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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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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東月鴦從未想過和蕭鶴棠再次相見會是在這樣的場面,她足夠狼狽,他足夠威風,他怎麽突然在這裏,她要知道來者是蕭鶴棠就不會求救了,且東月鴦也不知道蕭鶴棠什麽時候從一個紈絝變成大將軍了?

她兩眼怔怔,面對蕭鶴棠的發問,竟張不開嘴說一句話。

是啊,這要從何說起,說她淪落至此,怎麽變成這樣,怎麽和離後,還打著蕭家的名號搖尾乞憐?

大街上,大批人在圍觀,蕭鶴棠的下屬們都在看,行人也在看,東月鴦一個人破破舊舊孤立無援,對抗所有般。就在這時一道誇張又尖細的聲音帶著驚天的哭腔響起,“哎喲,我的姑娘呀,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惹到軍爺的頭上來了?”

春宵樓的鴇母撥開人群,做膽戰心驚的害怕模樣,試圖靠近東月鴦,東月鴦不由地往蕭鶴棠那個方向一縮,眼神閃爍著惶恐,像是很怕被帶回去。

蕭鶴棠面無表情看在眼裏。

鴇母很是卑躬屈膝,討好地朝前一躬,伸手去拉東月鴦,和蕭鶴棠道:“打擾到軍爺是我們不對,還請軍爺大人大量,別和我家姑娘為難,是小賤人不懂事,沖撞了軍爺,我這就將她帶走。”

說完不斷往東月鴦那碰,吆三喝四,“小賤蹄子,還不快跟我走,留在這是想被砍頭嗎!餓你兩日怎麽了,還跟我鬧脾氣,回去有你好看的!”

東月鴦不肯走,也不願讓碰,尤其當著蕭鶴棠的面,她落難好像是種恥辱,東月鴦才不願意在他眼皮底下難看,她不斷反抗,“別碰我!誰是你家姑娘!我不是,無恥!”

她脫口斥責,那邊鴇母的手就像粘在她手腕上,惡心又怎麽都扯不掉,還反潑汙水往她身上,“誰說不是,誰說你不是?你爹娘把你賣了,你在我這簽了賣身契你忘了?我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你就算再不喜歡咱們那,也不能忘恩負義呀,乖乖給我回去,可別在軍爺面前獻醜了!”

好像某個詞觸動了蕭鶴棠,剛才他冷眼旁觀許久都沒說話,這時候反倒開口了,“什麽賣身契?”

鴇母捏著帕子嬌笑,仿佛蕭鶴棠在裝,“哎呀軍爺,賣身契您怎麽還不懂嗎?”

百夫長嚴厲呵斥:“將軍問你話就老實說,什麽軍爺,再敢無禮休怪我動手了!”

鴇母被嚇一跳,連連擺手,“哎呀不敢不敢。”

東月鴦和蕭鶴棠對上目光,聽見他好整以暇,聽故事一樣問:“怎麽回事,說來我聽聽。”

鴇母眼珠滴溜轉,故作老實道:“可不就是這個小賤蹄子,她家裏窮把她發賣了,入了咱們春宵樓,也是她自己簽了字,按了紅指印,現在到咱們那兒做奴婢。”

“賣身契上可是說好了,她生死春宵樓的人,死是春宵樓的鬼。”

“結果和她家裏錢貨兩訖後,這小賤蹄子拿了好處,竟不承認了!”

鴇母叉腰氣嘟嘟指著東月鴦抱怨完,還把蕭鶴棠他們當做他們日後的客人,極盡誘惑討好道:“不說這小蹄子了,還是說說咱們春宵樓吧,將軍是第一次到咱們弋城吧,可知弋城最好玩兒的是什麽地方,看,那兒,那邊就是春水巷,才是像您這樣的大人物該出去的地方……巷子裏都是極好的姑娘,您要有空去瞧瞧,包您去了忘不了!”

東月鴦才是忘不了,她忘不了在這一瞬間,鴇母說她被賣給淫窟後,蕭鶴棠看她的眼神,高高在上又充滿鄙夷戲謔,他擡起手,下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讓鴇母住嘴不要再說了,然後蕭鶴棠盯著東月鴦意味悠長地問:“女奴啊?原來你是女奴?”

東月鴦雙手捏攥成拳,她是不是女奴蕭鶴棠難道不是最清楚。

他偏要羞辱她,故意這麽問,離開蕭家她過得不好,看她這個樣子,他心裏定然很得意,很高興。

鴇母更是無知地在旁替東月鴦點了頭,“是啊是啊,她剛來沒多久,還不適應我們春宵樓,等過些日子就不會了。”

蕭鶴棠並未回應鴇母的話,他只冷笑著睇著低頭垂眼,根本不好意思面對他的東月鴦。

東月鴦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鴇母還在為證明東月鴦屬於春宵樓而努力,她有著做老鴇子的直覺,似乎想起來什麽,抖出懷裏的賣身契,光明正大地道:“喔對,將軍請看這個,這就是這小賤蹄子自願簽下的賣身契,白紙黑字寫著呢,我們做正經生意的,可沒有胡說,不曾違法,就是告到官府那兒,咱們也有證據。”

“還請將軍大量,先放我們走,日後等奴家將這小蹄子調教好了,再請將軍來春水巷解悶兒。”

東月鴦又要被拉走了,這回一聽鴇母指揮,一旁等候的打手紛紛上前。

東月鴦一時不敢相信蕭鶴棠就這麽冷漠地看著,她不解釋是因為她確信蕭鶴棠明知道她是什麽人,那鴇母就是吹得天花亂墜,再胡編亂鄒蕭鶴棠也應該不會信。

可結果?

東月鴦終於不敢再不吭聲了,慌張地為自己解釋,“不是的,她胡說,那不是我自願簽的,你信我,信我。”

“信你?”蕭鶴棠不為所動,“我都不認識你,怎麽信你?”

東月鴦徹底癡天了,楞怔著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蕭鶴棠,他不認識她?十一歲寄人籬下,十五歲定親,十六歲嫁人,十九歲和離,整整八年歲月在蕭家度過,他居然說都不認識她?就是養只貓養只狗,八年心窩暖不熱,氣味也該聞熟了,說不認識她的蕭鶴棠是什麽意思,不願意救她?

是報覆她故意要看到她落到這般田地,他才開心?

東月鴦:“你不信我,你就願意信她?”

鴇母左看看右看看,對蕭鶴棠和東月鴦之間的氣氛感到怪異,卻始終沒看出什麽名堂。

蕭鶴棠回應東月鴦:“我說了,怎麽信?你一介女奴,有代表身份的號牌沒有,這位春宵樓的老板娘可是有證有據,還有你的賣身契。”

蕭鶴棠的話是說得很有道理的,東月鴦現在處境很糟糕,她被人把住脈了,她被迫簽了賣身契畫了押,這是難以逃脫的事實,就鴇母有物證而她沒有。

她沒有是因為拿不出來,路上盜匪來得突然,人都死完沒有她也不知道。

而且東月鴦醒來以後,她身上貴重點的物品都被搜羅走了,可以說一無所有,哦,她現在僅有的就是賣身契一張。

她現在亂糟糟的樣子就是個女奴樣兒。

蕭鶴棠嘴唇微彎,眼珠漆黑靜靜凝視她,當了將軍他也還是死性不改的風流紈絝。

東月鴦直接心冷了半截,她失望地瞪著蕭鶴棠,她在蕭鶴棠的眼裏深處看到了幸災樂禍,他肯定希望這時候的她低頭求饒,說不定抱著他胯-下的馬腿跪著哭最好,誰叫她一念之間走岔了,運道不好,走背時運身份低微成這樣。

東月鴦閉上眼,不再去看那雙似笑非笑很冷情的眼睛,就像不再對自己獲救報以期望,甚至在鴇母來拉她時也不反抗了,她不再開口讓人信她,因為她知道這時候就算說明自己是誰,蕭鶴棠也不會再為她說一句公道話。

與其和他無用糾纏,浪費口舌,還不如保存體力,到了春宵樓再想出逃辦法。

鴇母非常識趣拉著東月鴦退場,“將軍英明,將軍說得對,都是這小賤人耽擱了大事,還沒從女奴身份上轉變過來呢,我這就回去罰她。”

東月鴦變安靜了,她不爭也不鬧,妥協順從的樣子像是認了命,同時收回了望向蕭鶴棠那邊的眼神,她不會再求饒了,尤其不會在蕭鶴棠面前求饒,回到春宵樓不就是吃苦頭嗎,哪怕是死路一條又怎樣,這點骨氣東月鴦還是有的。

她是不想死,而不是怕死,畢竟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哪怕上天給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東月鴦這時候也認清了,事情到這個地步,前夫都靠不了,還能靠誰?

還不是只能靠她自己了!

大街上攔路的事況如鬧劇般收場,逃跑的女奴被鴇母抓回去,軍隊的將領袖手旁觀,兩邊看戲已久的老百姓也有了歸家談資。

可謂世態炎涼,人走了,軍隊的隊伍還停留在道上,士卒們紀律嚴明地整齊排列著,蕭鶴棠沒有發話,隊伍就沒有走動的跡象。

一直停在這,直到蕭鶴棠坐下的戰馬甩頭打了個噴嚏。

傅紊問他,“要把人帶回來嗎?”

春水巷,東月鴦第一次看到了淫窟的正面。

青樓這種地方到處都是,但不是正經去處,這春宵樓的房子堪比庸都郡的了,還沒走近就聞到一股濃濃令人作嘔的脂粉香。

打手控制住東月鴦,鴇母在東月鴦身後小聲咒罵,“小賤人,差點給老娘闖了大禍,今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東月鴦聽得很麻木,她在春宵樓裏這些天見到的聽到的還少嗎,但願今天夜裏她能挺過去。

就在要跨入這萬劫不覆的門檻時,百夫長帶著人從背後趕來,“停下,前面那鴇母,我們將軍說,這女奴身價多少,買下就歸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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