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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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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在張小薔踏入村落的那一刻停了。

萬年前的村落與萬年後的區別不大,只不過是房屋看起來原始了一些、破落了一些,時間的流逝仿佛並未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麽巨大的進步或者改變,一如人妖魔的死亡後的固定結局一般,像一潭死水。

房門都大敞開的,裏面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也沒有活物。

當然,這一點張小薔一早便知道了。

但村落處處仍舊充滿著生活氣息,菜地裏的小菜還鮮嫩著,像是等待主人的采摘,屋外的柴火還堆積著,滿滿的,似乎是才將新鮮柴火砍回來,放在屋外晾曬。

一些都和那些有人煙的村落一樣,不像是荒廢了很久的樣子,但是又確確實實沒有任何人的氣息。

張小薔圍著村落轉了一圈,發現自己進入之後,卻無法再踏出去了。

看來大魔觀南就是要讓自己待在這裏,但是待在這裏……看什麽?

這裏什麽都沒有。

或者說,已經在村落裏裏外外轉了一圈的張小薔肯定,這裏什麽異常也不存在。

張小薔望了眼來時的路,已經完全消失了,村落的四周都籠罩在血雨落下之後的朦朦血霧中。

“要是外面什麽都沒有,那就是屋內了?”

這些房屋的格局都並不覆雜,甚至因為房門大開,都不需要走進去,便能一眼望見裏面的擺設,所以張小薔沒有進過任何一間屋子,因為它們本就是一副空蕩蕩的模樣。

隨意挑選了一間最近的房屋,這間也算是村落中較大的一間屋子,但也就那樣了。

屋內只有簡單的床榻,剩下的就是一張桌子,還有幾個架子和籮筐擺在墻邊,甚至連個多餘的凳子都沒有。

房屋是黃色的土墻,因而室內顯得灰撲撲的,所以唯一亮眼的一個物件倒是顯得格外的顯眼——進入房門後,在門框的正中央上方,掛著一個木制的牌子。

張小薔很輕易的就將這唯一不像是平民百姓家的東西取了下來。

木牌不算大,只有巴掌大小,但木紋細膩,上面雕刻著繁覆的符文,很是精致,不像是普通人能雕刻出來的東西。

上面的符文沒有任何術法作用,張小薔翻來覆去的查探,沒有查探出任何痕跡。

“這個木牌……只是如此嗎?”

只是一個類似於百姓祈求賜福之類的心理安慰的木牌?沒有任何的作用?

張小薔皺了皺眉,覺得不太像,於是拿走了木牌,走進了另一間房屋,同屬於這一家的屋子,但裏面沒有再有這樣的木牌。

沒有遲疑,張小薔確認了這一家總共只有一個這樣的木牌之後,直接走去了另一戶人家的房屋,在那戶人家的屋子的門框的正中央上方,找到了同樣的一枚木牌。

手握著兩枚相同的木牌,張小薔這才察覺到木牌上有些極其輕微的術法痕跡,但由於太過於輕微,張小薔探查不出這些術法痕跡屬於什麽作用。

確認了木牌的特殊,張小薔索性將這村落的所有房間都搜羅了一遍,不多時,手中便多了一大堆木牌。

這些木牌仿佛是批量制造的,無論是木牌的材質、紋路,還是質感、新舊程度,全部都是一模一樣的。

而那極其輕微的法術波動在所有木牌堆積在一起時便顯得格外明顯,也更容易辨認。

不同於張小薔一開始對於這些放在房門門框上正中央位置的木牌是類似於祈福避災的寄托的猜想,這些術法痕跡很明顯不是賜福用的,張小薔對這種波動並不陌生,這些是用於留影的。

但……為何普通人的家中會留下這種作用的木牌?

堆積在一起的木牌被張小薔的術法牽引,所有的木牌在一瞬間湮滅成灰燼,灰燼並沒有四處飛散,而是隨著湮滅在原地留下了痕跡,那是和木牌上如出一轍的花紋痕跡,從木牌上脫離之後落到地面上更像是陣法。

陣法形成,紋路亮起。一道道閃光的絲線從陣法處蔓延開來,連線的盡頭是一間間房屋。

“我兒有天賦,可去當仙人!”

“蒼天無眼,為何我家不出仙人血脈!”

“一代仙人,代代仙人,為什麽仙人總生在他家!”

這村落的一家一戶竟然大多都是一脈單傳,並不與村內人通婚,反而與外人通婚,這在以姓氏和血脈結緣為村落的習俗中極為少見。

而在這陣法之中,則是具現的發生在家家戶戶傳宗更替間的幻象。

妖魔頻出,萬法皆存,超乎凡人之外的力量讓他們懼怕又向往,而霧區的存在又讓他們被愚昧困頓,在落後的生存之道中利用僅剩的傳承的智慧試圖掌握更強大的生存力量。

有的誤打誤撞成功了,有的卻始終不得其法,所以變得怨懟而面目可憎。

這樣的景象,只是這一處是如此嗎?

張小薔心裏否認,甚至都不需要過多的思考,便能給出否定的回答。

這樣的景象處處都是,即便被霧區隔絕的村落數不勝數,但是比起不敢在霧區的夾縫中穿梭的凡人,那些妖魔和修士好不畏懼的四處穿梭,作為凡人,始終會見識到這些他們無法掌控也無法反抗的未知力量。

所以他們終究會殊途同歸的和這個村落做出一樣的選擇——無論用什麽方法嘗試,也要擁有這樣的力量。

他們無法知道限制他們的是什麽……只能用鮮血、生命和世世代代的執念去鋪成這一條希冀後人能站起來的路。

“規則……”張小薔低喃出聲。

是世界的規則限制著他們,凡人怎能與世界的規則相抗爭,這是比天生註定哪些人可以成功,哪些人註定失敗更可怕的事實,而這樣的事實在這個世界這樣的規則下一直存在著。

並且還有著代表世界規則的天道存在。

但現在,出現了萬年難遇的大魔觀南,試圖改寫祂。

陣法不需要任何力量補充,仍舊閃爍著,覆現著那一座座房屋的歷史——生生世世的更疊太多,也姑且將這記錄了這世上絕大多數凡人已知超凡力量的嘗試的記錄稱作為歷史。

那是比人生百態更為殘酷也更為輕描淡寫的冰冷記錄。

第二顆琉璃寶石在這裏玉化完全。

比起第一顆寶石玉化的莫名其妙,第二顆寶石的玉化才讓她摸到了頭腦。

正如一開始大魔觀南說的那句話一樣,這才是大魔觀南想讓她看得東西。

“可是……我怎麽知道這是真是假?”

張小薔雖然看著眼前的一切,聽著那家家戶戶世世代代的哀嚎,也明白這一切的緣由,甚至有極大把握可以肯定,這就是在現在的世界規則下會發生的事情,但她卻不能拋棄對此場景的懷疑。

“雖然這些可能是真的,但也可能是假的,這個世界的規則或許真的有這樣的問題,不能代表天道是對的,可是也不能代表大魔觀南才是對的。”

若是換個人,可能就直接如同大魔觀南給出來讓看的這些東西有了這些想法。

但或許就像大魔觀南在萬千機會中隨機抓取了張薔,讓她平庸而普通的生命變得獨特一樣,張薔這個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得上是一個有些獨特的人。

比如幼時一個小區的玩伴打起架來,大多數玩伴逃不開從眾心理,總是選擇這方或者那方加入,就連女孩子也不例外,乖巧大多只是給大人們看的,而張薔卻總是孤身一人站在一旁,瞧著他們兩兩對峙互相指責過錯,然後輕飄飄的來一句:“被家長看到了,再不散要挨打了。”

比起選擇,她更喜歡旁觀,也無意將自己放進爭鬥之中,亦不會因大多數人聽從自己的話而感到興奮,她不是天生的領導者。

而比起辨別對錯從而加入一方,她更喜歡遵從自己的想法。辨別對錯,這從一開始就設定了一方對,一方就是錯,可誰又能說自己完全是對的,別人完全是錯的。

大部分人都不會去思考這些,至少是在站隊的第一時間無法思考到這些,但張薔學會的卻往往是從一開始便跳出這種思維去思考。

所以當她見到眼前這一幕時,她並沒有去辨別天道和大魔觀南的誰對誰錯,天道錯,不代表大魔觀南是對的,大魔觀南是對的,不代表天道就是錯的。

盡管兩方因她的特殊將她推到了如今這個可以算做天平兩端重要砝碼的地位,她仍舊不覺得自己能夠對這世間所有生靈,或者說是未來世界規則的演化做出什麽決定。

她更多的想法是——為什麽她非要站在哪一邊,她自己現在都是個無法掌控自己的人,又為什麽會讓別人認為她能做出選擇?

若論來處,我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甚至連官員都算不上,又有什麽信心認為自己能對這絕大多數生靈負責,既然不能負責,又怎麽能輕率在別人面前做出決定。

更何況,她到現在對天道和大魔觀南都算得上一無所知,對自己能起的作用更是不明不白,什麽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天道和大魔觀南究竟要讓她做什麽……

“砰——”

所有的景象像虛幻的泡沫般被一觸即碎,木牌中央化為一顆閃爍著光芒的寶珠。

張小薔正要上前查看,只聽“嗷嗚——”一聲,一張獸嘴一口將它吞了下去,周圍微弱的術法波動瞬間消失。

那獸嘴很是熟悉。

張小薔腳步一頓,有些意外挑眉:“妙渺?”

妙渺和變成僵屍的忘塵道長因為南琴的緣故一起失蹤,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有什麽作用,但南琴是大魔觀南手下之人這是不可爭辯的事實。

這樣看來,妙渺出現在大魔觀南為張小薔設置的環境裏也沒什麽奇怪的地方……才怪!

既然是單獨為張小薔設置的幻境,大魔觀南為只說了讓張小薔好好看看,又怎麽會再放一個人或者妖進來,畢竟變數越多越不可控。

妙渺是清虛觀觀主師兄的弟子,和蕭令律他們關系匪淺,太虛觀觀主又被入魔的南琴所殺,怎麽看它也不可能是大魔觀南那一方的,除非它也入了魔。

但此刻瞧著它的樣子也不像是入了魔。

清虛觀鎮守大魔觀南多年,太虛觀縱使沒有背負這樣的職責,也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身死道消或許只是實力差距,但這卻並不代表兩位知情的觀主對待出世大魔沒有物料,在這樣的背景下,太虛觀觀主派妙渺前去清虛觀就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了。

“若是早有預料,不可能毫無準備。”

那看起來懵懵懂懂萬事不知的妙渺又在這之中起到了什麽作用?

手腕的鐲子開始發燙,這是之前沒有過的征兆,但這不妨礙張小薔一步上前抓住了那只吃了東西打了個飽嗝開始打哈欠昏昏欲睡的小妖。

光芒一閃,兩妖一同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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