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顰眉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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顰眉思(1)

一行紅色為主的隊伍行正穿過山林,為首騎馬的是赫連成和薛意,他們負責將新娘送到赫連家的未儲山莊。

赫連成騎著馬上,他也是一臉期待這位新娘進未儲山莊,他羨慕大哥赫連重初的好福氣,也正高興未儲山莊從此多了位有趣的女子,想著日後這女子定會為未儲山莊增添樂趣。赤紗做大哥的夫人,做我的紅顏知己好了,赫連成這麽想。

華麗的花橋內坐著一名紅衣女子,紅錦蓋頭下,她盤起的發髻戴著鳳冠和幾支金釵,沒有尋常出嫁女兒家莞爾嬌羞的神情,她顰眉在愁思什麽。

花轎未出赤令山莊的時候,當身上一切裝扮好,紅衣女子披著紅錦蓋頭由侍女扶著進了花轎,紅錦蓋頭下,侍女按著花橋前的馬車的紅色簾子,待紅衣女子坐進後,看到有人靠近,於是未放下。

紅衣女子看到一雙鞋走近花橋,是盟主赤延,是要說些不舍女兒、寵愛女兒之類的話麽?紅衣女子有所期待,一名孤女在冒充盟主的女兒後,她讓人疼愛、寵愛了,盡管他們疼愛、寵愛的不是她,可是她喜歡有家人關心的感覺。她妒忌赤紗有著這麽多關心她的人!

“落婉玉,好自為之。”赤延揮退站在花轎旁的侍女,自己用手提著花橋的馬車的紅色簾子,臉上帶著笑,卻說著冰冷的話。在賓客的眼裏,盟主正對著愛女笑著說祝福語和囑咐語。

穿著嫁衣的女子可以感覺到盟主赤延微俯身,她可以感覺有盟主赤延臉上有笑容,只是她沒想到,她聽到的是一句讓她由頭涼到腳的話。

他說,落婉玉。

他竟然知道她叫落婉玉,他知道她是落九天的人。

她怎麽忘了,她怎麽自作聰明了,曾經易容成婉清在赤令山莊當侍女的時候,就知道盟主赤延不是個好惹的人,他又豈是容易被騙的,可怕的是,他竟然可以不動聲色,看著冒充她女兒的人騙他,就像是在看一場戲,本就是秋末冬初,紅衣女子更是全身冰涼。

紅衣女子披著紅錦蓋頭,掀開馬車窗簾問窗外陪同的侍女,“盟主對你說過什麽!”

小圓有些興奮,她的小姐出嫁了,“莊主吩咐小圓陪嫁後要好好照顧小姐。”

“不是這些!是我未出嫁前!”紅衣女子語氣顯然失了耐性。

“小姐……”侍女小圓有點害怕,帶著些許委屈,“莊主只說……只說要註意小姐你的一舉一動,將小姐你的行動告訴他。”

“何時的事?”

小圓不敢再怠慢小姐的問題,她不明白為什麽小姐在出嫁的時候竟會問這些掃興的問題,“是……你那次離家出走後隨赫連重初公子回來的不久後。”

原來從她易容成赤紗進了赤令山莊開始,赤延那只老狐貍就懷疑她了!派她身邊的侍女監視她,知道她是落婉玉後也沒告訴小圓,這樣小圓她就不會漏口風,紅衣女子有些自嘲,腦中有什麽閃過,接著問侍女“小圓,我會琴藝?”幾天前的晚宴,小圓不在場,沒聽到她的琴藝,問她自然是最合適的。

小圓支支吾吾,似怕答案會惹來一頓罵,她未服侍小姐前,聽赤令山莊其他服侍過小姐的說小姐是一個很好的人,不會隨便發脾氣,可是小姐隨赫連重初回來後,她有幸在小姐身邊開始服侍,漸漸發現小姐的性格和那些描述不一樣,甚至問這些奇怪的問題。

“回答我!”紅衣女子聲音帶著顫抖地低呼,她想知道,她身份是何時被發現的,是否是那次晚宴?晚宴小圓不在場,問她也是最適合的。

小圓雙眼睜大,她被嚇了一跳,也就只好老實回答:“雖然江湖傳聞小姐你琴棋書畫精通,可那都是謠傳,”略微停頓一下,小圓聲音小了許多,“其實小姐不是傳聞中那樣,小姐不會琴藝。”

不會琴藝,赤紗她,原來不會琴藝,呵呵呵……

所以那次宴會,被看出破綻了麽?

天大的諷刺,她就像是波斯人演的一個小醜,以為自己扮演得十分出色,卻不知道自己的紅鼻子掉下來露出了破綻,她還在各路英雄豪傑面前為赤紗她證實江湖傳聞,呵呵。

紅衣女子放下馬車窗簾,背靠車壁,有些虛脫,她感覺自己反而跳進了別人將計就計的圈套了,她不明白,盟主將計就計後又會有什麽行動,興許是赤延宣布了婚期,若是到了婚期還不成親,便會在江湖人面前拂了面子,所以才會讓她嫁過去?

那麽重初,他應該還未發現她的真實身份,紅衣女子有些僥幸,她真得很希望不顧一切地就讓花轎順利擡到赫連重初的面前,她承認她易容成赤紗更大的原因是因為她喜歡上了赫連重初,雖然她知道,她不該愛。

未儲山莊,位於慶元城內,要到未儲山莊,都會經過一條河流,這條河流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斷,此河流名為‘慶江’,以‘慶江’為名是因為這條河流流過‘平江城’,流向‘慶元城’。

雲來客棧二樓的雅座也可以看到這慶江河。

馬車穿過山林,即將要途徑慶江河,花橋內的紅衣女子攥著自己的衣角,紅錦蓋下她似在猶豫什麽,卻難以抉擇。

如果她的家沒有因戰亂而散,如果她沒有仇恨,如果她沒有報恩的道德,她就不用協助師傅和尚書大人成就覆國大業,如果能和赫連重初一起,就算她永世當赤紗也沒關系,可是,這,像是奢想,覆國的女子怎麽可以有愛情?

彩月提醒過她,如果不能讓盟主起反叛的念頭,那就一定不能讓赫連家順利將花轎擡進未儲門,要讓兩家反目。如今她沒有令盟主赤延起反叛的念頭,她只能,讓兩家對立了。她真想順順利利成為赫連重初的妻子……

薛意安靜,她猜不透他的心思,聞人掠不在迎親隊伍,在赤令山莊,只有赫連成,看起來容易說服他與她在中途私奔。紅衣女子攥著衣角,思慮中遲遲不想行動。

赤令山莊。

赤紗再醒來的時候,已是三天後。

再醒來的時候,赤紗才知道今天就是她和赫連重初的大婚之日,才知道新娘已經穿好嫁衣,戴上精致的紅蓋頭,已被赫連家的花橋擡出赤令山莊,整個赤令山莊此時顯得空蕩蕩地,豪傑和大俠們都轉移到了赫連家,等喝喜酒一同慶祝。

再醒來的時候,原來已是另一番世界。

幾天之內,不止是赤令山莊即將面臨暗湧,整個江湖與朝野間都深藏暗湧。

起身,赤紗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直到在空蕩蕩的赤令山莊的回廊不小心碰撞到落九天吩咐服侍她的侍女,她才知道自己竟是昏迷了三天,看天色,已是接近晌午,照路程算,花轎應該是傍晚才會到慶元城的赤令山莊。

赤紗跑在走廊上,她的面紗由於步幅而晃動,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是趕上迎親隊伍將落婉玉踢下轎換作自己坐上去,亦或者是哭哭啼啼罵落婉玉冒充她,赤紗不顧一切地跑在走廊上,她怕趕不及。雖然她生氣赫連重初沒有辨出那個是落婉玉,不是赤紗,可是現在不重要了,那些不重要了。

“餵!你跑什麽!”張揚著不屑的語氣,秦葉秋橫劍在空中攔住赤紗,輕也抱劍站在她身側。

他們還沒出赤令山莊?赤紗無暇理會他們,繞道,無奈又被秦葉秋攔住。

“那天你在晚宴讓我難受了,你也讓重影門尷尬了,別以為你昏迷幾天我就不會找你算賬。”秦葉秋豎眉,“現在伯已大人已隨一幹人等先去了未儲山莊,落九天大人雖在赤令山莊,可他正在房內喝著我沏的茶,沒空理你,哼!沒有人在這裏庇佑你了。”

赤紗聽她說完,還是急著繞道,迎親隊伍現在會到了哪裏?她再沒有看秦葉秋一眼,繞過她。

“嘭。”秦葉秋見赤紗仍不將她放在眼裏,惱怒至極,扯過赤紗繞道時微揚起的手袖,往後一拉,手再一推,赤紗就跌坐在地了。

“不把我放眼裏?看著我!我在這裏殺了你,尚書大人和伯已大人也不會知道!”秦葉秋有些發狂,拔出劍對著赤紗的喉嚨,擡起赤紗的下巴,迫使赤紗看著她。

一雙暗如子夜的眸看著秦葉秋,面紗下一雙唇輕啟,“殺若兒的,是你,和輕也,不是聞人掠。”

秦葉秋有些意想不到,與輕也一樣,眼中充滿驚訝。

“那支與聞人掠所買的一模一樣的銀釵是你們叫人連夜打造的,聞人掠在首飾鋪的時候,你派遣的人沒將聞人掠殺死,於是你陷害聞人掠,先是打造了與聞人掠所買的一模一樣的銀釵,再就是讓輕也扮成刺客,再殺了若兒,順勢扔下那支銀釵,然後將一切嫁禍給聞人掠,借刀殺人!”

赤紗平靜的語氣緩緩闡述著,從一開始,她就不相信聞人掠是兇手,從一開始,她就發現了那枚銀針,她發現了輕也身上的傷口,她聽見了秦葉秋與落九天的對話。

秦葉秋竟一時說不出話,她身側的輕也動了動抱劍的姿勢,“你……你怎麽知道?”

赤紗取出銀針,銀針暴露在空氣中,秦葉秋的劍有些顫抖,在赤紗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條細小的血痕,“這枚銀針,是我在若兒身上找到的,那日遇山賊的時候,我見過你用銀針殺死一名山賊。若兒因為輕也一劍,重傷,但若兒仍可以救活的,我問她兇手是誰,她沒有打算說的,可為什麽?為什麽你要用銀針奪走她生命!為什麽?她沒有想過背叛要你,她一直那麽聽你的話,你為什麽要殺她!?”

赤紗的淚終於落了下來,“正因為不想江湖人看重影門笑話,我才沒有當眾揭穿你們,我沒有為若兒報仇,因為我知道像若兒那樣善良的人,不會希望有仇恨存在……可是你們為什麽殺了她……”

秦葉秋和輕也想不到平時看起來天真、愚笨的女子竟是知道這一切是他們所為,竟然將一切看在眼裏,秦葉秋從驚訝中略微回過神,劍依舊擡著赤紗的下巴,“秦若兒她不死,重影門就不會如此追究聞人掠了,像她這樣唯唯諾諾,別人說什麽她都從命的人,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赤紗面紗下的唇勾起一絲弧度,有什麽從袖中滑至她的手心。

“啊!” 秦葉秋一聲短促的慘叫,手中劍離開赤紗的下巴,秦葉秋躺上地上,身上無傷口與一絲血跡。

剛才自赤紗手中飛出的銀針,擊中了秦葉秋的死穴,這樣的伎倆,聞人掠教過她。

以牙還牙,若兒,雖然你不喜歡仇恨,可是,她說你死不足惜,她那樣說,我會傷心,赤紗看著輕也神色驚慌跪在地上搖動著秦葉秋,“葉秋!葉秋!你醒醒!”輕也竟沒看到看才那枚快速的銀針。

“妖女,你做什麽了!?”輕也的劍指在依舊是跌落在地、雙手撐地姿勢的赤紗的脖子前。

又是脖子?用劍對著脖子很好玩麽?“她已經死了。”赤紗手袖已再沒銀針,只有乖乖給輕也控制生命。

“死了?”輕也不敢相信,看了地上的秦葉秋一眼,覆又看回赤紗,他低估了他眼前的女子,他甚至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麽手法將秦葉秋殺死,他以為她不止愚笨、天真,還懦弱,是他低估了……

“放下劍。”

赤紗看到輕也得身後,有一名有著冰冷氣息的少年,他用冰冷的語氣在輕也身後命令輕也,‘放下劍’。

輕也一楞,本想遵從落九天的命令,可想到秦葉秋的死,他手僵了一下,在赤紗白皙的脖子前狠狠一劃。

有些漫長的一刻,赤紗閉著眼.

……

他什麽都沒劃到,非要說劃到什麽的話,那就是他劃到空氣了。

落九天看著地上輕也的屍體,“我給過你機會了。”

睜開眼,落九天已在自己的面前,他救了她。

“剛醒來,又想去哪裏。”落九天的語氣已不是那麽冰冷,但他身上冰冷的氣息赤紗依舊可以感覺的到。

“謝謝。”赤紗看著落九天的眼睛,慎重其事地說,雖然他的屬下落婉玉和彩月下過毒給她,可是她相信不是他指使的,否則他怎麽會下了毒又怎會幾次來救自己?

未等落九天回答,面紗微飄蕩,赤紗又是一路跑出赤令山莊。

空蕩的走廊,獨留一名一襲黑色錦袍,紅色細條飾黑色的衣襟,頭戴金冠的少年,他看著紫衣女子離去的身影,他有著墨黑的眼瞳,墨黑的眼瞳裏,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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