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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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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動的心

“什麽?”

溫熱的呼吸落在頸窩, 喻白的耳側敏感地紅了一小片,下意識偏頭躲,捏了下耳垂。

剛剛陸斷的聲音很輕而且有些含糊, 像是半睡半醒間無意識說出來的, 喻白沒太聽清楚。

管不了貓?然後呢?

要養的話怎麽?

喻白沒聽到回覆,疑惑地轉頭,發現陸斷緊緊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疲憊地睡著了,眉心緊蹙。

他嘴唇動了動,話又憋回肚子裏。

過了幾秒,又轉頭用手指抵了抵陸斷的眉心,直到陸斷松開眉頭,他才蜷著指尖縮回手,老實坐好。

喻白打了個哈欠想:陸斷的睫毛還挺長呢。

這會兒功夫,擺擺已經扒開書包拉鏈鉆出來了大半個身子, 蹭著喻白,嘴巴一張,“喵……唔!”

喻白趕忙捏住貓崽子的嘴巴, “噓。”

“大家都在休息, 不可以叫哦。”喻白小聲。

擺擺聽不懂人話但能從嘴巴被捏住這個動作裏領會主人的意思, 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一下,打個哈欠,在喻白懷裏窩了個舒服的姿勢, 圈起尾巴睡覺了。



因為昨晚的事, 沒有幾個大學生能心大的睡好覺, 這會兒都在後面坐著閉著眼睛半死不活。

喻白本來都醒了,但是大巴車搖搖晃晃, 他顛了會兒又睡了過去。

到學校還是溫庭把他喊起來的。

“嗯……”喻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睛的酸漲感好了不少,茫然道:“溫同學?”

溫庭的精神也不怎麽好,啞聲道:“到學校了。”

昨天危機解除後,他回過神來去喻白的宿舍想關心一下情況,但是檀學長說喻白已經和陸教官走了。

溫庭晚了一步。

今天早上學校來車的時候,他還看到陸教官背著喻白上車,那麽大的動作都沒能把喻白吵醒,睡得很安心。

足以看出喻白心底對陸教官的信任和依賴,但卻又好像沒有那種感情。

難道是竹馬之間的牽絆嗎?

溫庭沒有竹馬,感覺自己有點看不明白了。

畢竟那位平時雷厲風行沒個好臉的陸教官,現在正靠在喻白的肩膀上,大概是察覺到什麽,呼吸不如剛才平穩。

“那我先下車了。”溫庭的視線從喻白肩頭挪開。

喻白沒應聲,他遲鈍的大腦才開機,身體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酸疼。

他活動了幾下,陸斷也睜開眼。

睡著的時候姿勢太扭曲,扯到了右肩的傷口,陸斷忍著困倦疲憊起身的時候皺了下眉,但沒說話,周身氣壓有點低。

喻白歪頭瞅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傷口疼了嗎?”

“用你管。”

某人起床氣大得嚇人,莫名其妙地就發了火。

喻白癟癟嘴,不管他了。

誰要哄你。

陸斷反應過來話已經說出去了,暗暗在心裏罵了聲:老子傻逼。

學生們陸陸續續下了車,喻白抱著貓和陸斷最後才下。

“白白!”姜姜早在南門等著了,看到喻白就是一個虎撲,“啊嗚嗚我想死你了,半個月不見你怎麽……你怎麽一點都沒黑?”

旁邊的學生一個個都快黑成碳了,蔫頭耷腦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更別說還經歷了昨晚的事,院裏的幾個助教都沒好哪去。

“哎不管了,你安全就好。”姜姜安心下來,“這半個月的專業課我都給你錄像存u盤裏了。實驗課你回頭自己找老師說一下,跟其他班沒上的一塊補吧。”

“…好,謝謝你啊姜姜。”喻白乖巧點頭,視線一轉,看到了許應。

他眼睛一亮,驚喜道:“許老師,你怎麽也來啦?”

“我聽說了昨晚的事,不放心來看看,沒事就好。”

許應溫和地笑了一下,目光緩緩落在喻白身後不遠,禮貌地對某個從下了車就開始虎視眈眈地盯著這邊的男人點了下頭。

陸斷面無表情地回了他一個點頭。

他和江徊下車後沒往大學生們那邊靠,兩人在不遠處站著。

江徊覺得他陸斷現在應該去醫院處理傷口了,但斷哥好像在等人。

至於等誰,那就不言而喻。

就去個醫院還要小竹馬陪著,至於?

斷哥不是最受不了矯情了嗎?對喻白特例也就算了,怎麽現在自己也成矯情本矯了?

江徊不吭聲,瞅了眼不遠處展露笑顏和朋友說話的喻白。

心說:長得倒是挺漂亮,挺白。

他正想著,身邊突然傳來冷冽的嗓音,“你覺得他帥嗎?”

“誰?”江徊大腦短路了一下。

下一秒才發現他斷哥那雙盯毒.梟頭兒的眼睛此刻在盯著一個男人,不知道以為對面是什麽犯罪嫌疑人。

那男人站在喻白對面,五官優越,眉眼之間有些說不上來的清冷感,看著也得有一米八幾,削瘦挺拔,氣場溫和。

江徊摸了摸下巴,由衷點評,“挺帥的。”

“他帥還是我帥?”陸斷“唰”地扭頭看向江徊,臉黑得厲害。

江徊:“……”

斷哥怎麽事兒?

不是看小竹馬嗎,怎麽看起別人來了。

“…斷哥,你倆不是一個類型的吧。”他硬著頭皮說,“我覺得不相上下。”

陸斷冷笑一聲。

“但我覺得還是你帥點,你氣場強,他跟你比不了一點。”江徊立馬改口。

是麽?

陸斷看向喻白對著許應時那張快笑開花的漂亮臉蛋,又是一聲冷笑,別開臉靠著門口的石頭,閉眼。

江徊:“……”

是錯覺嗎?空氣怎麽酸酸的。



喻白沒跟姜姜和許應聊幾分鐘,他還記得陸斷身上的傷,扭頭回去找人。

“陸斷,我們走吧。”

陸斷睜開眼,瞥了下他空蕩蕩的懷裏,眉頭一皺,“你貓呢?”

“我交給許老師了啊。”喻白嘀咕,“他說中午下班帶回醫院去,要給擺擺做個體檢。擺擺在野外待久了,身上好像有皮膚病,可能要剃毛,哎,剃了毛就要變醜了,光禿禿的……”

誰想聽你說這些。

陸斷面部抽搐,“什麽意思,你嫌醜就不養了?”

“要養啊,剃了毛也會再長的,可能比原來還好看呢。”

喻白擡起頭看他,眼底似有不解,“但我不是要陪你去醫院嗎?又不能把它帶去。”

陸斷繃緊下顎“哦”一聲,拉著喻白往門口走,擡手攔車,似不經意問:“我在車裏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宿舍不讓……啊,對,”喻白扒開陸斷,眨了下眼,“當時沒聽清,你能不能再說一遍啊?”

陸斷:“。”

他沒好氣兒地把喻白推上出租車後座,自己也鉆了進去。

江徊摸了下鼻尖,自動坐去了副駕駛,對司機說:“麻煩您,去第一醫院。”

說完就閉上眼裝死人,耳朵卻豎起來聽後面他斷哥和小竹馬的對話。

陸斷:“那貓不是挺黏著你的,你得自己養吧?不能一直放醫院麻煩別人。”

“嗯嗯是的,我自己養。”

陸斷不看他,“帶回家養?叔叔阿姨跟你說最近要回國了沒?”

“我媽媽說她們國慶才回來,休完假就又要走了。”

喻白不太高興地攥了下手指,“那個,陸斷,軍訓發生的事能不能別告訴我爸爸媽媽?”

陸斷本來是閉著眼睛的,聞言掀開眼皮子睨他一眼,“你指哪件?”

“打架還是昨晚上的?”

喻白聽他又提打架的事,臉有點熱,小聲說:“都、都別告訴。”

“求我?”陸斷擡手捏了下他的耳朵,低聲,“你之前有事求我的時候叫我什麽?”

“陸斷哥哥……”喻白不情不願地哼一聲。

有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憋屈感。

“嘖。”陸斷不滿意,“沒了?”

喻白咬著嘴唇,輕輕扯了下陸斷的衣角,聲音軟軟的小小的,“求求你了。”

“求誰?連起來。”

喻白不可置信地瞪眼看向陸斷,但陸斷顯然就是故意的,悠哉悠哉地看著他。

他低下頭動了動唇,疑似無聲罵罵咧咧,到底還是紅了耳朵,悶聲,“求求你了,陸斷哥哥。”

“嗯。”陸斷眉梢一揚,頓時感覺身心舒暢。

前面的江徊:“……”

受不了,你們拿我當個人吧。

陸斷好心情地松開捏著喻白耳朵的手,“叔叔阿姨那邊我不說,那貓呢,是不是也想放我家?”

陸斷在車上的時候說的就這個事,他早料到的情況,當時困蒙了,順嘴就說了出來。

再問一遍,確定一下。

陸斷輕扣了下指節,指尖在膝蓋上點點。

“可以嗎?”喻白眼底亮晶晶的,嘴唇抿著有點不好意思。

“可以,但我管不了它,要養你自己回來養。”

喻白反應過來了,抿抿唇邊,“…原來你在車裏說的是這個啊。”

“不樂意?”陸斷倏地坐直了身體。

喻白搖頭,“沒有啊,就是感覺有點麻煩。”

“有什麽麻煩的,搬回來不就得了。”陸斷的身體又放松地靠了回去,懶懶道:“又不是沒住過。”

喻白扒著手指頭,小聲抱怨,“可是我從宿舍到教學樓都要走十五分鐘呢,從家裏到學校要費更多時間,早八的話,那我、我不到七點就得起來……”

陸斷還以為多大事,眼皮子一掀,“我開車送你,二十分鐘從家到教室。比你平時就多五分鐘,不用你走路。”

“那多麻煩你,多不好意思啊。”喻白仰起小臉。

陸斷冷哼,“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高興的那個熊樣,還裝。

喻白:“……”

聽完他們全部對話的江徊:“……”

以前從來沒見過斷哥這樣,這幾天是他媽哪哪都不對勁。

江徊覺得自己的猜想要成真,他得緩緩,腦袋要炸。

02.

陸斷的傷口要重新上藥包紮,脫了上衣坐那兒等。

實習的男護士在旁邊戴著口罩,期間偷偷瞟了陸斷好幾眼,被對方冷不丁刀來的一個眼神嚇到,低下頭不亂看了。

真是戾氣好重的一個人。

醫生問他怎麽傷的,有點嚴重,怎麽才來醫院。

陸斷神色如常地說:“昨晚上抓賊,打起來了,不小心。”

喻白微微睜大了眼睛看他:好厲害,撒謊臉都不會紅的。

“看什麽。”陸斷別開臉。

醫生信了。

畢竟這一看就是刀傷,小夥看著又帥又穩重,不像那種一言不合就動刀子的混混。

他帶著手套的手在傷口周圍扒了扒,“有點深,但還行,起碼沒對著心臟,縫幾針吧?”

不縫合光塗藥也能好,就是慢很多,感染風險更大,這要看患者意願。

喻白在旁邊小雞啄米點頭,接醫生的話,“要縫的。”

陸斷看他一眼,對醫生笑了下,“縫。”

醫生轉頭吩咐實習生,“準備局麻。”

“不用上麻藥,大夫,直接縫吧。”

“為啥不上?”沒等醫生說話,江徊先沒繃住,“現在又不是沒條件。”

“就是就是。”喻白也眨了下眼,睫毛撲閃撲閃的。

“耽誤事。”陸斷言簡意賅,擡眼對醫生說:“麻煩您了。”

患者本人都這麽說了,醫生也不能按頭硬來,點頭道:“行。”



陸斷不喜歡打麻藥,那種明明是屬於自己的身體的一部分,卻一點點沒了知覺和存在感的狀態會讓他感到煩躁不安。

所以只要不是那種非要上麻藥不可的大手術,他寧願忍。

醫生給陸斷縫合的時候,喻白的眼睛緊張地瞅著,小臉皺成包子樣,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無意識蜷縮。

“嘶……”喻白眼睜睜看著針尖從皮肉穿過,邊緣滲出血珠,又被護士用浸潤了碘伏的棉球擦掉,頭皮發麻。

“縫你身上了?”陸斷額頭冒了點細汗,嘴唇也因為疼痛而有些泛白。

但他還是沒忍住勾了下唇,咬著牙齒嗓音壓抑,氣息有些重。

“沒,”喻白看了陸斷一眼,瞬間眼泛淚光,“可是看著就好疼啊……”

貓狗的忍痛能力是人類的幾十倍不止,貓狗縫合都要打麻藥的。

陸斷這麽硬生生忍著,那得多疼啊。

陸斷沈默了下,垂眼看他,警告,“喻白,你別給我在這掉眼淚,多大點屁事,憋回去。”

江徊瞅他斷哥:是,多大點兒屁事,那你歪什麽嘴啊?

得意什麽呢?

“那…那你中午想吃什麽啊?”喻白吸了下鼻子,有些哽咽,“補一補吧,補一補,我一會兒去買點好吃的。”

“你買?我想想,”陸斷舔了下嘴唇,“麻辣兔頭、爆炒蛤蜊、醬牛頭,羊骨湯……”

“忌葷腥鹹辣酒,忌發物,忌熬夜。”醫生剛好縫完最後一針,絲毫不給面子地說:“你抽煙嗎?最好也先停了。”

喻白說:“他抽。”

“戒煙有點難。”陸斷說完就“嘶”了聲。

醫生摁他傷口了,“行了完事,還挺能忍。”

第一次見有人縫針不打麻藥還顧著聊天開玩笑,甚至還報菜名的。

他把一個醫用敷料“啪”地貼他剛縫完的傷口上,盡職盡責地囑咐,“最近少用右手,少借力,別扯著傷口。”

雖然說看著口子不大,但是深啊。

“給你開兩個藥,內服外敷,內服的看說明書,外敷的早晚各換一次,換藥之前用碘伏消毒,家裏沒有的去藥店買。”

“你不住院吧,待會兒去打破傷風,七天後來我這檢查一下,肉長得好就拆線。”

陸斷懶洋洋地“嗯”了聲,“謝謝大夫。”

醫生啪啪敲鍵盤,頭也不擡地說:“去個人跟護士拿藥。”

江徊自動舉手,跟著護士小哥走了。

喻白沒動,陸斷眼尾餘光一掃,發現這小呆子的表情看起來比他本人還認真。

“楞著想什麽呢?”陸斷眉梢擡起,長腿一伸,腳尖過去碰碰喻白的。

喻白思緒發散,眨了下眼呆呆道:“感覺人和寵物的術後監護流程沒差多少啊……”

“。”陸斷嘴角抽搐。

表情那麽認真,就想這些?

故意氣他的吧?

醫生的視線落在喻白身上,“家屬……你是他弟弟吧?我剛才說的飲食和作息,你看著點兒你哥,別讓他偷吃。”

陸斷臉一沈,反駁,“他不……”

“好的醫生,我記住了。”喻白乖巧點頭。

操。陸斷面部扭曲,一瞬間又歇菜了。

狗屁的“哥”,聽著就別扭。



他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是十二點多,江徊接了個電話,說有事要先走。

他想把藥袋子給喻白,手還沒拍到肩膀,就被他斷哥橫過來的一只手截了去。

喻白低著頭在前面叫車,沒註意到。

江徊嘴抽,“那我走了,陳最他們那邊我報平安。”

陸斷“嗯”了聲。

“拜拜~”喻白跟江徊揮手。

然後轉頭看陸斷,“你餓不餓?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不吃。”陸斷神色厭戾,人還是有點煩,“回家。”

“那還是要吃的。”喻白低著頭小聲咕噥,“我下午一點半還有課,時間不夠了,你要不要跟我去學校食堂吃?”

“我剛剛都定了目的地是學校了,我們食堂其實有一家湯還挺好喝的,很清淡,你也能喝,我都半個月沒喝到了……”

說著還十分可疑地吞了下口水,一雙淚眼裏流露出星星點點的向往來。

視線裏突然一只手伸過來捏住了喻白的臉,往上擡了擡,嗓音微冷,“是你受傷還是我受傷?”

陸斷瞇著眼,目光危險,“喻白,你不是要給我補補嗎?”

“時間不夠……”喻白扒著他的手,嘴巴被捏著,含糊不清地吐字,“那晚上,等晚上,我下課的。”

陸斷“嘖”了聲,收回手,勉強應聲。

但還是莫名煩得慌,他從褲兜裏翻出一盒煙,拿了一支夾在指縫,打火機“叮”地一聲,火苗剛竄起來。

他就在跳躍的火苗後面看到了喻白的臉,喻白幹巴巴地動了一下嘴唇。

“幹什麽?”陸斷唇齒間咬著煙,點著了。

喻白不太高興地嘟囔,“你還抽煙啊,醫生都說最好不要抽的。”

“就抽,怎樣?”陸斷俯身靠近,惡劣地對著喻白皺起的小臉吐出一口煙霧。

喻白嗆了下,偏頭躲開,“陸斷!”

“你這樣好像以前你高中的時候,校門口那個總騷擾女生的混混。”

陸斷:“。”

媽的,老子在幹嘛?

喻白捂著鼻子,擡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兮兮看著陸斷,“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我不喜歡。”

“……”

陸斷低頭盯著他沈默幾秒,猛地一個轉身,把煙摘了扔垃圾桶裏。

“你要掐滅了再扔啊,不然會燒起來,很危險的。”

軟綿綿又認真的嗓音從身後飄來。

陸斷忍著心跳如雷的異樣,頭也不回,惡狠狠地發言,“廢什麽話,老子知道。”



半小時後,喻白如願喝到了臨川大學二食堂三樓香溢居的山藥龍骨湯。

他滋溜完最後一口,放下碗,眼巴巴地看向對面求認同,“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喝?”

陸斷懨懨地“嗯”一聲。

他不是臨川大學的學生,基本一眼就能看出來,年紀不一樣,氣場也凜冽強悍很多。

喻白帶他剛到食堂的時候還在門口引起了一小片騷動,幾個蠢蠢欲動的女生被陸斷的冷臉給嚇退了。

這才安安分分地吃上飯。

他面前這份湯和餅都是喻白刷的飯卡,也算喻白請他吃了。

“我吃完了。”喻白看了眼手機時間,一下站起來,“完了我來不及了,陸斷你吃好把盤子端到那邊,我先走了哦,拜拜~”

陸斷咬著湯勺,話都還沒說,喻白已經跑了。

媽的,什麽破事兒。

他把勺子一摔,端著碗把剩下的湯一飲而盡。

喻白的書本和筆有姜姜給他帶,他一路小跑到了教室,姜姜已經在第一排占好了位置。

他們動物醫學的小動物方向是小班授課,全院只有兩個班。所以有很多專業課不和大動物方向的人一起上。

細胞學老師看了慌慌張張的喻白一眼,端著菊花茶,笑著逗他,“還有半分鐘呢,不著急,喘口氣啊喻白同學。”

教室內響起同學們友好的笑聲。

喻白坐下來,臉紅,“…好的,謝謝老師。”

“怎麽來這麽晚?”姜姜小聲說,把桌上的書本推給他,“你的。”

喻白想了想,不知道從哪開始說,最後幹巴巴地四個字總結,“一言難盡。”

姜姜:“……”

鈴聲響了,教室裏的嗡嗡的閑聊聲戛然而止,都開始認真聽課。

他們這專業,都大三了課也不見少,學都學不完。

一節大課一個半小時,中間有五分鐘休息時間。

喻白一邊記筆記,一邊用手肘懟了下姜姜,含糊道:“姜姜,我要申請不住宿舍了。”

“哦哦好……”姜姜正在回微信,隨口應完之後意識到不對,腦袋一扭,扯著嗓子不可思議,“啥?你要幹啥?”

03.

姜姜的大嗓門引來全班側目。

“小聲點,小聲點。”喻白拍拍他,腦袋抵在桌面邊,把擺擺的情況解釋了一下。

“它不放許老師醫院找人領養嗎?”姜姜也用額頭抵著桌邊。

兩人只露著兩個腦袋靠在一起說話。

“我想自己養,擺擺好乖。”

“沒看出來,它上午還朝我哈氣。”

姜姜不滿意地一撇嘴,有點委屈,“你為了一只貓要拋棄我,宿舍就剩我們兩個了,你走了就剩我自己,你也忍心。”

“而且你回家住…那路上多費時間?”

喻白捏了下耳朵,感覺有點熱,“陸斷說他開車送我……”

“什麽!他這不是明擺著跟我搶人嗎!”姜姜又急了,剛擡起身子又被喻白抓著袖子拉下來。

“我爸爸媽媽經常不在家,只能把貓放在陸斷那裏。”喻白說,“不然我不放心。”

“那直接讓他幫你照顧不就得了。”

喻白也很苦惱,“可是擺擺總兇陸斷,陸斷說他們不對付,讓我自己負責。”

而且擺擺本來就是他的貓。

“陸斷他是狗嗎?”姜姜咬牙切齒。

貓和狗才不對付呢!

喻白不吱聲了,有點啞口無言的小模樣。

過了幾秒,他才舔舔嘴唇小聲說:“他昨天晚上受傷了,好嚴重的,上午還去縫針,我想這段時間能照顧他一下。”

“受、受傷了啊。”姜姜聽到陸斷受傷,這才有點被說動了,“那好像是該照顧一下。”

畢竟喻白和陸斷是竹馬,有好幾年的情分呢。

“那你能應付過來嗎?”

“嗯嗯。”喻白很有自信,“我今天聽醫生說了,其實和照顧貓狗的流程一樣,陸斷比貓狗聽話,我可以的。”

“好吧。”

姜姜還是有點沮喪,“嗚嗚嗚乖寶,我回宿舍會想你的。”

喻白安慰他,“我們還要一起上課,以後還要一起上班的啊。”

“那倒也是。”姜姜瞬間就被勸好了,“反正課多。”

“對了,軍訓基地那兩個欺負你的,前兩天院裏給他們下處分了。”

姜姜一說到這個又精神了,“四年取消所有評優資格,記大過,以後還要寫在學信檔案上,雖然說不寫明吧,但畢業後面試也有他們解釋的。”

“許老師說好像本來不會罰這麽重的,不知道為啥,反正是真解氣,活該,讓他們欺負你。”

“這樣啊。”喻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嗎?



陸斷下午本來想在家補覺,但是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原因說不清楚,反正心煩意亂。

尤其是關於那小呆子的事,他發現自己好像有點過分在意了。

死活想不通為什麽,陸斷自暴自棄地起身去陽臺吹風。

他想點根煙抽,腦子一抽又想起中午在醫院門口喻白說不喜歡的時候的那雙淚眼。

眼圈有點紅,怪可憐的。

陸斷閉了下眼,暴躁地把煙懟回煙盒裏,大半盒扔進了垃圾桶。

破煙早就想戒了,現在快過去一個月了,根本沒上心。

尼古丁他媽的害人不淺。

陸斷在沙發上低頭冷靜了一會兒,咬了根牙簽等這陣兒癮過去。

然後給江徊打電話,“哪呢?”

“廠子裏啊,咋了斷哥?”對方聲音很大,背景音有些嘈雜。

江徊算是個富二代,家裏祖傳的印刷廠,現在退役了開始回去接手工作。

“你之前說要給我那糖放哪了?我去拿。”

江徊剛到人少的地方,楞了下,“拳擊館沙發後面,斷哥,你這回真戒啊?”

“試試看吧。”陸斷說,“謝了。”

他拿鑰匙出門,開車去了趟拳擊館二樓,在前臺“老板好”和“老板再見”的輪番問候中,拎了桶棒棒糖離開。

超市收銀臺常見的那種桶裝,陸斷扒拉著看了兩眼,不是西瓜就是橙子味。

他挑了顆橙子味的,剝開,含嘴裏,瞇了下眼睛。

酸甜的還行,起碼不膩。

裏面得有四五十根,不知道小呆子平時吃不吃?

好像沒看到過他吃糖。

擱在大腿上的手機震了一下,陸斷回神:我怎麽又想他?

嘴裏的糖嘎嘣咬碎,他拿起手機一看。

是剛才想的人發來的消息。

喻白:「陸斷我五點十分下課,還要去支部開會,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晚點請你去吃飯行不行啊?」

陸斷嗤一聲,把備註改成“呆子”,懶散地打字回:不行。

呆子:「啊,你是有事情嗎?那太好了,明天呢?」

“。”陸斷嘴角一抽:就今天,多晚?幾點?去哪?

呆子:「喔,我還沒想好,你晚上開車來學校嗎?我們可以直接去吃飯哦」

呆子:「許老師說擺擺剃好毛了,不怎麽好看,他沒給我發照片,我們晚上去把它接回家吧。」

後面還傻兮兮地配了個「小貓打滾」表情包。

陸斷唇角一勾,戳破他:想蹭車就直說。

撒什麽嬌。

喻白這下回的是語音,他估計是下課了在樓梯上,人聲很雜而且空曠,但柔軟的嗓音還是能清晰地傳過來。

“我沒有,就是想今晚剛好把事情都做完。”

“明天開始我有好多課要補……但是如果你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我自己打車也可以的。”

聲音越來越小,聽著還怪委屈的。

陸斷:“。”

他不可置信地又聽了一遍語音,擰眉盯著屏幕:這呆子什麽時候學會以退為進了?

“快開完會的時候發消息給我。”陸斷服了,冷著嗓子回了句。

等了會兒,喻白沒再回,氣得陸斷差點沒把手機摔了。

真行,目的達到了。

用完就扔。



喻白沒想到能在支部辦公室待到晚上八點多,他肚子都快餓癟了。

鄭書記問了很多軍訓時候的事,關於他的,還有關於昨晚的緊急警戒。

這事兒不小,學校怕大學生們弱小的心靈受到傷害,要求各學院組織學生進行心理輔導講座。

這回心理社團忙起來了,還得去心理學專業借老師,還得排號。

喻白就是負責去借老師,約演講時間的。

任務還行,不覆雜,明天就去。

他和鄭書記打了招呼,揉著肚子離開辦公室。

一個小時之前他就給陸斷發消息說要開完會了,結果現在才出來。

喻白路對面停著一輛在路燈下閃閃發光的新車,陸斷高大的身體倚靠著副駕車門,正往這邊看。

喻白心裏一緊,忙不疊小跑過去。

剛過去就被陸斷拎住了,陸斷提著他的耳朵,“這是你說的馬上?”

“我…對不起嘛。”喻白捂著耳朵,順著他的力道墊腳,委屈道:“我判斷失誤了。”

陸斷不說話,低頭看他這副“再罵我我就哭給你看”窩囊樣兒,感覺憋得一肚子不耐煩沒地方發。

喻白的肚子又“咕嚕”一聲,餓得很想啃桌子。

“行了,繼續吃食堂吧。”陸斷推了他腦袋,沒好氣兒地說:“帶路。”

喻白乖乖點頭,“好。”

一天兩頓,都是食堂。

陸斷好歹也是一個傷員,就這破待遇。

甚至他們要是再晚一點,食堂都關門了。

喻白也有點不好意思,讓陸斷坐著等,自己殷勤地跑去給陸斷買飯。

“是你?”陸斷身後突然有聲音。

“你怎麽在這,是白白帶你來的?他在哪兒?”

陸斷一扭頭,看見了那個劈腿男,戾氣橫生地瞇了下眼。

叫什麽玩意來著?季述安?喻白夢裏喊過這玩意兒的名字。

這才消停幾天,真他媽鬧挺。

“跟你有關系?”

陸斷看了眼在那邊點餐的喻白,站起身遮住面前的混蛋,戾氣橫生,“上次就是你到家裏找喻白,”

“老子沒去找你算賬,你還敢湊上來找打。”

季述安往後退了一步,但又覺得在學校陸斷不敢對他做什麽,深吸一口氣,冷靜道:“我不找你,我要找喻白。”

之前他和喻白不歡而散。

喻白跑去軍訓基地躲著他,他今天回學校就是想找喻白的,但沒找到,姜姜也不告訴他。

沒想到這麽晚了居然能在食堂遇到。

季述安有點興奮,往陸斷身後看,果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白……”

“你他媽敢喊一句試試?”

陸斷冷聲打斷,他音量不高,但威懾感很強又很兇狠,完全是要和犯罪嫌疑人對打的架勢。

嚇得季述安一時之間沒敢說話,嘴唇顫抖了一下。

喻白馬上要回來了。

陸斷沈下一口氣,二話不說就抓著季述安的衣領,捂著嘴,把人拖去了樓梯拐角的洗手間裏。

“哎?人呢?”喻白端著飯,轉身時剛好錯過陸斷拖著人進去那幕。

陸斷怎麽不在位置上了?但是手機還在桌上。

剛剛路上說渴,不會是去外面買水了吧?

那他不帶手機怎麽付款啊,陸斷有現金嗎?

喻白兩個人的飯分別擺好,坐在椅子上托腮等陸斷回來。

好餓。

幹鍋土豆散發的香氣在誘惑他……要不還是先吃吧。

喻白舔了下筷子,開動了。



與此同時,沒隔多遠的洗手間內,季述安被陸斷堵在墻角。

這個時間段食堂人少,洗手間空蕩蕩的,他開始本能地對陸斷感到恐懼,張了下嘴。

“喊,大點聲,讓喻白過來看看你這窩囊德行。”

陸斷冷眼打量他,肺子裏仿佛有把火在焚燒,“我不知道喻白當初是怎麽看上你的。”

“但是你,你現在有什麽臉來糾纏他?”

“你知道什麽,我對他那麽好。”季述安臉色一白,“我們在一起兩年,我不信他說沒感情就沒感情了。”

“是嗎?多好,來,我聽聽。”陸斷氣笑了,側了側頭,狠聲:“我讓你說。”

他一直沒問過喻白上段感情具體怎麽回事,一是覺得沒什麽立場,二是怕提起來喻白傷心,

如今陸斷倒是想知道知道,他不在的這幾年喻白到底看上了什麽貨色?

“我…我追了他一整個夏令營。”季述安被這麽一嚇,居然就真的說了,聲音顫抖,“他想吃什麽想喝什麽我都給他買,兼職掙的錢都給他買了禮物,我喜歡他……”

當時喻白拒絕了他,說不喜歡男生。季述安表示自己可以等,他絲毫沒放棄努力追求。

是他不停地對喻白好,所以喻白才松口說:可以試一試。

“他大一軍訓第一天就生病發燒了,那也是我每天下了課就往醫院跑,我照顧他,他想吃什麽我就給他買什麽,喜歡什麽我想辦法給他。”

“他生病經常做噩夢,我就晚上守夜,我哄著他睡覺。”

“他說腳涼,我就給他捂腳。”

“我給他剃雞翅的骨頭,給他挑小魚刺,給他剝蝦,剝螃蟹……”

季述安目光茫然放空,陷入回憶裏,也不知道是說給陸斷還是說給自己聽,“我們當初那麽好,他對我也好,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怎麽可能知道?”

“他一直都那麽聽我的話,那麽乖,送我禮物,我們所有的情侶裝都是他買的,他親手為我做蛋糕,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

“我說喜歡他身上玫瑰味沐浴露的味道,他就兩年沒有換過,就連跟我分手之後他都還帶著我的項鏈……”

“可是我只是犯了一次錯,我和那個女的沒有感情,我都沒有去找男人 !”

季述安的眼睛裏全是紅血絲,自我欺騙地搖頭,“白白不會對我沒感情的,等他想通了就好了,他會原諒我的……”

“別做夢了。”

陸斷身側的拳頭不知不覺攥緊了,攥得他生疼。手背和手臂上的青筋同時暴起,恨不得立刻一拳打過去。

但他還是忍著,胸口劇烈起伏,咬牙切齒地諷刺,“你是不是還覺得你找的是女人就不算對不起喻白,就不算出軌?”

“真他媽讓人惡心。”

就這麽一個爛人,把喻白掰彎了對喻白好,轉頭又背叛、辜負了喻白。

小呆子居然就為了這種人哭,夢裏哭著喊他的名字,為了他喝酒買醉。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

陸斷的滿腔憤怒當中還藏著無以覆加的心疼,怒火點燃的嫉妒心簡直要燒得他失去理智,身側的手在顫抖。

明明之前不這麽清楚知道的時候,他還能控制。

“我是犯了錯,可那就能否認我曾經對他的好嗎?”季述安不知道被哪個字眼刺激到,情緒激動起來。

“好?就你的那點自以為是的好!”

陸斷怒不可遏地抓著季述安的衣領把人懟到墻上,雙目猩紅地地死盯著對方因為窒息感而逐漸腫脹的臉,咬牙低吼,“我告訴你,就那點事老子早八百年前就做過了,你以為你算個什麽東西!?”

“他遇見你是我沒看住,我的錯。但以後我都在他身邊,你要是再敢來找他,就不是今天這麽簡單。”

“我見一次,打你一次。”

陸斷把人扔到地上,一字一句地警告。

“我……你、你……”季述安像狗一樣地靠在墻角,臉漲成了青紫色,大口大口貪婪地喘著粗氣。

陸斷按著肩膀的傷口甩了甩手,如同扔掉了什麽臟東西,轉身離開。

待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語氣諷刺,“還有,喻白吃螃蟹會心悸。”

殺人誅心。

陸斷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徹底擊碎了季述安心裏那些引以為傲的“好。”

“不可能!”季述安的瞳孔一點一點放大,在他身後虛弱的喊,“不可能我不相信!你站住,你是誰?你怎麽知道的?”

“你是他男朋友?不、不對,不可能,那為什麽,你為什麽……”

“怎麽不對?”陸斷突然轉身,不知道從哪竄出一股邪火,咬緊後槽牙冷笑一聲,“我就是他男朋友。”

這一瞬間,下午那些他死活都想不通無形中好像要逼死他的事仿佛在龜裂的泥土中露了頭,一閃而過卻還是讓他抓住了馬腳。

“我就是喻白的男朋友。”陸斷重覆了遍。

“所以我說了,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他用力摁著門把手,嗓音因為克制而染上些許沙啞,“給我在這待著,別讓喻白看見你。”



“怎麽還不回來啊?”喻白的飯和菜都快吃完了,還沒見陸斷人影。

他癟了下嘴,剛站起來想去找人,就見陸斷居然從洗手間那邊出來了。

“你去廁所啦?我還以為你去買水了。”

原來是去放水。

喻白驚訝地瞪了下眼睛,“但是我剛才好像聽見那邊有人在吵架,不會是你吧?我聽著不像呢,都沒敢過……唔,陸斷你幹嘛啊?”

陸斷大步過來,抓著喻白的手腕轉身就走。

“你手機……”喻白趕緊抓起桌面上的手機,被他用力往前拽著,跟在後面小跑下樓。

他剛才甚至連陸斷的臉都沒看清,人還在狀況外,懵懵的,“你怎麽了啊?怎麽突……陸斷你……”

喻白擡著頭,隱約在食堂燈光下看到陸斷的眼睛好像紅了。

“陸斷哥哥…”他嚇得連稱呼都變了,緊緊攥著陸斷的袖口,小心翼翼地吞了下口水,磕巴道:“你、你是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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