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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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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3)

花滿樓除卻招待尋常賓客的主樓,樓後還連著一處水榭,只接待達官貴族以及皇親國戚,一般人等難以訂上水榭雅間。

李泓自來到京都,由著其二弟李澤玩世不恭的性子走遍了大大小小的街坊。這日聽聞花滿樓慶中秋,便也尋著過來品嘗久負盛名的桂花糕。

礙著身份,二人便只要了間水榭雅座。

水榭清幽雅靜,不必主樓熱鬧,少有人語,不過也是另一番怡然景致。

而顧子蘅二人因花滿樓賓客眾多菜品未齊,侍應一時半會顧不上,又深知她倆是為女眷,多有不便,便邀著她倆去了主樓與水榭連接處的庭院裏稍作休息,只等拿了包好的桂花糕便送出花滿樓。

顧子蘅自找了石階坐下,憤憤道:“是不是他早就與林思兒訂了親,只是你們都在瞞著我。”

突然的聲音打破一方寂靜,李澤好奇地掀開簾子,往庭院看去。卻只見兩個身量嬌小的公子哥進了來。

細看一番,李澤差點沒把剛喝未咽下的茶給噴出來。

“京都裏這些嬌滴滴的千金小姐也著實有趣,扮做公子前來酒樓,耳上金玦都未取下來。”

而不久,又有一男聲道:“子蘅。”原是江沅跟了來。

聽得這兩字,李澤簡直要笑岔了氣:“沒想到這上回在江府門前看的熱鬧居然還有下回,還自己跟了來,茶館裏的說書師父都沒這麽貼心。”

他這邊笑翻了天,對面的李泓卻還是不緊不慢地品著茶。

“我說大將軍,你家未過門的娘子正給你戴綠帽子呢,也只有你還能這麽坐的住。”

李泓放下茶杯,瞥了一眼李澤,嚇得後者趕緊閉了嘴。

他雖不看,卻聽得,早認出了那聲音是顧子蘅。

而在庭院這邊,聽得這熟悉的喚人聲,顧子蘅扭頭一看,不是江沅還有誰。

“子……”

“江公子在外換我乳名,可是想令我名譽掃地?”顧子蘅打斷江沅道。

江沅一楞,改口道:“顧小姐,我絕非此意。”

本來出了剛才那樣的岔子,薛采薇一心只想把顧子蘅安安穩穩地送回府去,哪知半路江沅又冒出來惹人清閑,心裏不免一番厭惡,出口的話便不怎麽客氣。

“江公子趕緊回席吧,別讓人等久了,偷巧跟著我二人來到此處作甚。”

可江沅無動於衷,依舊看著顧子蘅道:“知道事出突然,可是顧小姐能否聽我一言。”

“你我已沒有任何關系,還有什麽可說。倒是你唐突而來,此處又十分清靜,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說是我與你私下相會,我還有臉見人嗎。”

顧子蘅雖語氣十分不友善,但也字字箴言。

江沅一時性急,都沒有顧子蘅想得周全,心中懊惱,趕緊退了幾步,回到主樓階梯上。見與顧子蘅之間間隔已遠,才把想說的話說出。

“我與相府千金訂親之事雖只在你我退婚之後不過幾日,但我可以跟你保證,在此之前,我絕無退婚之意。也絕非坊間傳聞,說我攀了高枝就毀了你我姻親。”

不說還好,一說還讓顧子蘅知道了原來此事已傳遍京都。

正議著親的女婿因另尋得了一門好親事,又乘著她被賜婚,便趕緊送了退婚信,轉頭就與相府千金喜結連理。如此作為,竟襯得她顧府的門庭有多麽不堪似的。

也不知她父母這幾日有多麽難堪。

“別以為單解釋幾句就能平息了這件事,就算你之前沒有退婚之意,但賜婚的聖旨到我府上不過幾日你就與相府千金定了親事,是個人都會以為你早有異心,退婚不過早晚,只是剛好撞上了我被賜婚,真是給了你一個退婚的天大好時機。”

江沅也不曾想自己越描越黑。

“但我真的絕非此意。”

“你是絕非此意。但是間隔不過幾日你便與他人訂親,這也足以令我父母蒙羞難堪,足以……足以令我淪為整個京都的笑柄,我左不過……是個被人厭棄的人罷了。如此,我倒還要感謝聖上賜下的聖旨,到底還給我挽留了些尊嚴。”

侍應拿了木屜子正準備到庭院交給等候多時的兩位小姐,卻不想遇上這樣的場景,雖也在話本子裏看多了這種公子小姐的情情愛愛,但頭次親眼見到,沒想到竟比話本子裏的還要精彩。

薛采薇頭個發現了侍應的身影,知道再說下保不齊就要傳出些閑言碎語,正好也趕緊拿了東西回府,便喚了身邊丫鬟去接過侍應手中的屜子。

一邊使了個眼色給連枝,後者知曉其意,趕緊拿了幾兩銀子塞給了侍應。

“你剛才可是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

那侍應得了比一個月月例都還要多的銀子,趕緊點頭哈腰:“是,是,小人只是送了裝點好的糕點來給二位公子,再沒有遇上其他什麽事。”

見那侍應走了,薛采薇環抱住顧子蘅便往外頭走。

江沅還想說些什麽,薛采薇狠厲地瞪著江沅道:“江公子今晚說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不必再說。現你與子蘅都已有婚約在身,你這樣唐突地來見子蘅本就不合禮數。再說這些個塵埃舊事,本就不足以掛齒。最後,預祝江公子與相府千金喜結連理,早生貴子。”

之後,顧子蘅便不再與他多做糾纏。

在走遠之前,隱隱約約地聽到他輕嘆了一口氣。

“我實有苦衷。”

但顧子蘅從此以往便只想與他斷幹凈關系,並不對甚在意他這句話,畢竟他說的任何都在她眼中只是蒼白無力的辯解。

——

樓下的熱鬧散了,李澤見李泓還是張不見絲毫情緒的臉,面前的糕點也一動未動。

“如何?”

“聖上為了給你賜婚,都把人好好的姻緣給拆了,還鬧得這般沸沸揚揚,你要是還不想娶那顧家小姐,也有些說不過去吧。”

李泓連年在極北打仗,手握北線鐵騎兵權,卻從未回朝述職。

他知道朝堂上對他頗有微詞,但竟沒想到聖上居然會以賜婚來平衡他與朝堂之間動蕩的局面。

他雖未有妻妾,卻也不想應付了事。

前次偶遇,知曉了顧子蘅早已在議定親事,心中也已有別人,便想著只等進宮面聖回絕聖上此番好意,好成人之美。

李澤作為李泓的親弟,自然了解他的脾性。

他在外征戰多年,不僅未曾娶妻,家中也一個姬妾都沒有,一心撲在軍營上,怎麽可能會安心接受聖上的賜婚。

所以今晚見那顧家小姐,便又順嘴開了個玩笑。

說完之後本料想他這親哥又會是一番疾言厲色地教訓,沒想到卻是沒有任何反應,只端著茶杯輕抿了幾口,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片刻之後,才放下茶杯淡淡開口:“對我的婚事這麽上心,怎麽?難道你也想成家了不成?那回了宜北,我便秉告母親讓她趕緊給你相看,畢竟你也老大不小了。”

李泓知道李澤的命門,一擊致命。

“別…別…我就隨口問問…不上心…不上心…”

——

不想,今夜湊了這熱鬧的人不止李泓二人。

今晚花滿樓設宴慶中秋,水榭中也零零散散地坐了好些客人。

靠在庭院這邊的廂房中除了李泓和李澤,便還有林思兒與吳靜瑤。

她們也親眼目睹了全程。

帶他們都走後,吳靜瑤握住林思兒的手道:“思兒,你可別往心裏去,你與江沅的婚期都定下了,江夫人的位置非你莫屬。”

林思兒心裏本已不快,但還是莞爾一笑:“瞧你說的,我哪裏就這般小氣了,再說薛家小姐不是也在嗎?”

林思兒是受吳靜瑤邀約前來,但她原不想來,只是聽江沅會到,便訂了個水榭的雅間,好歹清靜些。

自他倆正式定了婚,她與江沅在新婚之前便不能見面,但礙不住相思之情便想遠遠地見上一面。

誰曾想,到頭來卻是這麽個見法。

她知道江沅在她之前先與顧子蘅議親,但賽馬會上一見便已傾心。在吳靜瑤的促使下還辦了好些詩會,也是為了尋個正經由頭請他來見上一面。

聽得聖上把顧子蘅賜給了李泓,她央求了母親好久才讓母親同意第二日便讓人上江府的門說親,江沅這樣的人物,她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別府小姐搶了去。

本以為這門親事要說上個一段時間,誰知江沅竟一口應下。

她還以為是江沅在詩會上與她相聊甚歡,心中也對她抱有一絲愛慕。

但他今晚最後一句十分無奈的“實有苦衷”將她一把推入了冰窖般的無盡地獄。

她身為相府千金,母親貴為當朝長公主,嫁到江府是實實在在的低嫁。在江沅眼裏,不把她這般身份視為扶搖直上的長梯,倒還成了他的苦衷。

細想了許久,她對吳靜瑤道:“前不久你就與我說過,顧子蘅在聖上賜婚那日便偷偷地前往江府求江沅見面。但她換了丫鬟的衣服,沒多少人註意,所以此事,並沒有在京都傳開。”

“對,好在江公子沒像今晚似的與她私下見面。”話一出口,吳靜瑤便自覺說錯了話,“我的意思是江公子識大體,不想與她糾纏,誰知那顧子蘅今晚還追到花滿樓來,真是不配以尚書千金的身份。”

林思兒聽了吳靜瑤的話,低頭伸手輕輕撥弄盤中的糕點,漫不經心地說道:“是啊,有了婚約還與不相幹的男子見面,哪裏是一個尚書府千金做得出來的事。”

提到那日的事情,吳靜瑤就一肚子氣。

她之前與林思兒說過了之後,便想找人把這件事情傳開,給顧子蘅一個下馬威。但當時林思兒已快要和江沅結親,看在江沅的面子上,便不想多生事端,不許她把這件事傳開。

經歷今晚之後,林思兒又提起此事,吳靜瑤心中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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