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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終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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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終局(十三)

◎我只是在爭取你的目光和愛◎

此人眼下依舊身著幕笠, 既然如此,應當也是不希望她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謝窈按捺住心中的懷疑和沖動,神情警惕地問:“等我做什麽?”

男人從眾多神像中走出, 指尖滑在細韌的絲線,手指被割破後的鮮血墜落在地面, 隱約可見淡藍色的熒光閃過, 如同水面被蕩開的波紋。

他道:“你此行為了談驚春取此物。他眼下應當已經重傷昏迷了吧,上古神祇的死咒並非是那麽容易就可以解開的。”

謝窈下意識覺得不妙:“畢光珠並非是一次性用品, 若道友您不急, 可否先借予我幾日, 待我救下我的道侶後, 自會將其雙手奉還。”

“道侶”二字落入男人耳中, 顯得格外刺耳, 他眉梢微皺了下,聲音變得有些冷:“可惜。我不願借。”

謝窈皺眉,一旁的謝塵緣眸光漸冷,道:“多說無益。”

兩人身高相仿,體型也相近, 甚至在歸墟, 他們的修為都被壓制到了元嬰境。

謝塵緣並不知曉此人的姓名, 可對方卻輕而易舉地報出了他的名姓:“南魔君, 謝塵緣, 久仰。”

謝塵緣並不怎麽在意對方的名字,便沒有問。

他眸中碧綠氤氳著,如同祖母綠的寶石, 他不動時, 就如同一頭矯健的靜待蟄伏的雪白的狼。

玄衣男人聲音冷冷清清:“我記得沒錯的話, 你有三條元神,就算是其中一條元神毀了也沒有關系。不如我現在來試一試,你身上帶著幾條元神。”

雪白修長的手指從懷中抽出數張符箓,黃色符紙上以朱砂繪制著繁瑣的紋路,擡手一拍,數張符箓立時飄浮在空中,圍成一個圓圈旋轉起來。

不過瞬息立刻有一個龐大的陣法,將整個神殿牢牢籠罩住。

就連謝窈和謝塵緣腳下,這個陣法也清晰可見。

謝窈對這個陣法並不了解,但是卻依稀記得陣法上繁覆的咒文,畢竟修煉除了練劍,她偶爾也會看一些其他方面的基礎,以備不時之需。

這種陣法是最基礎的陣書上都會提到的,最至高無上,近古的陣法,殺傷力非常強大,甚至因是在歸墟,其威力會再次加強。

這種陣法年代過久,已經很少有人能用出來了,可是宮應雪為什麽會用?

“傳聞中,每一個大能都知曉自己的劫數,”男人步步逼近,聲音緩慢溫和,“我想你也應當知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麽要來?”

謝窈疑惑地看向謝塵緣:“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男人溫和道。

雙方纏鬥在一起,鬼主都想找把瓜子嗑,看的津津有味:“後生可畏啊,沒想到不僅這只魔厲害,這個青年也很不錯,竟然還會這種陣法,你賭誰贏啊。”

“我希望他們兩個都死。”

談驚春看到這兩個男人都很煩,一個一個都是圍繞在謝窈旁邊的臟東西。

“……”

鬼主:“那你的願望要落空了,用符的那個男人是個很聰明的人,在靈力被壓制的歸墟,如果他僅會符箓,那確實是鬥不過這只魔,他強就強在,他並不止會符箓,就連陣法他也操作的十分熟練,放在下界,是可開宗立派,成一代大師。”

“不過,如果僅僅只會符箓和陣法,面對身手敏捷的劍修,更何況是一只戰鬥經驗眾多的魔,依舊勝算不大。三招之內,即見分曉。”

話音落下之際,只見謝塵緣已經突破了眾多阻擋在跟前的陣法,瞬息之間來到宮應雪跟前,長劍斬下之時,幕笠中青年的瞳孔清晰地映照出對方雪亮的長劍。

可惜也不過是一瞬之間,對方接下來了謝塵緣的這一劍。

劍刃相觸在一起,掀起強大的風浪。

鬼主不由微微睜大了眼睛:“有意思,現在這個白頭發的可要有危險了。”

鬼主對那個戴著幕笠的青年也很感興趣,天妒英才,這種高天賦的人,若是不早夭,必然在整個修真界聲名煊赫,名滿天下。

可就是這樣一個早就該死,卻遲遲未死的人,不僅沒死,還搖身一變,成了通才。

作為禍首的談驚春分明已經被他控制在了身邊,可為何,他依舊覺得不安。

他審視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所以,宮應雪你會是個那麽變數嗎。

戰鬥的結束可謂戛然而止,謝塵緣手中的長劍挑飛青年頭頂的幕笠,連帶著斬斷對方的數根烏絲,下一刻,利劍橫架在白發青年的脖頸上,謝窈微微睜大了眼睛,看向宮應雪,驚慌失措道:“你想做什麽,停下來!不要!”

宮應雪眸光中紅霧氤氳而過,瞥了一眼臉色發白的謝窈,手腕翻轉之間,數道劍氣旋出,將謝塵緣的周身關鍵經脈震斷。

謝窈擋在了謝塵緣跟前,怒視著他:“宮應雪,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並不想和宮應雪刀劍相向,也並不想和他成為敵人,可眼下的情況,已經超出了謝窈的認知,總覺得現在的宮應雪,她已經不認識他了一樣。

宮應雪臉龐猶如新雪一般潔凈,毫無瑕疵,猶如高山上的一抔雪一般,帶著冰封萬裏的朔寒。

“他該死。”

他聲音不容置喙,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決定了對方的生死。

謝窈幫謝塵緣封住了幾處穴位,減緩他血液流失傷口惡化,像是被逼到極致一般抓起了身側的劍。

劍尖還在不斷往下滴血,宮應雪將其甩在殿內地板上,猩紅的一串,道:“跟我離開,我不殺他。”

*

謝窈被宮應雪帶走,謝塵緣在重傷之際,耳畔聽到了一些聲音:“師兄,這裏有人受傷了。”

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賀淮舟走近了,摸著下巴思考了會兒,握拳砸了下另只手的掌心,“這不是南魔君謝塵緣嗎?”

他從前可是在留春城和他一起並肩作戰過的。

季如霜從乾坤袋裏取出幾粒藥丸,塞進謝塵緣嘴裏:“我們先把他救活了,問問他究竟發生過什麽吧。”

“可以。”賀淮舟這麽說著,突然感受到身後的危險氣息,他一把抓過季如霜,將其護在身後,俊朗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絲兇光,目光冷冷地看著身前的拿刀青年。

裴紅月淡淡道:“修為不錯啊。小子。”

賀淮舟記性還是蠻不錯的,他在隱山秘境見過裴紅月,那時候他還在追殺謝窈和談驚春。

後來在婚禮上,他也對這麽個人有印象,北魔君,裴紅月。

“你要做什麽?”賀淮舟警惕道。

“沒什麽,只是近來聽說人族修士出了個百年就到大乘期的天才,想起來我們從未交手過,就來試一試。”裴紅月彎眸笑得一臉欠揍,“還不錯,但是比起我來,還是差遠了。”

他身後的眉姬都想翻個白眼給他,這種對手最讓人討厭的是,你氣不過,也打不過。

“那我們可以來試一試,我師尊說過,我最近又有精進。”賀淮舟震劍,衣袍翻滾。

“今日不約。”裴紅月道,“你把你身邊的那個人給我就行。”

賀淮舟把謝塵緣交給了裴紅月,為了防止他誤會,解釋道:“他不是我們打傷的,我們只是剛好路過。”

“我知道。”

裴紅月看了眼謝塵緣身上的土灰,把謝塵緣推給眉姬:“你先帶他離開這裏。”

“那你呢?”眉姬問。

“接下來有事發生,我去看看。”

*

“你想帶我去哪裏?”謝窈悶悶不樂。

她周身的靈力被封住,只能被迫跟著宮應雪,宮應雪帶她離開了神殿,遇到了等在外面的風桑,三人一道在歸墟前行。

歸墟陣法眾多,很是危險。

宮應雪穿行在眾多危險的陣法之中,如入無人之地,讓謝窈意識到,他確實和從前不一樣了,他此行似乎是在找一種叫神池之水的東西。

此次進入歸墟的人修為皆在元嬰以上,歸墟之地只在古典上被提到過,大部分人都以為這是前人憑空杜撰而來的,可是只有身處其中時,才發現原來歸墟腹地竟然這麽大。

斷壁殘垣間雲霧浩渺,四周很安靜、空蕩、虛無,連風都是停滯的,稍微發出的一些響聲,都會被放大到極致。

雪白的輕霧穿過謝窈的身體,在那一瞬間,她仿佛見到了神祇的過去,日晷在陽光下散發著光芒,純凈的靈力如同在古河道間流淌著,輝煌燦爛。琉璃瓦在日光下散發著炫目的光芒,眾多星宿神君猶如燦爛的金色流星自天際劃過,墜落在高高的屋檐上,天上鳳凰的羽毛遮天蔽日,純金色的尾羽背後是眾多五光十色的百鳥,直到一片明黃色羽毛墜下。

鳳凰的目光看向她,謝窈震撼於他的美麗。

“你怎麽樣?”宮應雪察覺到謝窈突然睜大眼睛,站在原地,關切地問。

謝窈眨眨眼,回過神來:“好像看到了曾經還沒毀滅的這裏。”

“這裏是神祇生活過的地方,有著他們的殘念。”宮應雪稍微寬慰了下,或許是因為謝窈的引靈體體質,對這裏的殘念有先天的吸引能力。

三人繼續走著,一條幹枯的河道出現在眼前。

“曾經的眾神,天地靈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過度純凈的靈力,會形成精純的靈髓,那些靈髓,就日夜不息地在河道奔騰而過。”風桑摸了下河道,雪白的手指搓了搓,“可惜,神魔之戰後,這些濃度極高的靈髓已經徹底消失了,被收納入了此域的地脈。”

“剩下九州大陸殘存的靈力,已經很少了,少到難以供給天地,就連死域都撐不住了,所以鬼主這才迫不及待想要殺了談驚春,他是古魔之軀,能稍微給這方世界的靈脈一些喘息。”

謝窈微微皺眉:“如果放任不管會怎麽樣?”

“就是死域之門大敞,死氣荼毒人間,惡鬼游蕩,地裂妖魔現世,黎民生靈塗炭而已。”風桑說得倒是很輕巧。

謝窈攥緊了手指:“可是這也不是一定要談驚春死的理由。”

“這話你應該去同鬼主講,而非是我。”風桑掏了掏耳朵。

“除非有別人能將此地地脈深處的靈力打開,讓那些純正的靈髓散播於天地,重新修補這個世界的缺口。不過這個角色,應該稱之為天道選中之人。”風桑思考了下,“這麽多年都未曾出現,猜測根本就沒有。”

“或許,你要不要去試一試?成功了,就是此界的飛升成仙之人,可建立此界秩序,受萬萬人敬仰。”風桑看向專心解陣的宮應雪,任何陣法在他眼前仿佛積木一般,他只要輕輕一推,便潰不成軍。

宮應雪壓了壓太陽穴,並不覺得頭痛緩解多少:“先去尋神池之水吧。”

重重彌漫的深霧,已經把四周的路牢牢擋住,讓人身處迷宮,看不清前路,宮應雪只好拈符退霧,她們在迷霧中走了一程又一程,終於抵達一處圓形水潭附近。

那水潭四周用雪白的大理石砌起一個低低的輪廓,淡綠色卻清澈的水面猶如巨大的鏡子。

“神池之水。”風桑道,“你可以用這個洗去你體內的魔障了。”

三人一道來到湖畔,宮應雪將衣袍拉開,漏出右臂,只見上面纏滿了雪白的繃帶。

等他將繃帶拆開後,漏出裏面潰爛的血肉,漆黑和深紫色交疊著的爛肉,有些被腐蝕的地方深可見骨,而上面縈繞著的濃重的魔息,更是讓謝窈悚然。

她問:“這是……魔息?你入魔了?是什麽時候的事?”

“在隱山秘境時被魔物抓傷了。”宮應雪道。

隱山秘境……

謝窈思考了下,原書中宮應雪也經歷過隱山秘境,卻並未提及他道體受到魔氣侵蝕一事,書中郁郁而終,而現在他不僅沒死,還變強了。

雖說謝窈慶幸他沒死,但是也並不想看到現在這樣手段狠辣的宮應雪。

“你厭惡入魔的修士嗎?”宮應雪反問,清淩淩的目光中分明沒有感情,卻看的人心頭一驚。

謝窈想了想:“我聽說入魔會很痛苦,你能活下來,也很好。”

宮應雪眉梢微動,他似乎被安撫到了,冰霜融化後,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勾起:“你原來是這樣想的。”

謝窈又問:“是因為入魔了,所以你才性情大變,阻止我救談驚春,還要殺謝塵緣的嗎?還是說,你也對飛升成仙,受萬萬人敬仰感興趣?”

“談驚春要死,只是因為我和鬼主有同一個想法,不忍見此界崩塌,生靈塗炭。”宮應雪陳述道,“這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但並非全部。”

“實際上是因我公報私仇。”

謝窈:“???”

宮應雪起身,逼近謝窈:“我總在想,為什麽你選擇了談驚春,卻沒有選擇我。因為曾經的我並沒有流露出更多的感情嗎?我入魔後,再也沒有服用那些剝離感情的藥了。”

那是在謝窈死後,他為了活下去直奔生機,和謝窈擦肩而過,也失去了見謝窈最後一面的機會。

閉關結束後的每一天,那些被克制的感情在每一個漫長的夜晚瘋長,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並沒有去找尋那一線生機,而是去見了謝窈,兩個人一起死掉也是一個很好的結局。

但是凡事向來沒有如果,他沒能見到謝窈最後一面,談驚春百年間所做的事,他也每一件都做過,可是為什麽,找到謝窈的人不是他。

就算是謝窈回來了,他的等待也是沒有價值的。自幼相識的人並不會在長大後就有同歸的結局。

他只會被遺忘在一處無人的角落,獨自枯死。

宮應雪用很平靜的聲調,說偏執的話,“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麽,我只是在爭取你的目光和愛。”

從前的他並沒有真正的爭取過,孱弱將死的身軀也讓他沒有資格爭取。可是只有真正被放棄過得人,才會明白,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那種感覺是讓人多麽的痛徹心扉。

謝窈措不及防:“可我已經和談驚春結為道侶了。”

宮應雪冷靜道:“他死了,我就是你的道侶。”

謝窈:“……可是強扭的瓜不甜啊,我不會對你動心的。”

“你還太天真,不知道有些人,只要抓到手裏就足夠了。”宮應雪道:“未來的事情誰說的準呢,更何況,我很有自信我對你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

謝窈覺得真的沒辦法和宮應雪溝通了,現在的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可以下去泡會兒了。”風桑適時打斷他,“這件事結束了,還有下件。”

宮應雪捏了個訣,身上的衣物就被褪去,只著一身單衣入了湖水,清澈的水漸漸淹沒他的腳踝與身體,發梢被湖水浸濕,散在水面上。

隨著他的每一步前進,疼痛便愈加明顯,眉梢微凝,臉色煞白。

“很痛嗎?”謝窈蹲在了水邊,猶豫要不要伸手去摸一下。

“神池之水可辨一切惡,可洗一切障。心念至純者才會對這些疼痛免疫。像宮應雪這種入魔後進神池之水祓除魔障,疼痛不亞於抽筋拆骨,就算是尋常人將手放入其中,也會感到刺痛……”風桑話音一頓,看向謝窈,“你在幹什麽?”

謝窈手已經放進去了,撥弄了兩下,淡淡道:“還行?也沒什麽感覺。”

風桑擰眉,該不該說,謝窈確實是有點東西在的。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遠處的宮應雪終於有了反應,他從池水中起身後,涉水離開。

“感覺怎麽樣?”風桑問。

宮應雪擡起手臂,胳膊上面的傷口,經過神池之水的凈化,青紫色已經徹底消失,化作一片光潔。

可他眼眸中卻帶著濃重的憂思,“我總覺得不會那麽簡單。”

“神池之水總不會出錯吧。” 風桑猶豫道。

“罷了。”宮應雪將袖口放下,著好衣物後,“我們先去尋找舊神遺址吧。”

水鏡中的鬼主真的去找了把瓜子,嗑了起來,看到關鍵處笑得翻地打滾,須臾又像是被閃電劈中了一樣,一動不動,良心發現般道:“我讓你看這些,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談驚春看到不想看的地方,早已經學會了閉眼和關上耳朵,專心打坐。

這時他卻睜開了眼睛,用手撐著地面,緩緩站起來整理了下衣服的褶皺,地上的刀就飛入了他手中:“我要離開這裏了。”

聲音平淡,就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鬼主放下了瓜子,正色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鬼主起初時能夠進入他的識海,到後面已經能夠將他拉入他的精神領域,談驚春打坐之時,一直在尋找鬼主的精神領域的缺口,而現在他終於找到了。

……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談驚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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