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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雪紅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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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雪紅妝(1)

赤紗住進了秦有昌的另一家酒樓——鳳翔樓。

這裏就像現代的高級酒店一樣,吃食、酒宴、議事廳、藝場,一應俱全。

只是,這棟樓冷冷清清的,就只有赤紗和那些雜掃,還有秦有昌和落九天的暗衛。

若是她在爹在世以前出嫁,可就不會就這麽少人跟隨她準備出嫁了,會在熟悉長大的赤令山莊裏出嫁,就像那次赫連重初迎娶落婉玉一樣……如果赤令山莊沒有被血洗,即使自己在這酒樓出嫁,也會有侍女阿圓,護衛阿灰,阿爹,還有……那些經常圍著赤令山莊轉的侍女和門生們,現在,人可真稀少啊。

秦有昌打量著赤紗的神色,笑說:“怎麽樣?為待你不薄吧?給你住到出嫁,我損失的可不止上百兩的生意,還有那些人緣,你可別先得瑟,你也是有損失的,你損失了你那些鶯鶯燕燕的舅媽們。”

“舅舅,你轉性啦?你一向摳門,怎麽突然就不摳了?突然讓我住得這麽豪華,我不是很安心啊。”

“你這個小姑娘,你舅舅我什麽時候對你摳門了,你要識好歹啊,現在外界都以為是你赤紗小姐包下了這家酒樓住,我可是討不到一點大方的名聲的好處,太虧了,太虧了,我得趕緊把你嫁出去,索落九天一筆巨資!”

赤紗揚眉,“噢,也是,到時候落九天的彩禮一定比我這陣子住店的錢還多,我就說嘛,舅舅怎麽可能突然就不摳門了。”

他們鬥了一番嘴後,秦有昌替赤紗關上門,“好好休息,你嫁了我也就安心了,我已經寄信給你師兄聞人掠了,他這兩天就能到酒樓陪你同住,我貼身的婢女這兩日也會交接完府內事項後來陪你。還有,沒有舅舅的允許,不許調皮出酒樓的大門啊,這麽大的酒樓,我就不信你還覺得無聊。”

“還行吧,也就比我赤令山莊小那麽半圈。”

秦有昌笑著無奈地搖搖頭,走了。

當屋內一切歸於寂靜後,赤紗發楞地望著酒樓外的那條河。

落九天特意將她送到了目前唯一僅存的血脈親人這裏,這是正妻才會得到的尊重,他好像在照顧著她的心情和安全,似乎是怕她住在赤令山莊會觸景傷情。在舅舅的酒樓裏,的確與他這個未來的夫君暫且避嫌了,也有了歸屬感,原來她還是一個有家的人啊。

舅舅努力讓她在婚前開心一些的樣子實在是太明顯了,讓她不需要守孝,說你家那老頭子,在乎的是他不在以後,你能盡快找個人嫁了,他在九泉之下也就安心了。

並且他還很努力的給她湊人,這酒樓很大,可能湊齊的熟人只有楊贏和掠……

這酒樓也臨江而建,風景極好,可見舅舅斂財無數,資產過億。

其實她心中知道,舅舅剛才不敢再接話,是因為他不敢再在她的面前提赤令山莊。

那裏,她的確不敢再輕易回去了,只要細想到那,就會想到爹,想到莊園裏那些曾經和自己說過話的人,想到他們冰涼的身體,她就會流淚。

赤令山莊,如今是兩位師兄在打理,掠接手了山莊,打點著一切山莊的事務,安親王薛意在負責山莊家仆和園景的開銷,父親曾經收留的他們這兩個戰亂遺孤,都長大了。

兩日後,鳳翔酒樓裏,聞人掠和楊贏帶著壘高的禮盒,只留了一雙眼睛看路。赤紗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們跨進門檻,自他們兩人來了以後,就沒有閑下來過,兩個大男人一直在給她采買各種女兒家用的東西,譬如布料、脂粉、首飾、小玩意,每一類都各式各樣,好像生怕摸不準她的喜好一樣。

“掠,不用再買了,要花就花我舅舅的錢吧,赤令山莊現在可經不起這樣的開銷了。”

掠溫和一笑,“小紗成親,師兄我豈有不給你采買裝點的道理,這裏面有不少都是楊贏給你買的,師兄不能陪你嫁人,楊贏會陪你到落家,做你以後的貼身近衛,以後你有什麽事,都可以找他傳信給我。”

赤紗甜笑著點頭,楊贏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笑著撓頭。

沒有婢女後的這兩日,赤紗看似在閑適的練字、練著畫女子時下流行的妝容。

實際上,她在等落九天,估算著落九天上朝的時間是霧蒙蒙的晨曦,下朝的時候是朝陽出升,可晨昏日落,她也沒見到她的舅舅來說落九天提親的消息。

門口一陣生風,儒雅之氣的秦有昌進來時,赤紗正在挨個拆桌上壘高的禮盒,她看著秦有昌一貫的笑臉,赤紗了解他,他要是真正開心的話,可不是這樣笑,而是進門就說好消息。

可見今天,落九天也不會來了。

見自己不管怎麽笑,赤紗都只是定定的看著他,他這才停下來,不再打馬虎眼,肅聲道:“落九天的辭官呈被駁回了兩次。”

好像是個意料之外的結果,赤紗嫣然一笑。

秦有昌慌了,“紗紗,你別這樣笑,我很害怕。你不知道朝堂上什麽情況,忽必烈說,再遞辭官呈,他就要動怒了!”

赤紗美眸流轉,遠眺著窗外的河流,紅唇微啟,潔白的貝齒中落出幾字:“我會再等他一日。”

第二日,朝陽才升,窗外河流上的漁船開始泛舟,漁夫撐船的身影在陽光下虛化成了一個個剪影,鳳翔酒樓門外熙熙攘攘的聲音吵醒了赤紗,好像酒樓裏突然湧進了很多人,有搬搬擡擡的聲音。

楊贏一臉喜色的敲開赤紗的門,引著她下樓。

一個靜雅的白色紗衣女子立於梯階,黑發如綢緞般披散在腰間,修眉美目,朱唇貝齒,底下那些穿著紅艷的媒人和走卒在擡頭的霎時,都噤聲了一瞬。

伯顏夕?秦有昌擡頭看著她楞了一下,脫口而出:“堂姐。”當年他沒看到堂姐出嫁,是他的遺憾,他本抱著就算身份低賤,被其他哥哥姐姐羞辱也好,他也一定要做伯顏夕送親隊伍的護送,可惜也沒有那個機會。

赤紗鼻子微酸,淺笑走近,握住舅舅的手,“舅舅,我是赤紗,我知道你很想我娘親。”

秦有昌笑了,“赤紗,你看到了,你真得要嫁出去了,我替你爹娘為你感到開心,我了解他,他既然敢對人許諾,就一定會讓你此生幸福的。”

說到這,他百感交集,目光陰晴不定,輕嘆了一聲。

“那小子,真為你放棄了籌謀數十年的大計,恐怕他的師傅正氣得不輕,別說他那些師傅和弟兄們了,我都氣得不輕啊!哎,可誰叫他為的是我們家小美人赤紗呢?你要是換一個人喜歡多好,如今我都不知該怎麽生那小子拋下我們這夥部下的氣了。哎,他也該為自己而活了。堂姐真不該把你生得那麽美,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媒人在成堆的紅色聘禮木箱中邁前一步,眉開眼笑的上前樂呵的打趣道:“我說老板,你家的貴客姑娘喜事,你也上前摻合得緊,人家的兄長還沒上前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是老板,是小姐親戚呢!”

明面裏,落九天聘請的媒婆是向赤令山莊的掠公子提親,所以她並不知曉,眼前女子與秦有昌是的確是親緣關系。

她喜氣連連得對掠甩著手帕,回身對眾人說:“這位貴公子,難怪今天都傳遍了落尚書為了娶平民女,觸怒聖顏也要三遞辭官呈,最後一次終究被聖上批準了。原來如此啊,親眼得見你家妹妹這麽好看,若換我這個老婆子是個大官家,說不定我也願辭官,娶小姐回家啊!”

酒樓內一片祥和的哄堂大笑聲中,一個七尺男子從那些腰系紅腰帶的腳夫中步步走來,身型修長,儀態高貴雍華,一如既往的頭戴金冠,一身白衣錦衣紋著金絲玄文,雅致萬千。

赤紗眼睛一亮,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穿著黑色以外的衣服,沒想到,他穿白衣如此有明凈雅潔的光芒,看得她定在了原地。

他氣質依舊那般的高寒,可唇邊的笑容溫柔真切,他張開雙臂,兩袖清風的對赤紗深切的說:“赤紗,我辭官了。”

這一句話入耳,前世今生的記憶忽如風鈴響動般翻湧而出。

他一襲黑衣,金冠,氣質高寒,和一眾宋旗的兵民對戰安親王府兵、未儲門。

她騎馬奔來,黑暗天空下,漫天都飄散著血光。

元軍的廝殺聲從高處沖下,她身中數箭倒在他身前,滿嘴溢血,五臟六腑的疼痛直到沒有感知,暗黑的天永遠收盡在眼底。

原來……如此……

原來,我們曾經就認識。

赤紗微笑著落下了眼淚,曾經那世自己的記憶浮現後,她突然感覺與面前的白衣男子如隔世相逢,久別重圓,前世的傷痛仍舊在心中一時無法平覆。

記憶的風鈴在赤沙的腦海中停下響動,她望著如今亮潔白凈的光華俊美少年,他不再是那個穿著黑衣繡金色玄文華服的陰暗尚書了,也不是前朝少帝,他只是落九天。

從他墨黑的眼底,赤紗能看見那裏浮動著他對她的柔情綿綿,她想對落九天訴說千言萬語,前世的傷痛離別,今世的誤會與糾纏,頃刻間只化為一句話,赤紗輕聲的對他回道:“嗯,落九天,我知道。”

他們相視欣然一笑,天地間恍然只有他們二人之間的情意繾綣。

落九天隨即拱手朝著秦有昌的方向一拜,“今日,落九天特來誠心求娶赤令山莊的赤紗小姐,望兄長能應允在下,我定不負兄長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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