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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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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小太監,你可真沒用啊。”◎

旭日升起,在皇宮延綿的琉璃瓦頂、重檐殿宇上鍍了層薄如霧的金色柔光,宮人們也開始了一天伊始的忙碌。

冷宮門前,蘇果毫無困意地眺著遠方,黑白分明的杏眸便是發楞的時候,都仿佛帶著神采。

不知不覺已是四五日,那晚之後,她沒再見過那個男子,也沒聽說攝政王的新傳言,看來他是真的沒有將她的話散布出去。

蘇果沒那麽擔憂了,但偶爾也會好奇,那個長得極為好看的男子當真是個侍衛麽,他守的又是何處的門呢。

“果兒,你在想何事?”陳安洛過來換班,見蘇果呆呆的模樣,忍不住出聲詢問。

蘇果收回思緒,見是陳安洛,笑道:“沒想什麽,你來啦,不是還有半個時辰麽。”

“嗯,你近來魂不守舍,我想早到替你守一陣。”陳安洛溫和地笑笑,他的臉色還有些溫病初愈的蒼白,但掩不住長相俊秀,笑起來眼梢略微往下垂,顯得有些孩子氣,很能讓人覺得親近。

蘇果應了聲,接過陳安洛遞過來的油紙包,“這是...?”

“膳房的張管事偷偷塞給我一斤蔥餅,我吃了點,也分了些與李荃他們,餘下這些是你的。”

蘇果往外推了推,擺手道:“我不用,你病才好,還是留著給你。”

陳安洛看著揣回到自己懷裏的紙包,唇角帶笑,“果兒,不如我們坐下一起吃完它?”

說完不等蘇果回應,陳安洛拉著她的袖子,往冷宮門前的矮階上走,兩人一坐下,他就將油紙攤開在蘇果的膝腿上,被油澆裹的蔥段,亮晶晶散著香噴噴的氣味。

“快吃吧,你不吃我就將它扔了。”

蘇果舔了舔唇角,不好意思地拿起了小塊,“謝謝安洛。”

陳安洛拍拍她的肩膀,帶著讀書人特有的語調,抑揚頓挫,“沒事,本就該互相照應。”

蘇果看向他點了點頭。她才進來皇宮一個月,但她知道,他們這些人就是最下等的奴才,平常一天一頓飽飯都已是不錯。安洛讀過書,時常代宮人寫家信,是以偶爾會有人送些吃食,監欄院的太監們因為他才多得了口福。

蘇果常常覺得能認識陳安洛是她進宮之後運氣最好的一件事。

早上剛過卯時,暑氣還未盛,婆娑的樹葉遮蔭下,兩個年輕的太監相互依偎著坐在臺階上,各自咬著手裏的那塊蔥餅,偶爾傳出些清脆笑聲,成了宮內少見的閑適風景。

蘇果咬完餅,嘬了嘬白皙細嫩的食指指腹,藏了幾天的疑問趁著此刻問出口:“安洛,我記得宮裏的官員,戌時前都得出宮的,是麽?”

“嗯,皇宮裏不得留外男。”陳安洛看向蘇果,視線在她嘴角的一點油漬上停了停,“你為何問這個?”

“我有晚守夜的時候,好像看到小道的盡頭有個男子走過。”蘇果怕給陳安洛帶來麻煩,不敢將那夜的事說出來,只能真假摻半地提問。

“那定是哪道門的侍衛擅離值守,你守的是夜半,以後看到這些就權當沒見到,別看也不準好奇,知道嗎。”

“嗯。”

蘇果知道安洛是替她著想,細細想來,那個男子衣袍帶血,或許是受了小傷的侍衛,所以在冷宮裏稍事停留吧。

“果兒,你怎麽又發呆了?”陳安洛沒忍住,邊說邊伸手擦掉蘇果嘴邊的痕跡。

蘇果被他的指尖碰到唇角,嚇了一跳歪倒,差點摔下木階。

“只是替你擦下嘴,你怎的怕成這樣。”陳安洛拿出布帕,拭完手擡頭道,“好了,日頭將曬,你現在先回監欄院,省的待會兒中了暑氣。”

蘇果紅著臉點頭,雖然明知陳安洛是太監,但她剛進宮一個月,還沒習慣和男子的相處,等再過上半年,她應該就能自如應對了。

兩人站起來拍了拍袍子沾的灰,蘇果道了別準備走,陳安洛臨時想起了一件事,又喊住了她。

“果兒,我聽說馮青已經能下床,你記得最近走大路,今日開始,晚上我與你一道守門好麽。”

提起馮青,蘇果心裏也泛愁,但秀氣的臉上還是揚起一個笑容,“安洛你不用擔心我,馮公公興許都忘了我。”

往北回去的路上,蘇果有些心不在焉,秀眉始終是蹙著的模樣,心煩意亂得胸悶不已。

她知道安洛是為她著想,但多一個人也不會有何改變,反而最怕的就是連累到他。

進宮的時候,她就不明白,為何有人會抓她做個假太監,什麽話都不提,只叫她捂住自己的女子身份。

想來是有所圖謀,雖然她想不出她哪裏值得人費心思,但也覺得蒙面人不會讓她那麽容易死。

可那日早上若不是攝政王突然出現,馮青不就能馬上調走她,發現她的不妥了麽。

實在是想不通,蘇果揉揉眼尾,她最近睡得不安穩,頭都有些疼。

...

皇宮一北一南,氣派寬敞的內官監裏,馮青已然能起來走幾步,但還得扶著柱拐,不能自如。

步子跨大半尺,腿根扯著屁股生疼,他一氣之下,把拐杖‘嘭’地扔到門口,撞的木門獵獵作響,讓正好來看他的禦馬監總管李讓退避趔趄幾步。

“怎麽這是,跟幹爹還發脾氣?”

門外傳進的嗓音熟悉,馮青聽聲臉色瞬變,立馬換上一副笑臉,扶著椅靠出來叩禮,“是幹爹嗎,兒子可絕不知是您來啊。”

李讓進門時看到馮青服服帖帖地跪在了地上,氣一下子就消了,他其實也知道的確是趕巧,於是揮揮手,大度道:“起來吧,丟人現眼的。”

“謝謝幹爹。”

李讓坐到了馮青平日的位置,看了眼四周空空蕩蕩,“老羅呢,帶著下面的人都去采買了?”

老羅叫羅豐,是內官監的大總管,平日裏內官監負責采辦皇帝用的物什,雖說皇帝還小,但用度是分毫不能差,幾波人盯著呢。

“是啊幹爹,他們都出去辦活。”說起來馮青就氣,采辦多能撈油水的事,他有傷卻去不了,連帶著看剩下的太監們都心煩,所以把旁人趕出去,衙門裏就剩他和他的幾個狗腿子。

李讓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氣不順,就這麽一個跟了快五年,做事伶俐的幹兒子,不巴望他養老,總還是有點旁的用處,安撫一下很是有必要。

他從袖口裏掏出幾個小瓷瓶擺桌上,“喏,這是幹爹替你問太醫院的人要的,你用了好的更快。”

馮青走上前,收起小瓶子癟癟嘴,“還是幹爹對我好。”

“那是。”李讓面白無須,但大眼厚唇,身材偏壯碩,不然也不會得到禦馬監的總管地位,禦馬監管的可是兵部的馬,沒點派頭震都震不住。

他看了眼馮青這委屈樣,忍不住開口:“你別以為我不曉得那天發生的事,宮裏的太監宮女,你都禍害幾個了。區區一個新來的小太監,長天仙樣了要你親自去請?”

“幹爹,那小太監是真長得不錯,”馮青覆加說了一句,“就是不識相。”

“不識像就暗暗的來,你大搖大擺地去找人顯擺,是怕咱們還不夠高調?”李讓白了他一眼,壓低聲繼續說:“攝政王剛回來,朝中表面看不出來,其實亂成一鍋粥,這時候你少給我惹事。”

“可那小太監....”到嘴的肥肉,不吃也太傻了。

“不就是個人麽,你就不能弄到自己的地方慢慢吃?”李然眼下一狠,“吃完扔了正好。”

...

李讓走了之後,馮青坐回上座,細細琢磨著幹爹那句話。他對蘇果比旁人的確多了耐性,畢竟是想寵久一點的,但這次連累他歹了攝政王的眼,這口氣他怎麽都順不下來。

反正這些年被他扔到井裏湖裏的太監宮女多了去,多個蘇果,也沒甚大不了。

“阿貴,給我進來!”馮青往外吼了一句。

劉阿貴是他多年前收下的徒弟,別的本事沒有,但在宮外時做的地痞,幹起壞事最是順當妥帖,他也看中了這一點,用他來做狗腿子。

“師父,您有什麽事吩咐?”劉阿貴腆著笑臉,弓腰進門。

馮青招手,“你過來,我跟你細說。”

...

今夜,與李荃交了班,蘇果如往常站在宮門口。

她和安洛約定好過幾晚再陪她一起守夜,畢竟馮青還沒好利索,她也不想那麽快麻煩別人。

白日暑氣再炙燙,過了夜半消散得只剩悶熱。她依舊帶了換洗的衣衫和水桶,以往,她留意的是外頭的動靜,而最近,她有意無意聽的都是門內的聲音。

快醜時,和昨晚一樣,周遭平和,沒聽到詭異的叫喊,也不見誰來,就是西南邊矮樹樹葉不尋常的沙沙作響好久,但蘇果將之歸結於風,因此並未放在心上。

很好,蘇果心裏默數,平平安安地過了五日,那個男人應當不會再來,那晚的事算是了結了。

她放下心,從懷裏摸索出鎖匙,拎著小籃回頭開鎖,準備去凈室洗漱。

然而就在打開木門時,她的後頸忽如其來一陣勁風!

疼,剎那之間,蘇果只感受到背後沈重的鈍痛,痛的她喊都喊不出聲。她往前傾倒,腳腕恰巧被絆在門檻,她整個人竟往裏飛了三四尺。

背脊被石塊硌破好幾處,手上的水桶也應聲落在她腳邊,涼水濕漉蔓透布鞋,腳心的涼意蹭蹭往上傳,蘇果反而從暈眩中清醒了些。

她彎著臂肘,支撐地往裏爬了好幾步才停下回頭,黑黢黢的門框下,站著的是個從未見過的太監。

他的身量矮小,混在樹影中的膚色黝黑,手上拿著的石磚顯然就是方才擊打她的利器。

蘇果的手捂著滲出了血的後頸,努力鎮定,聲音卻難免無力,“你,你是誰?”

劉阿貴先前一直屏著氣沒出聲,見蘇果竟沒被打暈過去,滯住半響才惡狠狠出聲:“喲呵,小身板還挺硬氣。”

他扔掉磚塊,從袋裏摸索出一根捆繩,往蘇果那兒走。

“你,到底是誰?”蘇果繼續努力往裏爬,奈何她頭暈得厲害,手軟腿軟根本爬不快。

劉阿貴看她如此,心裏篤定,說話也就放肆起來,“還能是誰,馮公公你也敢拒絕,真是不要命了,喊我一句阿貴哥,我就讓你少受點罪。”

短短一句話的時間,劉阿貴已經走到蘇果面前,每日更穩文群扒八三淩棄七五三六正理本文他彎腰用繩子輕而易舉地將她的手捆起,饒是蘇果掙紮,但她意識模糊,軟綿綿的擊打不痛不癢,劉阿貴壓根不放眼裏,麻利地打了個死結。

“我勸你省省力,等會在床上好好服侍我師父,到時候求他饒你一命,不然的話——”劉阿貴站起來借月色瞧著蘇果的臉,嘿嘿笑兩聲,“他要你死,我還能先爽快爽快。”

汙言穢語在蘇果的腦中不斷放大,她不想死,更不想被人蹂/躪。

“救命——救——!”

劉阿貴拿起布條往蘇果嘴裏一塞,“閉嘴,真是傻子,大半夜誰會來這種鬼地方。”

庭院裏安靜下來,只剩下嗚咽的悉索聲響。

蘇果不能說話,眼見著劉阿貴要將她扛起來帶走,生死關頭之際,她連哭都來不及哭,也不知哪裏迸發出的氣力,伸腿用力掄掃,劉阿貴不察,居然被絆住摔在了地上。

“呸,你個兔崽子敢偷襲老子。”劉阿貴摸摸後腦鼓起的大包,臉色比夜色還黑,他極迅速地從地上爬起,順手拿了塊大石頭,“不讓你見點血,你不服氣了是吧。”

“唔——唔——”

劉阿貴氣勢洶洶地上前,蘇果躺在地上,咬著布條閉上眼不再看他,方才那一腳花光了她的力氣,她實在反擊不了。

她身上顫抖的厲害,但已然打定主意,等見了馮青,哪怕咬舌撞柱,也絕不給他們得逞。

耳邊是呼嘯而來剛勁的掌風,混雜著石塊上綠苔的土腥氣,蘇果知道,磚頭馬上就要砸上頭。

若說還有可惜的,姆媽仍在宮外等她,安洛拿回來的蔥餅,她不舍得只吃了兩小塊,早知道,她就多吃兩口了。

走馬觀花般的舊時回憶遽然湧入,預料中的疼痛卻遲遲不來。

悶哼一下,是有人倒地的動靜。

蘇果惶惶然睜開雙眸,泛著月光的漆瞳裏,倒映著門墻邊斜倚的男子,他單手拋著幾顆小石子,姿態挺拔而恣意。

低沈的嗓音從墻垣處傳來,帶著揶揄的口吻,蘇果方才一直忍著沒哭,在聽到他聲音的時候,眼角忽爾就濕漉起來。

他說:“小太監,你可真沒用啊。”

作者有話說:

謝謝簪纓の豆腐愛讀書扔了1個地雷和營養液~~~

還有親愛的初見扔了1個地雷~~

破費啦,你們喜歡男主女主,我就很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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