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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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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弘晝還煞有其事朝窗外看了眼,見艷陽高高掛於東邊,是愈發覺得不對。

甚至就連沒什麽心眼,遲鈍的耿格格都察覺出不對來,好在她進王府有些年頭,深知若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就絕不開口的道理,站在鈕祜祿格格身邊裝啞巴。

鈕祜祿格格雖心中狐疑,可面上卻是半點敲不出來,笑瞇瞇與大格格打哈哈:“多謝您了,這衣裳一看就是您用了心思的,今年初春針線房給四阿哥做了好些件夏裳,想著小孩子見風長,還特意做長了一寸,可惜還是短了些,您這衣裳送來的正合適。”

說著,她那白嫩的葇荑輕輕撫過光滑的緞子,奉承道:“原先妾身就聽說您德容儀功樣樣出挑,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妾身若有機會可真得好好跟著李側福晉學一學,看她如何將兩個孩子教的這樣好……”

弘晝瞧見自己這姐姐臉上浮現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來,不得不佩服鈕祜祿格格睜眼說瞎話的水平,他怎麽看都覺得“德容儀功”幾個字與大格格不沾邊。

但他卻不得不承認,鈕祜祿格格這話的的確確將大格格哄的高高興興。

到了耿格格這兒,就只有“妾身替五阿哥謝謝您”之類幹巴巴的話了。

最後,大格格更是挽著鈕祜祿格格的手臂,說著話親親熱熱離開了緩福軒。

耿格格與常嬤嬤是大眼對小眼,眼神裏都有著茫然:“……嬤嬤,你說大格格這是要做什麽?”

她記得清楚,去歲除夕府中家宴,她迎面碰到大格格請安時,大格格那眼睛恨不得長到頭頂上了,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如何會這般好心?

常嬤嬤遲疑片刻,低聲道:“先前李側福晉攛掇著王爺立三阿哥為世子,惹惱了王爺,王爺一連幾個月都沒歇在李側福晉地院兒裏,會不會是李側福晉坐不住了,所以派大格格去各處套套近乎?”

可話一說完,連她自己都覺得這話說不過去,畢竟李側福晉失寵並非一日兩日,前些日子大格格還是一副倨傲的模樣:“近日您與鈕祜祿格格走得近,奴才看不如等著明兒您問問她?”

向來沒主心骨的耿格格卻是堅決搖了搖頭:“不成。”

“王府上下誰不知道鈕祜祿格格聰明?就連福晉對上她都得謹慎三分。”

“這些日子她有事沒事就往咱們院子裏跑,很是不對勁,王府中哪裏有什麽心地良善的好人?”

說著,她更是生出一種就算不為自己打算,也得為弘晝打算的心態來:“說起來我進王府比鈕祜祿格格還早些,可不管王府中發生了什麽事兒都是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我雖身家不豐,可伺候王爺這麽些年也是有些體己銀子,嬤嬤有空多四處打點打點,也得尋摸出自己的門路才是。”

“唉,好。”常嬤嬤激動的眼淚都要掉了下來,這等話早在耿格格剛入王府時不知道說過多少次,可耿格格卻是一副“我只要過好自己日子”的態度,如今耿格格上進起來,她比誰都高興,更是趁熱打鐵勸道:“這事兒交給奴才,您放心就是了。”

她瞧了眼趴在炕上專心致志玩虎頭娃娃的弘晝,決定從弘晝下手,繼續勸道:“奴才知道有些話說了您不愛聽,可看在五阿哥的份上卻不得不說,偌大一個王府,您容貌生的比年側福晉還要強些,上次您打扮一番,王爺看您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您,您總得替五阿哥想想才是。”

耿格格遲疑片刻,只道:“我心裏有數的。”

在這方面,弘晝是讚同常嬤嬤的,畢竟你不害人,不代表人不害你,當日若耿格格是個性子要強或得寵的,年側福晉就算再得寵,也不敢在她身懷六甲時上門鬧事兒,這分明就是柿子挑軟的捏!

常嬤嬤尋摸門路也非一時半會的事兒,果真如耿格格所料,先前日日帶著弘歷來緩福軒說閑話的鈕祜祿格格好幾日都沒來了。

小小年紀的弘晝再一次見識到了朱門大宅中的險惡,從前鈕祜祿格格為了示好,經常透露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給耿格格,可真涉及到辛秘之事,就守口如瓶起來。

但大格格為何突然轉了性,卻叫弘晝百思不得其解。

這一日,四爺傍晚時分來到了緩福軒。

雖說比起年側福晉,鈕祜祿格格,四爺到緩福軒的次數並不多,可與從前比起來卻是翻了幾倍。

耿格格也是將常嬤嬤的話聽了進去,聽說四爺來了,還專程換了件水紅色緙絲褙子,從前她大多穿的都是些天青色,月色這些顏色淺淡的衣裳,可她與柔美的年側福晉不一樣,她五官出挑,這樣素凈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不僅不顯柔美,反倒有幾分寡淡。

四爺本是心情不佳,瞧見這一抹紅後是眼前一亮,難得誇了她一句:“……你穿這個顏色的衣裳倒還不錯。”

眾所周知,四爺是個完美主義者,能得他一句不錯已是十分難得。

耿格格笑了笑,站在四爺身側恭順伺候茶水點心。

四爺本就寡言,與沈默的耿格格在一起沒多少話可說,便將註意力放在正撅著小屁股玩九連環的弘晝身上。

偏偏弘晝正研究九連環研究的起勁,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他。

四爺不由想起弘歷和小時候的弘時來,這兩個孩子每每看到他總是一副高興的模樣。

他生在紫禁城,長在紫禁城,知道其中門道多的很,就比如他,尚在繈褓中時故去的孝懿皇後便時常拿明黃色的布逗他,事後會拿他愛吃的糕點哄他……這就像訓猴兒似的,叫他一瞧見皇上下意識就湊上前去。

這是紫禁城後宮女人爭寵的手段之一。

李側福晉與鈕祜祿格格用的什麽法子,他不得而知,卻是心裏清楚得很,自己待兒子們一向不親近,弘歷與弘時怎會這樣喜歡他?

四爺下意識掃了眼耿格格,如今耿格格正哼哧哼哧給他剝山核桃,剝的專心極了,連句話都沒有。

這世上多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唯有耿氏是真糊塗,自己想吃山核桃難道還需要她去剝?換成旁人,早就十八般武藝使了出來,唯有她才會剝山核桃。

他覺得自己還是多照拂耿格格母子的好。

他忍不住拍了拍弘晝的小屁股。

弘晝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沒搭理他。

這等成年人弘晝見得多了,若自己搭理他,他怕是會變本加厲的。

弘晝在一堆虎頭娃娃、撥浪鼓等幼稚玩具難得找到一個合心意的九連環,如今正玩的起勁,可不想有人打擾。

只是下一刻他卻聽到四爺道:“……你平素可曾發現這孩子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耿格格一楞,道:“王爺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四爺皺眉看向弘晝:“我覺得弘晝看著不大聰明的樣子……”

弘晝:???

他頓時覺得手中的九連環不香了。

自己不就是不肯喝奶,撒尿到他那阿瑪身上,不願意搭理他阿瑪嗎?怎麽就看起來不大聰明?

他第一個不服!

耿格格耐著性子解釋道:“您多慮了,這孩子聰明得很,他不愛吃芫荽,上次乳娘給他的肉糊糊裏加了些,這碗還未端到他跟前來,他就將碗推開了,妾身見了以為是巧合,後來又試了一次,發現果真是如此,別說嘗一嘗芫荽,他連聞上一聞都不喜歡,便是將芫荽剁的碎碎地,也別想騙過他。”

“他啊,就是沒有尋常孩子頑皮,長大後定是個挑食地懶家夥。”

說起兒子來,她眉裏眼裏是藏不住地笑意,半點沒有從前地卑怯。

四爺覺得她這樣不爭不搶,一門心思過好自己小日子的性子也挺好的,直道:“弘晝沒事就好,以後你若有什麽缺的少的只管告訴福晉一聲,府中多少有人會怠慢你們,敲打幾次就好了……”

他想著福晉抱養弘晝不成,思忖片刻,話頭一轉:“罷了,直接差人告訴我吧。”

耿格格卻沒那麽些七彎八拐的心思,脫口而出道:“王爺,福晉管著內院,妾身不是該去找福晉嗎?妾身先前就聽說福晉近來有些不舒服,莫不是福晉身子還沒好?”

這下真怨不得她蠢笨,實在是四爺向來不會在這等細枝末節的小事上費心思,她又非四爺心尖上的人,從未感受過此等偏愛,也就不敢往四爺要替她做主這方面想。

四爺一噎,摸著下巴道:“不是,是近來大格格到了該說親的年紀,我叫福晉暗中替她看看有沒有什麽合適的好人家,所以王府中的瑣事想必她就有些顧不上。”

說著,他更是叮囑道:“這事兒唯有福晉知曉,你對外莫要多言。”

耿格格楞了楞,不明白闔府上下只有四爺與福晉知道的事兒,為何四爺會告訴她。

不過,她還是鄭重其事點了點頭,更是明白大格格的示好為了哪般,闔府上下人人都知道李側福晉與福晉之間不對付,想當年李側福晉得寵程度簡直能與如今的年側福晉相媲美,下崽子似的一連生了好幾個孩子,更是從侍妾擡為格格,再封為側福晉。

偏偏李側福晉又不是個安份的主兒,沒少在福晉跟前上眼藥,當初福晉所出的弘暉沒了,她還明裏暗裏炫耀自己剛得了三阿哥弘時,可把福晉氣的夠嗆。

後來李側福晉雖不得寵,但有一兒一女傍身,並不懼側福晉。

可如今到了大格格說親的時候,便顯露出側福晉與福晉的差別來,縱然側福晉是上了玉蝶的主子,但若福晉存心使壞,想為大格格定下一門不怎麽好的親事,只要四爺點了頭,李側福晉也無轉圜的餘地。

所以大格格放下姿態,不僅對四爺孝順了許多,也想在王府中樹立個好名聲,說不準旁人還能替自己在阿瑪跟前說說好話,興許阿瑪念著自己的好,自己的親事多上上心,免得自己被福晉捏在手掌心裏揉搓。

但就連弘晝都覺得李側福晉母女兩個完全沒必要擔心,且不說大格格的親事須四爺點頭,就說福晉向來要面子,斷然不會在這等事上落人把柄的。

弘晝一邊聽著四爺與耿格格閑話,一邊漫不經心玩著手中的九連環。

只聽“啪嗒”一聲,他手中的九連環分開來。

耿格格顧不得四爺在場,驚喜揚聲道:“弘晝,你,你將九連環解開了?”

弘晝搗鼓這九連環已有幾日,先前不過是拿這九連環打發時間,方才卻是憋了一口氣,誰叫四爺懷疑他是個小傻子來著?

如今他更是舉著解開的九連環,嘴裏咿咿呀呀叫著,像顯擺似的看著四爺,仿佛在說——我才不是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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