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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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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兩天的考試結束後, 一走出開著空調的教室,悶熱的空氣,撲面而來。

安城的熱, 似是爐火燒, 悶得人心燥燥的。

唯一讓人寬慰的,就是這學期的所有考試, 都結束了。

周圍對答案聲中,許初把鉛筆水筆都放近袋子, 拉上文件夾拉鏈,身後,有人叫住她:“欸,許學霸, 等一下。”

許初回過頭。

是個眼生的同學,大考是打亂坐的,他是其他班的, 問她:“物理選擇題第十題,你選哪一個?”

考後對答案是壞習慣, 不過總有人樂此不疲, 反正最後一門考完了。

兩個人在對答案,但不統一, 各自覺得自己做的對,所以一個人來問許初。

許初說:“選D。”

和他們剛剛討論的答案, 居然都不一樣。

那兩人糾結為什麽選D, 許初看了眼墻上的鐘,離開教室。

今天新聞部要搬活動室。

格致給學生可支配的活動室很緊張, 能申請到尤其不容易。

新聞部本來分到的地方,很狹小, 塞下四人就得開窗,不然按湯書韻說法,幾人都得二氧化碳中毒。

在林驍海的幫忙下,他們終於搬到隔壁樓一個大一點的活動室,至少能容納十人。

湯書韻舉起雙手:“老林萬歲!”

吳預:“萬歲!”

林驍海擺手:“個人崇拜要不得,要不得。”

許初整理東西,從角落裏抽出好幾本相冊集,最上面那一本是翻開的,一眼看過去,剪的安城日報的報道:

[3:2惜敗!安城格致私高排球部全國U17排球聯賽,晉級失敗!]

她眼瞼微動,找到報紙版號。

是去年的新聞。

湯書韻被灰塵搞得打噴嚏,剛好看到許初手裏的東西:“哦,這個是歷年格致新聞相冊集,到年末要做的。”

許初回過神:“啊,嗯。”

湯書韻又說:“去年排球部停在全國四強,好可惜,不過今年不會啦,冉野不是報名了嗎,哼哼。”

許初合上相冊集。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新聞部的東西,應有盡有,在忙忙亂亂之中,竟然收拾出了十幾個箱子。

大箱小箱堆在一起,還有不少器材要謹慎搬運,不能疊箱子,這工程量,看得人冒汗。

這關頭,之前跟學生會借的推車,輪子還壞了。

林驍海自己腰間盤突出,不是個戰鬥力,他叫吳預:“吳預啊,你去周圍看看有誰能來幫忙。”

但是他們都沒抱希望,今天是高二期末考試日,高二考完放暑假,高一不用上課,像許初知道的,廖羽晴一考完就趕飛機了,明天有她idol的演出。

左鄰右舍,都沒人能搭把手,何況別的地方。

湯書韻:“唉,錯估了東西數量重量了,不然等開學找人搬也好。”

林驍海擦汗:“現在不去占著活動室,也會被其他新社團搶了。”

許初捕捉到字眼:“也?搶?”

湯書韻被她提醒了,也察覺:“老林,這新活動室?”

林驍海:“對,我搶別人的,今天不定下位置,明天就是別的社團的了,格致老傳統了。”

湯書韻著急:“現在,立刻,馬上,搬過去!”

許初:“……”

好吧,無人在意這是搶來的。

看湯書韻焦慮踱步,許初用一支藍筆,在幾個比較輕的箱子外面,畫個圓圈,提到:“先把這幾個,搬下樓?”

然後再上來,兩人一起搬重的,誰累了就輪換。

湯書韻明白她的意思:“行,先開個頭。”

說幹就幹,許初和她捋起袖子,將輕的箱子拿到樓下,走到一半,樓下傳來吳預的吆喝聲:“學姐!我找到人了!”

湯書韻震驚:“還真找到了?是哪些大冤種……”

她話沒說完,和許初一起走下樓梯時,看清吳預帶的人,瞬間改口:“天兵神將!”

吳預跑著找人的,他氣喘籲籲的,他身後是排球部高二的十來個人。

所有人都穿著格致的夏季校服,不是排球部隊服或者運動衫,因為期末考的著裝要求,都打著領帶,下擺束在褲子裏。

冉野也是。

很少看到他完完整整打著領帶,條紋的款式在他身上不顯老氣,寬肩窄腰完美撐起校服的比例,陽光拓出少年姿態,尤為峻拔。

湯書韻跟許初耳語:“我要是格致校服供應商,肯定拿冉野當賣家秀,”然後看看後面那幾人,“可惜買家秀就在那。”

許初:“……”

姜一成喝著可樂,朝許初招手,咋咋呼呼的:“喲,學霸!”

彭嘉麒也說:“暑假快樂啊。”

冉野擡手,扯松了自己的領帶,他撩起上眼瞼,看了眼許初,直接問:“東西呢?”

對新聞部老弱病殘們來說,實在搬不動的重物,這群少年們隨便一拎就起來,到了隔壁幢的新活動室,半點不費勁。

湯書韻拿著一塊厚紙板,給吳預扇風:“辛苦你了,功臣!”

吳預得意地笑。

林驍海也不好讓人家白幫忙,張羅著:“來來來去小賣部,水什麽的我請了啊。”

彭嘉麒、姜一成:“謝謝老師!”

王柏對湯書韻說:“你們新指導老師?還不錯。”

湯書韻更舒心了:“那是,最近新聞部時運特別好,尤其是劉主任被分去國際那邊,我懷疑是不是我每晚咒罵劉老狗的信念感動老天。”

王柏看了眼不遠處的許初:“……咱還是當個唯物主義者好。”

許初在桌椅旁,她拿著飲料,分給排球部的人。

本來以為,這次會很花時間花力氣,但現在,她都沒出汗呢。

有點不習慣。

分到最後一個人,袋子裏的飲料剛剛好分完,眼角餘光裏有人走了過來,她說:“已經沒有了……”

“不用了,我有。”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擡起眼睛。

冉野一手閑閑插在褲子口袋裏,一手提著一罐雪碧,他斜斜覷她一眼。

也不說話,就這麽站在她旁邊。

許初手指疊塑料袋,看排球部大家悠哉悠哉,她有些疑惑:“你們今天不訓練嗎?”

冉野:“翹了。”

許初呆住。

她眼睫抖了下,雙眼睜大,瞳仁烏圓烏圓,驚異幾乎化成實質,冉野甚至懷疑,她後頸上那些微柔軟的毛發,是不是也正豎起來。

適合順毛。

他提著雪碧的手指,摩挲易拉罐的邊緣。

許初左右看了眼,又咬咬嘴唇,音色有點艱難:“翹、翹了?”

要U18聯賽了,明天就是集訓日,他們翹訓練,來給別的部門搬東西,教練會很生氣,很生氣的吧……

她有點憂心,身邊的人彎起眉眼,悶聲笑了下:“好吧,是今天沒訓練。”

她還是些微驚疑,他擱下手上的易拉罐,好笑道:“明天就要去集訓了,今天剛考完試,所以休息。”

許初手掌壓著塑料袋:“原來,我以為……”

看她松口氣,冉野心底裏,又有點微癢。

她顫抖的眼睫,如果撓到掌心,感覺大概是一樣的。

“以為為了U18,每天都要訓練嗎,”他接上她的話,聲音戴著慣性的緩慢,“在你眼裏,我是機器人嗎,連軸轉。”

許初搖搖頭:“沒有,不是。”

為了洗刷自己嫌疑,她眨了眨眼:“大家都不是。”

冉野很輕地“哈”了一聲,他低頭盯著她,又短促地笑了一下:“我沒問他們,我問的是我自己。”

許初楞了楞。

冉野拇指指指不遠處的部員:“你倒可以把他們當機器人,我不介意。”

許初:“……”

...

7月5日。

許初拉開窗簾,現在是早上七點。

時間到了。

天空已經很亮了,薄薄的藍,像是用最後一點水彩顏料混著白色顏料鋪上去的。

洗漱完後,比平時晚了五分鐘。

她穿襪子時,把襪子翻到最底部,套進腳,又脫下來。

何靜月敲門:“阿初,你還沒好嗎?”

許初:“來了。”

吃完早飯,她待在花園聽英語聽力,時而幫何靜月處理一些東西,按照格致那邊發的短信,今天排球部大巴會到冉家。

大概,今晚才會到省體安排的場所。

那準確來說,明天才是訓練的第一天,難怪集訓計劃表裏,集訓結束的日期是12號。

對了,新聞部的東西,放在新活動室,應該不會被別人丟了吧。

還有,昨天那個第十題答案是D,也不知道他們哪個步驟錯了。

……

她思緒漫漫,關掉英語聽力,摘下耳機,揉揉耳廓。

遠處,主樓那邊,隔著一大片翠綠的茉莉葉,什麽都沒能看見。

現在是9點48。

忽的手機亮起,許初嚇了一跳,差點沒拿穩,屏幕上,RY的消息躍入眼簾:[等等10點走。]

她默了默。

他怎麽還把時間告訴她。

亭子外傳來何靜月的聲音:“阿初,你怎麽還在這裏,你沒去客廳嗎?”

許初慌亂地擡起頭,她收拾耳機線:“我現在去。”

何靜月忽的嗅出點什麽,問:“冉野是不是要走了?”

許初動作一頓。

她不想再對何靜月撒謊。可是,也不想說出冉野的事。

何靜月忽的點了下頭:“行了。”她轉過身,一邊打電話,一邊捂著嘴巴,對電話那邊小聲說著什麽。

許初後知後覺,從喉嚨裏道:“不是……”

何靜月跟別人打電話,沒聽到。

許初朝臺階下走了兩步,何靜月卻步伐匆匆走了,她臉色微微泛白,走出亭子,才想起英語讀物還落在亭子裏。

何靜月離開後,這裏變得很安靜。

冉家大,只有何靜月一個住家阿姨,平時也很幽靜,但是這種安靜,似乎和平時也不太一樣。

房間裏,許初點開手機,又關閉手機。

外面太陽越來越大了。

打在某個聊天框裏的話,終究沒有發出去。

忽的,有新的聊天。許初回過神,是冉知知的消息:[初初姐,我爺爺生病了,今天我們不回去啦。]

爺爺既然住院,他們必須去醫院看望。

包括冉野。

許初知道何靜月剛剛打電話說的是什麽了,宋秀穎捏著這個時間,早一點,他可能會求證,晚一點他也來不及。

所以,挑的是格致大巴過來的時候。

許初咬了下指甲。

她把某個聊天框的編輯消息全刪掉,重新打了一條。

發送。

發出去那一瞬間,她後悔了,她撤回消息,將手機放到抽屜裏,鎖上。

...

[你沒有去集訓嗎?]

下一秒,消息被撤回。

冉野低頭,關掉手機。

病房裏,他拿著水果刀,削了個蘋果,不算非常熟練,動作確實流暢。

冉老爺子今年七十歲,滿頭白發,五官端正,歲月留下的痕跡倒顯得他幾分溫和,比起年輕時,倒沒那麽嚴厲。

冉家從他那一輩發家,家裏成員一直不多,相比同時代的其他大家族,冉家低調,內外部的關系相對簡單,到冉野這一輩,也沒個堂兄弟。

他早年間在坊間挑貨賣的,最知道生意要做大做好,就不能脫離人民與生活。

看著冉野削好蘋果,切成幾塊放在果盤裏,他神色寬慰:“挺好,不像老李家那個孩子,連蘋果有皮都不知道。”

冉知知在一旁:“好傻。是不是李啟辰?”

冉老爺子笑了:“下次你見他,是不是又要給人家起綽號?”

冉知知:“嗯,叫李蘋果剛剛好。”

祖孫都笑了,冉野也彎彎唇角。

老爺子這次住院時高血壓,但其實,前天就辦理了住院,今天本來應該出院的。

老爺子叫冉知知:“知啊,我叫鐘醫生留了點她自己做的蛋糕,你去找她要。”

鐘醫生是個營養師。

冉知知:“好呀,她做的很好吃,我去啦。”

病房裏只剩下冉野。

老爺子默了默:“還有事?”

冉野:“沒有。”

老爺子又說:“你已經看了三回手機了。”

冉野看向窗外,VIP病房樓層在整個醫院是最高的,視野遼闊,高架橋上車輛來來往往,從炎炎夏日,到落日時分。

他回過神,說:“只是在推動一個人去選擇。”

老爺子笑得謔謔的:“做選擇哪有那麽簡單,內力外力都有影響,你自己都難弄,還管別人。”

冉野坐下來,用布巾擦拭水果刀,放好位置,又將垃圾桶歸到原位,撣撣灰塵,說:“爺爺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老爺子:“你接下來要回家去?”

冉野:“我去機場。”

老人一楞,他知道兒媳婦要讓自己留下冉野,不過,他也好奇冉野為什麽非要去集訓,冉正馳對此態度一直模棱兩可,宋秀穎呢,是那麽反對。

到這個歲數這個地位,既然好奇,就會直接問了:“為什麽?”

冉野忽的彎了下眼睛:“啊,因為我輸給一個人。”

“而她希望我去。”

...

再次打開抽屜的時候,許初手機的消息呼吸燈一閃一爍。

和她的呼吸幾乎同頻。

許久,她打開消息。

有關註的自媒體賬號消息小紅點,有廖羽晴在群裏拍的偶像現場圖,有湯書韻和吳預鬥嘴,有姜一成群發的“消失一周告知函”,還有很久以前加的高一同學,突然發來的砍一刀……

界面被各種消息塞滿,一時看不到還有沒有人回她消息。

她閉了閉眼。

或許沒有回了。

她手指一點點的,往下滑。

直到看到一個簡單線條的頭像,他只回她一條消息兩個字,不需要點進聊天界面就可以清楚看到——

RY:[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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