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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朝堂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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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朝堂爭論

郁清珣對此毫無所知。

他過到官署, 第一件事便是列出唐窈昨晚提的要求,召集屬官商議調整,以求實現。

等到酉時散值, 郁清珣坐上馬車, 懷著忐忑與緊張, 期待著回信,哪怕對方看完後依舊不原諒他, 能得一兩句回覆也是好的。

很快馬車抵達小宅院,郁清珣如尋常般下了車。

宅院門口有婆子守著, 他沒硬闖。

沒過多久,郁棠牽著郁桉從裏頭蹦跳著出來,嘴裏軟糯喊著爹爹。

郁清珣微笑應聲,舒眉展顏蹲下身來, 張開雙臂先抱住兒子, 又溫柔看向女兒, 桃花眼眸瀲灩著神采。

直到他目光掃過兒女, 瞥過跟著出來的奴仆,見沒一人手裏拿信時,嘴角笑意才僵硬凝滯。

“你阿娘……今日可有做什麽?”郁清珣試探性問著。

郁棠立即不開心道:“你說七天內給我窮奇貓貓鎖和陸吾貓貓鎖的,現在快七天了,貓貓鎖呢?”

郁清珣:“……”

“明日, 爹爹明日就給你拿來。”他趕忙保證著。

小姑娘這才開懷,眼睛往院落方向看了眼,悄悄湊近親爹, 皺眉小聲道:“你怎麽還沒有哄好阿娘, 我都想回去了。”

郁清珣強壓下感傷,微笑道:“想回哪兒?國公府嗎?”

“也不是想國公府, 我想去學堂找大姐姐二哥哥他們玩了,唔……你什麽時候休沐,之前還說要帶我去踏青放紙鳶的。”小姑娘湊近過來,伸出小手捧住他的臉,不開心地看著他道:“你好久沒陪我玩了。”

郁清珣心軟了軟,擡手揉了揉她小腦袋,安撫道:“過兩日就能休沐,到時候爹帶你去踏青。”

“那說好了!”小姑娘眼睛一亮,馬上被哄好。

又再看了眼小宅院,靠近親爹耳邊道:“今天還有昨天,小舅母和花姨姨都來找阿娘了,花姨還給我和桉弟帶了好吃的,小舅母給我送了個貓貓小鈴鐺,可好玩了……”

郁棠吧啦說了一堆,就是沒提到信件。

郁清珣心慢慢沈下去。

“……就這些,你抱抱我!”小姑娘張開雙手求抱。

郁清珣順從地緊緊抱了抱她。

郁棠這才滿意地推開他,揮手道:“好了,我不想你了,我要去陪阿娘了,桉弟,明天早點來~”

“哦。”郁桉懵懂應著。

小姑娘轉身往宅院走去,沒有絲毫留戀。

郁清珣有些沒回神,手還空抱著,郁棠已經帶著丫鬟婆子返回去了。

小宅院門前很快就只剩下守門婆子。

郁清珣楞怔了好一會兒,扭頭看向旁邊站著的兒子。

小人兒懵懂看著他。

郁清珣輕嘆了聲,掩去眉間失落,彎腰抱著兒子上了馬車,目光猶有幾分不舍地看向小宅院。

原來期盼一天,卻沒得到只言片語的回覆,是這種感受。

他抱著懷中小人,不禁想到當初唐窈寄出那疊厚厚家書,卻沒得回信時的失落。

是他該有今日。

郁清珣苦笑了聲,又想到明日早朝會決議到妻告夫罪一事,今晚繼續寫信,指不定她明日會有回覆呢?

翌日,天才蒙蒙亮,郁清珣便將兒子抱起塞給他一封信,叮囑他定要交給唐窈。

郁桉迷迷糊糊抱著信繼續睡過去。

*

宣政殿內。

文武百官手持朝笏,分列跪坐在大殿之中,開始議事。

郁清珣沒急著出聲,等其他事務都商議得差不多了,京兆尹才起身出列。

“啟奏陛下,臣有一案需稟,皇城田肆田縣男流連賭坊以至輸盡家產,其母勸阻,竟將生母推搡至死,還將長女輸給他人做妾,更想將次女賣往勾欄抵債,其妻房氏不堪忍受,上告夫婿,卻被田肆打成重傷……”

京兆尹將案件仔細覆述,殿內頓時驚聲一片。

連昏昏欲睡的小皇帝都坐直了身體,仔細傾聽。

京兆尹進一步道:“此案本是尋常,但依律法,房氏上告其夫,屬以下犯上,依《晉律》當‘杖二十,徒兩年’,臣憫房氏不易,又已被田肆打成重傷,若如此上刑,恐無辜者枉死,而罪惡滔天之人得活,此甚為不公,有違道義!而若不上刑,又不符《晉律》,臣實難判,只得鬥膽上稟。”

大殿內一時安靜。

眾臣目光交接,有人納悶有人冷笑更有人默然看戲。

這類案件宣判不了,大可上呈大理寺,少有人會直接在早朝提出,京兆尹會如此,怕是另有目的。

眾臣心念才落,果真聽到左上首傳來聲音。

“既遵循條律甚為不公,有違道義,自是律法有誤,不若就此修改條律,更順公道。”郁清珣道。

殿中靜了瞬。

立即有人出聲反對,“豈可因一人而修改律令!”

“房氏上告其夫,屬以下犯上,當杖則杖,律令不可違;田肆推母致死,乃大不孝,罪該斬首,此二者並不相違,何至於要修改律令?若今日因房氏而改律,來日是否要因某氏而再改律?朝令夕改乃亂政之道,豈可取!”

郁清珣不用回頭也知反對者是誰。

無外乎是崔謝王盧等世家之人,而敢第一個站出來反駁他的,正是中書省中書侍郎,範陽盧氏的家主,屬三省副宰相之一。

“自不是因房氏一人。”郁清珣平淡開口。

刑部尚書適時出列,雙手捧出卷宗,“稟陛下、太皇太後,這是近十年來因‘妻告夫罪’,而枉遭牢獄之災的女子,僅京都便有二十一人,其中八人病死獄中,三人歸家不久便被夫家搓磨死,而她們所告之夫,雖不如田肆之惡毒,但也相去不遠!”

有小內侍迅速過來,接了卷宗傳遞給垂簾之後的人。

太皇太後早知此事,拿起卷宗粗略掃了眼,便示意內侍將卷宗傳遞給殿內眾宰輔看。

“夫妻本一體,妻能不懼‘杖二十,徒兩年’之刑而告夫,可見其夫之惡劣,因惡劣之人,則責罰賢惠之妻,確有失公允,有違公道,諸卿以為如何?”太皇太後掃向殿中諸臣。

眾臣一聽,哪還能不知太皇太後傾向?

兩位掌大權的都想修改,其他人自是不會為了這麽點事找不快。

“妻告夫罪,乃以下犯上,若是就此廢除,未免會亂了上下之尊卑,依臣之見,夫之罪若得實,可廢‘徒二年’之刑,留‘杖二十’之罰;若誣告,當絞!”崔侍中拱手出聲。

妻誣告當絞,是原本條律。

“敢問侍中,妻如何在下?”郁清珣漠然掃去。

崔侍中年過半百,下頜留著的胡須微染霜色,面容五官出挑,隱約還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采。

“古生男子,載寢之床,是為尊也;古生女子,載寢之地,是為卑也。妻為女子,如何不在下?”崔侍中反問。

“古人食之豆飯、乘之牛車,崔侍中如此崇古,令愛在家連榻都睡不起,怎不見你吃豆飯、乘牛車仿古出行?”郁清珣冷聲譏諷。

“這豈能相提並論……”

“與爾相幹,便不能相提並論,與爾不相幹,便當尊古之卑賤?那敢問侍中,令堂也是女子,她卑賤否?”郁清珣道。

崔侍中一時失聲。

郁清珣繼續道:“太皇太後、太後皆為女子,她們卑否?”

崔侍中嘴角抽動了下,徹底失聲。

殿內其他人屏聲聽著,更是不敢在這時出聲。

“上下之尊卑不可亂,太皇太後、太後自是尊貴無比,先母也在我之上,但妻以夫為榮,夫為妻之綱,先母不敢亂先父之尊卑……”

“侍中是說,房氏應當以田肆這畜牲為榮為綱?”郁清珣打斷道。

崔侍中橫眉惱怒,“田肆畜牲,那所有夫皆為畜牲?郁國公你也是畜牲!”

“夫妻之間當互敬互重,相待如賓,我妻她從不在我之下。”

“怕就是如此,她才敢跳到你頭上,揚言休夫,如此不尊上下之尊……”

“我待她不好,她自該休我!”郁清珣聲音冷凝。

殿內再是一靜,眾人愕然看去。

連崔侍中都怔了怔,全沒想到堂堂一朝之國公,竟舍得將自己臉面丟出來往下踩。

“好了。”垂簾後的太皇太後終於出聲,“兩位愛卿不必為此爭論不休,夫妻一體,自是該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哪來什麽上下之尊卑?”

“依我看,這妻告夫罪便免了,往後有罪罰,無罪按誣告處理。”

“是,謹遵太皇太後懿旨。”眾臣躬身應諾。

郁清珣拱手向上道:“稟太皇太後,先皇曾有令天下,主家不可私賣奴仆,違令者絞;外人不可強買良民,違令者斬;而今田肆一案,田肆未經房氏應允,便意圖私賣女兒,與先皇主張相悖,臣請能嚴令禁止,若不得已出契兒女,需得父母雙方之允諾。”

“準。”太皇太後頷首應允。

郁清珣繼續道:“今臣妻與臣決而休臣,臣自知愧對臣妻,不敢有違,願為天下之首例,若今後再有夫妻情意決絕,而又不願休離者,可上公堂訴訟,如臣與臣妻般義絕離之。”

他語氣不變,神色如常,可每說一字,心便更痛一分。

殿內靜寂,眾人訝然而視。

連唐子規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前姐夫。

這是踩一腳不夠,還親自將自己釘在柱上,供人循例?

太皇太後也是靜了好一會兒,才頷首應聲,“可。”

“臣妻與臣和離,又不舍兒女,願攜女兒以離,臣允之,願為天下之首例,若有夫妻和離,妻可帶走兒女之一,以慰心懷。”郁清珣壓著情緒繼續道。

這話甫落,殿內稍有議論。

只聽過寡婦帶著兒女改嫁的,沒聽過妻子和離帶走兒女的。

父尚在,母何能帶走兒女?

自己的骨血豈能讓與他人?

但郁清珣說的是他自己的事,其他人雖震驚,但也沒誰這般不長眼的勸否。

太皇太後好一會兒才答了聲:“可。”

“謝太皇太後恩典。”郁清珣跪坐著,躬身揖了一禮。

他答應過的,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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