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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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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湛

“誰呀,這麽晚了。”林母嘴裏嘟囔了兩句,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前去開門。

林深深沒有理會,埋頭繼續吃著湯面。

“先生您怎麽來了?快進來坐坐。”

門吱呀一聲開了,林母的聲音也乍然帶上些驚喜。

她這才一頓,有些好奇地探出頭去,沒見到人,卻聽到一個清越溫潤的男聲緩緩響起。

“不必叨擾,雲天在我那兒落了本書,我替他送來。”

“太麻煩顧先生了。”林母似乎不大好意思,“天雲這丟三落四的毛病,等他回來我定好好說說他。”

想來是林雲天的教書先生吧。

林深深攪了攪碗裏的湯,看蔥花洇染上一點亮晶晶的油光,沒再在意。

“天雲勤懇認真,書讀的也好,小毛病略微提點便是。依我來看,來年的縣試也不無希望。”

林母一楞,聲音也變得激動起來:“那可真是太好了!要是天雲能有出息,顧先生您就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

“林嬸不用客氣,是雲天自己上進。”那顧先生輕笑了一聲,卻語氣微頓,“怎麽,這麽晚了他還出去嗎?”

林母也遲疑了片刻,還是答道:“林府來人了,天雲去送送。”

“林府來人了?”

“是,送深深回來了。以後深深就不是顧先生的表妹了。”

林深深吃面的手一頓。

什麽?表妹?

這人難道是顧湛?

原書中,顧湛是男主的外室子弟弟,自小被丟棄在鄉下。為正身世,發奮苦讀,二十歲就中了舉人,他爹靜安侯總算對他高看一眼,托遠房親戚把他安置在了清凈的京郊林家莊裏備考。

只是臨考前突然英年早逝。

林深深心裏升起一股同為炮灰配角的兔死狐悲之感,聽他們說到自己,便放下碗筷,理了理衣裳出門去。

她也想看看這個大冤種長什麽樣。

院子裏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著一襲白衣,肩若削成,腰若約素,隨意一紮的青絲恣意風流,只是略有點病氣。

他臉部輪廓流暢,一雙桃花眼中仿佛有萬千情意,鼻峰陡峭,嘴唇輕薄,正側著頭聽林母說話,見屋裏出來了個人,便擡眼望去。

他見林深深出來,微微一挑眉,仿佛有些出乎意料。

“林小姐。”顧湛開口,下一秒沖她露了一個極為清淺的笑容,眼波流轉,卻微微帶了點憐憫。

林深深和他對視,突然想到那句“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①

天妒英才,她心中遺憾地想。

“這位公子好。”林深深福了福身。

許是林深深的目光也帶著點憐憫過於詭異,顧湛一下子有些摸不著頭腦,於是笑了幾瞬便收了,對著林母一個拱手,告辭了。

“娘,這位是?”

“這位是顧湛顧先生,說起來還是林府的遠房親戚,早兩年就當了舉人,現在莊子裏準備後年的會試,也是個菩薩心腸的,你三哥從小愛讀書,但家裏窮,供不起,他來了之後,倒願意不收錢地教教你三哥。”

林深深點了點頭,林母也不多說,這時林父帶著林大哥從一間小屋出來,招呼林深深去屋裏歇息。

“總算歸置好了,深深,天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林深深看了看簡陋卻幹凈的屋子,道了聲好,大家都各自回屋歇下了。她又收拾了一下林府帶出來的行李,結果發現除了幾件衣服外,什麽也沒有。

她嘆了口氣,雖然早有預感,但是也不至於一點也沒有吧。

得了,明天看看有什麽賺錢的機會。

林深深睡了這兩天來最舒服的一個覺,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悠悠轉醒。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出門,發現林母正在院子裏編竹篾,見她醒了,忙放下手上的活:“深深醒啦,鍋裏給你燉了點小米粥,還熱乎著,快吃點。”

林深深跟著林母的腳步進了廳堂,在她慈愛的目光中吃完了一碗清粥。

“深深,之前你在府裏閑時是不是做做女紅、彈彈琴?需不需要給你準備點什麽?”

林深深嘴角一抽,原主確實是個歲月靜好的大小姐,但是…她不會。

“娘,我去田裏看看。”

林深深轉移話題,她生怕林母繼續說點什麽,放下碗筷就跑出門去。

身後傳來林母的聲音:“欸,深深,你回來……”

她想著自己做女紅的畫面就頭大,忙不疊跑得更快了,結果沒一會就迷路了。

正當她想找個人問路時,看到林天雲背著一個包袱從一個大宅子裏出來。

“三哥。”

林天雲循聲轉頭,小跑來問:“深深,你怎麽在這。”

“我在找我們家的田在哪,三哥,你給我指個路?”

林天雲聞言,沈默了片刻,又說:“田裏可不是那麽好玩的,你一個大小姐,還是回去歇著,娘呢,怎麽放你出來了?”

林深深看林天雲臉色不對,試探道:“田裏怎麽了?爹和大哥不應該都在田裏嗎?”

林天雲擺擺手,不欲再說:“快回去,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對了,你三哥我待會就去鎮上,估摸著要呆半個月一個月的,和你說一聲,要是看到什麽新奇玩意兒,我給你帶回來。”

林天雲不是跟著顧湛讀書嗎?怎麽突然跑鎮上呆了?

林深深心中疑雲更深。

林天雲看了看天色,去鎮上的順路騾車馬上就要走了,於是只得再次叮囑:“我得先走了啊,你快回家呆著。”

林深深敷衍應了兩聲,待林天雲走後,在街邊找了一個乘涼的老頭問道:

“爺爺,您知道林有順家的田在哪嗎?”

林家莊不大,多問幾個人總能問到的。

老頭正靠在躺椅上休息,聞言瞇起眼,打量了一下林深深。

“小娃娃,你是林有順什麽人?找這個做什麽?”

不等林深深回答,老頭又接著說,“林有順家的田早沒了,去年為了給他婆娘治病,早就賣了。”

“賣了?”

“是啊。“老頭說著搖搖頭,“他婆娘那個病也是治不好的咯,只能靠藥續著多活幾天,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

林深深沈默了,早上的那碗小米粥好像有點黏住了她的嗓子,她說不出話來。

“現在他們租了隔壁村劉老三家的地,這劉老三也是個貪心人,地租都比別人貴兩厘,喏,就在那邊。”

老頭遙遙指了指北邊的一個方向,林深深和他道過謝,馬上轉頭跑去。

一路上,她設想了許多情形,結果一到田邊,不得不感慨墨菲定律的正確性,果然,最壞的情形出現了。

一個彪形大漢毫無形象地大岔岔坐在田埂上,身後跟著一個仆使。林父和林天陽被人攔在一邊,面色焦急,田裏正有幾個人正在全無章法地割稻子。

“爹,大哥。”

“深深,你怎麽來了?”

彪形大漢吐了嘴裏的稻梗,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林深深:“林有順,這是你閨女?以前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林父見到彪形大漢的眼神,怒從中來:“劉老三,你別放肆。”

劉老三哈哈大笑:“怎麽能這麽說,要早知道你有這麽個女兒,我們還至於嗎?好說,好說。”

林父感到羞辱,猛地沖向劉老三,卻被人攔住。

林深深掃了一眼,心裏大概有了底:“劉三叔,我們家欠你的地租有多少?”

劉老三一挑眉:“倒是個識趣伶俐的,當初我和林有順定契,本來就準備租十畝,結果硬是求我租了十五畝地給他,定了七成的租子。誰知道你們不上心,我這麽多地的收成才這麽點,這要還是照著契約來,我不虧大了麽?”

林天陽怒了:“我們怎知你這地一點肥也沒有,我們買的好苗,每天都來看,除蟲、施肥、澆水,今年夏天雨少,我和我爹每天跑對面山頭去擡水回來,你這土不行,怎麽還賴的我們身上!”

劉老三也不氣:“明年可以不租,但是今年的錢得給我算清吧?”

林深深問:“那你的意思是多少?”

劉老三看著林深深又笑了:“十五畝地,每畝地兩石,一共三十石,按照市場價一石五百錢,應該是十五兩,七成收租麽,給你們抹個零頭,就十兩。”

他又看了看地:“你這些麽,最多也就收成二十石,也就只能給我抵了田租。”

林天陽還想沖過來辯駁什麽,林深深想了想,開口道:

“那劉三叔,不妨這樣,最近也正是農忙時分,您這手下替我們割稻子也辛苦,不如我們自己來割,自己來賣。錢麽就按照您說的,十兩。只不過要寬限我們些日子,一個月,一個月後,我們保準給您補齊田租。”

“深深!”

“深深!”

林深深思忖著,地裏的稻子要全被割去了,地租倒是結了,但日子可就不好過了。留著稻子,反能賭一把,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不知道自己那個金手指麻袋能不能給點幫助了。

林深深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看林父和大哥。

“沒事,我心裏有數。”

扶貧卷王林深深還沒怕過誰。

劉老三這回倒是對這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丫頭另眼相看了。他沈吟片刻,細細端詳了一番林深深,見她皮膚白皙,面容精致,穿著一身布料昂貴做工精致的衣服,坦坦然站在面前一點也不露怯,渾身上下全是名門小姐的氣度,卻不知道是什麽底細。

不過橫豎一個月,他倒也不擔心會有什麽幺蛾子,還不如賣個便宜。

劉老三哈哈一笑:“看在你的面子上,這事我允了。不過……”

他畫風一轉,沈下了臉:“要是一個月之後,拿不出銀子,這事可就沒那麽簡單了。”

林深深也笑了:“好說。”

劉老三揮了揮手,旁邊的仆從高喊幾聲便喊停了在田裏勞作收割的雜役,不多時,他們便都回來了。

劉老三沖著林深深滿意地點了點頭,帶著一眾人馬晃悠走了。

被放開的林父林大哥立馬到了林深深旁邊,一個愁眉苦臉,一個垂頭喪氣。

“深深,你糊塗啊。本就是劉老三自己的地不好,我們包下之後才知道這地這兩年早荒了,但定了契子也沒辦法,只得硬著頭種,但現在……”

林深深安撫林父道:“沒事,我有辦法。”

然後她轉頭和林天陽說:“大哥,我這有一包化肥,你兌了之後澆上去試試吧。”

“化肥?”林天陽疑惑,“那不是稻苗拔高的時候放的嗎?現在成熟了還有用?”

林深深心裏也沒底,嘆了口氣說:“死馬當活馬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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