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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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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聞到這一粒小小的藥丸半點藥味都沒有,弘晝懸著的一顆心才微微放下。

他想著這大概是什麽補品之類的東西。

即便四爺身為男人,可好好保養自己也是沒錯的。

愛自己是終身浪漫的開始。

弘晝很是讚同四爺的做法。

如今並不怎麽擔心,他整個人一倒在炕上就呼哧呼哧睡了過去。

最後,他是被蘇培盛喊起來的: “五阿哥,五阿哥,醒醒!您快醒醒!”

弘晝睜眼一看,見著不光四爺醒了,就連弘歷與弘時都站在了四爺書桌跟前。

每每作為陪襯的弘晝揉著眼睛上前去,道: “阿瑪。”

四爺對他這模樣已是見怪不怪,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道: “回去將昨日所學的文章抄三遍給我。”

“阿瑪,為什麽”弘晝的聲音陡然拔高,自不肯輕易姑息四爺這等閑來沒事給他增加功課量的行徑,忙道: “難不成您能睡覺,我就不能睡覺了您知道這叫什麽嘛”

“這就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天底下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四爺這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好,那我問你,昨日你學的文章可會被背了可知道其中的含義了”

弘晝的身子莫名矮了一截,低聲道: “沒有。”

“這便是了。”四爺不急不緩道: “即便我尚未過問你們的學問,可大概也知道弘歷定能一字不漏將昨日的文章背下來,但即便如此,弘歷仍勤勉有加。”

“可你倒好,不會也就罷了,不僅沒有笨鳥先飛,這青天白日的居然也睡得著”

“若是你覺得我罰你抄三遍文章冤枉了你,那等我考過你的學問後,可就不止罰你抄三遍文章這麽簡單……”

弘晝連忙道: “好,阿瑪,我抄,我將昨日所學的文章抄三遍就是了。”

說著,他更是忍不住嘀咕道: “還笨鳥先飛,我又不是笨鳥,為什麽要先飛”

“連皇瑪法都時常誇我聰明過人,就算我真是笨鳥,也要看看是誰生出來的笨鳥啊!”

他這話聲音小小的,但還是一字不落傳到了四爺耳朵裏。

四爺眉頭一皺,弘晝就忙笑著道: “阿瑪,我在這兒自言自語了!”

經過十年的相處,他早已尋摸到與四爺的相處模式。

敵不動,我就動,敵一動,我就認錯,敵生氣,我就跑。

雖說這法子說出去不大光彩,卻很是實用。

有道是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

應對四爺的方法也是如此,不管光不光彩,管用就行。

果然,四爺一看到弘晝這嬉皮笑臉的樣子,就懶得搭理他,考問起弘時的學問來。

三個孩子如今已經大了,在讀書寫字方面已經定了型。

弘時是高不成低不就。

弘歷是一馬當先,遙遙領先。

至於弘晝,永遠是墊底的那個。

但四爺還是挺滿意的,畢竟比起小時候,弘晝能有如此學問皆靠他傾力逼迫鎮壓,實在不易。

他也沒指望過弘晝能成為文壇大家,能識文斷字就可以了。

如今講究嚴父慈母,四爺心裏滿意是一回事,可面上卻不會表現出來,將每個孩子提溜出來訓斥了幾句。

對於四爺的訓斥,弘晝一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弘歷則一向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可到了弘時這裏,弘時卻是面上半點表情都沒有,整個人木木的,呆呆的,看起來像是提線木偶似的。

比起這樣子的弘時,四爺倒更懷念起從前蠢事不斷的弘時來,忍不住耳提命面道: “……馬上皇瑪嬤的喪期就要過了,我已稟於皇阿瑪,將你的親事定於今年冬月,你馬上就是要娶妻生子的人,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渾渾噩噩,知道了嗎”

尋常人聽到自己要娶妻,娶的還是尚書之女,不知道有多高興。

但弘時面上仍是沒什麽表情,只低聲道: “是。”

四爺是一陣氣悶,卻不好再說他什麽,揮揮手對著三個孩子道: “你們下去吧。”

弘晝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他這是在躲弘歷。

甚至他都不敢回去自己院子,這裏躲躲,那裏藏藏。

等到了要用午飯的時間,他這才回去。

誰知道弘歷卻守在院子裏等著他。

弘歷一看到他,面上就浮現幾分笑容來,關切道: “弟弟,你去了哪裏我等你等了好久!”

相較於弘歷面上燦爛的笑容,弘晝臉上的笑容則十分勉強,有些心虛道: “哥哥,我,我出去轉了轉。”

說著,他瞧見弘歷手上拿著一張紙,猜到弘歷今日是因何事而來,心裏一沈,忙岔開話題道: “哥哥,如今正是吃新鮮核桃的時節,最近天氣熱,我昨日吩咐小豆子摘了些送去了大廚房。”

“你是想吃乳酪拌核桃了,還是想吃核桃露”

他徑直走到了桌邊坐下,拍了拍肚子道: “呀,一說起吃食,我這才覺得餓了。”

他忙看向小瓶子,直使眼: “快要大廚房將飯菜送來,吃完之後我還得午睡一會的。”

可惜事與願違,就算弘晝這般費盡心思岔開話題,弘歷還是湊上前來。

弘歷道: “弟弟,大廚房將飯菜送過來還要一會時間的。”

“趁這段時間你來看看我昨日新寫的詩怎麽樣。”

弘晝:……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在弘歷沒愛上寫詩之前,一直是他心中最最完美的哥哥。

在弘歷愛上寫詩之後,弘晝覺得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遭受到了嚴峻的考驗,前世他就聽人戲謔過弘歷的作詩水平,更說弘歷一輩子足足寫了四萬三千多首詩,差點就趕上了《全唐詩》。

要知道《全唐詩》一共才四萬八千多首詩,還是唐朝兩千多位詩人加起來所作,但弘歷一人就能敵的上整個唐朝。

這還只是弘歷收錄入冊的詩,若加上沒入冊的,可是不止四萬三千多首詩。

弘歷作了這麽多首詩也就算了,可膾炙人口的一首沒有,惹人嘲笑的倒是不少。

弘晝在初次發現弘歷這個愛好時,並不覺得有什麽。

畢竟人非聖賢,都不是完美的,他的哥哥弘歷又不是有什麽作奸犯科的愛好,不過愛好作詩而已嘛!

可很快,他的想法就變了。

因為弘歷的做詩頻率實在太高,有的時候一天下來能做三四首,偏偏他又對自己所作的詩很是滿意,偏偏他又只是個光頭阿哥,並不受人追捧,所以每作詩一首都得找弘晝分享,更是請弘晝點評一二。

在去年年底,弘歷更是做出一首《詠花》來。

直到今日,弘晝還記得這首詩是如何作的。

一朵兩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九朵十朵十一朵,飛入草叢都不見。

當時弘晝就驚呆了,連他這般不學無術之人都知道這首詩糟糕得很,但對上弘歷期待的目光,他只能硬著頭皮,昧著良心說: “哥哥,你這詩做的挺好的。”

但偏偏弘歷是個很較真的人,打破砂鍋問到底,問弘晝這首詩到底好在哪兒。

可憐弘晝本就文學底蘊不深,還得一日幾次翻來覆去變著花樣誇弘歷的詩,這叫他能不躲嘛

今日的弘晝沒能躲過弘歷的魔掌。

弘歷已將手中折好的宣紙打開,含笑道: “弟弟,你看,這是我昨天傍晚吃青瓜時寫的一首詩,你看看如何。”

說著,他就搖頭晃腦背了起來: “菜盤佳品最燕京,二月嘗新豈定評,壓架綴籬偏有致,田家風景繪真情。”

他念就念吧,還給弘晝解釋起來: “這首詩是我二月所做,當時我們隨阿瑪和十三叔出門游歷,瞧見田裏有青瓜嫩藤,這首詩就已初見雛形,昨日想起這首詩來,又潤色一二,覺得很是滿意,所以才拿給你一同看的。”

可憐的弘晝是熟稔點點頭,誇讚起來: “哥哥,你這首詩作的真好!”

弘歷認真道: “哪裏好了”

說著,他更是皺皺眉道: “說來也是奇怪,昨日我覺得這首詩還是挺好的,可今天一看,好像又不太滿意。”

他與四爺一樣,是個完美主義。

但很多時候,事事努力,處處講究完美也不是什麽好事,很多事情上,在錯誤的方向越努力錯的越遠。

弘晝強撐著笑將這首《黃瓜》看了一遍又一遍,絞盡腦汁道: “當然是哪裏都好了,哥哥,你看,這‘壓架綴籬偏有致’寫的多麽傳神,我仿佛看到一根根青瓜在我眼前時的景色……”

他覺得點評弘歷的詩簡直比背書寫字還難,背書寫字不會就是不會。

但當著弘歷的面,硬誇還不行,還得誇出個一二三四來。

他絞盡腦汁想著誇讚的話,可弘歷卻是皺皺眉,正色道: “弟弟,並不是青瓜‘綴籬’,二月裏,青瓜還沒結出來了……”

弘晝忙道: “哥哥,那就是我弄錯了,詩是好詩,是我自己理解錯了……”

幸好這時小豆子帶著幾個小太監上前擺飯,這才得以叫弘晝逃過一劫。

等到了晚上洗澡時,弘晝看到荷包裏這顆小小的丹藥,才想起四爺服藥一事,將這事兒牢牢記在了心裏。

翌日。

弘晝下課後馬不停蹄就跑去了十三爺府上。

如今他儼然將十三爺府上當成了自己另外一個家,是來去自如,到了十三爺書房,簡直比在四爺書房還自在。

與十三爺請安後,他便將這顆小小的丹藥拿了出來: “十三叔,您能找太醫幫忙看看這是什麽東西嗎”

“半月之前,我就看到阿瑪在吃這東西。”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阿瑪生病了,但阿瑪這些日子並沒有咳嗽,也沒有喝藥,更沒有太醫來我們府上……我,我實在擔心的很。”

十三爺在看到這丹藥時卻是神色一變,皺著眉沒有說話。

弘晝一見,心裏是“咯噔”一聲,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擔心自己成了那只煽動歷史的蝴蝶,害得四爺早早逝世: “十三叔,您怎麽不說話您可別嚇唬我!”

十三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面色過於嚴峻,忙扯出一個笑來,只是他這笑,卻不怎麽好看: “弘晝,你別擔心,四哥沒事。”

他的眼神落於手中那顆小小的丹藥,滿是厭棄: “這並不是我們尋常吃的藥,而是道士開給四哥的丹藥。”

說著,他便說起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來。

早在四爺韜光養晦時,就與一眾和尚,道士有些來往,更是與其中一個叫雲山道人的道士來往最是密切。

這個雲山道人今年已年逾八十,看起來卻是三十歲出頭的年紀。

這幾年四爺替皇上四處辦差,身子骨難免不比當初,雲山道人知曉後便為四爺制了一味丹藥,說是吃了後能夠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說起這事兒,十三爺面上滿是憤怒之色: “……什麽道人,不過是個擅長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而已,四哥聰明一世,卻是糊塗一時,對他的話是深信不疑。”

“早在前幾年,我就知道四哥服用了丹藥,也曾暗中找太醫將其中的利害說給他聽,這丹藥裏頭有朱砂,丹砂,水銀等物,全是寫對身體百害而無一利的東西,四哥也知曉其中用的都是些什麽。”

“後來我勸了又勸,四哥這才答應我服這些丹藥。”

“在十來天之前,我發現四哥再次服用這些丹藥,四哥說,每每用了這些丹藥,他覺得整個人精神會好很多,說……如今他已離不開這丹藥。”

弘晝驚呆了。

他不由想到歷史上四爺勉強也算長壽之人,但比起他的老子和兒子來,卻是差的遠了。

歷史上的康熙帝活到了七十歲,乾隆帝更是活到了八十多歲,相較之下,四爺不到花甲之年就去世了,著實不算高壽。

他覺得,四爺不到六十歲去世大概和這丹藥也有些關系。

說到最後,十三爺更是搖搖頭,無奈道: “弘晝,若有機會,你也去勸勸四哥吧。”

“這些丹藥,著實傷身。”

“更何況,皇阿瑪向來憎惡這些僧人道士,若是知曉這件事,怕是不會高興的。”

皇上不高興,後果很嚴重,最嚴重的就是不再重用四爺,導致四爺與皇位失之交臂。

弘晝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皺眉道: “十三叔,您已經勸過阿瑪嗎”

十三爺點點頭,正色道: “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勸的,我也都勸了,可惜卻是於事無補。”

弘晝點頭道: “既然這樣,想必我勸阿瑪也沒用的。”

十三爺一楞,繼而聽見弘晝狡黠道: “您放心,我自有我的法子。”

他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四爺的皇位,包括四爺自己都不行。

回去之後,弘晝就去書房找到了四爺,一開口便是到: “阿瑪,我聽十三叔說了,說您認識一個很厲害的道士,那道士如今已年過八十,看起來卻是三十出頭的年紀,是不是有這回事”

四爺聽聞這話微微楞了楞,其實他知道自己服食丹藥並不是什麽光彩之色,最起碼皇上知道這事是會不高興的。

他遲疑道: “這話是誰與你說的你十三叔嗎”

弘晝點點頭,眼神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很是真摯。

四爺皺眉道: “你十三叔還與你說了些什麽”

弘晝如今想著要取得四爺相信,也就只能先將十三爺給賣了,便一五一十道: “十三叔還說要我多勸勸您,說這些丹藥吃多了不好,那些道士更是騙人的。”

“阿瑪,這個道士當真過了八十歲,看著像三十歲的樣子嗎”

“我可不相信,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樣的人了!”

除非說這人是妖怪。

四爺見他並沒有勸說自己的意思,反倒對雲山道士很有興趣,便道: “早在我只有十幾歲的時候,就見過雲山道人一面,那時候的他就長這個樣子,說是已經五十來歲。”

“如今我已年逾四十,可這雲山道人的模樣並未有任何變化,這難道還能撒謊不成”

“當日也曾有人懷疑過雲山道人是不是在弄虛作假,他甚至還拔下頭發給旁人看過,他的頭發從發梢到發根皆是烏色,可見當真是保養得宜,駐顏有術。”

說著,四爺微微嘆了口氣道: “十三弟因這事屢屢勸我,難道在你們心裏,我就是這樣糊塗的人嗎”

弘晝愈發覺得奇怪,連聲道: “十三叔怎麽想的我不知道,但在我心裏,除了皇瑪法,您就是我心裏最厲害的人了。”

一通馬屁後,他更是笑著道: “那您什麽時候去見那位雲山道人,我想跟著你一塊去去見見。”

若換成平日,四爺並不會答應,只覺得弘晝在胡鬧。

但如今,因雲山道人,他與十三爺之間生了嫌隙,他也想借弘晝來緩和他與十三爺之間的關系,便連聲答應下來。

在弘晝又品鑒了弘歷五首詩後,他終於如願見到了雲山道人。

如今的四爺整日忙的是腳不沾地,並沒有時間前去道觀見雲山道人,索性就將雲山道人請到了雍親王府。

十三爺知曉這消息後,氣的不行,可弘晝卻私下與他說: “十三叔,您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翌日弘晝是早早就在書房等著雲山道人,等著雲山道人走進來,他是傻了眼。

雲山道人看著也就三十來歲的年紀,比日日操勞的四爺看起來年輕許多。

若是如此也就罷了,這人面色紅潤,身姿挺拔,看著身體很好的樣子。

弘晝一楞。

難道這世上當真有這般神奇的妖法嗎難道當年秦始皇苦苦追尋的東西真的存在

這一刻,別說四爺,就連弘晝都恨不得沖道士哐哐磕頭拜師。

雲山道人在四爺面前是不卑不亢,甚至還有幾分倨傲,微微頷首,便算是見過禮: “王爺。”

四爺含笑道: “道人來了。”

弘晝都快忘了上次見到四爺面上露出這般笑容是什麽時候。

他仔細想了想,大概是年側福晉在世時,且是四爺與年側福晉恩愛有加時,畢竟四爺面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擋都擋不住,可見有多信賴這位雲山道人。

雲山道人像模像樣給四爺把脈,又叫身後的小道士拿出一堆瓶瓶罐罐來,更是與四爺道: “……貧道看王爺臉色比起上次來好了許多,可見是丹藥起了作用,王爺繼續服用,想必身體會越來越好的。”

四爺正色道: “多謝道人。”

雲山道人正欲再說話時,卻察覺到一直有一束目光緊緊追隨著自己。

目光中有打量,有好奇,但更多的卻是好奇。

這樣的目光讓雲山道人很是不悅,扭頭看向弘晝道: “小阿哥,你這樣盯著貧道做什麽”

弘晝笑了笑到: “沒什麽,不過在看您是不是如十三叔說的那樣,是個江湖騙子。”

四爺低聲呵斥道: “弘晝,不得對道人無禮!”

弘晝向來能屈能伸,見四爺不高興,就大大方方道: “還請道人莫要與我這個半大的孩子一般見識,您都是八十多歲的人,可不能隨便生氣,若是一個不順心,一口氣沒喘上來,那我可就罪過大了!”

這哪裏是認錯的樣子

四爺皺了皺眉,正欲再訓斥弘晝幾句時,蘇培盛卻進來了,說是戴鐸有要事求見。

四爺只能道: “道人莫要與這個孩子一般見識,弘晝向來是口無遮攔慣了的。”

他對弘晝這樣子是見怪不怪。

可雲山道人卻被弘晝氣的是小胡子一抖一抖的。

別說在京城,乃至於在整個大清,他都是赫赫有名的,就連四爺見到他都如此客氣,可想而知旁人見到他對他是何等尊敬。

但他是時常出入高門大戶之人,也知道弘晝的名諱,懶得搭理這乳臭未幹的小崽子。

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可惜他不惹弘晝,弘晝卻有上前惹一惹他的意思。

方才四爺在時,弘晝還能有幾分收斂,如今四爺不在了,他竟想去拽雲山道人的胡子。

雲山道人被弘晝這動作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後退兩步道: “弘晝小阿哥這是做什麽太過於無禮了!”

弘晝笑瞇瞇道: “道人何必這般緊張我不過是聽我阿瑪說您已八十多歲,可胡子和頭發都是黑的,我想看看我阿瑪是不是在騙我!”

雲山道人冷哼一聲,壓根懶得搭理他。

弘晝不以為懼,明知道他不喜自己,卻還是像狗皮膏藥似的黏了上去: “雲山道人,我有個問題想問您,您當真八十多歲了嗎”

“您可別不是在騙人吧我怎麽看您都不像八十多歲的樣子!”

雲山道人正色道: “自是千真萬確。”

“真的”弘晝再次打算上前揪一根雲山道人的胡子失敗,面上半點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沒有,繼續道: “那您敢發誓嗎您對天發誓,若是您沒有八十多歲,那就叫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斷子絕孫!”

說著,他更是道: “哦,不對,您是道士,不能娶妻生子,自然是無子無孫!”

這下別說雲山道人氣的不行,就連跟在他身後的小道士都見不得自己師傅被人如此汙蔑,揚聲道: “弘晝小阿哥,您怎能如此無禮”

弘晝見這小道士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眉目中卻帶著幾分倨傲之色,覺得好笑。

即便他是皇孫,可都從未露出過這般神色來: “你說什麽你說我無禮”

“你知道你是什麽身份,我又是什麽身份嗎若是皇瑪法在這裏,就沖著今日你們沒沖我行禮,一頓板子可是少不的。”

“在紫禁城裏,不少正經主子都不敢說我無禮,你又算哪根蔥哪根蒜”

雲山道人之所以能在京中橫著走,也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比如,他審時度勢的本事可不是假的,瞧見弘晝真的動怒,更隱隱有仗勢欺人的架勢,擡手就是一巴掌沖著那小太監打了過去,冷聲道: “怎麽和弘晝小阿哥說話了還不快給弘晝小阿哥賠個不是!”

他知道,若事情鬧大了,皇上等人可不會治一個小太監的罪,找的可是他!

那小道士微微一楞,繼而跪了下來哽咽道: “弘晝小阿哥,都是我的不是,是我瞎說話,您別和我一般計較……”

弘晝掃了這小太監一眼,道: “你起來吧,今日的事情和你沒什麽關系。”

說到這裏,他淡淡笑了笑: “就算真有關系,也是你師傅教徒無方,我若是要找,找的也是你師傅,不會找你的。”

這小道士才抽噎著站了起來。

弘晝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雲山道人臉上。

兩人四目相對,誰面上都沒有懼色。

四爺就是在這時候走了進來,方才戴鐸與他說的是一些西北的事情,只是日常匯報,並不算要事。

四爺一進來,就察覺到屋內的氣氛很是尷尬,道: “雲山道士,弘晝,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弘晝年紀小,反應快,已率先回過神來,道: “阿瑪,沒什麽,我在與雲山道士請教如何駐顏有方。”

說著,他摸了摸自己略帶著幾分稚嫩的小臉,笑了笑: “雖說我如今還年輕,但誰都想要長生不老,雲山道人,您說是吧”

雲山道人是個聰明人,總不好與四爺說“我這時候正在與你兒子吵架”吧

想他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與一個十歲的小娃娃吵架,這等話傳出去,他雲山道人還要不要在京城混了

四爺雖有幾分狐疑,可這兩人同一口徑,他也不好說什麽。

就沖著雲山道人方才給那小道士的一巴掌,弘晝只覺得這人愈發惡心,懶得在這裏多呆,便與四爺道: “阿瑪,您與雲山道人在這裏說話,那我就先回去練習騎射了。”

雲山道人更是求之不得。

弘晝前腳離開書房,後腳臉上的笑容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十三爺到底是心系四爺的,即便他與四爺這些日子因丹藥一事鬧得不大愉快,可下午還是專程過來了一趟,先與是四爺商量了與西洋人做生意一事,繼而繞過彎去找了紅晝一趟。

十三爺見連弘晝都看出來四爺對雲山道人十分信任,臉色沈了沈,十分難看。

直到這一刻,弘晝仍是信心滿滿,正色道: “十三叔您放心,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我定有辦法將這雲山道人治的服服帖帖。”

十三爺一聽這話卻是神色一變,正色道: “弘晝,你要做什麽”

“如今雲山道人在四爺心中非比尋常,你莫要因為這等無關緊要的人,惹得你們父子之間生了嫌隙。”

弘晝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他就不相信了,他在四爺心中還比不上一個老道士重要

兩日之後。

弘晝再次出門,說是去十三爺府上。

只是這次他撒謊了,他並沒有去十三爺府上,而是直接去了白雲觀。

白雲觀正是雲山道人的老巢,不,道觀。

這一次弘晝身邊就帶了小豆子和小瓶子,出發之前連弘歷和十三爺都沒告訴。

一到白雲觀門口,他就自報家門,對著門口的小道士道: “告訴雲山老道一聲,就說他弘晝爺爺來了!”

因雲山道人上次從雍親王府回來之後很不高興,對白雲觀的一眾小道士是又打又罵。

眾位小道士一打聽,知道這事兒與弘晝小阿哥有關系,再一打聽,知道這位弘晝小阿哥簡直是個混世魔王。

如今守在門口的小道士聽說這混世魔王來了,嚇得是屁滾尿流,連忙將這事兒告訴了雲山道人。

雲山道人自前幾日從雍親王府回來後就憋著一肚子氣,在他看來,連弘晝他老子都對自己客客氣氣,這小崽子憑什麽在自己面前如此張狂他也存心好好會一會弘晝,冷聲吩咐小道士將弘晝請進來。

弘晝很快就大步流星走了進來。

雲山道人心裏氣極了,但面上還是笑瞇瞇的: “不知道今日弘晝小阿哥過來可是有事”

“白雲觀距京城雖只有二十餘裏路,但這路上並不太平,怎麽弘晝小阿哥獨自一個人過來了”

“這事兒,雍親王可知道可需要貧道差人告訴雍親王一聲也免得雍親王尋不到人,白白擔心。”

上次在雍親王府他看出來了,弘晝還是有幾分害怕四爺的。

也對,天底下,哪個兒子不怕老子

他話裏話外的意思更是十分明白:你若敢對我不敬或者亂來,我就告訴你老子!

弘晝卻是一點不怕他,甚至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裏,在這屋子裏轉悠了一圈,見屋子裏擺的都是些煉丹的器皿,心裏更是不舒服: “雲山老道,你做下這等惡事,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我阿瑪是個心系百姓,為國為民的好人,這些年更是替朝廷,替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你這樣害他,你於心何忍”

說著,他的眼神便落在雲山道人面上,十來歲的少年因經常與皇上相處的緣故,身上隱隱帶著幾分威嚴: “說,到底怎麽樣你才能離我阿瑪遠遠的甚至才能離開京城”

“你是要銀子還是要別的我這些年也積攢了些銀子,更是得了宮中不少賞賜,只要你能答應離開京城,我可以將這些東西都送給你!”

雲山道人見這小霸王也不過如此,便愈發蹬鼻子上臉起來,拂塵一甩,裝的像二五八萬似的: “弘晝小阿哥話中的意思,貧道可聽不明白。”

“貧道一沒做那等作奸犯科之事,二來做殺人放火之事,平日裏安安心心帶著白雲觀煉丹而已,怎麽就礙著弘晝小阿哥的眼了”

說著,他手中的拂塵又是一甩: “弘晝小阿哥話裏話外的意思皆是擔心雍親王,貧道也是一樣。”

“正因貧道擔心雍親王身子,所以才想著為雍親王多多煉制丹藥,以助雍親王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弘晝小阿哥若是無事,貧道可以派人帶你在這道觀裏玩一玩,貧道還得替雍親王煉制丹藥……”

弘晝只覺得這雲山道人這一字一句是故意戳自己心窩子,當即他這好脾氣也到了頭,揚聲打斷他的話道: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還是不肯離我阿瑪遠遠的是不是”

雲山道人拂塵一甩,倨傲點了點頭。

弘晝冷笑一聲道: “哼,我看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

說著,他更是揚聲道: “小豆子,小瓶子,將東西搬進來!”

他這話音剛落下,小豆子與小瓶子就抱著兩壇松油走了進來。

弘晝的氣勢是足足的,擡腳就踹翻了地上的兩壇松油,更是接過小豆子遞上的火折子往地上一丟。

頓時,火光是騰升而起。

火勢之大,更是灼了雲山道人的胡子,燙的他哎呦哎呦直叫喚,既要顧著胡子又要顧著他的那些煉丹爐,更是揚聲道: “來人,來人,快來救火啊!”

可兩桶松油澆下去,很快就是火光沖天,誰都不敢靠近。

弘晝攔住要逃走的雲山道人,當著一眾小道士的面道: “今日只是個開始,你若是不肯離京,不肯離我阿瑪遠遠的,以後還有你好受的。”

這一刻,雲山道人才意識到弘晝小霸王的名聲可不是白來的,也沒了方才的氣勢,顫聲道: “你,你到底要做什麽”

“你說我要做什麽”弘晝靠近雲山道人,做了前幾日在四爺面前沒做到的事,一伸手就拽了雲山道人的兩根胡子,見胡須根部也是黑色的,想著並不是雲山道人將白發染黑了裝神弄鬼,不免大失所望: “以後啊,你就知道了。”

“你弘晝爺爺我向來說話算話,今日我就將話放在這裏,今日只是個開始,以後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決不食言。”

”反正你都八十多歲,也到了壽終正寢的年紀,若是死了,也不可惜。”

說著,他更是咧嘴一笑,道: “我勸你還是早些將你的棺木準備好,免得以後定做棺木來不及!”

雲山道人臉色大變,氣急敗壞道: “弘晝小阿哥真是好大的口氣,這裏可是天子腳下,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弘晝扭頭就走。

走了沒兩步,他丟給雲山道人一句話——你若是想要王法,我可以帶你進宮去見皇瑪法,叫你見識見識什麽叫做王法!

這話說完,他帶著小豆子與小瓶子就走了。

白雲觀這一場大火足足燒了一個時辰,燒了大半個白雲觀。

一個時辰後。

弘晝坐在十三爺書房,半點不覆之前在白雲觀時的氣勢,低聲道: “十三叔,阿瑪這時候應該知道我做的事情了,您說,阿瑪多久會找過來”

十三爺面上滿是無奈,長長嘆了口氣道: “弘晝,你說你這又是何必”

“先前你信誓旦旦與我說你有辦法,我還以為你真有什麽好主意。”

他真傻,竟相信弘晝的話。

這事要是傳出去,只怕旁人都會笑話他的。

弘晝慘兮兮一笑,道: “十三叔,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說這些也沒了意義。”

“當務之急,得先想想怎麽辦才是。”

他已經能想到四爺那吹胡子瞪眼的樣子。

即便能聰明過人的十三爺也覺得這事兒棘手得很,眼神落在瑟瑟發抖的小豆子和小瓶子面上,道: “你們跟著弘晝幾年,他胡鬧,你們也跟著胡鬧不成”

“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放火燒了白雲觀。”

“雲山道人在京中一向頗受推崇,他又一向能言善道,即便沒有四哥,我看這次你們也是難逃大禍。”

小豆子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十三爺,我們家阿哥說了,這丹藥吃多了沒好處,奴才們,奴才們……也是替王爺著想啊,王爺應該不會砍了我們的腦袋吧”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中已帶著幾分哭腔,恨不得與小瓶子抱頭痛哭。

十三爺又是長長一聲嘆息,道: “罷了,事情已成定局,我來想想辦法。”

“你們就先躲在我府上,就算四哥真怪罪下來,我替你們擔著就是。”

小豆子與小瓶子臉上浮現笑容: “多謝十三爺。”

弘晝卻正色道: “十三叔,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怕阿瑪怪我。”

“即便到了這時候,我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阿瑪罰我也好,打我罵我也罷,我都不怕,我只是怕阿瑪將這事兒遷怒到小豆子和小瓶子頭上,他們可是無辜的……”

他這話說的是擲地有聲,可隨著門口小太監一聲“雍親王過來了”,他還是嚇得一抖,更是驚慌看向十三爺,低聲道: “十三叔,阿瑪,阿瑪怎麽來的這樣快”

四爺可謂是一點準備的時間都沒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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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瓜》這首詩的確是乾隆所作,當時我看到時笑瘋了,至於那首《詠花》據傳也是乾隆所做,這作詩水平……和我半斤八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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