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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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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新街弄得有模有樣的,還保留著當地的特色建築,但也多了不少餐飲店。

皁鎮人不多,在新街裏逛著的一些人乍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來的,和當地人的氣質明顯不同。

那邊街道是弄好了,但綠化還差了點,只有幾棵樹稀稀落落立著,所幸路過的店鋪裏都有冷風吹出來,否則人光是這麽走就會熱化。

陸念放在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好幾次,估摸著是有信息。她沒拿出來看,按著這個頻率,猜得到是誰發過來的。

那人發信息不成,改打了電話。

原本只是時不時在口袋裏震動一兩下的手機,連續不斷地嗡嗡作響,震得她腿側發麻。

沈歆找到那家石鍋飯,她把車停在店門外,走進去點了菜。

雖說是新開的店,但客人不多,畢竟皁鎮的人多半不會在外面吃,他們那日子,過得是精打細算的。

店裏安靜,就一個人在裏面坐著,做飯的和收錢的都是同一個。這一安靜,陸念那手機震動的聲音就明顯了。

“我手機響了?”沈歆遲疑地翻包,包裏沒動靜,明擺著不是她的手機在響。

陸念不聲不響地望向另一邊,目光有點冷。

沈歆明白過來,遲疑道:“不接嗎?”

陸念搖頭,不為所動地坐著,壓根不想碰兜裏的手機。

那手機歇了一陣又震了起來,因為陸念那腿疊著木凳,手機也跟著蹭到了凳面上,嗚嗚直叫。

沈歆沒說話,只是朝她腿邊看了一眼。

陸念這才把手機拿出來,盯著屏幕看了好幾眼才接了電話。她沒把屏幕貼到耳邊,反而拎遠了一些。

已經是這麽遠的距離了,女人從手機裏傳出的聲音還是尖銳刺耳。

歇斯底裏,鬼哭狼嚎,像在催命。

沈歆懵了一陣,她根本聽不清電話裏的人在說什麽,因為聲音太尖利了,跟錐子一樣直往她耳膜懟。

原先陸念不願意接電話,她就猜想來電的人不會講什麽好話,可沒想到,她是一句話沒聽清,只光覺得吵了。

真的吵,就好像那邊的人本身就沒有想好好交流的意思,只是為了吵而吵。

陸念沒應聲,目光放空地聽著,沒有動上一動。她性子本來就冷,不愛搭理人,平時也把情緒藏得很好,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可現在聽著那電話,她竟連眼睛都紅了。

沈歆把頭轉向了另一邊,不想讓陸念覺得尷尬。

電話那邊的人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也一個字比一個字大聲,嚷得撕心裂肺一般。說了有十分鐘,那邊的人才冷靜了一些,靜得也很倉促突然,毫無預兆。

手機裏是劇烈的喘氣聲,讓沈歆想起那天在太陽底下,陸念那像是哮喘的樣子,就跟隨時要窒息一樣。

她又想到陸念家裏那墻壁上掛著的照片,照片上那個披散著長發沒什麽表情的女人,那女人看起來冷靜又得體,總不會和電話那邊的是同一個人吧。

陸念捏在手機上的幾個手指全泛白了,手背上青筋虬起,偏偏連眉頭也沒皺上一下,瞳仁黑洞洞的,似乎什麽也裝不進去。

石鍋飯的老板正在廚房裏忙,不知道在弄什麽,稀裏嘩啦響著。

沈歆站了起來,見陸念一副要哭的樣子,也沒有要掛電話的意思,轉身說:“我出去一下,你在這坐著。”她覺得陸念需要一個自己的空間。

陸念擡頭看她,竟跟著站起身,也走到了門外。

門上風鈴叮鈴亂撞,老板從廚房的窗口探出頭問:“快做好了,不吃了嗎?”

沈歆回頭說:“要吃的,一會麻煩您給我們先放著,我們到邊上走走就回來。”

老板比了個OK的手勢,“行,快點回來啊,涼了就不好吃了。”

陸念靠在外面那堵被曬燙的墻上,實在不想拿著手機,她也沒避開沈歆,直接按了免提,把手機往兜裏一揣。她插著兜,眼裏沒光地望著遠處,那眼神壓根沒聚焦。

手機裏的聲音隔著單薄校服料子傳了出來,毫不避諱地傳進沈歆耳朵裏。

那女人冷靜下來後,聲音聽著還挺溫柔的,她說:“你去修理廠幹什麽,我說了我會回去,只是會晚一點。別向任何人打聽我的事,藏著點兒,你不是最會藏了麽。”

“別讓徐哥知道你,我費了很大的勁才坐這裏。”她又說。

陸念把手從兜裏拿出來,無意識地摳起指甲縫,喉嚨裏似有東西哽著,讓她吐出一口氣都難。

很難。

“再等等吧,耐心點。”女人又說。

陸念把手機拿了出來,調小了聲音。

那邊的人等不到回應,沈默了一陣才說:“別再去修理廠了,要聽話。”

聲音戛然而止,那邊掛斷了。

陸念還靠在墻上插著兜,半天沒動靜,沈歆就站一邊陪她,也不吭聲。

石鍋飯老板推開門說:“給你們放桌上了,沒出去走啊?”

沈歆回頭笑了笑,“出來之後覺得外面太熱了,又不太想走了。”

那老板楞楞地問:“那怎麽不回來坐。”

“回去麽。”沈歆看向陸念。

陸念驀地蹲了下去,手環著膝蓋,背弓著,脊骨瘦得鋒利,像彎刀一樣。

遠處一個人影鉆出巷子,看見沈歆身狂擺起手。沈歆還琢磨著哪來的傻大個,一看竟然是袁宙。

袁宙身高紮眼,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去剃了個平頭,整個人清爽了不少,也難怪沈歆沒能一下認出他。

那人招手的動作很浮誇,三兩步就走了過來,詫異地說:“真巧啊,同桌也在。”

沈歆睨他:“別亂攀關系,誰是你同桌。”

袁宙憨笑了兩聲,不習慣地摸了摸腦門。

陸念蹲在地上像是在給自己織繭,腦袋低著,只能給人看見個發頂。

袁宙這人性子直,彎腰沖陸念的臉看,哎喲了一聲,“同桌怎麽哭了,不會是你欺負的吧。”他沖沈歆說。

沈歆忙把陸念拉了起來,一看陸念雙眼通紅,還真像是哭過了一樣。

陸念扭頭,避開了旁人打量的目光。

沈歆也不多問,還呵斥了袁宙一句:“眼睛不好使就捐給需要的人,什麽哭不哭、欺負不欺負的,陸念眼睛進沙子了不行麽。”

袁宙又往陸念臉上瞅,困惑地說:“我看錯了嗎。”

“錯了。”沈歆說。

沈歆推開店門,把人帶回了店裏,這才問袁宙:“你怎麽把頭發剪了。”

袁宙又摸起頭,“我爸媽把我所有的卡都凍結了,這不是逼我回去嗎,我覺得我需要一點決心,就去剃了頭。”

“什麽決心?”沈歆問。

袁宙沒說話。

“照著他們想法過的決心嗎。”沈歆又問。

袁宙往後一倚,臉上的笑黯了下去,“你怎麽想通的,我是覺得我能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就很了不起了,我那目標多實在、多具體啊,可現在被橫插一腳,我有點想不明白了,我要是按著他們說的那樣,去做這、去做那,那屬於我的時間呢,時間都沒了,我那點目標有跟沒有一樣,我不就成一行屍走肉了嗎。”

沈歆看著他說:“聽起來,你覺得自己想得很透徹了。”

“不是……”袁宙努嘴,“我就是煩,說說你唄。”

沈歆低頭,舀了一勺飯含嘴裏,面無表情地咀嚼,忽然說:“我只是覺得,有的事情其實沒沖突。”

“啊?”袁宙不明白,“這叫沒沖突嗎。”

“先放一放罷了,路得自己想辦法走寬。”沈歆說。

沈歆說這些的時候,和陸念認知裏的判若兩人。陸念總是能在沈歆的身上看到城市的煙火氣息,繁盛的、生機勃勃的,這人就像一個肥皂泡泡,總能在陽光底下顯現出不同的色彩,但總歸都是有色彩的,是她媽媽極力靠近卻又實現不得的樣子。

但現在一看,這泡泡還有灰色的一面呢。

袁宙啊了一聲,悶悶地看著桌子。

沈歆吃了一口,又說:“你不用覺得我是在服軟,又或者是被打壓,而我也不是在勸說你什麽,我現在挺好的。”

“我知道。”袁宙低著頭。

“你覺得自己路走窄了,那你不就只能往窄了想麽,自己多動動腦筋,別什麽都倚賴著別人,以後少問我這些,我又不能領著你走。”沈歆笑了一下。

袁宙又啊了一聲,“學習真這麽快樂麽。”

“苦中作樂不會嗎。”沈歆瞥他一眼。

袁宙摳摳手指頭,說道:“行吧。”

陸念就在邊上低頭吃飯,一口嚼個幾十下。

袁宙又開始長籲短嘆起來,嘆完氣半天沒吭聲,自個兒在那嘀咕:“姐,你真是我的姐。”

“又覺得自己想明白了?”沈歆朝他看了過去。

袁宙又摸腦門,才覺得那板寸刺手,小聲說:“沒,我感覺我還得再想想。”

陸念忽然拿起手機,慢吞吞地打字,沈歆本以為她是在回消息,直到她手機震了兩下,才知道消息是發到她這來的。

陸念其實不太喜歡窺探別人的生活,但她有點好奇和沈歆有關的事,和潠市這些燈火輝煌的地方有關的事。所以她發信息問沈歆,袁宙在追求什麽。

沈歆打著回覆:“街舞知道嗎,他可喜歡跳街舞了,拿過好幾個比賽的獎杯。”

陸念懸在屏幕前的手指一頓,朝袁宙望去一眼,打字問:“那很厲害。”

沈歆回覆:“不厲害,那點水平能拿到多少獎金?養不活自己的。”

陸念看了眼屏幕,就把手機擱邊上去了,很久之前,有人和她說過一樣的話——養不活自己的。

就因為養不活,才拼盡辦法去掙,腆著臉掙。

直到沈歆和陸念吃完那兩碗石鍋飯,袁宙也沒說一句話,沈默得有點出奇。

吃完後,沈歆伸腿踢了他一腳,說道:“醒醒。”

袁宙眨眼,招手讓店長過來結賬,他掃店長給的二維碼付了錢,然後說:“歆姐,我回去了。”

這回輪到沈歆懵懵地啊了一聲,沈歆問他:“回哪去?”

“去退房,改簽車票回潠市。”袁宙說。

沈歆點頭說:“行,那走吧。”

二模結束,陸念奇跡般地保持了和一模同樣的分數,數學卷最難的那道大題又拿了滿分。

這次沒人說她提前知道了答案之類的,能保持一樣的分數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細想之後還挺離譜,很難不懷疑陸念是不是故意的。

尤其二模比一模難,一模數學卷最後一道大題拿滿分的還能有五個人,二模直接只剩仨。

論壇又熱鬧了,這誰不眼紅呢。

7樓:故意的吧,又覺得被冒犯到誒

8樓:她每一科幾乎都和一模的分數一樣,很難不多想

9樓:她怎麽不幹脆全交白卷啊,同樣覺得有被冒犯

10樓:那道題,她是不是又拿滿分了?

11樓:是,我在七班也有聽說

12樓:別騙我,學渣是這樣的嗎?

這算哪門子的學渣,幹脆直接封個學神算了,論壇裏有人提議。

曾悉對比了班上一模和二模的成績,越看越覺得頭疼,她其實有試過去打陸念家長的電話,只是那號碼在很久之前就打不通了。

她也不能直接問陸念,家長是不是換了號碼,省得陸念多想,覺得她又想背地裏叫家長了。

曾悉面前擺著一模和二模的成績匯總,裙寺二耳兒巫救儀思七正理本文讓學委幫她把陸念叫到了辦公室。

陸念進辦公室的時候,就見曾悉拉好了椅子招呼她坐下,還給她接了杯溫水。

這天氣熱的,陸念哪想喝什麽溫水,坐下把那一次性杯子捏在手裏,卻一口沒喝。

曾悉人長得瘦小,說話也溫溫吞吞的,拐彎抹角地說:“二模的成績我看了,挺好的,二模的難度算下來得是一模的兩倍,你能保持這個分數很不容易。”

“你看。”她把壓在教案下的分數排名抽了出來,指著陸念的名字說,“光是保持這分數,就前進了十名,很厲害了。”

陸念沒應聲,倒是看了那排名表,一模時林悱的名字就在她下面,如今隔開了好幾個。

曾悉又說:“期末之後會開個家長會,你那邊……”

陸念驀地搖頭。

“那我能聯系你的家長嗎,不來也行,電話聯系?”曾悉斟酌著開口。

陸念這回倒是沒搖頭了,她甚至有點期待,那人接到電話時的樣子。

曾悉把學生家長的通訊錄拿了出來,又說:“你確認一下,是這號碼嗎。”

陸念一看就楞住了,合著陸文恙給老師留的根本不是常用的號碼。

“是嗎。”曾悉問。

陸念回過神,想起電話裏尖銳刺耳的聲音,本來因期待而略顯雀躍的心驀地沈了下去。她點了一下頭,竟然沒有否認。

曾悉欲言又止,半天才說:“行,那你回去吧。”她也不清楚,這學生知不知道自己家長換了號碼的事,想想還有點可憐。

二模的試卷已經發了下去,不少人狂往陸念的桌上看。

沈歆哪能讓他們瞄,把陸念的卷子全收到自己的抽屜裏了。

陸念回去後,看著空落落的桌面,眉頭直皺,也不知道誰給她藏起來了。她在稿紙上寫字問沈歆:“我的卷子呢。”

沈歆坐得離桌肚很近,意味深長地說:“你叫姐姐,我就給你。”

聽她這麽一說,陸念甚至還把嘴唇嚴絲合縫地閉緊了。

沈歆不再逗她,從抽屜裏把卷子掏了出來,說道:“行了,給你。”

陸念接了過去,按照喜歡的科目順序,把卷子重新排好。

沈歆在邊上說:“聽說你這次又超神了,有沒有興趣給同桌友情輔導一下。”

陸念沒理她,把卷子排好了之後,才翻到自己填了答案的那幾面,隨意地掃了一眼。

“這樣,我報個私人班,你給我當老師總行吧。”沈歆補充說:“我付錢,但學費不能太貴,給個友情價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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