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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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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歌心裏突的一跳,壞了,還是被他知道了。

她眸色不由自主地閃動兩下,扶著他往裏走:“你喝醉了,去裏頭坐會兒好不好?”

蕭廿空著的手將被推開的房門往後一砸,沈元歌從未見過他這麽生氣,頸後寒毛都豎了起來,立時低下頭道:“對不起,我錯…”“你們的心都是什麽做的?”蕭廿厲聲打斷,握著她的手肘往後一帶,沈元歌禁不住的後退,被他拷在了墻上,“為什麽出了事非要自己扛著,從來不跟我說?”

他眸子沈的厲害,烏黑一片,彌漫著被酒激發出來的陰鷙氣息,沈元歌咬了下唇:“你那時也在打仗,所以才出了這個主意的。”他突然擡手,一拳砸在了她身側的墻面上,砰地一聲響,血順著指節淌下來,沈元歌一驚,他卻已經把臉埋到了自己的頸窩裏,沈悶道:“我明明可以保護你們。”

而不是每每頂著一副柔弱的殼子,給他一種自己可以依賴的錯覺,心底卻還剛韌到冷漠,一遇到事情就想方設法地把他推開。

沈元歌看不到他現在是什麽表情,只是聽著他憤怒又有些委屈的聲音,心頭便滯住了,擡手延上他的背,想了想,又撤下來,捧起他的臉,踮腳親了親,道:“我就是很離不開你,才偷偷跟著你的,你不要多想,我不是故意避開你,戰場上瞬息萬變,我怕讓這邊的事亂了你的心神,萬一你出什麽意外,我下輩子可真就沒法過了…”

蕭廿眸色震了一下,旋即狠狠地親下去。

酒氣甜絲絲地鉆進喉嚨裏,他親的太深,重重碾著她的唇舌,以至於沈元歌都有點窒息,還是伸手攬住了他勁窄的腰,仰著頭回應。

炙熱的親吻從嘴唇轉移到脖頸和鎖骨,身上好像點起了一簇簇文火,燒著熬著,把水珠從骨頭縫裏蒸出來,兩人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蕭廿吸吮著她的耳垂,低低道:“這次去甘隴,跟我一起。”

沈元歌胸口微微起伏,喘息著點了點頭。

不是自己的地方,蕭廿回了自己的客房,免得讓旁人看見了說沈元歌的閑話。

翌日一早起身,蕭廿已經把馬車準備好了。

裴驍也要趕往京城,兩撥人路線正好相反,知道沈元歌要跟著蕭廿一同前往甘隴,驚訝了一瞬:“沈姑娘畢竟是女兒身,此行是否有所不妥?”

沈元歌站在蕭廿身後一點,道:“是我要隨他一起去的,舅舅也在那裏,戰事初定,我得去看看他。”

裴驍道:“父王不日就要入京,少將和陳將軍都是有功之人,因著邊城隱患,祭典都無法到場,實在辛苦。”

蕭廿客氣地笑笑:“不敢,求個江山安穩,本是分內中事。”

沈元歌看向白露:“阿露隨世子一同進京麽?”

那廂點點頭:“大父已經過去了,我也去湊個熱鬧。”她拍拍沈元歌的肩膀,“一路順風。”

沈元歌道:“你也是。”

蕭廿扶她上了馬車,回身行了一禮:“末將趕著時辰,先行一步。”

裴驍頷首,目送一行人出了關門,目光仍停留在那輛馬車上,直到它拐出山路,再瞧不見了才收回眼,道:“他們戍邊將領也不容易,七年八載不能回一趟家的。”

白露一開始沒聽出來,順口應和了一句,話音落地才突然擡起頭,蕭廿何曾成了戍邊將領了?

裴驍低頭對上她的目光,好像什麽都沒察覺到,只是溫文一笑,道:“白姑娘去收拾東西吧,我們也該啟程了。”

他轉身離開,白露捋捋胳膊,上面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

...

進入甘隴時,蕭廿沒有騎馬,而是和沈元歌一同坐在馬車裏,手裏拿著一只陶塤,慢慢的吹。

越往西北走,沿路景色越是蒼茫,沙地上盤踞的荒草,夕陽下的戈壁石關,無不顯露出一種與塤聲相和的蒼涼,沈元歌將車簾放下來,將外面的寒意隔絕,目光轉向蕭廿。

他的陶塤是陳昂教的,只是以前很少拿出來,偶爾吹一次也會在半路斷掉——塤這種樂器,心浮氣躁或是脾性太偏執鋒銳,都是吹不好的。

征戰經年,不光報了家仇,也磨煉了心性,這次來到蕭家軍駐守過的故地,才算是真正在心無旁騖地完成一樁將門之子的心願。

蕭廿睜開眼,看見揾著腮瞧著自己的沈元歌,道:“怎了?這樣出神。”

沈元歌抿起唇角:“覺得你有點好看。”

蕭廿笑了兩聲,揉揉她的頭發。

馬車行駛的十分穩當,一點看不出是在趕路的樣子,輕輕搖晃著,像個搖籃,沈元歌把頭靠在他肩上:“什麽時候到?你也不怕誤了時日。”

蕭廿手指把玩著她的發梢:“來前行程都是打算好的,耽擱不了。”

“這可不像你的作風,”沈元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想睡一會兒時,突然睜開眼,“我知道了,這個時間是多出來的。”

“你原來根本沒想帶我一同來,是想先送我回京城的是不是?”

蕭廿冷不防被戳中心思:“這個…”

沈元歌氣的捶了他一拳:“蕭廿!”

蕭廿及時示好,伸臂摟住她親了一口:“我這還不是帶你來了,乖了。”

沈元歌瞪他,義正言辭地拒絕:“是不是要沒有那誰,你根本就不想帶我同行?”

蕭廿哭笑不得:“你別使小性子啊。”

“好啊你,連小性子都不讓我使了?”

“不是,”他喉結一滾,在她耳邊低低道,“車上地方太小,容易擦槍走火。”

沈元歌:“……”

蕭廿把搭在她身上的毛衾拉到脖頸處,將其摟在懷裏不容置喙道:“快睡覺,再有兩天就到驛館了。”

北疆秋短冬長,冷的很快,即便時日不著緊,也不能在路上多費時間。

...

兩人抵程的前幾天,裴肅在官員和百姓的灑道叩拜相迎下進京了。

裴胤的罪己詔昭告天下,陳明當年秘辛,還位於裴肅,入京當日,群臣即擁戴裴肅登基。

稱帝當日,各地藩王紛紛上奏賀表,只是中山王不曾前來,也未有表示,決裂之意不言而喻,裴肅並不意外,海內初定,也不是再起戰事的時候,便暫且將此事擱後,祭天大典不能拖延,仍然依例舉行,祭典完成後,巡禮制大赦天下,論賞罰,冊封皇室子弟。

就連當初竊位的舊帝,裴肅也未曾過多追究,只是遷居別宮,他留在後宮的千百妃嬪除了中宮皇後隨其遷居之外,一律遣散歸鄉,不曾滯留,臣子無不頌其仁慈寬容,文士又將其歌功頌德了一番,中官李元呈上來那些讚詞,裴肅草草翻了翻,笑了一聲:“無用之物。”

中官道:“這是萬民在敬仰陛下功德,陛下…”

“以後這些東西不必拿來給朕看,”裴肅捏捏眉心,即位之初,裴胤只給他留下了一堆爛攤子,朝中大小事務接踵而至,可謂日理萬機,他已經忙的焦頭爛額了,“陳昂和燕崇封將的旨意送去北疆了吧?”

中官應是,裴肅道:“蕭家軍當年為朕立下汗馬功勞,又被奸人所害,朕不能虧待了這舅甥二人,行將入冬他們尚在北疆安境,你再遣人送兩條狐裘過去。”

中官垂目,領了旨意,恭順地退出了殿內。

外頭有人在等著,見他出來,便上前悄悄問道:“李公公,陛下如何說?”

李元道:“奴遞上去的奏表裏提及蕭家軍,陛下果然說起,”他沈吟著停了片刻,“陛下對二位將軍感慨頗深,如今才立戰功,兼之當年舊情尚在,奴以為這時候,太子殿下還是莫提及舉薦少將守疆一事為好。”

來人沈默片刻,道:“公公說的有理,如今北疆不穩當,殿下也只是欣賞少將,才生了此想罷了,自然,一切當以聖意為要。”

李元是圓滑之人,豈會聽不出對方話中之意,忙道:“是是,殿下也是為國事著想,少將如今尚在甘隴未歸,老奴自不會多言。”

來人笑笑,告辭離去。

李元松口氣,用袖子擦了擦圓潤的下頷。

他自小在宮中服侍裴肅,當年就藩雲南也跟了過去,算是看著裴驍長大的,深知父子二人心性,裴驍儒雅有禮,是溫文恭謹之人,從不曾同誰有過齟齬,怎麽這次入京,倒好像和燕少將對上了?

燕少將輔君有功,且同太子應當也沒有多少往來才對。

李元想不通,好像一入皇室,人心都變得比從前深了。

他搖搖頭,嘆了一聲,邁著小碎步去內務府領狐裘。

論功行賞的聖旨快馬加鞭遞到甘隴時,蕭廿和陳昂正在與當地的都尉商榷屯兵事宜。

陳昂先前就跟裴肅說過,戰事平定之後,只想守著蕭家軍,裴肅答允了他,讓他繼續做蕭家軍首將,另賜京中宅邸,倒是蕭廿保留副將的職位,晉從三品懷遠,掌京北大營,加之是燕啟長子,二十出頭的年紀,一個人便頂了三個將銜。

來傳旨的中官臉笑成了一朵泡發了的菊花,道:“陛下對將軍寄予厚望,來日定能平步青雲,前途無量。”

蕭廿領旨謝恩,站了起來,陳昂道:“中官遠道而來,且在帳中飲背熱茶,暖暖身子罷。”

中官連連搖手:“多謝將軍好意,只是奴還有一道旨意沒傳到,不敢相坐,”他目光順勢掃了一圈,笑道,“沈姑娘可在此處?”

蕭廿道:“在附近驛館,中官何事?”

中官臉上笑紋更燦爛幾分:“沈姑娘福慧雙修,數月前智解長門之困,陛下龍心大悅,特頒了封賞的旨意下來。”

蕭廿和陳昂相視了一眼。

正坐在暖炕上研究陶塤的沈元歌毫無防備,中官帶著旨意翩翩而來,險些沒把她砸懵,她被皇帝認作義女,封成郡主了?

這對別人而言也許是喜事,可她實在…那道明黃就在眼前,沈元歌卻看見了一片昏黑,暈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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