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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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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熱的一天悄悄過去,夜幕降臨,一輪圓月高高掛在天上,照亮夜晚,微風吹過,帶來陣陣涼涼清風。

在屋裏憋了一天的人們全都跑了出來,阮府各院主仆在院子裏聊天納涼,甚是熱鬧,而偏安一隅的清荷齋,卻安靜非常,若不是屋子裏那隱約透出的淡淡微光,旁人還會以為裏面無人居住呢。

月影斑駁,一襲黑影在樹間快速穿梭,速度之快,不是眼力高強之人,極難看清。

黑影一路向西,直到見到那微光,方停住,又往四周警覺地瞧了瞧,確認四下無人,才悄悄打開大門,走進了清荷齋。

黑衣人走進清荷齋,一股涼意襲來,讓人十分舒坦,黑衣人見到屋裏坐著的男子,快速跪下請安:“屬下參見公子。”

聲音低沈,刻意壓低,幾不可聞。

欒燁剛剛沐浴完,濕漉漉的長發散著披在身後,屋裏由阮修精心布置,異常涼爽,他正歇著,拿本書在看,燭光下的臉白皙如玉,清俊異常,身上一股慵懶氣息。

見到黑衣人,欒燁擡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看書,淡淡地問道:“嗯,阿維來了,起來吧,近日可有何消息?”

每月初六及十六,欒燁會歇在阮府,有些不方便在欒府處理的事情,欒燁會在阮府處理,姜維也會在這兩天過來匯報。

姜維是欒燁安插在阮府的眼線,自那日見到阮玉殊之後,欒燁便特意安排姜維在阮府,監視阮玉殊的一舉一動。

姜維也不啰嗦,走到欒燁跟前,答道:“屬下近日按照公子您的吩咐,日夜監視阮家小姐,並未發現異常之處,這阮家七小姐一直都待在雨薇軒,沒有出過府,除偶爾跟府裏要好的四小姐有來往外,並無其他的舉動。”

欒燁繼續翻看書,問道:“嗯。”

姜維接著說道:“屬下還有一事要向公子稟告,前些日子咱們家大小姐來過阮府一趟,找的是阮府五小姐,那日大小姐跟阮府七小姐見過面,誰知道昨日,大小姐又單獨來找過這七小姐一趟,此次撇開那五小姐,我躲在暗處,聽她二人談話間似有提到大公子及公子。”

唐氏一直想靠著阮修,欒映雪跟阮玉錦的交往,欒燁一直清楚。

只是這才幾月光景,這母女倆的目光已轉投她人,勢利的很。

欒燁頓了頓,並未繼續翻頁:“哦?可都說了些什麽?”他的語氣波瀾不驚,姜維是他身邊久跟的老人,仔細分辨能聽出欒燁似乎頗感興趣。

姜維心下有些詫異,公子素來公務繁忙,怎麽對這女兒家的對話感興趣了?

那日姜維在烈日炎炎下在屋頂監視半天,差點被烤成肉排,記憶尤其深刻,他擅長口技,模仿起人來惟妙惟肖,把當日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跟欒燁學了一遍。

欒燁聽完說道:“這麽聽來,這七小姐倒是腹黑的很,戲弄了欒映雪一把,聽你剛剛說來,她貌似很仰慕本公子?”

可那日的表現,她對自己是避之不及。

姜維側頭看了自家公子,披散著頭發更妖孽了,說道:“以公子您的風采,這江州女子哪個女子不仰慕公子,這阮玉殊自然也是。”這倒是姜維的真心話。

“你可還查到一些旁的?”

姜維從胸前掏出一本冊子,討好地呈給欒燁:“屬下不知公子想看何事,閑來無事,便把每日的見聞均記錄在這本冊子上,可花了屬下不少心思,這冊子上都是七小姐的生活日常,公子請過目。”

欒燁接過冊子,冊子記錄事無巨細,十分詳細,比如七小姐不吃辣,優雅的七小姐睡姿卻極差,七小姐喜歡獨睡,七小姐人前端莊,人後卻有點不一樣,有時甚無形象,七小姐如廁時,喜愛偷偷拿本書打發時間……

當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姜維看見自家公子臉部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回頭再看,公子的臉上又是面無表情,讓人看不透,內心忐忑不安,說道:“不知屬下做的是否妥當?”

姜維最近很怨念,自己堂堂七尺男兒,天天監視一女子起居,委實窩囊。

欒燁微微一笑:“阿維做的不錯,再接再勵。”

姜維心下一喜:“那公子可還有其他何吩咐?依屬下之見,這七小姐並無可疑之處,屬下這任務是否算達成了?不知公子對屬下接下來有何安排?還請公子明示。”

欒燁看見姜維期盼的眼神,內心有些不忍,讓這堂堂七尺男兒監視一弱女子,連如廁這種都……委實有些說不過去,更何況這姜維可是暗衛裏武功也是數一數二的,監視阮玉殊確實有點牛鼎烹雞,大材小用。

奈何別的暗衛有任務在身,一時也抽不開身,只能暫時委屈他,說道:“你且再忍耐些時日,回頭別人得了空,我讓他替你。”

姜維前世一直護欒燁到最後,對他特別忠心,平時欒燁最為信任。

姜維俊臉一垮:“公子,屬下想隨侍您左右,您沒屬下跟著,屬下著實放心不下啊,這阮府小姐並無可疑之處,是不是可以不用……”

他是不是可以回到公子身邊,姜維其實想說。

欒燁劍眉一挑,說道:“哦?阿維你很擔心我的安危?近日阿維是不是武功精進良多,要不咱們比試比試如何,我最近手生的很,武功估計退步不少,正好你陪我練練。”最近他好久沒有動手,每天扮文弱書生,手癢的很。

說罷放下冊子,便要站起身。

姜維見欒燁躍躍欲試那樣,嚇出一身汗,跟誰比武也不要跟公子比,那簡直是單方面虐打,忙說道:“屬下說錯話了,公子您饒了屬下吧,屬下最近日夜監視那七小姐,哪有功夫練武啊,武功不退步就不錯了,哪能是您的對手。”

這監視的活真不是人幹的,憋屈的很吶,還不如出去跟人打一架來的痛快。

欒燁見好就收,輕咳一聲,正色道:“阿維,你年紀尚輕,江湖經驗還淺,有些人極善偽裝,一時半會如何能露出馬腳,你現在監視的這人,我十分重視,切不可掉以輕心,以後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給我看好,日後必有重賞。”

姜維一聽,眼睛一亮,從公子嘴裏說出的重賞,那必定差不了。

再說公子說的也有道理,這阮府七小姐,有時候的表現,確實不像一般的小姑娘,有時候說的話比自己這十八男兒還成熟,沒準真的是什麽厲害人物呢,忙道:“是,公子說的是,屬下繼續看著就是。”語氣中委屈淡了很多。

欒燁拿著冊子翻閱,顯然沒功夫搭理他,吩咐道:“辛苦你了,你沒什麽事就退下吧。”

待姜維剛走到門口,欒燁似是想起什麽,輕喊道:“慢著!”

嗯?姜維回頭,公子可還有事?

欒燁從桌子上拿過一包東西,朝他拋了過去,姜維伸手接住。

這是何物?姜維急忙打開,居然是一大包葡萄,晶瑩剔透,又大又圓,姜維忙摘下一顆放入嘴中,真甜!最近每天吃那幹巴巴的餅子,他饞得很。

吃完感動地看著欒燁,欒燁見他那樣,咳嗽一聲,說道:“呃……是龍歌那小子特意托我捎給你的。”

姜維笑了笑,一副我懂的表情,公子就是矯情,自己帶的就直說嘛。記得有一次公子給自己帶了吃食,也說是龍歌帶的,後來自己向龍歌道謝,被龍歌狠狠嘲笑一番。

欒燁見姜維靠在門口傻笑,不耐煩地說道:“還有事嗎?沒事快滾!”

“得令!屬下馬上就滾。”姜維拿著葡萄,往前一躍,很快不見蹤影。

姜維走出門,總覺得哪裏不對,待來到阮玉殊房頂,聽見底下小姑娘對自家姨娘說道:“娘,您就是耳根子忒軟了些,那丫鬟說幾句軟話,哭幾聲,您就饒過她了?這治家呀,必須恩威並施,不然都亂套了。”

似乎是府上哪個下人犯了些錯,溫姨娘輕饒了,小姑娘在勸溫姨娘,姜維透過瓦片看著底下那小姑娘的神色,與其說是勸,不如說是在說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那表情跟自家公子如出一轍。

姜維看見阮玉殊,方才反應過來,剛剛覺得哪不對勁了,公子呀,您能不能不要一副老氣橫秋的說教樣子,您才十六啊,屬下比您還大四歲呢。

姜維透過瓦片睜大眼睛盯著阮玉殊,左瞧右瞧,恨不得把阮玉殊臉上都瞧出個洞來,怎麽看都是一個普通的閨中小姐呀,雖然有時看起來比同齡人成熟了些,但有些女子早慧也是有的,也不知公子為何對阮府小姐如此感興趣,非要讓自己監視她。

阮玉殊正跟溫姨娘說話,覺得渾身別扭,好似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著自己,忙拉緊溫姨娘的手,緊張地四處看了看,說道:“娘,我總覺得不舒服,好像有人一直在看著我一樣。”

邊護著溫姨娘,邊喊道:“什麽人在這?鬼鬼祟祟的,出來!”

眼睛若有若無的看著姜維身體所在,姜維忙把頭挪開,心道好險。

看者無意,被看者有心,姜維總覺得剛剛那雙眼睛肯定看見了自己,那眼神冰冷得很,似還帶著威懾。

這阮家七小姐,還真是深藏不漏啊,自己以後要更小心才是,還是公子厲害!

房中寂靜無聲,溫姨娘看自己閨女一張玉臉,認真警惕的模樣,小小的身子護著自己,覺得好笑又溫暖。

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哪有什麽人吶,娘看是殊兒你疑神疑鬼吧,阮府一向太平,以你爹的地位,何人敢在阮府胡來?再說,府裏有護院守著,這些護院可都是你爹下了重金,精挑細選的,武功高強,把咱們阮府護的如銅墻鐵壁一般,殊兒最近是不是未休息好,精神崩的過緊了些。”

之前溫姨娘一直自稱姨娘,阮玉殊聽著別扭,說過好幾回,溫姨娘才算被勸服,阮玉殊跟阮澈,私下無人之時,都稱溫姨娘為娘,溫姨娘慢慢也習慣了些。

最近在阮玉殊姐弟倆的影響下,溫姨娘開朗了些,話多不少。

聽見溫姨娘的話語,阮玉殊心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

溫姨娘擔憂地看著她,說道:“話說回來,自殊兒醒來之後,娘已有些時日沒去華音寺上香,近日發生事情頗多,也該去寺廟進香祈福了。”

阮玉殊自重生之後,對鬼神之說也多信了幾分,自然答應下來。

母女倆人又說了些體己話,溫姨娘才離開,阮玉殊睡覺不喜歡丫鬟伺候,溫姨娘走後,屋裏只剩她一人,托著腮對著屋頂發呆。

姜維在阮玉殊喊了之後,心中已認定阮玉殊乃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一動也不敢動,聽見溫姨娘離開的關門聲,忙探下頭往下看,這一看,嚇了一大跳,這七小姐正定定地看著自己。

阮玉殊對著的方向,正巧是姜維的藏身之所。

姜維本想挪動身子換個藏身之處,見阮玉殊的模樣,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不知過了多久,阮玉殊打了個哈欠,方才往床榻走去,沒多久就睡著了。

姜維半邊身子早已經僵透,待聽到底下傳來淺淺的呼吸聲,方敢起身,朝下一躍,險些摔倒,裏面的人兒輕聲說了一句夢話,嚇的姜維肝顫,忙往後面的樹上掠去。

***

這廂欒燁在姜維走後,拿著冊子,反覆又看了數遍,一夜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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