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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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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才出爐的方鐵在錘下現出扁如蕎麥的鋒銳方菱狀,蕭廿又添了兩下,放到兌好硝鹽水的桶中淬火,桶裏滋啦作響,升騰起一片白蒙蒙的水霧:“打小就跟著老家的師傅學,補貼家用。”

老李噢了一聲,繼續打量他的忙碌的背影:“聽你口音不是京城人吶,老家哪兒的?”

老李是個憨厚的漢子,當了三十多年的鐵匠,在京城也算掛了一塊鐵招牌,站穩了腳跟,可惜是個鰥夫,沒有妻兒,正想找個徒弟繼承手藝,也備養老,可惜收過幾個都覺得不行,卻十分中意蕭廿這小夥。

奈何蕭廿是大戶人家的短工,只是花銀子借買自己的地方和材料打些東西,並不打算以此為生計,不過他還想再勸一勸。

蕭廿把在鹽水裏淬完火的槍頭撈出來,浸到油裏:“皖地廬州的。”

老李聽聞,註意力卻被“廬州”這兩個字拉了去,不由得展了展眼,笑道:“也是奇了,廬州的姑娘小夥怎麽都挑這個時候來京城,哎,那你見過那個‘蘇皖西子’麽?就是前些時日到國公府裏投親的那個姑娘,據說姓沈?”

蕭廿動作一頓。

不用想也知道,鐵匠說的是沈元歌。

她才來了幾個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名聲就從城北傳到城東了?

蕭廿繼續鍛鐵,簡單道:“聽說過。”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師傅是怎麽知道的?”

老李見怪不怪地笑:“京城貴人多,也熱鬧,消息就跟插了翅兒似的,出點什麽事兒,很快就傳開了麽。”想當年那個宋婕妤進宮時,賢淑美人之名也是傳的沸沸揚揚的,京城裏的貴家小姐,想安個名頭很容易,撐起來卻難,可以想見宋婕妤是個人物,這個沈姑娘是江東來的,自帶的名聲,應該不是名不副實,人們倒都想見見。

蕭廿輕笑一聲,等鐵桶中的油花漸漸消去,把槍菱撈出來放在案上晾著,回身坐到桌後,摸過大碗茶三兩口喝盡了,抹把嘴道:“謝謝師傅。”

老李擺擺手:“這有啥。”

他試著將話拉回正題:“你進京來找活做,就沒想過自己立個門面?在那些大戶人家裏讓人差使,哪能自在。”

蕭廿略一挑眉,將挽起來的短褐麻袖緊了緊:“那種人家哪兒留得住我啊,待不了多長時間。”

老李聽見他這話,一楞,忽地笑了:“好小子,有氣性。要麽打完這工,跟著我做怎麽樣?在這地兒立穩腳跟不是問題,到時候在給你討個實誠媳婦兒,可比在高門深院兒裏聽使喚好多了!”

蕭廿動作停住,還是拒了:“師傅好意,不過我還要回江東的。”

別說那府裏,就這整個天子腳下,條條框框也恁多,他可不想把自己拘在這兒。

況且巴蜀那裏,他也丟不下。

李師傅見他當真不願,也不好強留,只得用旁的話把這事兒岔了過去。

...

當晚一更時分,蕭廿回到筠青館,敲響了沈元歌的門。

沈元歌出來,目光被他手中閃著銀光的地方望了過去,輕呼道:“好漂亮的槍,你…”

蕭廿手中握著一桿七尺長的鑌鐵槍,尖菱鋒銳,尾部搶纂還鑄著凜凜獸首,月光灑在上面,如有泠然殺氣,讓人望之生畏。

蕭廿一笑:“我打的。”

沈元歌著實驚訝,睜大眼睛:“你還會這個?這一個多月你早出晚歸的,就是在忙活它麽?”

蕭廿頷首,指節敲敲槍桿,發出錚錚聲響:“鑌鐵剛硬鋒利,吹毛即透,我跑遍京城才尋著這麽塊料子,給兆麟用足夠了。”

兵器在手,他神色裏好像也帶了少年昂揚恣意的神色,邊說邊將中間一塊雕刻花紋的鐵箍擰了下來,沈元歌才發現這柄槍桿可以分成兩部分,中間相連的地方用箍環擰緊,卸下來時槍尾部分便成了一支二尺長的鐵梃,可謂匠心獨運,蕭廿道:“長.槍不宜近戰,需要時可以分開,帶著這個防身。”

月光下,沈元歌雙目變得有些亮晶晶的,瞧見蕭廿眼底兩抹淡淡的鴉青,伸手觸了下冰涼的槍.身,沈默了足有半晌,才道:“謝謝你,蕭廿,真的謝謝。”

蕭廿冷不丁與她對視,兩人都楞了,只有自己能聽見的心跳在其間蔓延開來,蕭廿眸色一動,卻突然道:“沈元歌,你是傻子嗎?”

沈元歌怔了下:“啊?”

蕭廿撂下一句:“我去找兆麟。”說完提著槍走了。

沈元歌恍然回神,只看見他快步離開筠青館的背影。

...

前幾天把頭面首飾都塞回去了,雖然剩了些釵環,沈元歌還是覺得有些不方便,正好近來姜氏也不註意她,便挑個日子去了銀樓。

她想趁機散散心,便沒乘車,讓春菱帶路,頭戴冪籬在路上慢慢走。

街上還算熱鬧,不時可以聽到小販的叫賣聲,沈元歌覺得有趣,沿路還在攤子上挑了幾個小荷包,春菱見她拿在手中把玩,道:“姑娘近來興致很高呢,連老太太都說你比才來時笑的多了,可見是適應這裏了。”

沈元歌的心情的確是舒緩了很多,道:“我之前也沒有成日掛著臉啊。”

春菱抿著嘴笑,沈元歌與她並排而行,看見辟毒香囊上繡著的錦鯉冒出了一根線頭,遂將其拈住,想拽出來,註意力都集中在這上頭時,卻聽見對面路上傳來兵士厲聲的呼喝:“王爺過路,閑人退避,讓開讓開!”

沈元歌擡起頭,擡頭看見兩列兵士護衛著一前一後兩輛豪華馬車駛來,京中道路寬闊,卻被車子和衛兵占去了大半,變得擁擠起來,衛車士兵十分霸道,挑著長矛喝人退讓,行人都忙忙讓到路邊,有些擺攤的小販來不及收拾,被士兵持著矛往後一挑,雜貨都散了一地:“不要命了你,還不快滾!”

沈元歌見狀,皺了下眉,和春菱一起退到路邊,等他們過去。

偏生路上有一個賣鴨鵝的小販,家禽用編簍裝著,見到士兵來,躲閃不疊,反被長矛挑爛了簍子,兩只肥鵝鉆出來,暴躁的很,軋軋叫著就朝士兵飛撲了過去,瞅準他的腿張嘴就扭,士兵雖兇狠,也有些慌亂,離的近了,長矛反而使不上作用,胡亂踢踹,一個不妨,矛尖反而戳在了身後的馬身上。

沈元歌只聽見車夫的叫喊和一聲刺耳馬嘶,那匹馬便拉著車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沖了過來。

駕馬十分高壯,力大無比,突然失控,士兵根本攔不住,被撞的七零八散,鐵蹄高揚,已到眼前,就要重重踩下,沈元歌下意識一把將春菱推了出去,自己卻兩眼一黑,眾人皆尖叫起來,千鈞一發間,她卻感覺被什麽人撲倒了,摟著她往旁邊空地滾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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