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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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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崔罪

唐窈怔了怔, 沒想會聽到這話。

如果是一個月前,她許會十分開心,現在危機解除, 回不回雲州已不那麽重要, 但能回去也是欣喜。

“好, 到時便麻煩國公了。”她沒推辭。

郁清珣心口更痛,面上沒太大變化, 只閉了閉眼。

*

兩日後,王太夫人下葬, 郁清珣回國公府養傷。

唐子規等人秘聚郁國公府。

其他事情都已解決,是該處理崔家了。

半個月後,唐子規趁早朝時間,起身參奏刑部徇私枉法, 早查出平湖遇襲案的真兇, 卻遲遲不見動靜, 疑似想包庇罪犯!

刑部負責此案的官員大喊冤枉, 言被俘者供出的幕後真兇遠在河州,非是他們有意耽擱,而是路途遙遠,直至今日才堪堪將兇手捉拿歸案,此刻就在宮門外候著。

太皇太後聽了, 讓他們將兇手拿進來審問。

卻見進來的不止有刑部所說的真兇,還有河州節度使徐節——小皇帝的親舅舅。

徐節一進來,立即跪地陳情解釋, 稱河州軍司馬江善與端王及朝臣勾結, 令其手下買兇伏殺淑國夫人唐窈及其子女,並意圖陷害於他, 挑撥他與郁國公及安北大都護唐寧的關系!

殿內眾臣驚駭。

年近四旬的河州軍司馬江善跪地請罪,供認不諱。

言是端王讓他暗送一夥賊匪入京,他推脫不得,才讓親兵“錢老大”,買通道縣的賊匪進京,但他並不知道,端王是要伏殺淑國夫人及其子女,那群賊匪入京後,另有人接手了此事。

太皇太後大怒,問接手伏殺之人是誰。

河州軍司馬答不出來,道他只與端王聯系,並不清楚後續發展。

刑部官員適時掏出奏本,雙手呈上道:“稟太皇太後,平湖案的被俘者已指認兩人,一人為河州軍司馬江善的親兵‘錢老大’,另一人為罪逆崔鈺的長隨崔山海,被俘者言‘錢老大’買通他們入京,崔山海則安排他們伏殺。”

“這兩人呢?”

“太皇太後恕罪,臣等人前去捉拿時,此二人皆已自縊身亡。”

“死了?”

“是,臣等根據被俘者口供,尋到京郊一田莊,抓到莊上的廚娘,經那廚娘及周圍村民指認,那群伏殺淑國夫人的賊匪入京後,就住在那田莊裏,而田莊的主人則指認,半年前租賃下他莊子的人,正是罪逆崔鈺的長隨崔山海!”

“這麽說來,與江善、端王勾結,伏殺淑國夫人的是那崔鈺?”太皇太後沈了臉。

刑部官員不敢說端王,只道:“崔山海已死,臣不敢妄言,但崔鈺脅迫姬清寧,陷害淑國夫人一事已定案。”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崔鈺有前科。

崔侍中心知不妙,迅速起身出列道:“太皇太後容稟,那崔山海雖是我兒崔鈺長隨,但他並非我崔家人,他所做之事,未必就是崔鈺所為!且涉案兩人皆已身亡,怕是有人蓄意滅口,欲加之我兒頭上,讓我崔氏百口莫辯,還望太皇太後明鑒,此事我等未曾參與,我等對陛下之心日月可鑒……”

“崔侍中倒是會推脫,崔山海姓崔,還是崔鈺心腹長隨,如此鐵板釘釘之事,若跟你崔家無關,那跟誰有關?!”唐子規當場冷懟。

崔侍中抓緊笏板,厲聲辯道:“現在崔山海和那錢老大已死,崔鈺也跑了,自是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死人又不會開口辯駁!”

崔鈺畏罪潛逃之事他已經撇清。

小皇帝年幼,太皇太後絕不會看著郁清珣一家獨大,只要他咬死不認,對面便沒法拖他下水!

“且此事要說嫌疑,身為河州節度使的徐節度不也有嫌疑?那自認與端王有聯系的江善是他心腹,而錢老大又是江善的人,那群伏殺者還全出自河州!”崔侍中冷冷掃向徐節。

徐節當然不認,橫眉怒道:“被俘者親自指認的事你還能狡辯!我且問你,崔鈺若沒與端王暗中有私,沒有使人虐殺皇室宗親姬清寧,他又為何要潛逃?!你難道要說這也是別人汙蔑?還是說……”

“你有何證據證明我兒與端王有私?!”

“他能看懂端王密文……”

“你怎確定那就是端王密文?”

“郁四在謝中丞、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面前親口所言,又有白家仆從作證,此乃人證物證俱在之事,你這般言語,是在質疑負責姬清寧一案的三法司,聯合冤枉你兒嗎?!”徐節怒懟。

崔侍中拒不承認,“提供密文的郁四死得不明不白,白家仆從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誰知是不是屈打成招,那所謂密文又到底是不是真!”

“你……”兩人爭執得正火熱。

殿外陡然傳來內侍高聲通稟,“啟稟陛下,平州節度使郁清瑜請求朝見。”

徐節與崔侍中的爭吵一停。

殿內眾臣目光交接,不懂郁清瑜怎麽會這時回來。

太皇太後亦是不解。

“宣。”

“宣平州節度使郁清瑜覲見——”

聲音一層層傳出。

少頃,穿著二品紫官袍的郁二郁清瑜自外進來,先朝上拜禮參見。

“卿遠道歸來,不在家中歇著,怎來上朝?”太皇太後問。

各州節度使沒有調令和假期,是不得擅離職守的,郁清瑜此次回京,還是打著為嫡母王太夫人奔喪的名義。

“稟太皇太後,臣歸家途中,路經魯州,意外撞見魯州貝縣田家村村民,狀告清河縣崔氏崔仲,為避田賦,勾結貝縣知縣及巡田禦史,將原本該崔仲交付的良田稅,加到只有貧田的農戶身上,使之不堪賦稅,家無粒米,幾近餓死!”

“此事本不歸臣管,但奈何臣撞見,便無法坐視不理,這才特上請朝見。”郁清瑜聲音冷硬。

“什麽!”殿內眾臣大驚。

勾結官吏欺壓良民,乃至逃稅加稅,這等大罪足以抄家滅門!

崔侍中臉色大變,脫口道:“休要出口妄言!我崔氏遵循新法,從未做過此等勾結官吏、欺壓良善之事!陛下、太皇太後娘娘……”

“稟陛下,此乃田家村村民聯名告狀書。”郁清瑜從袖中掏出狀書。

“崔氏家有肥水良田,而村民大多是貧田,以貧田交付良田之稅,稅重而不公,且有違國法,還請太皇太後、陛下為他們做主。”

小內侍快速過來,接過狀書,轉呈給垂簾後的太皇太後。

先皇頒布新田法,令各縣每年清丈田地,依照田地肥瘠制定田稅,良田稅多,貧田稅少,以此減輕農戶賦稅。

為避免縣官不公,胡亂定稅,每年還有巡田禦史和巡察禦史巡訪各處。

崔氏若真勾結知縣和巡田禦史,將自家良田定為貧田,以此避稅,便是結黨營私、罔顧國法!

太皇太後一目十行掃過狀書,當即沈臉,重重一拍扶手,喝道:“崔懿,你怎說!”

崔侍中當即跪下,“太皇太後容稟,此事定有誤會,先帝頒發新田稅法時我崔氏最先響應,豈會行此等欺瞞之事?

且我崔氏祖地在清河縣,離那貝縣甚遠,此事又豈會是我崔氏所為?

再者,若真有此事,若臣家與貝縣知縣及巡田禦史有所勾結,他們要告也該前往州府,又豈會怎麽巧合地遇見郁節度……”

“村民田季等人就是前往州府狀告而不得,求助無門、正欲尋死之際恰好被某所救,某才幫著他們呈遞禦狀。”郁清瑜冷眼掃去。

“崔侍中為三省宰相之一,小小知府豈敢得罪於你?”

“況崔氏乃大族,貝縣離清河縣雖有些距離,但同屬一州府,且誰人不知,你崔氏富足,家有良田十萬頃,不說清河貝縣兩縣,就是魯州半個州的良田,皆為你崔氏所有!”

“你……”崔侍中大怒,“你血口噴人,我崔氏絕無行此避稅之事!且此事無憑無據,誰知這狀紙是不是你偽造的?太皇太後、陛下,臣請禦史清查,還臣及臣家清白!”

郁清瑜冷笑一聲,也向上道:“臣也請另派禦史清查,決不能放過此等違背國法、欺壓良善的大害!”

*

郁國公府。

郁清珣臥床靜養了十來日,傷勢已大好,便又牽了兒女去西園玩耍,郁棠郁桉和堂兄堂姐們滿園亂竄。

郁清珣與唐窈坐在亭中,看著他們嬉鬧。

“崔家真有勾結縣官,欺壓良善,以此避稅?”唐窈蹙眉問著。

郁清珣點頭,“是,不只崔家,謝、王、盧等大族皆用此法逃避田賦,區別只在逃避得多還是少,事情辦得隱秘還是明顯。”

世間良田十有八九落於世家大族之手,先皇頒布新法前,世家隱匿田戶嚴重,賦稅大多壓於百姓身上。

變法過後,各縣每年清丈土地,使世家大族無法隱匿田戶,且清丈過後,還會根據田地肥瘠制定田稅多寡,使世家交賦多而貧民交賦少。

世家對此自是不滿,無不想廢除新法,回到曾經。

暫時無法廢除新法,便變著法子避稅。

讓農戶種著貧瘠田地交付良田之稅,已算留情,更有甚者會將所有良田稅,分攤給縣中所有平民,而他們只交少量貧田稅。

如此所需賦稅總數不變,官員有了政績,世家逃了賦稅,唯平民地少稅重,苦不堪言。

“這事……你早就知道?”唐窈問。

郁清珣定了定,搖了搖頭,“先皇對此早有防備,為了避免官官勾結,不僅讓縣官年年清丈土地,派巡田禦史監察,還會親自指派禦史巡訪各處。”

“怎奈大晉二十一州,地大物博,總有監察不到之地,也總有貪官汙吏,想著法子討好世家大族,我初初接手時,對此並不了解,直到我滅了崔謝幾家,重分田地,才曉他們善用此法逃避賦稅,加之於民。”

也是他前世經歷過,這世才會抓得這麽準。

——原本郁二早該回來了,是他中途去信,讓他繞道暗查此事。

“滅了崔謝……”唐窈低喃著,知道他說的是上一世,擡眸看去,“所以你這次仍要滅崔家,打壓其他世家?”

“崔鈺與端王勾結,崔侍中對此心知肚明,他們並不無辜。”郁清珣以為她對此有異,忙解釋道,“至於其他幾家,他們若好好納稅,不壓迫百姓,不罔顧國法,我也不會平白無故動他們。”

前世殺得太多,太過激烈,最後不得好死,今生不能亂殺,得積些陰德,換個溫和點的法子。

他還想活得久一點,不想背那兇惡罵聲。

唐窈對此沒異議,崔鈺與端王是前世害她兒女的幕後黑手,她自不想放過,對崔家也無好感,之所以這般問,是擔心他冒然與世家開戰,會討不到好。

“崔謝等世家雖沒多少兵權,但家家糧多財多,又有不少身居要職,如果逼急了讓他們支持端王,恐生不妥……”唐窈說著,驀然反應過來,“你想送我和棠棠桉兒回雲州,是想我們避開這事?”

他確實有這打算。

“你不想回雲州嗎?”郁清珣看著她,語氣輕了輕。

想是自然想,可……

唐窈黛眉顰蹙。

郁清珣看出她想法,微微一笑,輕柔安撫道:“只要你想回去那便回去,我既已動手,他們就算此時攀附端王也無濟於事,你無需為我擔心。”

他嘴角彎著淺笑,桃花眼溫柔看著她。

初夏的風吹來,拂過池中新荷,搖曳輕動,是以前沒有過的清淺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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