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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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有了第二個真正的大訂單後, 沈春花和趙麟很快就恢覆了之前的模式。
就是她待在廠子裏，盯著大家迅速生產剩下的。趙麟則是帶著他唯二的兩個手下員工迅速提著貨去送貨收錢，順便再去附近的那些意向客戶那邊再轉轉。
他這一去，不光把趙老板需要的所有貨都送了, 還一次性把所有貨款全部都收了過來。按照人家趙老板的原話, 就是人家拿貨從來都是錢貨兩清。什麽定金不定金他不懂，看他們這麽正規, 大家又有合同。他就把所有貨款都付了, 他們趕快按照約定半個月內把所有剩下的貨都送過來就行了。
這就是真正的現金客戶，是所有生意人最喜歡的客戶。
等趙麟一次性拿來四百五十塊後, 沈春花就催著廠子裏的大家趕快的工作了。
之前第一次是大家不熟悉, 不管是怎麽縫制那個泡泡袖，還是怎麽打樣裁剪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但現在大家都已經在這裏幹了快一個月了, 手上已經有做好的樣板了，沈春花的要求大家也知道熟悉了。再加上最近即便沒有訂單，大家都沒有閑著。不管是之前的泡泡袖, 還是現在的T恤和背帶褲, 大家一直都在做。
此刻等訂單真的來了, 大家就在沈春花的註視下踩縫紉機踩的快冒煙了。
這段時間沈春花還聯系了他們常去的那家布料店，不管是布料還是蕾絲和線團。現在只要沈春花一個電話過去，那邊就派人迅速的送來了。而且沈春花也跟他們簽訂了月結合同, 現在員工們缺什麽提前跟她報備就行了，他們也不用因為布匹和用料, 再專門的找人去買了。
甚至連買紐扣和鋼針那個小店家, 沈春花都要到了電話。缺什麽她一個電話過去, 那邊也能迅速就把貨配好。那邊雖然不能送貨，但對方把貨配好, 沈春花再讓趙麟他們順路的時候去拿一下，也是極為方便。
因為每生產一件，就有一分錢的提成。
這個時候不用沈春花催促，大家就自發的主動加班了。
甚至好幾次，沈春花都發現了馮嫂子每天早上五點鐘就跑過來，晚上到十二點半才下班的情況。
“馮嫂子——”
有次發現對方待的特別晚後，沈春花有心想跟對方多說兩句。但拿起對方做的衣服，發現無論是上面的針腳還是上面手工縫制的地方，她都做的特別好。
想到對方丈夫早逝，兒子生下來身體就不好。為了養活唯一的孩子她還給兒子取名狗蛋，希望給兒子起個賤名能養活的現實。到了最後，沈春花也就什麽都不說了。
不光不說，因為心裏著急。感覺回去也睡不著，最後沈春花又重新坐在了自己的縫紉機前面，也跟對方似的一起忙活起來。
而在她坐下剛剛拿起早就裁剪好的布料時，房門一推，跟她關系一向很好的萍姐，也尷尷尬尬的走了進來：“我也睡不著，我跟大家一起吧。”
“好啊！”
錢的魔力挺大，尤其是條件特別艱苦的地方。
沖對方友善的笑了一下，隨後在低頭快速縫制衣服時，沈春花慢慢的考慮起她要不要再招幾個人的事情。
然後她又想到，她要不要請人寫幾個：“趕量也要註意質質量和身體”的類似標語。
後來她有想到，她是不是應該找個那種專門剪切衣服的機器，一次性就按照既定程序和數據，一下子就剪出很多的布料。到時工人們直接縫合就可以了，就不用自己再專門裁剪布料了。
就在沈春花他們沒日沒夜的趕工時，出去跑了很久的趙麟他們終於意外得到了他們第三個大訂單。
跟上次一樣，這次客戶也是批發市場那邊。
直到那個時候，沈春花才意識到那個地方的特殊性。
才意識到他們的衣服質量不錯，有吊牌，有資質，價格不貴。又是本土生產廠家，還能一個電話就大批量的送貨上門。
這對那些偶爾零售，大部分都靠著給隴城附近很多城市和周縣的服裝店、雜貨鋪和小賣鋪批發衣服的批發商來說的，是多麽的合適。
也許大品牌，可能還會考慮自己的衣服放在批發市場賣給周縣小鋪子和十八線小城市的服裝店會不會降低檔次的事情。但現在他們春花服裝廠才剛剛做起來，不管是搞批發的還是外面精品服裝店面都是他們的意向客戶。
所以在考慮生存的時候，沈春花就一點都沒有猶豫。
就適時的誇獎了第一次真正自己出單的趙麟、大成哥他們，讓他們再接再厲了。
這次的成功，好像突然打通了趙麟他們的任督二脈。
很快不管是趙麟還是沈大成亦或是年紀不大的半大小子沈阿牛，大家又繼續出了訂單。然後他們也開始自己計劃著，開始區分銷售區域了。
等沈春花忙著天天訂生產，忙著再招人時。
在她發覺時，這些人已經在趙麟的安排下，開始提著東西開始往隔壁臨省大城市發展業務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趙麟跟沈春花也突然過起了聚少離多，兩人都特別忙碌的日子了。
*
“春花啊，你們廠子最近還需要人嗎？”
這天沈春花剛剛出門後，就再次遇到的隔壁上院的阿貴嫂子。
“嫂子暫時不需要了，而且阿貴叔現在不是已經在廠子幫忙嗎？”
看到對方的這麽問，沈春花的第一反應就是皺紋，但很快她就收起不好的情緒，迅速的笑了出來。
“他現在是在你們廠子工作，但我娘家有個年輕侄子今年剛剛二十，他人長得不錯嘴皮子也特別厲害，所以我就——”
前不久剛剛把自己丈夫介紹進沈春花廠子的阿貴嫂子，期期艾艾說著，一臉不好意思的看著沈春花。
“抱歉啊嫂子，我們廠子的銷售原則上只要初中以上，再不濟也要小學畢業。除了學歷必須滿足外，暫時段我們也只想要我們村子的年輕人。你也知道的，我們是沈家村春花服裝廠，廠子還開在村子裏，我們要優先照顧我們本村人的。像阿貴哥，他本身就有些不合適留在我們廠子，也是看在我們都是親人的面子上，我才破例留下他的。如果你實在想讓你的侄子過來，那我把他也招了，每月給阿貴哥五塊錢，給對方四塊錢你看可以嗎？”
說著話的沈春花，臉上依舊擺著謙虛和好脾氣的模樣。
但聽到她這麽說，剛才滿臉堆著不好意思笑容的阿貴嫂子就再也笑不出來了：“不用，不用，我就這麽問問。你阿貴哥他在你們廠子拼死拼活，一個月才賺九塊錢。九塊錢其實也不是特別多，剛剛夠我們家開銷的，要是再分就不好了。”
說著說著，阿貴嫂子就立馬拍起了自己大腿，說不耽誤沈春花上班了，說她剛剛在廚房做了早飯，再不去看看應該燒焦了。
“那嫂子你先忙。”
見對方這麽說，沈春花自然是微笑著立馬說再見了。
而等一轉頭，沈春花臉上的笑容就迅速消失了。在她後面的阿貴媳婦臉頰爆紅，她轉頭下意識的看了看沈春花的背影，隨即就迅速轉過了頭。
“春花啊，要去上班了啊！”
“嗯，嬸子，你早啊！”
“早早早，春花聽說你昨天去隔壁村子的高中報道了？你現在開著這麽大的廠子，還能抽出時間去讀書嗎？”
說要回家阿貴媳婦也沒有立馬回家，她站在街道的拐角處小心翼翼的豎起耳朵聽著。很快就聽到了下面的六叔家的二媳婦，跟沈春花在下面說話的聲音。
“應該可以吧，到時不行我就把廠子暫時交給我家趙麟。”
“這樣啊，這樣也不錯。春花啊，我聽說你們買下了村口劉家的那個大院子，是要在那邊建廠是吧？等你們的廠子建好了，你們再招人的時候，你能考慮一下我們英子嗎？她雖然嫁給了隔壁村子，但也是我們沈家人，原則上是可以收的吧？而且她結婚時，我們也要了縫紉機的。如果你能給我一句準話，嬸子就督促她最近好好的學習。到時等你們搬遷了，我找時間就把她帶過來，去你們廠子試用一下可以嗎？”
聽到下面說來說去也說到了招人，一直站在上面的阿貴媳婦就下意識的再次往前多走了幾步。
對方的女兒雖然是沈家人，但早就出嫁兩三年了。戶口什麽的，早就遷到隔壁村子了。所以一直站著的阿貴媳婦，就感覺最近幾個月，已經又招聘了十個女工，連各種銷售和臨時工都招了十來人的沈長春肯定會拒絕。
但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下面沈春花毫不猶豫的說了好。
而聽著這個好字，一直感覺對沈春花很不錯，跟沈春花家的關系更好的阿貴嫂子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沒有興趣在聽下去，等回家看著穿好幹凈衣服，說要去工廠上班送貨的丈夫。
她對上對方，瞬間就委屈的哭了起來，就哭哭啼啼的把沈春花剛才拒絕了她，但卻同意了下面英子媽的事情說了出來的。
“我的姑奶奶啊，你還真的去找春花了啊？我都說了啊，我們廠子，除了我年齡超過三十，除了我沒有學歷只認識幾個字外，其他人至少都是初中小學，年齡都至少在二十五以下。而且她能破例收下我，讓我當司機送貨取貨，已經是看在我們兩家的面子上了，你怎麽還好意思給她推薦你那個根本就沒有讀過書的大侄子啊。至於女工的事情，咱們村子有縫紉機的十四個人，她現在全部都已經錄用了啊。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廠子再需要女工，她可不就只能從鄰村選了嘛。”
“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麽好的工作，好不容易一個月能領到九塊錢。你如果給我搞砸了，看我不把你趕回娘家。想想你現在的好日子是誰給的，想想我上次給你買的三塊錢的大衣。如果你在這樣，我真的不要你了啊。”
沈阿貴著急的解釋了一番，見自己妻子還冥頑不靈。他便板著臉，氣呼呼說了狠話。感覺時間不早了，他也不敢耽誤，立馬拿著自己帽子迅速的出去上班了。
等自己丈夫走了後，第一次給自己大侄子介紹工作的阿貴嫂子一臉的委屈。
但委屈歸委屈，等大隊裏開始叫人了，她還是拿著家裏的小鏟子去隊裏說的集合地，跟著大家一起去地裏幹活了。
大家一群男男女女路過村子大隊大院子時，都下意識往裏看了起來。
看著裏面搬貨的人，以及偶爾走過的人，大家的眼中就不由自主羨慕起來。
想著自家老公，也是裏面的正式工人，剛才心情極為不好的阿貴嫂子又突然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嫂子，阿貴哥有沒有跟你說，這裏面還缺人嗎？”
在她微笑時，跟在她後面的一個小媳婦，小聲的問了起來。
“暫時沒有！”
知道裏面情況的阿貴媳婦，迅速的搖了頭。
“唉，真羨慕裏面有縫紉機會手藝的那些人。”聽到她的話，附近的人不自覺都羨慕附和起來。
“是啊，聽說裏面大家的工資都快開到十二三塊了。”
有人突然的爆料，眾人聽著不約而同的倒吸了一口氣。
“是啊，手藝人最多的開到了十三塊，去外面找訂單的聽說有一個月拿到三十塊的。反正等進了裏面了，就算是一下子就拿到金穗子了。”
“哇！”
“唉，早知道我們村子會開廠子，早知道在裏面幹銷售都需要小學和初中學歷，我當年就讓我家二寶讀書了。”
“是啊，誰能想到呢。”
“唉，也是沈春花和趙麟兩個人厲害。聽說現在裏面的訂單多的大家都快幹不過來了，沈春花甚至前不久跟著村長去了一次陳家堡，專門參加了一個什麽會議呢。”
“厲害啊！”
“厲害有什麽用，現在這個廠子讓春花一直盯著，所以裏面才只要我們沈家自己人呢。未來如果春花進學校了，這個地方讓其他的外姓人管理了。你看著吧，不出兩個月裏面就全是那些什麽陳家，王家，李家，劉家那樣的外姓人。”
“不會吧，我兒子他還在他們廠子呢。這好端端的她讀什麽書啊，她不是已經初中畢業了嗎？”
“誰知道呢，反正有人看到她去隔壁村子的高中報道了。等她真的讀書了，她肯定沒那麽精力管理廠子了。而且聽說現在他們廠子的所有衣服，都是她一個人畫的。如果她真的讀書不畫了或者沒有精力畫了，我看這個廠子最後也就這樣了。”
“怎麽會這樣！”
“不會吧！”
“這好端端的，她讀什麽書啊！”
事關大家兒子女兒的前途，很多人都逐漸的緊張和焦慮起來的。
甚至連剛才調節好情緒的阿貴嫂子，最後都被感染著一點點的緊張起來。
所以等大家到了目的地，開始全部都蹲下最後一次除洋芋地裏的雜草時。
等村長帶著副村長一行人，過來檢查，過來給大家登記工分時。
坐在地上的阿貴嫂子，最後就沒有忍住，就拉過旁邊的沈村長，小心翼翼問了起來：“大伯，聽說春花想要讀書了？聽說她想把工廠交給趙麟這是真的嗎？趙麟可是外姓人啊，他如果管理廠子了，如果把很多的工作崗位都給外面村子的外姓人了，那我們該怎麽辦啊？”
“你聽誰說的？”
今天的集體勞動，全村大半的勞動力都出來了。女人們除草，男人們修繕水渠準備最後再澆一次水，將近快兩千的勞動力全部都在幹活。村委會的眾人要監督大家好好幹活，要把這些人全部都登記上工分，忙的腳不沾地的。
關鍵時刻聽到阿貴媳婦這麽說話，快忙瘋的沈長平本來是不想理會的。但在突然聽到對方說沈春花要讓趙麟管理服裝廠後，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到現在為止，沈春花的廠子已經有女工十四人，屬於他們村子所有的有縫紉機的，她都錄取了。除了這個外，村子但凡年輕有一點點學歷，但在外面沒有找到好工作的男娃子，現在也全部都回村進了廠子，全部都做了銷售。聽說實在幹不了銷售，也做內勤和財務了。
反正到現在，這個工廠已經有三十個員工了。因為一個房間裝不下，沈春花還花錢又租了一間村委會的辦公室，他們挪了一下又給他們騰了一間。
甚至到現在，沈春花已經計劃著再次搬地方了。
如果說之前他們還懷疑這個廠子應該會幹不下去，或者一直都是原來的小規模的話。那到了現在，他們已經沒有人再這麽想了。
五個月這個廠子的人數，就算是漲了五六倍。
到現在沈春花那邊，也會每月給大隊二十塊的房租錢和三十塊的稅收錢，算起來一共就是五十塊。
再加上有了這個工廠，他們再去外面開會，就真的跟原來完全不一樣了。
反正到現在，這個廠子已經不是沈春花一個人的小廠子，它還是他們村子的驕傲和希望。
不想這個發展特別好的廠子出然後意外，一向不限制沈春花他們，只是盡可能給他們提供方便的沈村長。這個時候再問話時候，表情就特別嚴肅了。沈春花想要讀書的事情，他是有聽對方說過的。但對方想要把廠子交給趙麟管理的事情，他卻是聞所未聞是第一次真正聽到。
“是我今天早上意外聽到春花跟英子媽說的，剛才我們過來時，周嫂子也跟大家說了，應該是真的。”
阿貴媳婦小聲著，聽完她的話，已經成為沈家村村長和大隊隊長快半年的沈長平臉色變了又變了。
看著周圍拿著小鏟子都下意識擡頭觀望傾聽的村民們，他終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立馬道：“好了都幹活吧，這事我會跟春花好好商量的。就算退一萬步，趙麟也是我們沈家村的上門女婿，他不會胳膊肘朝外拐的。”
“這可不一定，那個韓大東不就進我們的廠子了嗎！”
有人在下面小聲反駁著。
“哎，閉上你們的嘴巴好好的幹活吧。開廠那麽大的事情，你們懂什麽。而且人家韓大東可是國家分下來的優秀高中生是國家知青，你們是嗎？”
看到身邊老大哥的臉已經非常黑了，一直跟著他的副隊長立馬阻止起亂說話的村民。
被罵了一下女人不敢再說話了，現在是集體勞動大家一起吃大鍋飯的時候。但集體勞動時，到底你是拿掃帚還是鐵鍁是村子的這些隊長副隊長們說了算的。給你登記工分時，是給你規規矩矩地記六分，還是看你辛苦再給你加一分兩分，這個也是村子和副村長說了算的。
不敢得罪他們，她只能下意識閉嘴了。
而望著胡亂說話的村民們，等再次走出那片莊稼地時，沈長平的心情就是相當的差了。
“哥，別想了，先幹活。等有時間了，我們再找春花了解一下情況。”
廠子既然開在他們的村子了，那他們就有幫助的業務，也有管理引導的責任。
沈建國上前輕聲的提醒了一下自己的上司，等穿著藍色中山裝的沈長平輕輕點點頭，示意知道了。一行人，才繼續去下一片洋芋地視察和登記工分了。
而等這一行人都走掉了，低頭慢慢除草的大家，又是一陣激烈的討論。
反正現在檢查的人已經走掉了，她們就不用像剛才那麽拼命勞動了。就可以稍微放慢手上的動作，一邊聊天一邊勞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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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二個真正的大訂單後, 沈春花和趙麟很快就恢覆了之前的模式。
就是她待在廠子裏，盯著大家迅速生產剩下的。趙麟則是帶著他唯二的兩個手下員工迅速提著貨去送貨收錢，順便再去附近的那些意向客戶那邊再轉轉。
他這一去，不光把趙老板需要的所有貨都送了, 還一次性把所有貨款全部都收了過來。按照人家趙老板的原話, 就是人家拿貨從來都是錢貨兩清。什麽定金不定金他不懂，看他們這麽正規, 大家又有合同。他就把所有貨款都付了, 他們趕快按照約定半個月內把所有剩下的貨都送過來就行了。
這就是真正的現金客戶，是所有生意人最喜歡的客戶。
等趙麟一次性拿來四百五十塊後, 沈春花就催著廠子裏的大家趕快的工作了。
之前第一次是大家不熟悉, 不管是怎麽縫制那個泡泡袖，還是怎麽打樣裁剪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但現在大家都已經在這裏幹了快一個月了, 手上已經有做好的樣板了，沈春花的要求大家也知道熟悉了。再加上最近即便沒有訂單，大家都沒有閑著。不管是之前的泡泡袖, 還是現在的T恤和背帶褲, 大家一直都在做。
此刻等訂單真的來了, 大家就在沈春花的註視下踩縫紉機踩的快冒煙了。
這段時間沈春花還聯系了他們常去的那家布料店，不管是布料還是蕾絲和線團。現在只要沈春花一個電話過去，那邊就派人迅速的送來了。而且沈春花也跟他們簽訂了月結合同, 現在員工們缺什麽提前跟她報備就行了，他們也不用因為布匹和用料, 再專門的找人去買了。
甚至連買紐扣和鋼針那個小店家, 沈春花都要到了電話。缺什麽她一個電話過去, 那邊也能迅速就把貨配好。那邊雖然不能送貨，但對方把貨配好, 沈春花再讓趙麟他們順路的時候去拿一下，也是極為方便。
因為每生產一件，就有一分錢的提成。
這個時候不用沈春花催促，大家就自發的主動加班了。
甚至好幾次，沈春花都發現了馮嫂子每天早上五點鐘就跑過來，晚上到十二點半才下班的情況。
“馮嫂子——”
有次發現對方待的特別晚後，沈春花有心想跟對方多說兩句。但拿起對方做的衣服，發現無論是上面的針腳還是上面手工縫制的地方，她都做的特別好。
想到對方丈夫早逝，兒子生下來身體就不好。為了養活唯一的孩子她還給兒子取名狗蛋，希望給兒子起個賤名能養活的現實。到了最後，沈春花也就什麽都不說了。
不光不說，因為心裏著急。感覺回去也睡不著，最後沈春花又重新坐在了自己的縫紉機前面，也跟對方似的一起忙活起來。
而在她坐下剛剛拿起早就裁剪好的布料時，房門一推，跟她關系一向很好的萍姐，也尷尷尬尬的走了進來：“我也睡不著，我跟大家一起吧。”
“好啊！”
錢的魔力挺大，尤其是條件特別艱苦的地方。
沖對方友善的笑了一下，隨後在低頭快速縫制衣服時，沈春花慢慢的考慮起她要不要再招幾個人的事情。
然後她又想到，她要不要請人寫幾個：“趕量也要註意質質量和身體”的類似標語。
後來她有想到，她是不是應該找個那種專門剪切衣服的機器，一次性就按照既定程序和數據，一下子就剪出很多的布料。到時工人們直接縫合就可以了，就不用自己再專門裁剪布料了。
就在沈春花他們沒日沒夜的趕工時，出去跑了很久的趙麟他們終於意外得到了他們第三個大訂單。
跟上次一樣，這次客戶也是批發市場那邊。
直到那個時候，沈春花才意識到那個地方的特殊性。
才意識到他們的衣服質量不錯，有吊牌，有資質，價格不貴。又是本土生產廠家，還能一個電話就大批量的送貨上門。
這對那些偶爾零售，大部分都靠著給隴城附近很多城市和周縣的服裝店、雜貨鋪和小賣鋪批發衣服的批發商來說的，是多麽的合適。
也許大品牌，可能還會考慮自己的衣服放在批發市場賣給周縣小鋪子和十八線小城市的服裝店會不會降低檔次的事情。但現在他們春花服裝廠才剛剛做起來，不管是搞批發的還是外面精品服裝店面都是他們的意向客戶。
所以在考慮生存的時候，沈春花就一點都沒有猶豫。
就適時的誇獎了第一次真正自己出單的趙麟、大成哥他們，讓他們再接再厲了。
這次的成功，好像突然打通了趙麟他們的任督二脈。
很快不管是趙麟還是沈大成亦或是年紀不大的半大小子沈阿牛，大家又繼續出了訂單。然後他們也開始自己計劃著，開始區分銷售區域了。
等沈春花忙著天天訂生產，忙著再招人時。
在她發覺時，這些人已經在趙麟的安排下，開始提著東西開始往隔壁臨省大城市發展業務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趙麟跟沈春花也突然過起了聚少離多，兩人都特別忙碌的日子了。
*
“春花啊，你們廠子最近還需要人嗎？”
這天沈春花剛剛出門後，就再次遇到的隔壁上院的阿貴嫂子。
“嫂子暫時不需要了，而且阿貴叔現在不是已經在廠子幫忙嗎？”
看到對方的這麽問，沈春花的第一反應就是皺紋，但很快她就收起不好的情緒，迅速的笑了出來。
“他現在是在你們廠子工作，但我娘家有個年輕侄子今年剛剛二十，他人長得不錯嘴皮子也特別厲害，所以我就——”
前不久剛剛把自己丈夫介紹進沈春花廠子的阿貴嫂子，期期艾艾說著，一臉不好意思的看著沈春花。
“抱歉啊嫂子，我們廠子的銷售原則上只要初中以上，再不濟也要小學畢業。除了學歷必須滿足外，暫時段我們也只想要我們村子的年輕人。你也知道的，我們是沈家村春花服裝廠，廠子還開在村子裏，我們要優先照顧我們本村人的。像阿貴哥，他本身就有些不合適留在我們廠子，也是看在我們都是親人的面子上，我才破例留下他的。如果你實在想讓你的侄子過來，那我把他也招了，每月給阿貴哥五塊錢，給對方四塊錢你看可以嗎？”
說著話的沈春花，臉上依舊擺著謙虛和好脾氣的模樣。
但聽到她這麽說，剛才滿臉堆著不好意思笑容的阿貴嫂子就再也笑不出來了：“不用，不用，我就這麽問問。你阿貴哥他在你們廠子拼死拼活，一個月才賺九塊錢。九塊錢其實也不是特別多，剛剛夠我們家開銷的，要是再分就不好了。”
說著說著，阿貴嫂子就立馬拍起了自己大腿，說不耽誤沈春花上班了，說她剛剛在廚房做了早飯，再不去看看應該燒焦了。
“那嫂子你先忙。”
見對方這麽說，沈春花自然是微笑著立馬說再見了。
而等一轉頭，沈春花臉上的笑容就迅速消失了。在她後面的阿貴媳婦臉頰爆紅，她轉頭下意識的看了看沈春花的背影，隨即就迅速轉過了頭。
“春花啊，要去上班了啊！”
“嗯，嬸子，你早啊！”
“早早早，春花聽說你昨天去隔壁村子的高中報道了？你現在開著這麽大的廠子，還能抽出時間去讀書嗎？”
說要回家阿貴媳婦也沒有立馬回家，她站在街道的拐角處小心翼翼的豎起耳朵聽著。很快就聽到了下面的六叔家的二媳婦，跟沈春花在下面說話的聲音。
“應該可以吧，到時不行我就把廠子暫時交給我家趙麟。”
“這樣啊，這樣也不錯。春花啊，我聽說你們買下了村口劉家的那個大院子，是要在那邊建廠是吧？等你們的廠子建好了，你們再招人的時候，你能考慮一下我們英子嗎？她雖然嫁給了隔壁村子，但也是我們沈家人，原則上是可以收的吧？而且她結婚時，我們也要了縫紉機的。如果你能給我一句準話，嬸子就督促她最近好好的學習。到時等你們搬遷了，我找時間就把她帶過來，去你們廠子試用一下可以嗎？”
聽到下面說來說去也說到了招人，一直站在上面的阿貴媳婦就下意識的再次往前多走了幾步。
對方的女兒雖然是沈家人，但早就出嫁兩三年了。戶口什麽的，早就遷到隔壁村子了。所以一直站著的阿貴媳婦，就感覺最近幾個月，已經又招聘了十個女工，連各種銷售和臨時工都招了十來人的沈長春肯定會拒絕。
但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下面沈春花毫不猶豫的說了好。
而聽著這個好字，一直感覺對沈春花很不錯，跟沈春花家的關系更好的阿貴嫂子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沒有興趣在聽下去，等回家看著穿好幹凈衣服，說要去工廠上班送貨的丈夫。
她對上對方，瞬間就委屈的哭了起來，就哭哭啼啼的把沈春花剛才拒絕了她，但卻同意了下面英子媽的事情說了出來的。
“我的姑奶奶啊，你還真的去找春花了啊？我都說了啊，我們廠子，除了我年齡超過三十，除了我沒有學歷只認識幾個字外，其他人至少都是初中小學，年齡都至少在二十五以下。而且她能破例收下我，讓我當司機送貨取貨，已經是看在我們兩家的面子上了，你怎麽還好意思給她推薦你那個根本就沒有讀過書的大侄子啊。至於女工的事情，咱們村子有縫紉機的十四個人，她現在全部都已經錄用了啊。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廠子再需要女工，她可不就只能從鄰村選了嘛。”
“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麽好的工作，好不容易一個月能領到九塊錢。你如果給我搞砸了，看我不把你趕回娘家。想想你現在的好日子是誰給的，想想我上次給你買的三塊錢的大衣。如果你在這樣，我真的不要你了啊。”
沈阿貴著急的解釋了一番，見自己妻子還冥頑不靈。他便板著臉，氣呼呼說了狠話。感覺時間不早了，他也不敢耽誤，立馬拿著自己帽子迅速的出去上班了。
等自己丈夫走了後，第一次給自己大侄子介紹工作的阿貴嫂子一臉的委屈。
但委屈歸委屈，等大隊裏開始叫人了，她還是拿著家裏的小鏟子去隊裏說的集合地，跟著大家一起去地裏幹活了。
大家一群男男女女路過村子大隊大院子時，都下意識往裏看了起來。
看著裏面搬貨的人，以及偶爾走過的人，大家的眼中就不由自主羨慕起來。
想著自家老公，也是裏面的正式工人，剛才心情極為不好的阿貴嫂子又突然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嫂子，阿貴哥有沒有跟你說，這裏面還缺人嗎？”
在她微笑時，跟在她後面的一個小媳婦，小聲的問了起來。
“暫時沒有！”
知道裏面情況的阿貴媳婦，迅速的搖了頭。
“唉，真羨慕裏面有縫紉機會手藝的那些人。”聽到她的話，附近的人不自覺都羨慕附和起來。
“是啊，聽說裏面大家的工資都快開到十二三塊了。”
有人突然的爆料，眾人聽著不約而同的倒吸了一口氣。
“是啊，手藝人最多的開到了十三塊，去外面找訂單的聽說有一個月拿到三十塊的。反正等進了裏面了，就算是一下子就拿到金穗子了。”
“哇！”
“唉，早知道我們村子會開廠子，早知道在裏面幹銷售都需要小學和初中學歷，我當年就讓我家二寶讀書了。”
“是啊，誰能想到呢。”
“唉，也是沈春花和趙麟兩個人厲害。聽說現在裏面的訂單多的大家都快幹不過來了，沈春花甚至前不久跟著村長去了一次陳家堡，專門參加了一個什麽會議呢。”
“厲害啊！”
“厲害有什麽用，現在這個廠子讓春花一直盯著，所以裏面才只要我們沈家自己人呢。未來如果春花進學校了，這個地方讓其他的外姓人管理了。你看著吧，不出兩個月裏面就全是那些什麽陳家，王家，李家，劉家那樣的外姓人。”
“不會吧，我兒子他還在他們廠子呢。這好端端的她讀什麽書啊，她不是已經初中畢業了嗎？”
“誰知道呢，反正有人看到她去隔壁村子的高中報道了。等她真的讀書了，她肯定沒那麽精力管理廠子了。而且聽說現在他們廠子的所有衣服，都是她一個人畫的。如果她真的讀書不畫了或者沒有精力畫了，我看這個廠子最後也就這樣了。”
“怎麽會這樣！”
“不會吧！”
“這好端端的，她讀什麽書啊！”
事關大家兒子女兒的前途，很多人都逐漸的緊張和焦慮起來的。
甚至連剛才調節好情緒的阿貴嫂子，最後都被感染著一點點的緊張起來。
所以等大家到了目的地，開始全部都蹲下最後一次除洋芋地裏的雜草時。
等村長帶著副村長一行人，過來檢查，過來給大家登記工分時。
坐在地上的阿貴嫂子，最後就沒有忍住，就拉過旁邊的沈村長，小心翼翼問了起來：“大伯，聽說春花想要讀書了？聽說她想把工廠交給趙麟這是真的嗎？趙麟可是外姓人啊，他如果管理廠子了，如果把很多的工作崗位都給外面村子的外姓人了，那我們該怎麽辦啊？”
“你聽誰說的？”
今天的集體勞動，全村大半的勞動力都出來了。女人們除草，男人們修繕水渠準備最後再澆一次水，將近快兩千的勞動力全部都在幹活。村委會的眾人要監督大家好好幹活，要把這些人全部都登記上工分，忙的腳不沾地的。
關鍵時刻聽到阿貴媳婦這麽說話，快忙瘋的沈長平本來是不想理會的。但在突然聽到對方說沈春花要讓趙麟管理服裝廠後，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到現在為止，沈春花的廠子已經有女工十四人，屬於他們村子所有的有縫紉機的，她都錄取了。除了這個外，村子但凡年輕有一點點學歷，但在外面沒有找到好工作的男娃子，現在也全部都回村進了廠子，全部都做了銷售。聽說實在幹不了銷售，也做內勤和財務了。
反正到現在，這個工廠已經有三十個員工了。因為一個房間裝不下，沈春花還花錢又租了一間村委會的辦公室，他們挪了一下又給他們騰了一間。
甚至到現在，沈春花已經計劃著再次搬地方了。
如果說之前他們還懷疑這個廠子應該會幹不下去，或者一直都是原來的小規模的話。那到了現在，他們已經沒有人再這麽想了。
五個月這個廠子的人數，就算是漲了五六倍。
到現在沈春花那邊，也會每月給大隊二十塊的房租錢和三十塊的稅收錢，算起來一共就是五十塊。
再加上有了這個工廠，他們再去外面開會，就真的跟原來完全不一樣了。
反正到現在，這個廠子已經不是沈春花一個人的小廠子，它還是他們村子的驕傲和希望。
不想這個發展特別好的廠子出然後意外，一向不限制沈春花他們，只是盡可能給他們提供方便的沈村長。這個時候再問話時候，表情就特別嚴肅了。沈春花想要讀書的事情，他是有聽對方說過的。但對方想要把廠子交給趙麟管理的事情，他卻是聞所未聞是第一次真正聽到。
“是我今天早上意外聽到春花跟英子媽說的，剛才我們過來時，周嫂子也跟大家說了，應該是真的。”
阿貴媳婦小聲著，聽完她的話，已經成為沈家村村長和大隊隊長快半年的沈長平臉色變了又變了。
看著周圍拿著小鏟子都下意識擡頭觀望傾聽的村民們，他終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立馬道：“好了都幹活吧，這事我會跟春花好好商量的。就算退一萬步，趙麟也是我們沈家村的上門女婿，他不會胳膊肘朝外拐的。”
“這可不一定，那個韓大東不就進我們的廠子了嗎！”
有人在下面小聲反駁著。
“哎，閉上你們的嘴巴好好的幹活吧。開廠那麽大的事情，你們懂什麽。而且人家韓大東可是國家分下來的優秀高中生是國家知青，你們是嗎？”
看到身邊老大哥的臉已經非常黑了，一直跟著他的副隊長立馬阻止起亂說話的村民。
被罵了一下女人不敢再說話了，現在是集體勞動大家一起吃大鍋飯的時候。但集體勞動時，到底你是拿掃帚還是鐵鍁是村子的這些隊長副隊長們說了算的。給你登記工分時，是給你規規矩矩地記六分，還是看你辛苦再給你加一分兩分，這個也是村子和副村長說了算的。
不敢得罪他們，她只能下意識閉嘴了。
而望著胡亂說話的村民們，等再次走出那片莊稼地時，沈長平的心情就是相當的差了。
“哥，別想了，先幹活。等有時間了，我們再找春花了解一下情況。”
廠子既然開在他們的村子了，那他們就有幫助的業務，也有管理引導的責任。
沈建國上前輕聲的提醒了一下自己的上司，等穿著藍色中山裝的沈長平輕輕點點頭，示意知道了。一行人，才繼續去下一片洋芋地視察和登記工分了。
而等這一行人都走掉了，低頭慢慢除草的大家，又是一陣激烈的討論。
反正現在檢查的人已經走掉了，她們就不用像剛才那麽拼命勞動了。就可以稍微放慢手上的動作，一邊聊天一邊勞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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