獻出了自己的兩個布娃娃給他。

比起布娃娃,趙星河顯然對院子裏的黑雪更感興趣,沒事就坐在馬廄裏,這裏瞅瞅,那裏瞅瞅。

趙凜嫌他礙眼,讓小寶丫每日教他讀書識字。

小寶丫高興壞了:她也是小夫子了。

小團子每日樂此不疲的把趙星河拉到書房認字。一旦他念錯了,她就會板起奶膘臉,特別嚴肅的指正:“不對不對,你念錯了。”

“來,跟著我念,‘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教了幾天之後,趙寶牙發現星河哥哥只會兩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字多了他就念不會。

趙小夫子很苦惱,噠噠的跑去找何春生:“春生哥哥,你快幫星河哥哥看看舌頭,他舌頭是不是壞了?”

趙星河是不怎麽喜歡何春生的,因為寶丫妹妹喊何春生哥哥,他就不是唯一的那個了。直到看到何春生拉著他舌頭左看右看,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並試圖用銀針紮他臉頰時,他慫了。

蹦出了四個字:“春生哥哥……”

何春生:“看來沒壞,師父給的醫書上有記載‘久未言者易失語也’。星河弟弟應該是很久沒有說話了,寶丫妹妹經常和他說說話,慢慢就好了。”

趙寶丫撓頭問:“星河哥哥為什麽很久沒說話呀?”

趙星河搖頭:他起初是會說話的,連字都認得不少。流浪了很久很久,沒有人願意和他一個小乞丐說話,他也不想和別人說。

漸漸的就好像忘記怎麽說話了。

也忘記從前學過的字了。

趙寶丫像教小寶寶一樣,開始教他說話。他很聰明,模仿能力也很強,很快就能多說幾個字了。

趙寶丫很有成就感,拍著他的肩膀軟聲道:“慢慢來哦,星河哥哥很快就能說很長很長的話了。”她看了看天色,有些困倦的打著哈切:“現在,我們去睡覺吧。”

小團子抱著布老虎往房間裏走,趙星河立馬也跟在她身後走。她轉身,奶聲道:“阿爹說男女有別,星河哥哥不能和我睡在一起哦。”她指了指隔壁:“你的房間在那裏。”

趙星河:“怕。”

小寶丫:“星河哥哥怕鬼?”

趙星河搖頭:“不是,妹妹怕鬼。”

小寶丫咯咯的笑了起來:“我才不怕呢,哥哥快去睡,不然阿爹要罵人了。”

趙星河有點怵趙凜,實在是趙凜把他送出去的次數太多了。

他扭頭乖乖的回去睡了。

趙寶丫畏寒,屋子裏早就挖了地龍,屋子裏溫暖如春,她抱著布老虎很快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時,聽見奇怪的哢嚓聲,像是地鼠在打地洞。

不會真是鬼吧?

趙寶丫眨巴兩下兩眼,跳下了床,尋著聲源的方向找過去,然後發現是墻地面在響。她把小耳朵貼在了墻面上,哢嚓聲越來越大。她嚇得彈跳開,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瞪著墻體。

然後墻體穿了一個小洞,一絲燭光透了進來,緊接著洞口越變越大,變到拳頭大小。

趙寶丫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當時被人牙子抓到小木屋,她和星河哥哥也是這樣刨洞的。

她靠近洞口,把眼睛湊了過去,對面也正好湊過來一只眼睛。四目相對,小寶丫長睫眨巴眨,疑惑問:“你在幹嘛呀?”

土拔鼠趙星河絲毫沒覺得自己鑿強有什麽不對:“妹妹,教說話。”

這樣說話確實好方便呀,躺在床上就能聽到。

小寶丫覺得星河哥哥好聰明,白天還知道把洞口遮住不讓阿爹和小姑發現。

春生哥哥的屋子好像和她的屋子也只隔著一堵墻呢。小寶丫很興奮,拉著趙星河開始挖自己和春生屋子的墻。等傍晚蘇玉娘去給兒子鋪被子時,瞧見墻上破了個大洞,擔憂得要死。趕緊跑到隔壁找到趙凜把事情說了,疑慮是不是老鼠,或是墻面不結實。萬一砸到兩個小孩子就不好了。

“要不請師傅重新修整一下墻面?”

趙凜親自去閨女的房間查看,很快又發現了趙星河那邊也有個拳頭大小的洞。他幾乎都氣笑了,把閨女和趙星河叫到跟前問:“是哪個的主意?好好的墻給挖兩個洞,萬一塌了怎麽辦?”

趙星河怵她爹,趙寶丫可不怵,她一本正經的解釋:“阿爹先前教我鑿壁偷光,寶丫不理解……”

趙凜覺得自家閨女被趙星河那狼崽子教壞了,好好的一個女娃娃整日刨坑玩土,連自己的屋子都不放過。

蘇玉娘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當場就笑了出來。

趙凜扶額,沖趙小姑道:“去請泥瓦匠把墻修一修吧。”

趙寶丫不樂意了,鼓著腮幫子道:“不要不要,我和星河哥哥好不容易鑿的。而且這樣我和春生哥哥、星河哥哥晚上都能說話了。”

趙星河走到寶丫身邊幫腔:“不要,晚上說話。”

趙凜:“有你什麽事?”

何春生也過來求情:“趙叔叔,要不讓它吧,寶丫妹妹喜歡就好。”雖然他夜裏要讀書到很晚,壓根沒空和他們說話。

那洞口到底是封了,不過趙凜用銅線和宣紙做了個簡易的‘傳聲筒’穿過洞口。這樣三方都能通過傳聲筒說話,又彼此看不到對方。

這個辦法還是從前他和林茂行走江湖時慣用的傳聲方法,如今給小孩兒當玩具玩了。

三個小孩兒明顯對這個‘傳聲筒’很感興趣,晚上玩,白天也玩。

等到何記小食肆開張那日,三個人終於對‘傳聲筒’失去了興趣,跑到食肆當起了小小二,幫忙招呼來往的客人。

鋪面差不多三十幾平,地面是鋪了小塊的青磚的。蘇玉娘租下來後,同趙小姑不辭辛勞的每日過來打掃,又請匠人重新粉刷了墻壁和天花板,砌了竈臺食臺。原先餛飩攤的桌椅是不能用了,又請木匠打了幾張合用的桌凳。既然決定要做有格調的食肆,盛菜的碗碟也一律買了白瓷。

算算賬,半年的鋪租加上押金和置辦鍋碗瓢盆、桌椅板凳、裝修的花費總共花了二十來兩。算是把她們頭三個月掙的銀子都花進去了。

趙小姑心疼的要死,蘇玉娘安慰她道:“有舍才有得,我們今後定能百倍掙回來的。”

她說這句話時,渾身充滿了魅力。趙小姑眼睛發亮,小聲道:“俺總覺得玉娘姐姐比俺見過的縣令夫人還要氣派,玉娘姐姐母家是哪裏人啊?”

蘇玉娘笑容淡了下來,轉移話題道:“你且出去招呼你大哥吧,他帶同窗過來了。”

趙小姑立馬提著茶水出去給客人斟茶。泡茶的水是前些日子收集的雪水,茶是上好的紅茶加了茉莉花。沖泡出來的茶不僅有紅茶的醇厚爽口,還有茉莉特有的清香、鮮靈。大冬天的喝上一茶碗整個人都舒爽。

秦正清品了一口,讚道:“好茶,這是什麽茶,怎麽從未喝過?”

趙小姑小聲道:“是茉莉紅茶,玉娘姐姐自己拿紅茶和今年的茉莉花炒制的,泡茶的水是雪水,說是可以暖胃。”

馬承平砸吧了一口,讚道:“味道確實不錯,只是雪水用完了要用什麽泡茶?”

趙小姑回答不上來,趙春喜笑道:“倒是可用青山書院後山的泉水泡制,顧老師飲茶就是用那山泉,甘冽得很。”

趙小姑偷偷瞥了一眼他的側臉,面頰火燒,借著端菜的功夫跑到了後廚。

食肆小,她們人手又少。剛開業,蘇玉娘攤子也不敢鋪太大,只挑了幾樣特色的菜肴和點心入手。起家的鮮肉餛飩是一定有的,畢竟老顧客都是沖著這個來的。還有提前蒸好的蟹黃湯包、手工捶打的紅糖糍糕、雞骨草豬心盅;糕點類的有玉面尖兒、三色花餅,大菜只整了個刀把子肉和蜜汁烤豬蹄。

菜品太多,不說忙不過來,也會泯然眾人矣。她要做的是特色,有一個兩個做成長溪縣無可替代,然後其他菜品適當的換換就可以了。

趙凜他們來,蘇玉娘還特意把新釀的葡萄果酒給端了上去。

一桌子滿滿當當的,擺盤漂亮,看上去色澤誘人。秦正清嘗後,拍手誇讚:“趙兄,你這鄰居厲害,這口味就是瓊花樓的大廚也趕不上。比之京都的鴻運樓手藝也不差,尤其是這葡萄果酒,竟然從未見過。入口酸甜有果香,中段豐厚細膩,尾韻持久,回味甘甜關鍵是還不醉人。”

馬承平是個急性子,連忙灌了一口。趙春喜笑道:“你這牛嚼牡丹能嘗出什麽味兒?”

馬承平砸吧了嘴,樂呵呵道:“怎麽沒嘗出味兒,好喝!”自從沒讀書後,他說話也糙得很。

趙凜也淺嘗了一口:“酸甜口感,倒是適合女子飲用。”

系著圍裙的蘇玉娘端了一籠蟹黃包出來,笑道:“這酒本就是波斯那邊傳進來的,不管男女,宮裏的貴人可都喜歡這口。我祖上出過禦廚,方子好不容易弄到的。”

“蟹黃包趁熱吃,要不然被那三個小饞貓給吃光了。”

馬承平無情的拆穿她:“我看只有寶丫一只小饞貓,她來幫忙估計扒著竈臺走不動道了。”

桌上的幾人都笑開了,尤其是趙凜笑得特別開懷。

其他桌的客人瞧見他們桌上的菜肴,也跟著點了幾道,無不豎起大拇指。

眼見著小寶丫端著一碟子糍糕出來了,馬承平連忙催促眾人:“快吃,快吃,小饞貓來了,再不吃,這蟹黃包就沒了!”

趙凜拿起筷子剛準備夾,食肆門口就有人再問:“趙秀才可在?”

食肆的客人紛紛朝門口看去,趙凜幾人也往那邊看,問話的人居然是林師爺。趙凜連忙起身,林師爺瞧見他也趕緊走了過來,笑道:“莫急著吃,縣令大人今日請酒,說是要好好謝謝趙秀才幫忙破獲孩童拐賣案,趙秀才且隨我去。”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看來今日這開業酒水,趙凜是吃不成了。

縣令大人請客,還是有由頭的,自然不好推辭,趙凜只得放下筷子和林師爺走了。趙寶丫忙著吃紅糖糍糕,顯然沒註意到他爹走了。

趙凜總有種不好的微妙預感,去的路上問林師爺:“縣令大人只請了趙某一人嗎?”

林師爺搖頭:“還有兩個縣學的秀才老爺作陪呢,您去了就知道了。”

縣學裏統共二十幾個秀才,他都見過,大部分都挺和善的,除了陸坤和齊宴那個嘴毒的。

莫要是這兩個人才好。

今日開業大吉,蘇玉娘是算過吉兇的!

然而,他到了胡府,作陪的恰好就是齊宴。

趙凜齜牙:幸好另一個不是陸坤,不然他半夜非得將這兩人暗殺了不可!

趙凜一進去就彎腰朝胡縣令行禮。胡縣令忙道:“不必拘禮。”他拍了拍左手邊的位置:“坐到這邊來。”

趙凜依言坐下,朝齊宴兩人點頭。齊宴只當沒看見他,頭高傲的仰著。

胡縣令命婢女滿上酒水,才指著齊宴介紹:“這位是齊宴,本官老友清遠齊州判之子,當年也是案首,清之你應該見過吧?”

趙凜頷首:“見過,齊公子高才,早在府試時就同清遠的學子提過。”

齊宴覺得這人虛偽極了,先前還嘲諷他是因為才能不及清遠現任案首才跑來長溪的,這會兒當著胡縣令的面又是另一套說辭。

胡縣令接著介紹另一位:“這位是本官的內侄溫光啟。”

溫光啟朝他點頭,趙凜頷首回禮。

胡縣令是有一個兒子,不過據說在經商,常年不在長溪。這個內侄是胡夫人娘家的侄子,為人溫吞和善、行事也算低調。

請酒讓這兩人作陪,意思在明顯不過:告訴他,把他當自己人了。

趙凜剛坐下喝了口酒,胡縣令就接著道:“這次拐賣案,多虧了清之才能這麽快破獲。沒想到你不僅學問好,還有勇有謀,本官承諾過,誰能救回小女賞銀千金。”他朝林師爺招手:“來呀,拿銀子來。”

林師爺立刻去取了銀子。

趙凜:要來的終究要來,看來這是鴻門宴。

他心裏轉了幾個彎,嘴上連忙推辭:“縣令大人不可,學生的閨女也在其中,救人是理所當然。”

“要的,要的。”胡縣令笑道,“況且,本官聽小女說,你家閨女不僅給她吃食還拉著她一起逃跑。這是救了小女的命啊,如此機警理應嘉賞。”

趙凜警覺不再推辭。

賞銀上來,胡縣令繼續:“小女這幾日把清之的閨女說得萬般好,說是要報答救命之恩。本官瞧著兩個小孩兒投緣,不若明日讓她來府上給小女當個玩伴?你放心,吃穿用度都同小女一道,府上還有京都來的教養嬤嬤,規矩禮儀也可以一並學學,將來定是有用的。”

趙凜低垂的眼裏閃過寒芒:這哪裏是要報答救命之恩,分明是要恩將仇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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