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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滅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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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滅晉陽

一陣陣熱浪撲面而來,睡夢中的晉陽城被強行喚醒了過來。

人是有感覺的,自然清楚這個時候他們面臨的是什麽。

人是有求生本能的,到了危急的時刻,自然不願意放過任何一絲生的希望。

擁擠的大街著上亂作一團,將親人全都沖散了。

“娘!娘!”小男孩臉上滿是灰燼,淚水和臉肉交織在了一起,整張面孔已經看不出了本來的樣子。

後面不遠處傳來一陣又一陣淒厲的慘叫聲,更是讓所有人心中的恐懼無限地放大了。

放在平時的話,是有人會去關心這個小男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如果心地善良,還有可能會主動去幫忙尋找小男孩失散的親人。

可是,在自己的生命面前,善良的小舉動就顯得那麽的不值一提。

現在人們沒有同情之心,只顧自己逃命了。尚有一些力氣能夠自保,能夠逃走的人,都在拼命地沖撞著。

小男孩一不小心被一個人撞到了地上,然後再也沒有爬起來。

無數的人從他的身上踩了過去。慘不忍睹,他活生生地被踩成了爛肉。

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以慘烈的方式死去。

沒有人註意到這個被踩成爛肉的小男孩,因為擁擠的他們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註意自己的腳下究竟踩了些什麽。

背後是漫天的火光向他們撲來。

“老婆婆,你不跑嗎?”逃亡過程中,有人問一個坐在自家門前的老婆婆。一陣陣熱浪吞噬著晉陽城,馬上就要燒到這裏了,老婆婆卻沒有半點要逃跑的意思。

因為她知道自己這副老骨頭跑不動。

老婆婆的眼光靜靜地看著火燃燒的方向。

老婆婆低聲咒罵道:“趙光義,你這個狗賊!居然如此殘忍!你不得好死!”

最終大火還是吞噬了她,將她花白的頭發全部燒焦。難耐的痛苦讓她發出了痛苦的嗚咽聲,最後,她變成一具焦屍。

還有許多老弱病殘沒逃跑,全部都被這場大火活生生地燒死在了屋子之中。

晉陽城上空傳出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淒涼的慘叫聲。這慘叫聲持續了很久很久。

當黎明的陽光照射在這片晉陽城的廢墟上時,四處都是被火燒過的殘骸斷壁,以及焦屍的氣味。

很多人在倉皇逃竄的擁擠之中被推到地上踩踏致死,或因為被摔到地上最終被大火寸寸逼近燒死了。

在中國歷史上,破城之後屠殺的多不勝數。因為近代民族主義的反智思想,清軍在揚州和嘉定的屠殺被人大書特書憤怒唾罵,而宋朝在晉陽城的暴行卻鮮有人知道。然而,屠殺在古代是常有行為。中國古代的潛規則就是破城之後軍隊可以屠殺三天,很多朝代開國時都屠殺過不少次。

而宋朝毀滅晉陽城,這樣將一個城池如此糟蹋折磨,斬草除根的暴行,在中國歷史上可謂是空前絕後。最相似的例子是楊堅毀滅鄴城和金陵,但程度只能望其項背。這樣的行動,在中國歷史之中的殘忍程度達到了一個新的巔峰,令人膽戰心寒。

晉陽城死者不計其數,大火籠罩在人每一寸肌膚之上,慢慢地發出焦味。或是人在逃亡之中被踩踏,一腳一腳地踩在身上,最終無力承受。

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到那種絕望的痛苦。既然當事人痛不欲生,死了也算是一種解脫。

宋人並非在晉陽城只放了一次大火,而是前前後後放了很多次大火,火在晉陽城燒了數個月。

大火燒過的晉陽城還有悄悄藏起來的生機。趙光義不可能讓這樣的情況存在,他要的是全部滅絕。

無人能夠奈何得了他。他甚至還為自己的冷血無情有些驕傲,因為,在他看來,作為一個皇帝,殘忍是必須具備的素質。

那些早亡國家的百姓現在竟然慶幸起來,因為他們不用被如此對待。

這是種族滅絕的行為。

火能燒死人,但不能將一座堅城的建築物完全摧毀。若是派人拆除,則極費人力,收效亦微。而以古代的建築技術,建築物被洪水沖灌之後基本不可能留下什麽。

因此,趙光義下令決汾水、晉水沖灌晉陽城。

那些以為自己僥幸地逃過一命之人,在大水降臨時,不知道認為被燒死或被淹死這兩種死法哪一種會好一些。

這座城池本來已經變成了一座焦土,在大水沖灌後,徹底被夷為了平地,建築物全部原地消失。

有的百姓在火燒時逃過了一劫,在大水降臨時,心中騰升起了一股絕望之感。

一對母子藏在地窖之中,以為躲過了大火,他們就可以茍且偷生,如同草芥一般卑微地繼續活下去了。這點願望,原來不能被實現了,因為滔天的洪水從頭頂上灌了進來。

母親拼了命地將自己的孩子給舉高,而無濟於事,水位正在一點點逐漸升高。

眼睛裏有悲傷,眼睛裏有荒涼。

“孩子,我們得走了……”

母親憐愛地撫摸著自己的孩子。這是一個才到這世界沒有幾年的孩子而已。本來他應該出去見見更加寬闊的世界的。現在,他們兩母子都要死在這裏了。

“趙光義!你做的事情上天都會看到的!”

大水最終漫過了他們的頭頂,他們一起被淹死了,一起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此後,趙光義下令,征伐數萬人,耗費了巨大的財力與物力,削平晉陽城北部的系舟山山頭,曰“拔龍角”。

宋人將晉陽城在各種意義上變成了一座廢城。

趙光義亦下令,禁止任何人在晉陽城中居住,所有的十字路改成丁字路,曰“釘”破龍脈。

三年後,新的城鎮在旁邊建起,名字叫做唐明鎮。

金朝文學家元好問在經過此地時,感慨此地因為宋人的暴行二百年後依然民不聊生寸草不生,寫下《過晉陽故城書事》一詩。

詩雲:

惠遠祠前晉溪水,翠葉銀花清見底。

水上西山如掛屏,郁郁蒼蒼三十裏。

中原北門形勢雄,想見城闕雲煙中。

望川亭上閱今古,但有麥浪搖春風。

君不見,系舟山頭龍角禿,白塔一摧城覆沒?

薛王出降民不降,屋瓦亂飛如箭鏃。

汾流決入大夏門,府治移著唐明村。

只從巨屏失光彩,河洛幾度風煙昏。

東闕蒼龍西玉虎,金雀觚棱上雲雨。

不論民居與官府,仙佛所廬餘百所。

鬼役天才千萬古,爭教一炬成焦土。

至今父老哭向天,死恨河南往來苦。

南人鬼巫好禨祥,萬夫畚鍤開連崗。

官街十字改丁字,釘破並州渠亦亡。

幾時卻到承平了,重看官家築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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