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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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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相較於心滿意足的弘晝,一整日下來,弘歷卻是腦瓜子嗡嗡直響,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弘晝依舊在嘰裏呱啦說個不停,更是道: “……哥哥你放心,為了讓阿瑪開心,我定會好好念書,不恥下問的。”

可憐的弘歷原先是跟過鈕祜祿格格學過“不恥下問”這個詞的,但聽到這個成語,腦海中下意識反應就是“不知廉恥,下回還問”。

他連忙搖搖頭,將這等想法從腦海中甩了出去,更是對著弘晝正色道: “弟弟,不恥下問不是這樣用的,不恥下問指的是對方學問不如你,你遇到你懂的問題去請教他,可如今學堂中……只怕沒人學問不如你的。”

這話雖不好聽,但卻是實話。

弘晝大眼睛一瞪,不高興道: “哥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原本是想要好好學習的,你這樣說,多傷我的心啊……”

弘歷是連連認錯。

弘晝正色道: “哥哥,我不會與你一般計較的。”

馬車行駛過半,回過神來的弘歷這才琢磨出不對勁來,這事兒怎麽就變成像是他錯似的

他無奈搖搖頭,懶得與弘晝一般計較。

隨著馬車行駛到雍親王府門口,弘晝臉上就漸漸消失,變得凝重起來。

馬車一停。

弘晝就率先跳下馬車,頭也不回就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對弘歷道: “哥哥,我走了,我去找阿瑪了。”

他直奔外院書房而去。

今日天氣不錯,他趕去外院書房的時候四爺正坐在院子裏看書,夕陽灑在四爺身上,將他渾身上下籠罩一層淡淡的金暉,襯的四爺冷峻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柔光。

這一瞬間,弘晝只覺得四爺長得還挺英俊的。

弘晝厚著臉皮湊了過去,低聲道: “阿瑪”

正看書的四爺依舊像沒聽見似的,並未搭理他,翻了一頁書,繼續看。

若尋常人遇上這等事早就知難而退,可弘晝卻不是尋常人,當即就抱起四爺的胳膊,湊近四爺的耳畔,又低聲喊道: “阿瑪”

他湊四爺湊的太近,聲音又輕又軟,這一聲呢喃下去,喊得四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還未等四爺來得及說話,弘晝又是這般呢喃一聲: “阿瑪,您聽得見我說話嗎”

可憐四爺方才的雞皮疙瘩還沒消下去,頓時又冒了起來。

四爺無奈看向他,道: “我聽得見,你又有什麽事”

弘晝笑嘻嘻道: “阿瑪,您終於肯理我了,我還以為您一直不願意搭理我了!”

說著,他更是恬不知恥將四爺胳膊抱的更緊了些: “阿瑪,您就原諒我吧”

“這一次,我是真的知道錯了。”

“今日我可有乖乖跟著柳老先生念書了,一眾人中,就我回答問題最積極,柳老先生看見我眼睛都直啦,我知道,他肯定覺得我勤奮好學。”

“阿瑪,我今日這樣乖乖的,就是怕您不高興,想著我若聽話懂事些,您就能高興起來了……”

“真的”四爺只覺得他的話並不可信,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道: “今日你真的有乖乖念書”

弘晝重重點點頭,正色道: “自然是真的。”

“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將哥哥喊來問上一問。”

“您別生氣了好不好”

“只要您不生氣,明日,後日,後後日,我都會乖乖念書的。”

四爺微微嘆了口氣,道: “但願你能記得今日你這話。”

昨日他生氣歸生氣,這怒火並不是全然沖著弘晝而去,弘晝的行徑無異於給怒氣沖沖的他又添了把柴加了把火,所以才會存心不搭理這小崽子。

弘晝頓時點頭如搗蒜,道: “您放心,我一定記得。”

這話說完,他見四爺面色和緩不少,更是膽子愈發大了,道: “阿瑪,我問您一個問題,您別生氣,昨日……您是怎麽發現我是假裝暈倒的”

四爺冷哼一聲: “我是你阿瑪,你那點小心思,還能騙得過我”

弘晝百思不得其解。

他覺得自己昨日是小心極了,甚至擔心四爺瞧出他眼睫毛一眨一眨的,還故意將臉埋在四爺懷裏了。

不過如今他也懶得計較這些,便將昨日聽到老三與謀士說的那些話告訴了四爺,更是低聲道: “……阿瑪,我也不知道這些話對您來說有沒有用,反正您小心些就是了。”

四爺的心一下就軟和起來。

他能想象到弘晝那胖乎乎的小身子躲在假山後面的樣子,不叫自己暴露的同時還得想盡辦法聽到老三他們說些什麽。

他難得摸了摸弘晝的小腦袋瓜子: “阿瑪謝謝你,只是再有下次,自身安危永遠要放在第一位。”

他與老三年紀相仿,對老三的性子很是了解,老三也就看著醉心詩書,實則卻是小心思不斷,近來與鹹安宮的老二有些來往,若真叫老三發現了偷聽的弘晝,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雖說老三不會也不敢在誠親王府動手解決了弘晝,可若弘晝在上下學的路上發生什麽意外,又有誰會想到老三身上

弘晝點點頭道: “阿瑪,您放心好了,我很小心的。”

這話說完,他就瞧見戴鐸走了進來,知道四爺與戴鐸有話要說,就回去了。

戴鐸今日也是帶著這個消息進來的,說老三前日又偷偷送信去了鹹安宮,這是這個月裏老三第二次送信去鹹安宮了,若說老三與老二之間沒有密謀什麽,他是無論如何都不信的。

原先聽到這等話,四爺心裏多少會有些波瀾,可今日卻難得鎮定下來: “想必老三與老二正商量著奏請皇上覆立太子一事吧,這件事咱們不必放在心上,皇阿瑪不會答應的。”

說著,他便將書卷往桌上一丟,站起身來: “很快紫禁城中又有一陣腥風血雨,我就去寺廟住些日子吧。”

旁人爭的愈發起勁兒,他則越是不爭不搶,好叫皇上瞧瞧誰才是好的。

***

弘晝很快就知道四爺又去寺廟一事,高興之餘卻又糾結起來。

到底要不要認真念書了

這對小小年紀的他來說是個嚴峻的問題。

思來想去,弘晝只覺得自己不能撒謊,得當個講誠信的好孩子。

故而翌日一早再次步入誠親王府所設的學堂,弘晝是鬥志昂揚,看的柳老先生心頭一涼。

好在今日柳老先生也是有備而來,前兩日他都教授的成語,今日他則打算教教眾皇孫詩詞。

一開口,柳老先生更是道: “……想必諸位阿哥從前詩詞也學過不少,不如在授課之前先與大家背一背自己喜歡的詩詞”

他想著這次總不會出什麽幺蛾子吧。

誰知弘晝再次應聲站了起來,揚聲道: “柳老先生,我會!我會!”

柳老先生眼睛裏有無奈閃過,白發蒼蒼的老人強撐著笑道: “我記得我先前問過小阿哥,你說你認不得幾個字,哪裏會背詩”

“我當然會!”弘晝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正色道: “我可是跟著我阿瑪啟蒙過。”

這話一出,柳老先生總算放心了些。

他曾見過四爺一面,四爺沈穩得很,既是四爺教的詩,想必是錯不了。

弘晝就在一眾人期待的眼神中緩緩開口: “有朋自遠方來,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鞭數十,驅之別院……”

柳老先生聽的都呆住了。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

弘歷連忙扯了扯弘晝的袖子,低聲道: “弟弟,這可不是古詩!你還記不記得阿瑪教過你一首《望廬山瀑布》嗎李白寫的,你原先還背給我聽過的!”

弘晝恍然大悟,認真回想起來: “日照香爐生紫煙,李白寫的……我記得了,日照香爐生紫煙,李白坐在懸崖邊,喝著酒,啃著肉,抱著美女上青天”

老天爺,四爺每每給他授課,他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就算當日記得的內容,到了第二日一準忘了。

不過他覺得這首詩他背的順口極了。

學堂裏的不少阿哥笑的是眼淚都出來了。

柳老先生很絕望,真的絕望,頓時懷念起第一日呼呼大睡的弘晝來。

偏偏不明所以的弘晝坐下後還看向弘歷道: “哥哥,我這詩可是背錯了”

弘歷臉色也不大好看,低聲道: “你這何止是背錯了,完全不搭邊。”

弘晝覺得自己真不是讀書這塊料。

可就算如此,他還是記得自己曾答應過四爺的話,掰著手指頭數起日子來,一日,兩日,三日……到了約定的時間過了,他再次變成那個快快樂樂的小鹹魚。

柳老先生終於長籲了一口氣。

到了三月裏,紫禁城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老三於朝堂之上當面奏請皇上覆立老二為太子,更是言辭懇切,聲淚俱下,他這話一出,朝中當即有數人下跪附和。

皇上登基這麽多年,一眼就看出老三的舉動是早有預謀,當即是好一頓斥責,不僅斥責老二“欲分柄權,肆意行事”,更斥責老三“荒唐無度”,勒令老三這些日子不必繼續編修律呂,算法等書籍,命他這些日子好生在誠親王府反省一番。

此話一出,朝臣是心知肚明。

老二這下怕是覆立無望。

老三傻眼了,不明白皇上先前一副對老二頗為在意的模樣,怎麽如今竟這樣翻臉不認人來

可就算後悔,那也晚了。

當四爺聽說這消息時,仍在寺廟抄寫經書,如今鼻尖淡淡縈繞著檀香的香氣,甚至就連他的身上,指尖都沾染著檀香的香氣,他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說了聲“知道了”,又繼續抄寫佛經。

他知道,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不能露出馬腳,越是要靜氣凝神。

可到了晚上,紫禁城中就有人來了,來的還是皇上身邊的人,說是皇上病了。

天子病了,此乃大事。

四爺馬不停蹄回雍親王府沐浴,換衣裳,進宮給皇上請安。

等著四爺進宮時,老八等人都已跪在龍床之前,隔著明黃色的帳幔,他們看不清皇上的臉色,可時不時從帳幔裏傳來的咳嗽聲提醒著每一個人皇上病了。

說起來,皇上已年過六旬,實屬高壽之人。

眾人在擔心皇上龍體的同時,不免又有些小心思冒了出來——皇上壽數已高,若突然撒手人寰,這皇位到底會花落誰家

一眾皇子們是心思各異。

老九與老十的眼神時不時落在老八面上,他們臉上雖有關切之色,但也有期待之意。

誰都知道,若這個時候皇上駕崩,老八的勝算最大……

正當四爺想的出神時,就聽見明黃色的帳幔中傳來皇上的聲音: “咳咳,你們不必擔心,今日朕不過染上風寒,眼前一黑暈倒了而已,不算什麽大事兒,歇息幾日就沒事兒了。”

“朕年事已高,身上有個小病小災也是人之常情。”

“如今雖已至春日,天氣暖和起來,但朕卻覺得身上乏力得很,這早朝就歇上幾日,等著朕好了之後再行早朝吧。”

“你們幾個平素就多盯著些六部,若有什麽拿不準的事情再前來稟報於朕就是了。”

一眾皇子們連聲稱是。

但他們心裏卻是清楚得很,皇上一貫勤勉,想當年先帝爺每五日才早朝一次,可等著皇上繼位後早朝是一日不輟,一年到頭也就休息五日而已,這麽多年,這個規矩未曾變過……如今,難不成是皇上大限將至

心裏如何想是一回事,嘴上怎麽說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眾皇子自是七嘴八舌勸皇上保重龍體,可這話還沒說兩句,皇上就擺擺手,魏珠會過意,忙請他們下去了。

隔著帳幔,四爺等人雖看不清皇上的臉色,但皇上卻能瞧清下頭每個人的臉色。

等著殿內無人後,皇上微微嘆了口氣,呢喃道: “老祖宗,當年您說得對,這太子之位就是個禍患啊!”

能被他稱為“老祖宗”的,自然只有故去的太皇太後。

皇上幼年先喪父再喪母,祖孫兩人相依為命長大,對他來說,故去的太皇太後不光是瑪嬤,更是他的摯友,他的同盟,他指路的明燈。

他還記得當年太皇太後就與他提過,不可早早立下太子,只是當時他年輕氣盛,當時孝仁皇後剛去世,在孝仁皇後臨終前他就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老二的,所以才將在繈褓中的老二立為太子。

如今他這才知道自己錯了,錯的那樣離譜。

他在這皇位上已坐了五十三年,也當膩了這皇上,並不戀權,只是想將這大清江山交到一個明君手上,如此才不負先祖們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啊!

一眾皇子們並不知道皇上的良苦用心。

特別是老九,一出了乾清宮的大門就道: “……皇阿瑪病的厲害,年紀又大了,我府中有上好的人參,明日就差人送進宮來。”

他這話雖看似關切,但隱隱可辨其中的雀躍。

他很快與老八,老十,老十四等人走遠了。

四爺一人遠遠落在後頭,形單影只,看著有幾分落寞。

但凡有些野心的人到這時候都不能做到心平氣和,他也是人,他也唯恐生出什麽岔子來。

等著回到雍親王府,四爺這顆燥熱的心仍沒有冷卻下來。

如今已更深露重,蘇培盛低聲道: “王爺,時候不早了,您可要回外院書房”

這是四爺一貫的作風。

他雖看似冷面無情,卻也不是一點情誼都不顧的,這般晚了,很少去叨擾旁人睡覺的。

四爺卻覺得心中憋悶得很,想了想,就道: “去緩福軒吧。”

福晉與李側福晉那裏,他是不會去的。

與福晉在一起還不如與朝中官員論事來的自在,至於李側福晉,如今他是已經徹底厭棄李側福晉母子。

至於年側福晉,如今是有孕在身,像鈕祜祿格格等人卻是心思太深……他覺得還是耿格格好,為人純善,沒那麽多心思。

蘇培盛連忙沖身後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等著四爺到了緩福軒時,並不如自己想象中看到一臉睡意的耿格格,耿格格素著一張臉,神色清明,看著並不是從床上起來的。

一開口,耿格格更是道: “王爺怎麽回來了您,您也沒提前說一聲。”

這話一出,她就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覺得是自己四爺不在王府,自己日子過的太舒坦了,四爺願意什麽時候回來就什麽時候回來,哪裏需要與她說一聲

好在四爺也知道她是個什麽性子,並不計較,只吩咐蘇培盛要大廚房送些吃食過來,更是對著耿格格解釋道: “……今日皇阿瑪病了,我是臨時趕回京城的,剛從宮裏頭出來,還沒來及的用晚點了。”

“你不必拘束,若是困了,就先去歇著吧。”

話雖如此,但耿格格哪裏敢去歇著心裏更是七上八下的。

她跟在四爺身後,小心翼翼走進了裏間。

裏間內。

弘晝裹著小毯子,嘴裏塞的滿滿地,嘴角還掛著油漬,含糊不清喊了一聲: “阿瑪。”

四爺低頭一看,只見桌上擺著滿滿當當地菜,有蒜爆雞,冷切鹵牛肉,跳水青瓜……瞧著是色香味俱全,一下就將四爺地饞蟲給勾了出來。

他地眼神落在桌上地酒盅上,皺了皺眉,看向耿格格: “你在喝酒”

耿格格低著頭,輕聲應是。

弘晝瞧著耿格格像有幾分不好意思似的,咬了一口鹵牛肉,正色道: “阿瑪,額娘不能喝酒嗎”

“今日我和額娘閑著沒事做,所以在吃夜宵了。”

“阿瑪,您要不要也喝幾杯”

他知道,這個時代皆是以夫為天,男人喜歡什麽,女人就要做什麽,可這樣對女人卻是很不公平的。

就像耿格格,平素本就不得寵,日日夜夜似在為四爺而活,等著四爺來。

這讓他很是看不慣。

所以在他的鼓勵和慫恿下,耿格格漸漸找回了自己,閑著無事就開始小酌幾杯。

聽耿格格說來,弘晝這才知道原來耿格格未出嫁時就好這一口,那時候她在家中不受寵,喝酒喝的暈暈乎乎的,仿佛天上的神仙一般……今日月明星稀,正是喝酒的好時候,恰好弘晝現在作息顛倒,白日裏在學堂睡多了,晚上回來就怎麽睡不著,所以母子兩人就用起宵夜來。

耿格格喝酒,弘晝喝的是酸梅湯。

兩人突然聽聞說四爺來了,俱是一楞,耿格格嚇得連忙要將這地方收拾幹凈,可弘晝卻道: “額娘,阿瑪又不是傻子,反倒是阿瑪還聰明得很,一進來一股子菜味,難道阿瑪聞不出來嗎”

耿格格仔細一想,好像是這麽回事。

所以就有了方才四爺進來的那一幕。

如今四爺對上弘晝那真摯的目光,點點頭,坐下來吩咐蘇培盛道: “叫大廚房再添幾個菜吧,這幾個菜不太夠吃。”

弘晝低頭一看,他與耿格格才開始了,桌上有五六個菜,怎麽就不夠吃了

他再一看,四爺臉色不大好,這是打算借酒消愁的架勢

他低聲道: “阿瑪,您可是不高興”

四爺沒有接話。

一旁的耿格格有四爺在場,拘謹了許多,輕聲接話: “弘晝,王爺才從宮裏出來,皇上病了。”



這下弘晝只覺得冷切鹵牛肉一點都不香了,連忙道: “阿瑪,皇瑪法要緊嗎”

“好端端的,皇瑪法怎麽會生病莫不是近來換季,所以皇瑪法著涼了”

“太醫們怎麽說皇瑪法這病可要緊”

“阿瑪,我明日想進宮看看皇瑪法,可以嗎”

……

他向來話多,如今一著急,話就更多了。

四爺看著他滿臉著急,微微楞了一楞。

方才他那些弟弟,甚至包括他,無一人面上有這般擔憂之色,皇上呢,是不是也看得出來他們不是真的擔心

四爺是豁然開朗,如今他最要擔心的是皇上龍體,而非其他。

想及此,他正色道: “自然是不行的,皇阿瑪正在養病,你如此聒噪,進宮做什麽豈不是會耽誤皇阿瑪養病”

他見弘晝嘴巴癟的都能掛起一個油瓶了,安慰道: “等著皇阿瑪病好之後我再帶你進宮。”

可弘晝聽聞這話,卻是並不滿意,低聲道: “可就是人生病的時候才需要人關心啊,皇阿瑪一個人躺在床上多無聊啊。”

他擡頭看向四爺,正色道: “雖阿瑪你們每日都會進宮與皇瑪法請安,但你們在皇瑪法跟前都小心得很,說句話之前都想半天,皇瑪法與你們說話哪裏開心的起來”

“可皇瑪法與我在一起就不一樣了,每次皇瑪法和我在一起,笑的都開心極了。”

“這人心情好了,病就能快些好。”

說著,他更是看向耿格格,試圖將耿格格拉到自己的陣營中來: “額娘,您說是不是”

四爺一來,耿格格就束手束腳的,如今低聲道: “我可不知道。”

四爺被弘晝逗笑了,夾了筷子冷切鹵牛肉,道: “那過幾日吧,再過幾日我就帶著你進宮。”

他察覺到自打自己進來,耿格格就再沒動過酒盅中的酒,道: “怎麽不喝了之前我就記得你的酒量好像不錯,每次王府設宴,你都能喝上幾杯的。”

耿格格有些羞赧,喝酒與貪酒可不是一回事,像她這樣大半夜拉著兒子一起喝酒的,別說雍親王府裏沒這樣的女人,只怕整個京城都找不出幾個這樣的女人。

偏偏弘晝卻補刀道: “對啊,額娘喝酒可厲害了,就像我喝水似的。”

他掃了耿格格一眼,露出驕傲的神色來: “我聽額娘說她從小就愛喝酒,十四歲那年和外祖喝酒,把外祖都給喝趴下了。”

耿格格恨不得再次拿手去捂弘晝的嘴。

誰知四爺卻好奇起來: “哦真的既然這樣,那咱們便來喝一喝。”

偌大一個雍親王府,不少女人都是能喝些酒的,可要麽是酒量不好,要麽是四爺與她們在一起不自在,並無與她們一起喝酒的興致。

故而有些時候四爺空有把酒言歡之心,卻找不到對象。

如今四爺相邀,耿格格不好拒絕,便開口道: “梅兒,你將我珍藏的竹葉青拿來吧。”

說著,她更是沖著四爺解釋道: “王爺,竹葉青這酒雖不算珍貴,卻入口醇厚,酒味兒足,不像平日裏設宴時妾身們喝的酒,要麽是寡淡無味,要麽是果味更重,沒什麽意思。”

這話一出,四爺就知道碰上行家了,是興致更高。

小夜貓子·弘晝一副看戲不怕臺高的樣子,眼瞅著四爺與耿格格你一杯來我一杯往的,更是暗地在心中替耿格格加油叫好。

耿格格也並沒有辜負他的希望,酒過三巡,四爺說話就不覆平日清明,倒是耿格格還是眉目清朗的樣子。

四爺雖喝的暈暈乎乎,卻也能察覺到弘晝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滿是戲謔,更聽見弘晝湊在耿格格耳畔低聲道: “額娘,阿瑪酒量還沒您的好了……”

這可把四爺氣的喲,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肥屁股上: “這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不去睡覺明日你還去不去誠親王府了”

弘晝剛想辯解兩句,誰知道就聽到四爺又道: “若你還這般頑皮,那我,那我……就不帶你進宮了。”

弘晝很想念皇上,更是擔心皇上的身子。

如今一聽這話,他就嘟囔道: “那我就去乖乖睡覺好了,反正就算我去睡覺了,阿瑪也喝不過額娘。”

弘晝一走,向來不舒服的四爺又拉著耿格格喝了起來。

喝到最後,四爺連自己喝了多少都不知道。

翌日起床,四爺只覺得頭疼欲裂,喝了醒酒湯才好了一點,可偏偏見耿格格像沒事兒人似的,便道: “你酒量倒是好,咱們下次再試試。”

他已在心裏將耿格格劃為“酒友”行列。

匆匆用過早飯,四爺洗了澡換了身衣裳,他就匆匆進宮了。

他直奔乾清宮而去,一過去就請人通傳,說是前來探望皇上。

昨日四爺受到弘晝啟發,如今是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一門心思擔心皇上龍體,至於旁的雜念,暫且都放在一旁。

魏珠很快就迎了出來,道: “雍親王見諒,皇上龍體不適,方才才喝了藥歇下,您就請回吧。”

四爺含笑道: “無妨,敢問公公皇阿瑪昨日吃的可還好今日太醫可來看過了說皇阿瑪的身子可有好轉”

“今日皇阿瑪早膳用的怎麽樣若是皇阿瑪不肯用早膳,公公則幫著規勸一二,可不能任由著皇阿瑪的性子來。”

其實,他並不算是一個會關心人的人。

在紫禁城中長大的孩子,大多都是如此,任何時候都謹記“規矩”二字,便是真心關心皇上,也不敢流露出來,生怕落得一個“窺探天子,其心不軌”的名聲。

可如今他與弘晝相處的時間久了,竟連說話都一兩分弘晝的影子。

魏珠面色含笑,正色應是。

等著魏珠進去轉達給皇上時,正坐在桌前看書的皇上半晌沒回過神來,良久道: “這個老四,看著是冷心冷面的一個人,沒想到也只有他在關心朕啊!”

他雖老了,可誰人是真心誰人是假意,他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

就像老九,今日一大早就提著兩盒子人參來了,跪在乾清宮門口哭的眼淚鼻涕一把抓,連聲音都比往日裏大上兩分,生怕自己這份“孝心”他聽不見似的。

怎麽,老九覺得他這是缺這兩盒子人參嗎

至於別人,也是與老九差不多的。

故而四爺的澤這番噓寒問暖落在皇上耳朵裏就很受用了。

這幾日,四爺每日都過來。

到了第三日早上,四爺又過來了一趟,細細問過魏珠關於皇上的病情,叮囑幾句後則拿出自己準備的香囊: “……這是我原先頭疼時用過的方子,裏頭裝的都是些薄荷葉,艾草等草藥,是藥三分毒,便是太醫開的湯藥喝多了也對身子無益,若是頭疼頭暈可以試試看這香囊。”

“公公拿這香囊給太醫看看,若是皇阿瑪能用,可以試上一試。”

魏珠連聲應是,拿著香囊就進去了。

四爺剛轉身沒走幾步,就聽見魏珠的聲音: “雍親王留步,皇上請您進去說話了。”

四爺楞了一楞,就跟著魏珠進去了。

他一走進去,就聞到淡淡的藥味,只見皇上身著寢衣坐在書桌前,手中把玩的正是他方才送的那個香囊。

皇上的精神看起來還不錯,他瞧見之後則放心不少。

皇上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心裏舒坦了不少,這幾日他雖“病”著,但一眾皇子府上發生的事兒他全都知道,這些人真是忙啊,忙著結交大臣,忙著游走外家,忙著與謀士商討……

唯獨老四,這幾日除了進宮探望自己,要麽是四處尋醫問藥要麽是呆在雍親王府陪年側福晉。

皇上看向手中的香囊,道: “方才魏珠說你原先頭疼時聞一聞這香囊就好受許多,朕怎麽不知道你有頭疼的毛病”

四爺恭敬道: “回皇阿瑪的話,說起來這都是十餘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兒臣嫡長子弘暉沒了,兒臣……很是傷心。”

說著,他更是道: “這等事情,兒臣不敢打擾皇阿瑪。”

這話說的,皇上愈發覺得自己這個父親當的不合格了: “朕聽說年前懷恪沒了,想必你也傷心難受得很……”

他正欲差魏珠好好賞一賞四爺時,誰知四爺就道: “是,兒臣當時的確難受極了,幸而身邊有弘晝與弘歷兩個孩子陪在兒臣身邊。”

“弘歷自不必說,向來乖巧懂事,弘晝雖看似頑劣,卻也十分孝順,當時對兒臣好一番勸慰。”

“這次弘晝聽說您生病了,更是說要前來進宮探望您,兒臣幾次拒絕他,他卻不死心,日日坐在兒臣書房門口等著兒臣,問兒臣什麽時候帶他進宮……”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說起這事時,他嘴角是隱隱帶笑。

皇上也笑了起來: “說起來,朕都好些日子沒見到弘晝了,這孩子既想進宮,你為什麽不帶他進宮”

若換成尋常人說這話,四爺定會毫不客氣懟回去:您不是說要安心養病嗎我這個當兒子的都見不到您,還帶著您孫子過來這不是自討沒趣

但這話,四爺就是連在心裏想一想都是大不敬,只能道: “您正在養病,弘晝這孩子向來頑劣,若是帶進宮只怕吵的您不能安生……”

這幾日,皇上本就無聊,被四爺這樣一提,愈發想念弘晝來,當即就吩咐魏珠派人請弘晝進宮。

等著乾清宮的人到誠親王府時,弘晝仍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不光睡覺,還在做夢,夢中的他在吃蟹黃包子。

春日並不是吃螃蟹的時候,像那等蟹黃飽滿的母蟹更是少見,所以即便他饞蟹黃包子許久,也沒能嘗上一口。

乾清宮的人來了,最先得知這消息自是幽禁在誠親王府的老三。

老三被軟禁這麽些日子,一直沒想明白到底哪兒錯了,日夜琢磨,聽說乾清宮來人了,當即是歡喜不能自禁。

誰知來者卻說皇上是派他們來接弘晝進宮的。

這世上最叫人難受的事不是叫人失望,而是給人希望後又叫人失望。

一瞬間,老三面上的笑都撐不住了,可就算他滿心不痛快又能如何,還能恭恭敬敬帶著乾清宮的人去找弘晝。

老三站在弘晝跟前,瞧著睡得香甜的小崽子是氣不打一處來,推了推他,不悅道: “弘晝,起來!”

夢中的弘晝正吃蟹黃包子吃的起勁兒,換了邊兒,繼續睡了。

老三又推搡了他一把。

人在太過得意或失意時,情緒總是難以控制,就比如今日,他當著乾清宮的人都流露出對弘晝的不滿。

倒是一旁的太監陳順子有點看不下去,他乃魏珠的徒弟,也是個機靈的,含笑道: “王爺,奴才聽說睡夢中的孩子不能嚇,若是嚇出個好歹來,待會兒奴才將小阿哥帶進宮就不好交代了。”

老三很快反應過來,笑著道: “是,公公說的是,我也是想著皇阿瑪要見弘晝,所以才這般著急的……”

接著,他便輕柔慈愛,彎著腰柔聲將弘晝喊醒了。

弘晝一睜眼,就對上笑瞇瞇的老三,從美夢醒來對上這樣一張駭人的面龐,只覺得怪嚇人的。

要知道自四爺逼著老三打了弘晟一頓板子後,老三就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直對他沒什麽好臉色。

當即弘晝只覺得像見了鬼似的,揉了揉眼睛: “三伯,您是這是幹什麽您,您可是吃錯藥了”

一眾小阿哥們再次憋笑。

老三縱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卻是怕這些太監回去多嘴多舌,笑容是愈發和煦: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是你皇瑪法差人來請你進宮了……”

他這話音還沒落下,高興的弘晝就樂的一蹦三尺高,一個不留神就撞到了老三鼻子上。

這可把老三撞的喲,悶哼一聲也就罷了,鼻血都撞了出來。

弘晝忙道: “三伯,我不是故意的。”

老三氣的後槽牙咬的咯吱咯吱直響,卻只能捂著鼻子,強撐著笑道: “沒事兒,我不怪你。”

這下,弘歷就毫無心理負擔地坐上了進宮地馬車。

半個時辰後,弘晝就見到了床上養病的皇上。

雖皇上面色看起來與平常無異,但身著寢衣的他並無往日威嚴,如今閑閑躺在床上,瞧著精氣神就不比從前。

弘晝知道歷史上的皇上是長壽之人,可老人年紀大了,什麽時候撒手人寰是說不準的事兒,如今看到這般模樣的皇上,鼻子一酸: “皇瑪法!”

皇上雖隔不算近,卻也能聽出他聲音中的哭腔,心裏是愈發感動,沖弘晝招手道: “來,弘晝,到朕這兒來!”

弘晝邁著小短腿哼哧哼哧跑了過去,一把就握住皇上還沒來得及放下來的手: “皇瑪法,您好點了沒”

“我聽阿瑪說您病了之後一直很擔心,每日都催促阿瑪帶我進宮見您,可阿瑪就是不帶,阿瑪真壞!”

皇上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道: “咱們弘晝真是個好孩子。”

“朕也很想你,這些日子朕養病閑得很,索性就留你在宮裏頭住些日子,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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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成語的搞笑解釋,部分是網上看到的梗,差點把我笑死了,這裏借用一下,下一章看我們弘晝小崽崽如何成為掀翻紫禁城,成為紫禁城萬人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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