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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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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回去路上, 想起正事在醫館內還頗有些高興的曌明澤,在單獨面對東月鴦時忽然又冷下顏色,質問道:“你怎麽私自出府了?府裏不是有大夫, 怎麽偏偏還要跑來醫館?”

要不是他今天突然回去發現東月鴦不在家,還以為她跑了, 曌明澤也不會追過來, 下人因她一頓挨罰, 曌明澤沒見到人之前本是想怎麽對東月鴦大發雷霆的, 結果她一句世子爺就給哄開心了,忘了追究這個事。

現在想起來當然不能一下就放過, 他還等著聽東月鴦跟衛十七郎的解釋,“你跟衛央是怎麽回事。”

東月鴦早有預感今天這一幕遲早會被發現,瞞不住, 但也不想憑空面對曌明澤的指責, “你還問我?”要不是他那些妾室, 她也不會為了不招惹麻煩跑來醫館。

結果躲到天涯海角都逃不掉。

曌明澤被東月鴦反應弄得一楞,預想中她的慌張和心虛半點沒有,東月鴦理直氣壯地瞧過來,“你還是別問我了,去問問蔡夫人和大夫他們吧, 我若能請府裏大夫給我看,不誤診, 我還能去醫館?”

這裏頭顯然是有事,曌明澤也不傻,他母親早逝, 後來來了個繼母,父親還有妾室, 妻妾之爭他再熟悉不過了,以前是他看著自己父親房裏出事,如今沒想到他這裏也出了岔子。

“那衛央呢。”這個東月鴦還沒解釋。

“他……”

東月鴦:“我也不知道那家醫館是他衛家開的,我去看大夫,他也去治病,一來二去不就碰上了。”

“就只有這樣?”

東月鴦笑笑:“不然呢,我與他不熟,還能怎麽樣?”曌明澤審視她,衛十七郎可是風流性子,她有沒有被招惹到?端詳東月鴦的神情,從醫館到現在,她對衛央態度平平,走也走得沒有半分留念,曌明澤心中猜測,那應當是沒什麽的。

好不容易回到成王府,下了馬車,東月鴦被送回院子裏,然後就見曌明澤從這裏出去,據婢女說,是直奔妾室們的院子,還讓人把大夫一並拉了過去,看來是有好戲要上演。

東月鴦不是很關心曌明澤會怎麽處理這件事,還是那句老話,她只是占了個世子妃的位置,懷的不是曌明澤的孩子,妾室肚子裏的才最為要緊,就算是打是罵,都不會對她們過度處理。

否則她們娘家家裏就過不去,成王那也會有異議,只要不傷及她肚裏的孩子,小打小鬧實際上是被允許的。

她更關心的是,蕭鶴棠為什麽會來大豐?他的目的是什麽?他怎麽那麽大膽,偽裝成衛家人,要不是在她跟前漏了餡,被熟悉傷口的她知曉,他的裝扮可以說是天衣無縫,連曾經的枕邊人都這麽久了才發現是他。

這不發現還好,一發現就疑慮重重。

火大是真的火大,東月鴦很生氣他竟然敢冒充別人來戲弄她,但冷靜下來又不禁想那天他們對峙的細節,當然他並沒有承認自己是蕭鶴棠,全靠東月鴦憑借認知識破他。

他的反應也相當古怪,他的頭痛癥是怎麽回事?他以前有過這種毛病嗎?還是說在她不在的這半年裏他生了什麽重病。

可是再怎麽樣,他裝不認識她的樣子,就像第一次見她的舉動就是很可笑。

婢女進屋來,對坐在窗臺旁發呆的東月鴦稟告,“夫人,蔡夫人她們來了,說是為了上回的事,想向夫人賠罪。”

東月鴦緩緩扭頭朝婢女背後走進來的幾道身影望去,遲鈍的思緒讓她反應也變慢了,直到見到這幾張強顏歡笑的笑臉,她才想起,哦,上回曌明澤一回來就跑妾室院子裏訓話去了,還是有點用的。

聽說他人在那邊大發雷霆,將房裏人都訓哭了,最寵愛的蔡夫人都掉了幾滴淚珠子,梨花帶雨也沒讓曌明澤心軟,勒令她們不許再搶東月鴦的大夫,更不許再胡來,否則就將人休了讓她們回家去。

這種重話一出來,人人自危,於是經過幾天合計,暫時到東月鴦跟前低個頭,相約結伴過來給她道歉來了。

說實話來還不如不來,曌明澤這樣無異於是給她樹敵,東月鴦和他沒有半分情誼,妾室卻因她承受羞辱,東月鴦覺得這些來賠罪的人裏,表面看著和和氣氣,一個個都很軟的樣子,實際心裏不知道多恨她。

“夫人,還請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們計較。”蔡夫人人纖細也很秀氣,她月份比東月鴦小多了,看上去就跟還沒顯懷一樣,手帕時不時擦拭臉上搖搖欲墜的淚珠,要不是不知情,還以為誰欺負了她。

其他夫人也附和,還有個有孕的申夫人,年紀更小,她好像是蔡夫人的表妹,一塊兒嫁過來的,叫東月鴦也是叫東姐姐,“姐姐別跟我們計較,大夫的事,是我不好,我老是不舒服,蔡姐姐便幫我做了主,叫了大夫來看。”

“還有你那只狗,大家是瞧它太可憐了,天生瘸腿,總愛叫喚,是怕它餓著,這才都拿吃的給它。”

“我們,我們也不知它不經吃……實在是沒有別的意思,結果夫君回來,將我們臭罵了一頓,嗚嗚嗚……”

說著便嚶嚶啜泣起來,一個人有哭的動靜,後面的也跟著有樣學樣,一時間東月鴦的屋子裏滿屋都是哀怨委屈的啼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嚎喪。

在人多勢眾力壓她的情況下,東月鴦這時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她也沒想做一輩子世子妃,等生下孩子,她寧可請成王單獨賜她一座院子出去住,安安靜靜地撫養孩子長大成人,比夾在這妻妾成群的後院中過活不好嗎?

“兩位夫人快別哭了吧,以前的事就當過去了,同是世子後院的人,我也不想與各位為難。”東月鴦先是表示了下自己的立場,然後說:“這世子妃,我可沒想做它個一生一世,夫人們也知道我的身份,只是大王為了挾持南邊勢力,才同意世子娶了我,這都是不長久的。”

她話講得已經很直白了,眼前這些妾室都不是良善之輩,家裏送她們來哪怕做妾也要占據曌明澤身邊的位置,這代表今後大家說不定就是宮中妃嬪,自然是早來早得位份。

東月鴦竟然說她對世子妃的位子沒有那麽在意,這都說得出口,可見她對世子是沒什麽心思的。

倒也不用懷疑她話裏的真假,她們身份立場不同,選擇曌明澤是因為她們父親都是成王的部將,自然要拉攏他,而東月鴦可不是大豐這裏的人,她是庸都的,她懷著蕭帝的骨肉,家在南邊,她肯定終有一日要被送回庸都去。

原先沒有說清,大家擠兌她私下爭爭,是因為不清楚她是什麽樣的人,她是怎麽想的,現在由她自己說出來,蔡夫人跟申夫人哪有不信的。

少了一個勁敵一切都好說,於是哭聲暫停,開始和顏悅色地和東月鴦姐妹相稱,態度親昵起來,“東姐姐說什麽呢,來了大豐過好日子,哪能輕易就走?大家可舍不得你呢。”

東月鴦點頭含笑:“塵歸塵土歸土,人總是要歸根落葉呀。”嘴上說著舍不得,這些女子眼中各個示意,“隨口說的客套話,你可不能當真啊,該滾的時候還是得滾”。

東月鴦是不想樹敵,這才與她們虛與委蛇。

這過點尋常平安的日子怎麽這麽難?

然而,更難不巧地還在後面。

在曌明澤的後院,東月鴦與他的妾室等人暫時說和,勉強回歸太平的時候,成王府內來了消息,“庸都的使臣到了。”

使臣們來是為了議和的,至於議哪些和,定然少不了東月鴦這一環。

眾人都在猜想東月鴦會不會被庸都索要回去,在成王接見庸都使臣的當天,一個更大的消息在半個時辰傳遍整個大豐。

不僅使臣來了這裏,蕭帝也來了。

滿城嘩然,當初成王在南邊有議和企圖的時候,就聲稱想要停戰,起碼得蕭鶴棠親自來大豐,這相當於身入險境,他敢不敢?

沒有哪個帝王會只身前來敵軍的領土,除非他不想活著回去,但他還是來了,這不知是算他狂妄自大,還是覺得成王真的不會對他出手。

然而蕭鶴棠應邀前來,該有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至少一個迎接招待他的宴席少不了。

舉辦宴會的地方就在成王府,天下人都盯著這看似普通實則半點也不尋常的一天。

天暖氣清,小院裏不生風波。

東月鴦自從表明了自己無意長久做世子妃後,跟妾室們的往來多了一些,再通過蕭帝來大豐的消息傳來,妾室們對她的態度更加可親了,巴不得她一走了之,然後讓世子妃的位子出來。

東月鴦沒有特意去記哪天是宴請的日子,她一如往常在院子裏休息,逛累了就回屋裏坐坐,看看花逗逗狗,現在還有妾室陪她解悶兒。

但是該來的還是逃不掉,沒多久前院就來了人傳話,“大王吩咐,請夫人打扮打扮,出去宴客。”

說是有貴客來,想見她一面。

蔡夫人睇著東月鴦的反應,看不出她是驚還是喜,跟申夫人對視一眼,“東姐姐,要不要我們幫你一塊打扮,這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還是得好生捯飭捯飭。”

是因為蕭鶴棠來了,她們巴不得她走,才這麽齊心協力打扮她。

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動物,焉知這麽久了,蕭帝對他的前夫人還有沒有情?如今東月鴦是肚子大了,有他的骨肉,但不代表她還能像從前那樣吸引他。

不然怎麽會是前夫人,又隔了大半年才過來這裏討人回去。

背地裏蔡夫人她們都認為,蕭帝稱帝這麽久了,定然充盈了後宮,她們就算沒嫁人,也不是多天真的女子,在這男權當道的世道,哪個位高權重的男子會真的潔身自好?

就算潔身自好,身邊也不是沒有紅粉知己。

不過申夫人還是誇讚道:“東姐姐即使有孕在身,氣色還是豐盈紅潤的,這讓庸都的人來了一看,就知道咱們可沒對待他們的人。”

東月鴦在鏡子裏的臉的確瞧得出來,她在這邊吃好喝好,是沒受什麽苦難的,蔡夫人把一支花簪別在東月鴦發髻上,“讓那蕭帝也瞧瞧,以東姐姐的姿色,即使他身邊有了些妃嬪,也能占據一席之地。”

申夫人拉了蔡夫人一下,有沒有妃嬪這事還沒聽說,但在這關鍵之頭還是別惹東月鴦不高興,萬一她一個反悔不想回去了怎麽辦。

東月鴦未免不知道她們心中藏的小心思,但她無意理會,甚至哪怕聽見蕭鶴棠身邊或許早有他人,她也不怎麽氣惱,只要成王不將她還回去,她就還是世子妃呢。

“大王有令,那我就先去瞧瞧了,兩位妹妹自便吧。”

蔡夫人申夫人送她出門,“姐姐去吧,不必擔心我們。”說著目送打扮好的一身華服的東月鴦離開後宅,更覺得她在大豐呆不久是命中註定的。

前院是成王等人用來議政的地方,說是成王府,也是一座好大的行宮,東月鴦等人是曌世子的妻室,住得較遠,如今來還要坐上輿車才行。

這是她除跟曌明澤成親那日,第二次這麽聲勢浩大的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太多人了,這裏就是成王的朝堂,來的都是他的部將,曌明澤跟牧信衡都在其中。

最明顯的還是跟成王並排坐在上方的身影,他和他帶來的使臣,跟成王的人形成分水嶺,各自為營。

東月鴦的出現成了所有人的關註,成王讓她上來走了一圈,當眾對蕭鶴棠說:“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本王的兒媳,世子的夫人,如何,是不是將她照顧得很好?可沒虧待她啊……明澤,還不把你婦人請下去坐著,孕婦人可受不了累。”

東月鴦是人質,也是把柄被展示在人前,她大方地微微仰視上方的他們,與蕭鶴棠時隔半年,光明正大地在殿堂上相逢,就如成王所說,他應該看得出她過得有多好。

他不要的棄婦,她嫁給了成王世子,不至於養尊處優,卻沒有半點閃失。

再次見蕭鶴棠,東月鴦也在仔細打量他的變化,褪去他那不知道用什麽做的面具,沒了遮掩他回歸了最真實的本來面貌,眉棱壓眼,面如冠玉,眼中目光如炬,人人都靠扮相,但那身帝王裝扮不過是給他貴氣英武的一面,增加一點錦上添花罷了。

這才是真正的他,哪是那個弱不禁風一無是處的衛十七郎。

但她也是不差的,雖然她的存在對大豐的意義特殊,卻還是要感謝成王,至少在這種重逢的大場面之下,她不僅保留了尊嚴還得到了一份體面,哪怕這份體面對庸都來說,可能是加諸於他們頭上的一絲羞辱。

讓東月鴦流落在大豐,遲遲不歸,是他們的無能,更代表當初在利益跟前,蕭鶴棠選擇的不是自己的妻兒,而是帝王之位。

如今他們的感情還剩多少?成王又能通過東月鴦,在蕭鶴棠那討得多少利?

東月鴦被曌明澤從大殿上接到他的位子上坐下,從她出現起,有一道來自頂上的目光就追隨著她,曌明澤得意而盡興地從蕭鶴棠那收回目光,他手搭在東月鴦肩上,阻擋了她親自倒酒的動作,“我來,你別動了。”

讓東月鴦來的意義,不僅是為了給蕭鶴棠看她在大豐的情況,更是為了激怒他,成王等人,想看的就是他在氣急攻心下出糗,或是做出什麽不體面的事,還想看看他對她的在意程度。

座上,成王俯視底下動靜,在看到曌明澤和東月鴦一來一往的互動後,滿意地笑了笑,這樣一看,當初匆匆決定讓澤兒娶她,也不是不明智的決定,至少這對半路夫妻,還是有模有樣的。

欣賞完,他看向王座上另一旁的身影,“弦音。”

蕭鶴棠攥著手中酒杯晃了晃,神色如常地迎接成王的審視,他也剛剛從東月鴦那裏收回視線,看上去不像不悅,也不像高興,就是很無動於衷的樣子,哂笑著應對,“成王請說。”

他們地位相當,輩分卻差了不少。

在暫時不撕破臉的情況下,還得彼此周旋著,成王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評價一下那對小夫妻,“你看他們……”

蕭鶴棠眼神平靜,語調輕淡,“朕瞧見了,令郎很懂得體貼人。”他露出微笑,連成王都摸不透他是不是在真心實意地誇獎自己的兒子。

成王:“本王這兒媳……”

“東娘子?是,被他照顧得很好。”他態度幾乎滴水不漏,成王仔細打量,幾番確定,這位新帝是真對前夫人一點情意也不剩了。

那還怎麽談利益交換的事,原先在東月鴦來之前,成王下屬有人曾提到去年收成不佳,需要些糧草。

若是要蕭弦音拿出三千萬石的糧草來換,他還願不願意?

因為估摸不準蕭鶴棠的想法,左右是為了試探口風,成王幹脆直接問了,“是,你都看到了,原先也沒想到能成就這段姻緣,還得虧蒙燕山,千裏送人……哈哈本王可不是要惹你生氣,說句實話,他們二人婚事已成,夫妻和睦,在我眼下,就沒鬧過脾氣,但她總懷著你的骨肉,你看……”

“是把她留在此地,還是等孩子生下來,你將孩子接走?此事就當算了,別讓他們夫妻兩地分居。”

酒要喝,宴席要擺,正事也要一點一點談出來,這又到了二選一的關頭,要成王放人,東月鴦現在是世子妃,她能走得掉?曌明澤那裏不答應。

反倒是孩子,還可以勉為其難送還給蕭鶴棠。

就看蕭鶴棠怎麽想了,可他把玩著酒杯,眉目有神,像是在思量,卻不輕易開口回應,很難讓人知道孩子和前妻,到底哪個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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