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5章 25

關燈
第25章 25

陸坤嫌一來一回喊人太麻煩了, 於是親自帶著書童坐上馬車沿路問到了竹嶺村。趙老太從未見過如此豪華的馬車,如此闊氣華貴的公子,熱情的邀請他進去坐。

陸坤一聽人不在家, 立刻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種鄉下人呆的腌臜地方,他多呆一秒都覺得窒息。

他趕回去在城裏兜了好幾圈都沒找到人, 又聽聞府裏的人說趙慶文來找過自己, 忍不住大罵了幾聲, 接著繞城尋找。最後終於在吉祥賭坊外面看到逃跑被抓回去掰住門框大喊救命的趙慶文。

陸坤快速跳下馬車,走過去打算把人帶走, 賭坊的人說趙慶文賭輸了一百兩, 不還錢不準走。他直接掏了一百兩遞過去, 把趙慶文畫押的欠條拿在了手裏, 這才把人帶了出來。

上了馬車,趙慶文連連道謝, 陸坤不耐煩止住他,直截了當的問:“趙凜的書童是男娃還是女娃?”

趙慶文一秒僵住, 眼神閃爍的看著他:“……陸,陸學掌這是什麽意思?”

陸坤:“少給我打馬虎眼, 只需回答是男是女?”說著揚了揚手裏的欠條。

趙慶文還在猶疑, 陸坤補充:“我今日去了城隍廟,瞧見趙凜和一個女娃娃。”

這是發現了?

趙慶文只得反口:“是女娃娃。”

“果真是女娃!”陸坤大喜, 興奮得搓手:“你現在就同我去把情況和周監院說明,這次一定要把趙凜趕出書院。”

“不,不行!”趙慶文連連搖頭,眼中全是驚恐:“先前周監院問我, 我已經說了寶丫是男娃,現在反口不是證明我在說謊, 是要被罰的!”

陸坤橫眉:“那你是想全書院都知道你去賭,還欠了銀兩差點被人打斷手腳嗎?”“

“你若是不願,現在就把一百兩還給本公子,不然就縣衙見。”

趙慶文臉色發白,陸坤見嚇得差不多了,語氣又軟了幾分:“你要是肯去,一百兩也不用還了,到時候就說是趙凜威脅你撒謊的,你最多被罰抄幾遍道德經。”

這對比,好壞立現。

“好,我去!”趙慶文一咬牙:“倘若趙凜動手你得替我攔著!”

陸坤:“他不是柔弱?”

趙慶文:這種鬼話也有人信!

他曾見過趙凜受了很重的傷,還能扛著一個女人徒步十幾公裏不帶喘的。

馬車穩穩的停在青山書院門口,兩人下了馬車,在戒律堂找到周監院,把事情說了一遍。周監院面色凝重,板著臉問:“你們確定說的是實話?”

兩人齊齊點頭。

次日一早,學子們陸陸續續回了書院。趙凜帶著小寶丫剛跨進門口,戒律堂的人就過來傳話,說是周監院找。也不等他們把行李放到住處,硬是把人請走了。

原本想去飯堂的一眾學子看到這一幕,好奇心起,也跟著一起去了戒律堂。

“阿爹,他們要做什麽呀?”小寶丫很是不安,貓眼兒左看右看。

趙凜牽著她的手,輕聲安慰:“別怕,有阿爹在。”

父女倆到了戒律堂,發現不僅周監院在,陸坤和趙慶文也在。趙凜目光掃過趙慶文略微慌亂的眼神,心下微緊。

戒律堂外圍滿了看情況的學子,氣氛明顯不對,有種山雨欲來的味道。

周監院看看他又看看著男童裝的小寶丫,厲聲質問:“趙凜,陸坤檢舉說,你的書童是個女娃,本名趙寶丫,是不是?”

此話一出,圍觀的學子嘩然。

趙凜還沒說話,人群裏的馬承平先喊了出來:“怎麽可能,之前周監院不是問過趙慶文了嗎?他都說牙牙是個男娃。”那天不少人聽到了,後來他們也問過趙慶文了。

有人跟著應和。

趙慶文連忙道:“我那個時候是被趙凜逼的,他威脅我,如果不幫他隱瞞就打斷我的腿!”

馬承平:“胡說,趙兄他柔弱著呢,陸學掌一只手都能推倒,怎麽打斷你的腿?”

趙慶文:“我怎麽胡說了,我是他二弟,和他相處的時間比你長,他人都砍過能柔弱?”

秦正清幫腔:“沒見過這樣厭惡自己兄長的二弟,你這是要害他?”

趙慶文跳腳:“我這是伸張正義,是不忍周監院被騙!”

雙方吵了起來,周圍鬧哄哄的,周監院喝道:“都閉嘴!”他再次看向趙凜,“我只問你,趙寶丫是不是女娃?”

小寶丫往他身後縮了縮,趙凜握住她的手,面露堅毅:“陸學掌和趙慶文向來針對學生,僅憑二人一面之詞……”

周監院見他死不承認,寒著臉朝陸坤道:“你來說。”

陸坤點頭:“學生近日運道不好,就趁著休沐去燒香拜佛。今日路過城隍廟,聽見裏頭有小女娃的笑聲,於是走了進去。正好瞧見趙寶丫穿著小裙子在後院玩鬧,而趙凜在畫符寫簽。我當自己看錯了,不敢隨意對待,恰好在路上碰到了趙慶文,就詢問了一番。趙慶文這才把趙凜威脅他的事說了。”他眼裏含著冷峭看向趙凜,“周監院現在可以派人去城隍廟取一頁簽條過來,比對一下自己,或是請幾個常去的香客過來問問,裏頭是不是有個女娃娃。”

趙凜抿唇,神色凝重。

周監院面色冷沈:“哪用得著這麽麻煩,讓這娃娃當眾脫了褲子驗一驗便是!”四歲多的男娃娃驗一驗沒什麽大不了,若是不脫,那一定就是女娃娃了。

趙寶丫一聽立馬捂住自己的小褲褲,咬著小嘴,眼眶含淚。

周監院絲毫不讓,示意小娃娃自己動手,趙凜臉色瞬間難看,直接承認:“不必了,丫丫是個姑娘!”

周圍又是一片嘩然。

陸坤眼神裏都是得意,趙慶文大喊道:“我說吧,她就是女娃娃,趙凜欺騙了所有人,壞了書院的規矩!”接收到趙凜吃人的視線,他的喊聲戛然而止。

趙凜剮完人後,朝周監院躬身一禮,正色道:“周監院,請容我陳情。丫丫自幼喪母,與學生相依為命,學生到書院讀書只能住宿,她才四歲,若無人看顧,根本沒辦法照顧自己,學生將她帶來也是無奈之舉。且她聽話懂事,不曾妨礙到其他人讀書,也沒到七歲有男女大防的時候。請周監院念在我們情款特殊,格外放寬一些,學生保證她絕對不會亂跑的。”

趙寶丫也從他身後走了出來,軟糯糯的保證:“周伯伯,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會很乖很聽話的。”

“我只有阿爹了!”

小姑娘太可憐了,話還沒說完已經眼淚汪汪了。

然而周監院就是個鐵石心腸:“據老夫所知,你家父母尚在,還有個小姑,如何不能看顧她了?”

趙凜滿面悲切,似是掙紮,然後道:“你們也看到趙慶文如何對我的了,而且年前我腿斷了,加之丫丫身體又不好。家中嫌我們負累,已經分家,是不會幫忙看顧丫丫的。周監院若是不信可去竹嶺村打聽一二。”

眾人頓時議論紛紛,看向趙慶文的目光都是不齒。

腿斷了就把人分出去自生自滅,趙家父母當真狠心!怪不得趙凜高大壯碩,卻一推就倒,原來腿斷過。

能行走如常已經是老天格外恩賜了吧。

這麽一想大家更同情趙凜和小寶丫了,紛紛求情網開一面。陸坤見形勢不對,連忙道:“周監院,規矩不可廢。再怎麽情有可緣,趙凜也是欺騙在先,威脅同窗在後,如今還企圖裝可憐來破壞書院的規矩,實數可惡。此人品性堪憂,如果繼續留在書院只怕將來會敗壞書院的名聲。既然他一定要帶著女兒,不如將他趕出書院,在私塾裏讀書可以走讀,不正好可以照顧孩子!”

陸坤的跟班立刻附和,直嚷嚷著規矩。

小寶丫見形式不對,哇的一聲哭了,跑過去抱住周監院的腿搖晃:“嗚嗚嗚,求求周伯伯不要趕阿爹走,阿爹腿還沒好全,出去書院租不起房子的。寶丫沒地方住,還會餓死,阿爹也會哭死的。”

小團子眼睛都哭腫了,實在讓人說不出狠話。

“你起來!”周監院被她晃得腦袋都快不聽使喚。

“不起來。”小團子一個勁的哭,“除非周伯伯不趕寶丫走。”

周監院正要發火,人群外突然傳來劉宿管的聲音:“讓一讓,讓一讓。”

眾人讓開一條道,劉宿管在小童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進了戒律堂。周監院驚愕問:“這是怎麽了?”

劉宿管盯著趙凜和趙寶丫義憤填膺道:“都是這兩父女做的好事。”

眾人莫名其妙,劉宿管接著道:“之前那鴨子死了,半夜總是有奇怪的哭聲和鴨子叫在我屋子裏。好不容易安生兩天,昨夜那東西又跑去了,我壯著膽子點了蠟燭,發現是兩只奇怪的雞。哦不,又有點像鳥,總之是動物。我心下生氣,本想把那只東西逮住,結果一路追去了趙凜的宿舍。那宿舍裏有那怪鳥的窩,還有飯盆和飲水竹筒。很明顯,那怪鳥就是趙凜父女養的,用來作弄我,擾亂書院宿舍秩序。”

劉宿管咬牙切齒:“我這腿就是昨晚上摔斷的!”

眾人聽得一楞一楞的:原來‘鬼’是兩只怪鳥嗎?還是趙凜父女養的?

有人喊道:“怪不得之前那女娃娃說要養‘鬼’,那鳥真是她養的。太過分了,害得我每天晚上都戰戰兢兢的,完全讀不進去書。”

“把她趕出去吧,怪嚇人的!”

“是啊,這哪裏聽話,哪裏乖了?”

趙寶丫萬萬沒想到休沐了一日,那破鳥找不到她會出去搗亂。鳥兒不乖,等回去後就把它的毛全拔了做成毽子。

趙凜反駁:“我們住進去之前就聽說鬧鬼了,劉宿管還執意要把我們安排在裏面不知是何居心。如今還反咬一口,說那怪鳥是我們養的,豈不可笑!”

秦正清也道:“是啊,趙兄那間屋子一直鬧鬼,又不是他來了之後才這樣的。那怪鳥本事那麽大,搭窩喝水自然不在話下。況且昨日他們都不在書院,如何去使壞!”

劉宿管惱怒:“你這是歪理,屋子裏還瞧見了那怪鳥羽毛做成的毽子。要不是他們養的,那怪鳥能讓他們拔毛?”他腿都追斷了,都沒碰到那鳥一根毫毛。

說著把那毽子遞到周監院手裏。

趙寶丫激動的站了起來,也不敢說話,只是眼巴巴的看著阿爹給她縫的毽子。

那羽毛多彩炫目,是眾人從未見過的鮮艷。周監院接過那毽子,面沈如冰:“趙凜,犯了規矩就是犯了規矩,沒有寬容一說。要是開了先例,人人都效仿書院還要不要開了?”

趙凜沈默幾息,問:“那周監院想如何罰?”趙寶丫移動到他旁邊,小手握住他的大手。他捏了捏她小手,安撫意味明顯。

周監院:“不是老夫想如何罰,按照書院裏的規矩,書童隱瞞身份要杖責二十,再趕出書院。介於這孩子還小,二十杖就由你代勞,之後還有你瞞騙的事……”

他還沒說完,趙凜就單膝跪地,請求道:“所有罪責學生可一力承當,學生可受四十杖,只求把丫丫留下。”

“阿爹!”趙寶丫急了,“不能打,會痛的!”阿奶打她手心都疼得要死,四十杖肯定會更疼。

大不了把她趕出書院,夜裏她再偷偷鉆狗洞過來就是了。她還有師傅呢,師父不會不管她的。

周監院:“不可能!”

趙凜見這招沒用,幹脆站了起來,道:“規矩是山長定的,既然周監院一定要罰,那學生只能找山長說道說道了。”暁之以情動之以理,既然都不管用他只能使別的招了。

“行!”說到這,周監院已經隱隱有些窩火了,覺得這趙凜委實不識好歹,遂板著臉道:“即便山長來了也是一樣的處理結果!”隨即,他招手讓人去請山長過來。

眼見情形不好,馬承平偷偷的跑了。跑到飯堂找到姚掌勺,把事情說了一遍,姚掌勺一聽坐不住了,剛想往戒律堂去又停住步子,想了想往顧夫人那邊去了。顧夫人聽聞事情經過,訝異道:“那孩子真是個女娃娃?”

姚掌勺急道:“現在不是關心這個問題的時候,老姐姐能不能讓表姐夫通融通融,讓寶丫那孩子留下?”

“那孩子我也喜歡的緊。”顧夫人遲疑:“只是書院有書院的規矩,要是夫君要按照規矩辦事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能說什麽!”夫君尊重她,她自然也不會讓他為難。

姚掌勺咬牙:“老姐姐想想聞兒,若是寶丫走了,聞兒再有事如何好去求人家?”

顧夫人眼中閃過緊張:“也罷,我盡量說說。”她遣婢女去把顧山長喊來,然而婢女很快過來道:“山長方才被戒律堂的人喊走了。”

顧夫人和姚掌勺驚得同時站了起來,互看一眼後。顧夫人招來守在外頭的小廝,小聲交代幾句,讓他轉達給山長。

小廝聽後匆匆往戒律堂去。

顧山長原本和趙春喜在下棋,聽聞此事後匆匆趕到了戒律堂。一去就趕上兩方人馬吵得不可開交,一面是秦正清帶領的學生在維護趙凜,一面是陸坤和趙慶文以書院的規矩不可廢要求嚴懲趙凜。

見顧山長過來,兩方人馬都擁了過來,紛紛陳情。

顧山長聽了一陣蹙眉,揮手示意眾人停下,看向周監院道:“周老,你先說說該如何處理?”

周監院依舊是一副公正無私的表情:“山長,規矩就是規矩,百年來都是如此。不應該因為可憐某人而更改,開了先例今後就難堵悠悠眾口。趙凜欺瞞在先,又戲弄劉宿管在後,挑唆學子罷課養寵物,如今還不服判決,又意圖挑起學生之間的事端。應該請他另謀高就,去哪都行,青山書院要不起這樣的學生!”

陸坤和趙慶文一眾人瞬間欣喜。

趙凜蹙眉,趁著所有人不註意覆在趙寶丫耳邊說了兩句,小寶丫眼珠子轉轉,點了點小腦袋。

秦正清等人立刻喊:“山長……”

顧山長擺手,又看向趙凜和趙寶丫:“你們呢?還有什麽要說的?”

趙凜沒動,倒是趙寶丫噠噠的跑到顧山長身邊,拉了拉他的長衫,軟糯糯的問:“山長爺爺,寶丫想說兩句,您能蹲下來一點嗎?”

顧山長看了看腳邊的糯米團子,當真彎下了那把老骨頭。

小寶丫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上次小哥哥踢碎了花盆,顧夫人說裏頭的錢是山長爺爺偷偷藏的。還說要再找找其他的,寶丫知道山長爺爺藏在什麽地方了,但是寶丫沒告訴顧夫人。”

向來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的顧山長突然變了臉色,脫口而出:“你知道?”說完之後又閉了嘴。

戒律堂裏裏外外的人本就關註這邊,這下更好奇了。

趙寶丫點頭,又非常非常小聲的說:“水缸下面、鞋底下、枕頭裏面、床頭夾板下、書櫃上面……”

全中!

顧山長一把年紀了,沒什麽怕的,唯獨怕夫人知道他藏私房錢的事。顧夫人平日裏溫溫柔柔的,什麽都好說,唯獨不能容忍夫君藏私房錢。

那是能拿菜刀追幾條街的不容忍!

“夠了夠了!”顧山長怕了,拍拍趙寶丫的小腦袋,“去你爹那。”

趙寶丫乖乖的跑到趙凜身邊去,所有人都好奇趙寶丫剛剛說了什麽。

顧山長擺正身體,掃了眼眾人,輕咳一聲道:“讀書當官本就是為了庇佑百姓幫扶弱小,如今弱小在眼前了,你們緣何要計較那些有的沒的?”

趙凜柔弱,趙寶丫小?

陸坤:“山長!”

顧山長止住他的話繼續說:“宿舍先前就傳聞鬧鬼,那麽,那怪鳥就是先趙凜之前就住在那的,劉宿管摔斷腿一事就怪不到他頭上。學子罷課為寵物陳情是他們也是自願,本山長是看到請願書才批覆的,今日有部分學子之所以維護他也是感念他先前的陳情之恩。”他看向周監院,勸道:“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娃兒才四歲,不到男女大妨的年紀,留在書院也無妨。”

“山長!”周監院委實沒想到比自己還古板的顧山長會說出這樣的話,如果先前對趙凜的事,是秉公處理,現在就有點情緒在裏面了。

被顧山長全盤否定,被趙凜一再忤逆的氣憤。

“山長,規矩不可廢!萬一之後都有人效仿該如何是好?”

顧山長沈吟,就在這個時候,顧夫人派來的小廝匆匆而來,附在他耳邊道:“山長,夫人說若是您留不下這個小姑娘今後也不必回房間睡了。”

顧山長精神一凜:“周監院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後若是有特殊難處的學子可到你那裏去說明,再到我這裏陳情,可酌情處理!”

周監院猶自不甘心,陸坤急中生智,提議道:“既然大家爭論不休,不如站隊表決,同意趙凜父女走的站左邊,不同意他走的站右邊?”秦正清、馬承平和那些個養寵物的加起來也沒有他這邊的人多。

趙凜走定了!

“對!”周監院立刻附和,“就按照民意來決定,若大家都覺得他情有可緣就留下,其他人不接受他就走!”

話畢,馬承平匆匆而來,站到陸坤那群人裏小聲的說:“姚掌勺說了,若是誰沒站在小寶丫那邊,飯碗永遠也別想裝滿了,從今日起就打算吃一年的清水白菜吧。”

錢大有一群人一想到那手抖得像有病的夥計就腿軟。

吃一年的清水白菜他們能吐出來!

那不是讀書,是要命啊!

站隊開始了,起先,秦正清和馬承平三十幾人站在趙凜一處。陸坤、趙慶文還來不及得意,他們這邊就有幾個人站到了對面,然後一個又一個……最後連錢大有都站了過去。

零比幾百。

他們輸得褲子都不剩。

顧山長暗暗松了口氣,朝周監院道:“周老,你瞧,大家都同意趙凜留下,這是民意!”

斷了腿的劉宿管不樂意了,怒道:“山長,您這樣決定我委實咽不下這口氣!”

顧山長:“咽不下就別咽。”

這說的什麽話,不咽那不就是死人了。

他把扶住自己腿的小童一推,撲通一聲摔地下了,正準備撒潑。顧山長面露緊張,急道:“快快快,劉宿管摔了,來幾個人把他擡走,再去外頭請大夫來。”

馬承平幾個反應過來,不顧劉宿管的掙紮硬是一句話沒讓他說,把人擡走了。

隔著老遠還能聽見劉宿管氣得哆嗦的吼聲。

這事情算是定死了!

周監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留下可以,但他畢竟誆騙在先,懲罰是必要的。就打四十杖,然後罰抄百遍《禮記·中庸》,三日後上交。”

陸坤:“周監院,怎可如此便宜他?”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趙春喜道:“陸坤,得饒人處且饒人,周監院和顧山長都已經判了,你再質疑就不合適了!”

陸坤咬牙。

顧山長:“就這樣吧,該散的都散了!”說完,他又朝趙凜道:“這女娃娃暫時可留在書院,但七歲以後一定要搬出去了。”

小寶丫今年四歲,明年五歲,院試三年兩次。也就是說,明年院試不中的話,他就得和閨女一同書出院了。

趙凜點頭,朝顧山長拜謝。

顧山長這才同趙春喜出了戒律堂。

這麽好的機會都沒有把人趕出去,陸坤五內俱沸,冷冷的看了趙凜一眼,甩袖走了。趙慶文、錢大有等人連忙跟了出去。

錢大有知道陸坤生氣了,急著追趕,出了戒律堂轉彎處,冷不防他突然停下,直接就撞在了他背上。

陸坤轉身就是一腳,將錢大有踹倒在地,其餘小跟班畏畏縮縮圍著錢大有不敢上前。

陸坤氣急,怒問:“方才你們為何要站在趙凜那邊?”

錢大有囁嚅幾聲,委委屈屈道:“姚掌勺說,若是我們不站在趙凜那邊,以後都別想吃飽飯,且只有清水白菜吃了。”

“吃吃吃,能吃死你啊!”陸坤委實沒想到居然敗在吃上,“蠢貨,你們到底是來求學的還是來吃的?”

“……人生下來不就是為了吃。”錢大有越說越小聲。

對他而言這是實話,讀書是為了當官,當官就是為了吃好穿好。

沒毛病啊!

陸坤的眼神簡直可以吃人了,罵道:“一群酒囊飯袋,蠢貨,我若是像你們這樣不若餓死算了!”他說話委實難聽,錢大有雖喜歡攀附權貴,可到底有些自尊心,心裏隱隱都有了些怒氣,只是敢怒不敢言。

陸坤罵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不知是誰嘀咕了一句:“就你高貴,你若不姓陸,誰稀罕搭理你!”

趙慶文看著陸坤的背影也有些發怵,但想到欠條還在他手裏,只能硬著頭皮追了上去。趁著沒人瞧見,攔住陸坤討要欠條。

陸坤冷笑:“事情辦成這樣還想要欠條,想什麽呢?”

“你只說我隨你去告發,銀子就一筆勾銷,又沒說要事成。”趙慶文焦急,說話就逾越了些:“君子當以誠,你這般抵賴是要被人唾棄的。”

陸坤看著趙慶文就想到趙凜,這兩人是親兄弟,趙凜那廝踩他就算了,趙慶文這腌臜小民也敢說唾棄他!

他一把拽過人就往墻上撞,然後發洩般的拳打腳踢,把對趙凜的不滿和憤怒一股腦的全發洩了出來。

五分鐘後,陸坤收手,看著鼻青臉腫癱在地上像是一只死狗的趙慶文啐了一口:“賤民,別讓本公子聽見什麽閑言碎語,否則全書院都會知道你的事。”他總算舒坦了一點,揉著手腕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

等他走遠後,趙慶文爬了起來,坐在墻根處吐出一口血痰,罵罵咧咧道:“不就是命好,投了個好胎。你要是不姓陸,爺爺我打死你!”

“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咱們走著瞧!”

他好不容易一瘸一拐的爬了起來,遠處突然傳來小女娃的哭喊,險些又把他嚇跌了回去。

這是趙凜挨打了?四十杖!那可比自己挨的打重多了。

趙慶文一想到這身上好像也沒那麽疼了。他擦了擦破損的嘴角,可惜了,不能親自去看趙凜挨打。

戒律堂內,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周監院留下來監督那四十杖責。

負責杖刑的人每打一下,趙寶丫就嚎一嗓子,趴在他爹旁邊,看著他眼淚汪汪的。

“叔叔,您輕點!”

“叔叔,您再輕一點呀!”

“叔叔,我阿爹好疼,我阿爹快死了,我阿爹柔弱經不住您打的!”

“叔叔……”

小團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身子一抽一抽的,連頭上的小揪揪好像都蔫了下來。

夠了夠了,別再喊了!

她每喊一次,負責杖刑的人手就軟一分,四十杖下去楞是血都沒出。

周監院擰眉:“打完了?”

杖刑的大漢:“打完了。”似是怕不好交代,他急忙補充道:“小的最近在練內力,隔著一張紙打磚塊,紙不破,磚頭盡碎。”他湊近周監院,小聲道:“表面看不出什麽,他受的是內傷,夠他吃一壺的。”

趙凜耳力過人,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嘴角抽抽,當機立斷,頭一歪暈了過去。趙寶丫嗷嗚一聲,撲到他身上嚎:“阿爹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寶丫怎麽辦?嗚嗚嗚……”

趙凜垂在凳子下的手虛虛握了她手一下,小寶丫眼珠子轉轉繼續嚎。

大漢暗暗豎起大拇指。

周監院滿意了,對著趙凜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秦正清和馬承平聽見哭聲,又見周監院走了,趕忙跑進來把人擡回了宿舍。門一關,他立刻睜眼,把要去請大夫的秦正清嚇了一大跳。

“感覺如何了?”

趙凜:“無事,那杖責的大漢留了手,幾日應該就能好,只是這幾日要麻煩秦兄講講先生講的課了。”

秦正清點頭:“不麻煩。”

馬承平見他無事,總算松了口氣,眼珠子轉轉,又湊過去好奇的問:“趙兄,寶丫同顧山長說了什麽,他會如此維護你?”

趙凜:“你問寶丫去。”

趙寶丫小嘴一撅:“不告訴你,這是我和山長爺爺的秘密!”

馬承平排腹,不再追問了。

秦正清憂心道:“我算瞧出來了,陸學掌在針對你。先前分到這個屋子只怕也是他授意的,飯堂打飯的事他也有份,他嫉妒你得了周先生和山長的青眼,想借機把你趕出去書院呢!”

趴在床上的趙凜:“你才看出來?”第一次在飯堂看見陸坤他就知道了,也知道丫丫的身份遲早會瞞不住。丫丫想留下來必須要山長首肯,之前他就打聽過了,顧山長正直古板,但極其愛重顧夫人,甚至有些懼內。

他偷藏私房錢這麽私密的事,定然不想讓其餘人知道,更不想讓顧夫人知道。若他去說就成了威脅,丫丫一個小孩兒去說,就成了天真不谙世事。

不就是一個四歲的娃,顧夫人要留,他不會反對的。

馬承平聽見他早知道了,頗為尷尬的撓頭道:“住宿的事確實是陸學掌出的主意,還是我買通小童安排的。”

趙寶丫瞪他:“壞人!我還幫你哭二蛋了!”

馬承平立馬道:“後來我改邪歸正了!”他也開始憂心起來,“據我對陸坤的了解,他不會罷手的。”

趙凜問:“陸坤什麽來頭,你們一大幫人為什麽都圍著他轉?”

馬承平:“你知道大業四大世家吧?”

趙凜:“略有耳聞。”事實上,權玉真和他說過。

大業的世家分為一等世家和二等世家,一等世家就是那些有史可考的百年世家,家族歷朝歷代都有人在朝為官,且曾入內閣,興盛過一個朝代。二等世家為新貴,大多是後來居上,家族不算悠久,但近百年出過幾位大官,被皇帝親近的人家。

大業一等世家有四位,顧山長就是出自四大世家之一的顧家,雖是旁支,但在長溪這個小地方也夠用了。

馬承平繼續道:“陳、陸、顧、蘇,陸坤就是陸家的,據說他爹在京都是個大官,就不知是旁支還是本家了。”

趙凜疑惑:“他既然陸家的公子,怎麽不跟著他爹在京都國子監讀書,而是留在長溪縣一個小書院?”

馬承平搖頭:“這我們也不知道,也不敢問。曾經有人不知死活問了,結果第二日就退學了。”

“總之你今後小心一些,他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

趙凜:與其日防夜防不如現下手為強!

他這個人做事向來有自己的一套準則,既然示好無用,那就成為敵人好了。

陸坤動了三次手,他只需要一擊命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