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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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薄喚趕在晚飯前回來了，他一身風塵仆仆，還不忘幫薄衍和桑眠帶禮物。
送給薄衍的禮物薄喚倒是不擔心，他不了解桑眠的喜好，回來前特地問了桑霭。
一遇到桑眠的事情，桑霭就變得好說話許多，薄喚的消息發出去沒多久，他立刻就收到了桑霭的回信。
【桑霭:粉色，兔子， bulingbuling的最好。】
薄喚都能想到桑霭說出這些話時會是什麽反應，他倒是挺想當面看看桑霭說這話時的樣子。
薄喚嚴格按照桑霭的要求，給桑眠買了一支粉色兔子仙女棒，手柄是熒光粉，很符合桑霭說的bulingbuling，手柄上面是一只穿著淡粉公主裙的白色小兔子，公主裙是塑料材質，裙子的系帶卻是紗布，長長的一根系帶系在腰間，在後背綁成一個碩大的蝴蝶結，熒光粉的紗布垂墜下來，被風一吹後四下搖擺，倒真的有點仙兔成精的感覺。
“眠眠喜歡嗎”薄喚在桑眠面前蹲下，含笑摸了摸桑眠好奇不已的小臉。
桑眠抓著粉色仙女棒晃了晃，眼裏滿是好奇，聞言點了下小腦袋，習慣性順著別人回答: “喜歡。”
其實，小喪屍並不最喜歡粉色，也不最喜歡小兔子，他只是對新事物充滿了好奇，所表達的在桑霭看來，桑霭肯定了他喜歡這些東西。
薄喚才剛摸桑眠一下，側臉就被一道惡狠狠的視線盯住了。
薄喚的笑容還是很好的維持在臉上，只是沒再碰桑眠的臉了。
薄喚有意無意瞥向面色緊繃的桑霭，他回來時，桑霭正好在做飯，竈臺上的鍋還在燉湯，不需要時刻看著，桑霭抽出時間出來，就是想盯著他，以免他帶壞了桑霭那寶貝弟弟。
跟護眼珠子似的，真是夠心疼的。
薄喚曾經也享受過桑霭給的待遇，只是，薄喚從沒見過桑霭為誰洗手作羹湯過，連他也沒有。
他也沒見過桑霭穿著圍裙的樣子，還是粉色帶蕾絲邊的。
要放在以前，誰都不可能逼桑二少爺穿上這件惡趣味十足的粉色蕾絲圍裙，要不是害怕桑霭惱羞成怒，當著直播間觀眾的面將他趕出去，他還真的想當著桑霭的面就笑出來。
再次接收到桑霭警告的視線，看到桑霭已經燒起來的耳朵，薄喚及時收起了視線，他指著仙女棒上的白色按鈕，對桑眠說: “眠眠，按下這裏，小兔子就會轉圈圈哦。”
轉圈圈!
桑眠來了精神，不等薄喚親自幫他示範，他立即就按下了薄喚說的那個按鈕。
歌聲出來前，薄衍的眼皮下意識跳了兩下，他總覺得這對話很熟悉。
“爸爸的爸爸叫什麽，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爸爸的媽媽叫什麽……”
這真是太巧了，一天之內能在不同的玩具上聽到相同的歌曲，在這陣分外熟悉的兒歌聲中，薄衍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薄衍: “……”
【哈哈哈你們在幹什麽啊!不要突然沈默啊!氣氛尬住了!】
【好過分，我都替小衍覺得丟臉了哈哈哈!】
【你心疼小衍的時候能不能收一下你的笑，你才是真過分的那一個。】
【這首歌已經成為小衍的角色歌了嗎】
在詭異的沈默和註視下，偏偏還有不怕死地沖了過來。
薄衍接住走得像是要摔倒的桑眠，桑眠一撲進他懷裏，來不及站穩，就舉起了手中的仙女棒，沖薄衍揮了揮，話未出口眼神先表達出來了——
小衍哥哥，這是你喜歡的!
仙女棒上的小白兔隨著歌聲不停轉圈圈，熒光粉的系帶飛舞間，不斷打在薄衍的臉上。
如果桑眠不是小喪屍的話，薄衍一定會像原文裏寫的一樣，將‘桑眠’折磨到死。
而現在，他只能維持著表面的笑容，跟中午一樣，一邊給了桑眠還算合理的解釋，一邊關掉了聒噪的音樂。
只是這次，桑眠沒有跟中午一樣乖乖配合他。
推推車和學步車都可以唱歌，吸引小喪屍的不是歌聲，而是仙女棒上會轉圈的小兔子。
歌聲停下後，小兔子就不會轉圈了，他看著停下動作的小兔子，伸手拍了拍小兔子的耳朵，示意它趕緊動起來，察覺小兔子是沒有生命的物體後，他立馬就反應過來，重新按下了白色按鈕。
歌聲再次響起，小兔子又開始了轉圈圈。
小喪屍盯著不斷飛舞的系帶，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眼酸，眼裏的光芒久久都沒熄滅。
薄衍聽得腦仁生疼，聲音溫和道: “眠眠，小兔子該休息了哦。”
說著，他幫桑眠關掉了音樂。
桑眠: “……”
桑眠盯著再次停下動作的小兔子，系帶也停止了轉動，尾端打在了他的手背上，輕柔的觸感不停刮著他的手背，像是在勾引他。
小兔子露出開心的小臉，似乎在對他說: “眠眠，繼續跟我玩呀”
桑眠目光上移，委屈巴巴地看向薄衍: “想，想看兔子……轉圈圈。”
薄衍: “……”
圓潤的杏眼裝滿委屈與請求，薄衍心臟驀地一軟，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本該是作為飼養者的他來馴服桑眠，沒讓桑眠聽幾次話，反倒先被桑眠馴服了一次。
薄衍心裏有兩道聲音，一個在說不要慣著小喪屍，這家夥要是學會蹬鼻子上臉了，以後肯定有你後悔的。
另一道聲音又在說，他年紀還小，縱容一次又怎麽了，反正年紀小，時間多，以後可以慢慢教。
最後，是那道溫和的聲音戰勝了暴躁的聲音，薄衍主動伸手，幫桑眠按下了按鈕。
看著桑眠眼裏再度有了光彩，薄衍忽然覺得這討人厭的歌聲也不那麽聒噪了。
兒歌唱了一遍停下了，桑眠沒再重新打開它，他突然牽住薄衍的手。
薄衍手臂一僵，看向忽然貼著他手臂的小家夥。
桑眠將粉色仙女棒懟進他懷裏，慢吞吞說: “給小衍哥哥。”
太長的話說得累，小喪屍能省就省，之前都是用哥哥來稱呼很多人。
中午那次過後，小喪屍學會了加上名字。
是給小衍哥哥一個人的。
如果可以，薄衍不是很想收這一份禮物。
但小孩滿心滿眼裝得都是他，讓他不禁想到小喪屍第一次送他禮物的時候，也是這麽看著他的。
收下小喪屍送的鮮花時，薄衍什麽表情都沒有，這一次，他眼裏含笑，嘴角的弧度怎麽都壓不下來。
薄衍以為自己是偽裝出來的，殊不知，他的笑容落在任何人眼裏，都認為現在的他是發自內心的在高興。
-
桑眠還是想讓薄衍餵他吃飯。
桑霭再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但無奈桑眠的決心太過堅決，無論他給了多少眼神，好聲好氣勸導和假裝兇狠都對桑眠沒有用，桑眠是鐵了心的只要薄衍餵飯。
桑霭氣笑了，掐了把小孩倔強的小臉: “你小衍哥哥的飯就那麽好吃嗎”
小喪屍會恃寵而驕，也知道把兔子惹急了的後果，一碗水可以端得不平，但不能傾斜得太過，他主動拉住桑霭的手，看的卻是薄衍: “小衍哥哥……好吃，小霭哥哥也……不差。”
桑霭: “……”
話說得不好就算了，你能不能擺正點態度，至少看著我的眼睛再說話這樣我還能相信你一回。
桑霭看著只有他手背大的小手，在心中無奈嘆了口氣。
桑霭放棄掙紮，戳了下桑眠的臉頰，試圖讓桑眠從薄衍那分給他一個眼神，他也成功了。
“是小衍哥哥餵飯好吃，小霭哥哥餵飯也好吃。”桑霭糾正道。
他們是知道桑眠說話不利索，不知道的還以為桑眠想吃的不是飯，而是他們呢。
他什麽都可以慣著桑眠，這方面卻不行，他可不想他親弟弟給人的印象是吃人的小妖怪。
桑眠: “小衍哥哥好吃，小霭哥哥也好吃。”
小喪屍這次說得倒是通順了，只是，桑霭糾正的問題，他還是沒有改正。
桑霭再次糾正: “小衍哥哥餵飯好吃，小霭哥哥餵飯也好吃。”
桑眠: “小衍哥哥好吃，小霭哥哥也好吃。”
桑霭: “……”
桑霭: “眠眠，說話可以慢一點，但是不能說不清楚，你跟著我學，是小衍哥哥……”
桑霭不知道自己重覆說了多少遍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一臺覆讀機之後，桑眠還是固執的重覆著自己的話。
“小衍哥哥好吃，小霭哥哥也好吃。”桑眠說完，重重點了下小腦袋，沒人應和，他自己先給自己肯定上了。
桑霭無奈笑了，也放棄了糾正。
“這是有多好吃啊”
桑霭不過是隨口感嘆，卻得到桑眠堅定的回答: “很，很好吃哦!”
桑眠舔了下嘴唇，把餐廳裏的所有人都看樂了。
他們都覺得桑眠是童言無忌，只有桑眠和薄衍知道，桑眠是真的覺得薄衍和桑霭很好吃，好吃到想要將肉都咬下來，細細咀嚼的程度。
桑霭當著攝像機的面也不肯跟薄喚做表面兄弟，桑霭給自己和兩個小孩添了飯，唯獨漏了薄喚，薄喚也不介意，自己盛了飯，走到桑眠旁邊，碰了碰桑眠的肩膀。
桑眠轉頭，薄喚剛好彎下腰，桃花眼彎出勾人的弧度，聲線溫柔: “眠眠，今天讓小喚哥哥來餵你好不好”
桑眠: “”
這個哥哥為什麽要給他餵飯，他沒有提這種要求呀
桑霭冷嗤: “就沒見過那麽厚臉皮的，自己叫自己小喚哥哥。”
對一個小孩還用那樣的眼神，長了雙好看的眼睛不起啊
連一個小孩都對付，真不是人!
光嗤一聲還不夠，桑霭說完後，生怕薄喚聽不清，又重重嗤一聲。
薄喚絲毫沒被這種小挑釁影響到，笑著附和道: “嗯，小霭哥哥說的是。”
桑霭: “……”
桑霭瞬間黑了半張臉，按住桑眠的肩膀，對桑眠道: “眠眠，別理這個無理取鬧的家夥，我同意讓小衍給你餵飯了。”
桑眠: “”
【無理取鬧的家夥究竟是誰呀不是你自己嗎】
【哈哈哈眠眠的表情仿佛在說:我早就決定好的事情，用得著你同意嗎】
【桑霭和薄喚這兩人怎麽一見面就要吵架。】
【糾正一下，這不叫吵架，這叫拌嘴，暧昧一點也可以說是打情罵俏。】
【敢不敢當著桑霭的面說出來，他不得拿眼刀削死你。】
肩膀上被兩只大手壓著，小喪屍雲裏霧裏，不知道這兩位哥哥將他夾在中間幹什麽。
他的心思都被面前那只烤得金黃的烤雞吸引，他擡起手指了下烤雞，目光投向薄衍，希望薄衍能用手撕下烤雞餵進他嘴裏，他不介意薄衍不戴手套餵他，應該說，他更希望薄衍就用手餵他，他可以幫薄衍嘬幹凈手上的油汁。
薄衍理解了桑眠的意思，他心情好，決定配合桑眠，只不過，在桑眠失望的目光中，慢條斯理地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薄衍撕下一只雞腿，還沒來得及餵給桑眠，後動手的薄喚撿起盤子上掉落的一塊雞腿肉，搶先餵到了桑眠嘴邊。
桑眠不知道薄喚為什麽想餵他吃飯，嘴邊的肉散發出誘人的香氣，他沒經受住誘惑，將雞腿肉咬住了。
“眠眠真乖。”薄喚誇獎道。
桑眠後知後覺才聞到薄喚手上好聞的香氣，淡雅的白茶香，讓人一聞便能感覺到溫暖的奇特香氣。
桑眠喜歡這股味道，他追著薄喚的手，小鼻子連續抽動了好幾下，看得人好笑。
桑霭黑著臉，敲了下桑眠的小腦袋: “嗅什麽呢，你以為你是小狗嗎”
桑眠摸了下腦袋，指著薄喚，對桑霭解釋道: “小喚哥哥……香香。”
桑霭的臉更黑了。
薄喚笑出了聲，不顧桑霭的警告，捏了捏桑眠柔軟的臉頰: “眠眠喜歡嗎”
桑眠同樣無視桑霭警告的眼神，點頭: “喜歡。”
薄喚眼裏笑意更濃，輕聲道: “我也很喜歡眠眠哦。”
薄喚今天很忙，終於有休息的時間後，他沒利用這時間去休息，反倒將錯過的直播快速瀏覽了一遍。
昨天第一次見到桑眠時，薄喚就覺得桑眠很可愛了，但這份淺淡的感覺還不足以讓薄喚對桑眠產生過多的喜愛。
薄喚白天看重播的時候還很不理解桑霭為什麽那麽執著要給桑眠餵飯，現在，他完全能理解，一向對誰都沒有耐心的桑霭為什麽會變化那麽大。
現實裏親眼看到的桑眠比直播裏的桑眠還要可愛，讓他也招架不住。
薄喚又撕下了一塊肉，桑眠這次沒有遲鈍，幾乎在薄喚送過來之前就張開了嘴巴，跟每次被人投餵時一樣。
薄衍收回了落在桑眠那的視線，看向手上還冒著熱氣的雞腿，他面無表情，將雞腿全部吃完了。
小喪屍很博愛，用難聽的話來說，他天生帶著渣屬性，喜新厭舊，容易被新事物吸引視線。
上一秒還在對薄衍說著喜歡，將剛到手的仙女棒送給薄衍，下一秒就能被薄喚的香氣吸引，忘記了自己曾經那麽堅持想要薄衍投餵的事情。
薄喚一開始說給桑眠餵飯，只是想看桑霭氣到跳腳的模樣，真餵起來之後，他就停不下來了。
給小孩餵飯是件辛苦又麻煩的差事，給桑眠餵飯卻相反。
薄喚之前上過一檔娃綜，照顧過幾個小孩，他家就有個弟弟，但不管再乖巧的小孩，都沒桑眠來得有趣。
薄喚從沒見過吃飯那麽乖的小孩。
看桑眠吃飯是一種極致的享受，桑眠能讓不愛吃飯的人都願意吃飯。
不知不覺被薄喚餵了一半的飯了，桑眠才反應過來，他又沒吃到香香的肉。
而當他小心翼翼看向薄衍的時候，薄衍已經吃完了飯。
薄衍表情淡淡的，對餐桌上還沒吃完的幾人說道: “我吃完了，哥哥，我想回去看會書。”
薄喚應道: “好，慢點走，回去小心點。”
“我知道了。”薄衍說話的時候，始終沒看桑眠一眼，還故意無視了桑眠投來的熾熱視線。
等到話說完後，轉身時，他有意瞥了桑眠一眼，那眼神極為冷漠，仿佛在看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桑眠心咯噔一下，遲鈍的他後知後覺也知道自己惹薄衍不高興了，他還不知道薄衍不高興的原因，本能就想向薄衍求得原諒。
“小……”桑眠想喊住薄衍，張開的嘴巴被一大塊牛肉給堵住了，薄喚擡起的手擋住了他看向薄衍的視線，等眼前的障礙物消失後，餐廳裏早就沒了薄衍的身影。
太過松懈，在危急關頭，桑眠才能想起那些讓他害怕的記憶。
薄衍除了是最最好吃的食物之外，他還是這本書中世界，對他最具有威脅的反派。
他好不容易讓薄衍有點喜歡他，一個不小心，不知道怎麽就惹薄衍不高興了，他的小命還是要不保!
桑眠著急了，但食物餵到嘴前，他還是本能吃掉了。
他的小身體在座椅裏不停扭動，安全帶緊緊綁縛著他，讓他掙紮了幾下就沒了力氣。
桑霭不知道桑眠突然怎麽了，站起身扶住顫動不停的兒童座椅，另只手按住小孩扭動的肩膀，疑惑道: “這是怎麽了哪裏難受嗎”
桑眠嘴裏含著飯，含糊道: “小……哥哥。”
“誰”桑霭沒聽清。
桑眠顧不得細細咀嚼，費勁地將飯咽下，指著薄衍離開的方向，著急道: “小衍哥哥……”
桑霭明白過來，心底頃刻間醋海翻騰。
【你們註意到小衍離開前那個眼神嗎，被自己親哥搶走了餵飯的活，他吃醋不高興了!】
【也不是親哥搶活，是眠眠先提出讓小衍餵飯的，薄喚一出現，他轉頭就忘記了小衍。】
【嘖，這樣說，眠眠可真夠渣的】
【啊啊啊我突然好心疼小衍哦，嗚嗚嗚眠眠你還不快去找你小衍哥哥，他現在可能躲在房間裏掉金豆豆呢。】
【知道真相後我發現了一個重點，眠眠知道自己惹小衍不高興了，但他還是沒忘記吃一口飯。】
【我笑死，再急都影響不了他吃飯，眠眠和食物鎖死好吧!】
靠自己一個人是沒辦法從這張椅子上下去的，小喪屍太笨了，不知道該如何解開安全帶，他只能撲騰著四肢，努力用肢體表達著自己的渴求。
“想，想去找小衍哥哥。”小喪屍沖桑霭投去可憐兮兮的眼神。
“小衍哥哥，小衍哥哥，你就可勁黏著你小衍哥哥吧。”桑霭的語氣是兇狠的，聲音是極輕的，一邊要兇，一邊還要顧忌著會不會嚇到小孩。
被兇了，桑眠抿緊嘴唇，身體往另一邊轉。
椅子空間就那麽點，安全帶牢牢鎖著他，想要將身體調整90°非常難，桑眠的身體轉一點就卡住了。
為了表達自己對桑霭的不配合的難過與憤怒，他將自己的腦袋使勁往薄喚那邊轉，拿後腦勺對著桑霭，轉頭就向剛認識的薄喚哥哥求助。
“想去找小衍哥哥。”桑眠想了想，擡起小手，雙手合十捧在臉前，加上了稱呼， “求求……小喚…哥哥。”
薄喚的心仿佛被一顆隕石擊中，在胸腔裏砸出了一個深坑，裏面裝滿了對桑眠的喜愛。
他想，如果桑眠現在想要一顆天上的星星，他肯定也會想方設法幫桑眠弄來的。
薄喚幫桑眠擦幹凈嘴，輕聲詢問: “眠眠是想去找小衍嗎”
還是這個哥哥容易溝通。
桑眠抓住薄喚的手，點點頭。
薄喚笑道: “小衍只是去看書了而已，等眠眠吃完飯了，我再帶你去找小衍好不好”
桑眠看看薄喚，又看看自己碗裏還剩下一半的飯，肚子還沒被填飽。
他陷入了糾結，是先填飽自己的肚子好呢，還是先去求得薄衍的原諒好呢
他糾結不已，薄喚幫他做出了選擇。
“不吃飯，哪有力氣去找小衍玩呢，眠眠覺得哥哥說的對不對”
對!
薄喚說的太對了，他得先餵飽自己，才有力氣去哄薄衍啊!
薄衍那麽難對付，他要是因為饑餓失敗了，他一定會後悔死的。
這位哥哥真是善解人意!他好喜歡!
桑眠抱住薄喚的手臂，腦袋前傾，沖薄喚張大嘴巴，示意薄喚可以繼續給他餵飯了。
桑霭看著桑眠的後腦勺，再看快笑出滿臉褶子的薄喚，只覺得薄喚這笑十分的礙眼，薄喚這人哪哪都礙眼。
同樣的，回到自己房間，說是回去看書的薄衍也是那麽覺得的。
薄衍面前攤開一本書，已經許久沒有翻頁過了，他支著腮，神情淡漠，盯著平板上小孩一鼓一鼓的腮幫子，右手指尖不停敲擊著桌面，節奏不斷加快，這是他耐心快告罄前的信號……
與小喪屍相處了沒多久，薄衍就發現這只小喪屍還會恃寵而驕。
薄衍沒發現，他自己其實也是這樣的人。
薄衍跟小喪屍的相處間，表面看上去，每次都是薄衍主動去找小喪屍，但其實更為主動的那一方是小喪屍。
小喪屍像是長在薄衍身後的小尾巴，總是薄衍去到哪，他就跟到哪，片刻都不願意離開薄衍。
這也是薄衍會將小喪屍當做是寵物的原因之一。
薄衍以為自己會膩煩，會討厭被一只喪屍纏著，但沒有。
或許是小喪屍那區別於其他喪屍們的皮膚，或許是小喪屍格外純粹幹凈的眼睛。
或許其實是，他喜歡被需要，被依附的感覺。
自從親眼見證家人去世之後，薄衍以為自己已經變得十足冷漠了。
他可以漠視任何感情，但十一歲的他還是做不到無視內心的觸動。
當時的他拿自己還是個小孩當借口，放縱自己跟一只小喪屍捆綁在了一起，甚至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將小喪屍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這種感情直到現在也沒辦法忘記。
與其說是薄衍在寵著小喪屍，不如說是小喪屍在縱容他的脾氣。
比如逼迫小喪屍不能接受別人的食物;比如逼著小喪屍抑制自己的進食本能，不讓小喪屍吃他給的食物以外的所有臟東西;比如因為跟基地的人發生矛盾，遇到瓶頸時，他會將這些怒火發洩到無辜的小喪屍身上。
小喪屍完全接受了他的負面情緒，或許是有喪屍無法思考的原因吧，小喪屍無法理解他在不高興什麽，也從來沒對他發過脾氣，但讓薄衍高興的是，小喪屍至少感知得到他的情緒，而且，在他崩潰洩氣的時候，小喪屍都會來哄他，盡管那些安慰的方法十足笨拙，對於正常人來說根本無效。
薄衍緊緊註視著屏幕裏的桑眠，目光漸漸失去焦點。
薄衍教導小喪屍無數次，讓小喪屍被迫答應他不再吃別的喪屍留下來的食物，小喪屍答應他了，可在他不能過來的時候，還是背著他偷偷吃了那些骯臟的東西。
那一次，小喪屍在福利院後山發現了其他喪屍剩下來的食物，這裏除了喪屍獵人之外，早就沒了人類的蹤跡，那是一只還沒腐爛的烏鴉，一半的肉還保留著，小喪屍準備開動，正好被薄衍抓了現行。
薄衍拿冰冷的槍抵著小喪屍的腦袋，小喪屍嚇得坐在地上，毫不猶豫將烏鴉丟遠了。
薄衍靜靜註視了小喪屍片刻，中途什麽話都沒說，在小喪屍無助的目光中，他收起了槍，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後山。
他聽到後面跟隨的腳步聲。
小喪屍的走路姿勢太獨特，連腳步聲也很特別，聽過幾次，就很容易記住他與其他喪屍的腳步聲的區別。
薄衍能想到小喪屍邁著怎樣扭曲的步伐，艱難地朝他快速走過來。
小喪屍做什麽都是慢吞吞的，只有在追上他的時候才會快起來。
也正是察覺到了這一點，薄衍才會被小喪屍慣的無法無天。
他故意放慢了腳步，等著那只慢騰騰的家夥追上來，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腕。
“錯了……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不……吃了……”
薄衍知道小喪屍很難開口說話，他平時只能發出“啊啊啊”的嚎叫聲，這是讓他最舒服的發音。
小喪屍每次說話都要花常人幾倍的時間與艱辛，他只在兩件事上會開口說話——
一是急於吃到食物，二是有關薄衍的事情。
看啊，這只小喪屍多有心機，攪得他心神亂了，讓他打破原則，摧毀了他當初想要殺掉所有喪屍的決心。
任誰在擁有獨一無二的珍視和對待之後，都不可能舍棄它吧。
想要永遠擁有它的念頭只會變得更加瘋狂。
那時的薄衍想，他沒辦法和基地的人類們建立感情，他可以跟這只小喪屍組成一個新家庭，他是哥哥，小喪屍是弟弟，他會保護小喪屍的，死亡再也不會降臨在他們身上。
……
在離開餐廳前，薄衍故意給了小喪屍那個眼神，故意將自己暴露了一點點。
只要一點點，他相信刻在小喪屍身體裏的本能會讓小喪屍做出怎樣的行動。
薄衍期待小喪屍跟以前一樣追上來哄哄他。
但事實是，沒有。
那只小喪屍變了。
-
薄衍看著桑眠吃飽喝足後，才慢悠悠地往薄家出發。
臥室的窗戶開著，他的房間正對大門，樓下傳來的開門聲十分響亮。
薄衍凝神細聽，透過平板電腦傳過來的聲音，還能聽到桑眠那熟悉的腳步聲，跟以前一樣。
桑眠走路一直都是慢悠悠的，他必須走得很慢才能維持自己的喪屍步，才不會讓自己跌倒。
這次，薄衍清楚聽到了桑眠加快的腳步聲。
變是變了一點，但沒有全部改變，至少還跟以前一樣跑過來找他。
薄衍可以等著房門被敲響後再去門口的，但身體自己就動了，有一股力量操控著他站在門邊，等待那隨時都會響起的敲門聲。
等了很久，就在薄衍以為桑眠其實不是來找他，而是跟著薄喚去了薄喚的房間的下一秒，他的房門終於被人敲響了。
那幾聲沒有什麽節奏感，卻一下一下，仿如重錘般敲在薄衍繃緊的神經上，緊繃的弦終於斷裂開來。
在下一次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薄衍快速打開了門，他的動作早已迫不及待，面上還是裝得十分淡定，在看到桑眠緊張的小臉時，他臉上迅速掛起了假笑。
“眠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桑眠滿身的局促掉在了地上，他兩只小手攥在一起，攪動著的不安也隨著薄衍的笑容消散了。
薄衍沒有生氣嗎
那他之前是感覺錯了嗎
“小衍，眠眠給你準備了小蛋糕哦，看了那麽久的書，也該停下來休息一下，你們一起吃吧。”
薄喚在征得桑霭不情不願的同意後，帶著桑眠回來了，上樓之前，他特地帶桑眠去廚房裏拿了甜品，用來哄薄衍開心。
但他沒想到，薄衍沒有生氣。
“謝謝哥哥，”薄衍伸手接過了薄喚手中的托盤，又對還在緊張觀望的桑眠道謝， “也謝謝眠眠。”
【狠狠罵我這整天胡思亂想的腦子，我怎麽會覺得小衍因為沒給眠眠餵到飯就不高興呢!】
【想想也是，給眠眠餵飯又不是什麽天大的好事情，小衍哪會生氣呢。】
【啊啊啊可是他剛才那眼神，明明含著三分失望三分生氣兩分涼薄和兩分快來哄哄我!】
【你以為寫小說呢，想什麽呢，一個小孩哪有那麽覆雜的眼神。】
【他要吃醋也是吃眠眠的醋啊，自己親哥給別的小孩餵飯，是我我也會吃醋。】
薄喚說了那段話後就沒再出聲，他的目光不帶任何攻擊性，安靜地落在薄衍臉上。
薄喚太忙，除了學業還有繁忙的工作安排，一天到晚連軸轉，很難有休息的時間。
薄衍在國外長大的四年裏，他與薄衍難得有時間單獨相處。
印象中，薄衍的性格完全隨了他們溫和的母親，倒也不完全像。
薄喚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傻白甜，他跟表面看上去精明睿智的桑霭是反著來的，要不然，薄喚也不能隱藏自己，在桑霭面前隱瞞那麽久，如果沒有那次意外，他相信他能瞞桑霭一輩子。
盡管薄衍掩飾得很好，薄喚還是眼尖地看到了薄衍發紅的眼眶。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薄衍剛才在房間裏偷偷哭過
原來，他這個親弟弟除了跟母親相似以外，還跟自己有些像。
只是，薄衍的演技還是太拙劣了，被他輕易就看出來了。
畢竟是小孩，還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眠眠，我們一起吃小蛋糕好不好”薄衍屈膝，視線與桑眠齊平，眼裏裝滿了笑意。
桑眠放松了防備，薄衍一提到‘小蛋糕’，專門裝甜品的胃發出了饑餓的咆哮，他毫不猶豫點點頭，小手立馬就被薄衍牽住，被拉進了薄衍的房間裏。
一個人的時候，薄衍不想再偽裝自己，他回房間後就將房間內的攝像機全部關閉了。
觀眾們沒有提出意見，只以為他是不高興，想要自己冷靜會才關掉的攝像機。
薄喚回家後就聽工作人員說了這件事，當時他生出了和觀眾們一樣的想法，現在發現了薄衍哭過的證據，他堅定認為，薄衍是想躲在房間內偷偷掉眼淚，又不好意思被人看到，所以才關掉了攝像機。
小孩心思敏感，喜歡桑眠，想要親近桑眠又不肯直說，別扭成這個樣子，還偷偷躲在房間裏哭。
薄喚有些哭笑不得，忽然覺得這樣的薄衍也挺可愛的。
弟弟都那麽傷心了，他也不是不可以給他的親弟弟創造一點機會，讓他跟他喜歡的桑眠待一會。
薄喚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直播間關閉還有一個小時，他對門外的幾個跟拍攝像說: “讓他們單獨待會吧，今天大家都累了，我跟導演說一下，你們提早收工吧。”
薄喚這樣說，跟拍攝像哪還有意見，能早點下班，他們也樂見其成。
薄喚還有一些工作沒處理完，看到薄衍扶著桑眠在小凳子坐下，他放心地替兩小孩關上了房門。
關門聲響起，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離去。
六寸的蛋糕對一個小孩來說太多了，薄喚給兩人準備了兩個小勺子，還準備了兩杯山楂做的果汁用來解膩。
桑眠放松防備之後，眼睛就不肯從小蛋糕上挪開，一被薄衍安排坐下後，他迫不及待就想吃到蛋糕，伸出去的手撈空，放在他那邊的小勺子被薄衍搶走了。
桑眠惴惴不安地看著薄衍，警惕心再次升起，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他跟薄衍單獨待在了一起。
還是不知道有沒有生過氣的薄衍。
“對不起……”桑眠下意識道歉。
攝像機沒有開啟，也沒有其他人在旁註視，薄衍不需要再繼續偽裝了，所有防備都可以松懈，薄衍臉上還是掛著不變的笑容。
“眠眠為什麽要跟我道歉”
桑眠實在看不懂眼前陰晴不定的家夥，大概所有的反派都是這樣的吧
桑眠這樣想，緩緩解釋道: “我沒讓你……餵飯，對不起。”
“沒關系哦，現在餵也是一樣的。”薄衍將桑眠的勺子丟在一邊，拿起自己的勺子，叉起一塊蛋糕放到桑眠面前。
桑眠下意識張嘴，蛋糕遲遲沒送進嘴裏，他閉上了嘴巴，疑惑與不安交織，放在桌下的兩只小手攪在了一起。
薄衍是又不想給他吃蛋糕了嗎明明都跟他說了沒關系了。
說了沒關系之後，不就證明薄衍已經接受了他的道歉嗎
薄衍: “想吃嗎”
蛋糕在眼前不停晃動，甜膩膩的香氣勾得小喪屍吞咽了好幾下喉嚨，他重重點了下腦袋，薄衍反而將叉子拿遠了。
小喪屍的嘴角立刻耷拉下來，死死控制住，才沒讓自己撲過去，埋頭去啃桌上的小蛋糕。
“放心，我會給你吃的。”
聽到薄衍肯定的話，小喪屍的眼睛亮了亮，又聽薄衍說: “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桑眠投給薄衍一個眼神，示意薄衍繼續往下說。
下巴忽然被薄衍掐住，他的腦袋被迫往薄衍那轉，薄衍沒用太大力氣，卻掐得他無法轉動腦袋，無法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小蛋糕。
“桑霭和薄喚……”被那雙澄澈幹凈的眼睛註視著，準備好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口。
——他們都不是什麽好人，他們只是在逗你玩，我們正在上電視，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麽嗎被越多人註視，就越容易被人看穿，他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桑眠後會畏懼你，只有我不害怕你，只有我可以保護你。
薄衍想用曾經說過一次的謊言來威脅恐嚇桑眠，他相信這樣說，桑眠一定會變成他喜歡的樣子的。
但話突然停下後，他沒辦法再繼續接上。
這樣說出來後，只是將一個殘酷的事實袒/露在自己面前——
他想要桑眠跟以前一樣只依賴著他。
薄衍喉嚨滾動了好幾下，終究還是將那些卑劣的想法給壓制了下去。
他松開了手，小孩的皮膚太嬌嫩了，盡管他放輕了力道，桑眠的下巴還是被他掐紅了，他改用手輕輕地捧住桑眠的臉，指腹滑過眼尾，將小孩的不安和慌亂全都抹去。
“桑霭和薄喚不是你的哥哥，眠眠，讓我當你唯一的哥哥好不好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桑眠楞住。
唯一的哥哥他難道不是桑家的孩子
桑家和薄家都認錯孩子了
他跟薄衍才是有血緣關系的親兄弟
因為薄衍沒來由的一句話，小喪屍的腦袋亂成了一團麻花。
薄衍的手指落在他嘴角，一句帶著致命誘惑力的話落進他的心底，緊緊勾住了他的心。
“你聽話的話，我可以讓你咬我。”
————————
搶弟弟大戰。
現在靠這種方法搶弟弟，以後還要靠一樣的方法搶老婆。
薄衍: )【提醒一下，我眼睛是氣紅的，不是哭紅的!】
薄喚:哦!(你盡管說你的，我都不信)
小喪屍(抱著膝蓋)(蹲地上長蘑菇)(腦袋長滿了蘑菇)(用新長的腦子瘋狂思考):到底哪個才是我的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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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喚趕在晚飯前回來了，他一身風塵仆仆，還不忘幫薄衍和桑眠帶禮物。
送給薄衍的禮物薄喚倒是不擔心，他不了解桑眠的喜好，回來前特地問了桑霭。
一遇到桑眠的事情，桑霭就變得好說話許多，薄喚的消息發出去沒多久，他立刻就收到了桑霭的回信。
【桑霭:粉色，兔子， bulingbuling的最好。】
薄喚都能想到桑霭說出這些話時會是什麽反應，他倒是挺想當面看看桑霭說這話時的樣子。
薄喚嚴格按照桑霭的要求，給桑眠買了一支粉色兔子仙女棒，手柄是熒光粉，很符合桑霭說的bulingbuling，手柄上面是一只穿著淡粉公主裙的白色小兔子，公主裙是塑料材質，裙子的系帶卻是紗布，長長的一根系帶系在腰間，在後背綁成一個碩大的蝴蝶結，熒光粉的紗布垂墜下來，被風一吹後四下搖擺，倒真的有點仙兔成精的感覺。
“眠眠喜歡嗎”薄喚在桑眠面前蹲下，含笑摸了摸桑眠好奇不已的小臉。
桑眠抓著粉色仙女棒晃了晃，眼裏滿是好奇，聞言點了下小腦袋，習慣性順著別人回答: “喜歡。”
其實，小喪屍並不最喜歡粉色，也不最喜歡小兔子，他只是對新事物充滿了好奇，所表達的在桑霭看來，桑霭肯定了他喜歡這些東西。
薄喚才剛摸桑眠一下，側臉就被一道惡狠狠的視線盯住了。
薄喚的笑容還是很好的維持在臉上，只是沒再碰桑眠的臉了。
薄喚有意無意瞥向面色緊繃的桑霭，他回來時，桑霭正好在做飯，竈臺上的鍋還在燉湯，不需要時刻看著，桑霭抽出時間出來，就是想盯著他，以免他帶壞了桑霭那寶貝弟弟。
跟護眼珠子似的，真是夠心疼的。
薄喚曾經也享受過桑霭給的待遇，只是，薄喚從沒見過桑霭為誰洗手作羹湯過，連他也沒有。
他也沒見過桑霭穿著圍裙的樣子，還是粉色帶蕾絲邊的。
要放在以前，誰都不可能逼桑二少爺穿上這件惡趣味十足的粉色蕾絲圍裙，要不是害怕桑霭惱羞成怒，當著直播間觀眾的面將他趕出去，他還真的想當著桑霭的面就笑出來。
再次接收到桑霭警告的視線，看到桑霭已經燒起來的耳朵，薄喚及時收起了視線，他指著仙女棒上的白色按鈕，對桑眠說: “眠眠，按下這裏，小兔子就會轉圈圈哦。”
轉圈圈!
桑眠來了精神，不等薄喚親自幫他示範，他立即就按下了薄喚說的那個按鈕。
歌聲出來前，薄衍的眼皮下意識跳了兩下，他總覺得這對話很熟悉。
“爸爸的爸爸叫什麽，爸爸的爸爸叫爺爺，爸爸的媽媽叫什麽……”
這真是太巧了，一天之內能在不同的玩具上聽到相同的歌曲，在這陣分外熟悉的兒歌聲中，薄衍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薄衍: “……”
【哈哈哈你們在幹什麽啊!不要突然沈默啊!氣氛尬住了!】
【好過分，我都替小衍覺得丟臉了哈哈哈!】
【你心疼小衍的時候能不能收一下你的笑，你才是真過分的那一個。】
【這首歌已經成為小衍的角色歌了嗎】
在詭異的沈默和註視下，偏偏還有不怕死地沖了過來。
薄衍接住走得像是要摔倒的桑眠，桑眠一撲進他懷裏，來不及站穩，就舉起了手中的仙女棒，沖薄衍揮了揮，話未出口眼神先表達出來了——
小衍哥哥，這是你喜歡的!
仙女棒上的小白兔隨著歌聲不停轉圈圈，熒光粉的系帶飛舞間，不斷打在薄衍的臉上。
如果桑眠不是小喪屍的話，薄衍一定會像原文裏寫的一樣，將‘桑眠’折磨到死。
而現在，他只能維持著表面的笑容，跟中午一樣，一邊給了桑眠還算合理的解釋，一邊關掉了聒噪的音樂。
只是這次，桑眠沒有跟中午一樣乖乖配合他。
推推車和學步車都可以唱歌，吸引小喪屍的不是歌聲，而是仙女棒上會轉圈的小兔子。
歌聲停下後，小兔子就不會轉圈了，他看著停下動作的小兔子，伸手拍了拍小兔子的耳朵，示意它趕緊動起來，察覺小兔子是沒有生命的物體後，他立馬就反應過來，重新按下了白色按鈕。
歌聲再次響起，小兔子又開始了轉圈圈。
小喪屍盯著不斷飛舞的系帶，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眼酸，眼裏的光芒久久都沒熄滅。
薄衍聽得腦仁生疼，聲音溫和道: “眠眠，小兔子該休息了哦。”
說著，他幫桑眠關掉了音樂。
桑眠: “……”
桑眠盯著再次停下動作的小兔子，系帶也停止了轉動，尾端打在了他的手背上，輕柔的觸感不停刮著他的手背，像是在勾引他。
小兔子露出開心的小臉，似乎在對他說: “眠眠，繼續跟我玩呀”
桑眠目光上移，委屈巴巴地看向薄衍: “想，想看兔子……轉圈圈。”
薄衍: “……”
圓潤的杏眼裝滿委屈與請求，薄衍心臟驀地一軟，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本該是作為飼養者的他來馴服桑眠，沒讓桑眠聽幾次話，反倒先被桑眠馴服了一次。
薄衍心裏有兩道聲音，一個在說不要慣著小喪屍，這家夥要是學會蹬鼻子上臉了，以後肯定有你後悔的。
另一道聲音又在說，他年紀還小，縱容一次又怎麽了，反正年紀小，時間多，以後可以慢慢教。
最後，是那道溫和的聲音戰勝了暴躁的聲音，薄衍主動伸手，幫桑眠按下了按鈕。
看著桑眠眼裏再度有了光彩，薄衍忽然覺得這討人厭的歌聲也不那麽聒噪了。
兒歌唱了一遍停下了，桑眠沒再重新打開它，他突然牽住薄衍的手。
薄衍手臂一僵，看向忽然貼著他手臂的小家夥。
桑眠將粉色仙女棒懟進他懷裏，慢吞吞說: “給小衍哥哥。”
太長的話說得累，小喪屍能省就省，之前都是用哥哥來稱呼很多人。
中午那次過後，小喪屍學會了加上名字。
是給小衍哥哥一個人的。
如果可以，薄衍不是很想收這一份禮物。
但小孩滿心滿眼裝得都是他，讓他不禁想到小喪屍第一次送他禮物的時候，也是這麽看著他的。
收下小喪屍送的鮮花時，薄衍什麽表情都沒有，這一次，他眼裏含笑，嘴角的弧度怎麽都壓不下來。
薄衍以為自己是偽裝出來的，殊不知，他的笑容落在任何人眼裏，都認為現在的他是發自內心的在高興。
-
桑眠還是想讓薄衍餵他吃飯。
桑霭再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但無奈桑眠的決心太過堅決，無論他給了多少眼神，好聲好氣勸導和假裝兇狠都對桑眠沒有用，桑眠是鐵了心的只要薄衍餵飯。
桑霭氣笑了，掐了把小孩倔強的小臉: “你小衍哥哥的飯就那麽好吃嗎”
小喪屍會恃寵而驕，也知道把兔子惹急了的後果，一碗水可以端得不平，但不能傾斜得太過，他主動拉住桑霭的手，看的卻是薄衍: “小衍哥哥……好吃，小霭哥哥也……不差。”
桑霭: “……”
話說得不好就算了，你能不能擺正點態度，至少看著我的眼睛再說話這樣我還能相信你一回。
桑霭看著只有他手背大的小手，在心中無奈嘆了口氣。
桑霭放棄掙紮，戳了下桑眠的臉頰，試圖讓桑眠從薄衍那分給他一個眼神，他也成功了。
“是小衍哥哥餵飯好吃，小霭哥哥餵飯也好吃。”桑霭糾正道。
他們是知道桑眠說話不利索，不知道的還以為桑眠想吃的不是飯，而是他們呢。
他什麽都可以慣著桑眠，這方面卻不行，他可不想他親弟弟給人的印象是吃人的小妖怪。
桑眠: “小衍哥哥好吃，小霭哥哥也好吃。”
小喪屍這次說得倒是通順了，只是，桑霭糾正的問題，他還是沒有改正。
桑霭再次糾正: “小衍哥哥餵飯好吃，小霭哥哥餵飯也好吃。”
桑眠: “小衍哥哥好吃，小霭哥哥也好吃。”
桑霭: “……”
桑霭: “眠眠，說話可以慢一點，但是不能說不清楚，你跟著我學，是小衍哥哥……”
桑霭不知道自己重覆說了多少遍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一臺覆讀機之後，桑眠還是固執的重覆著自己的話。
“小衍哥哥好吃，小霭哥哥也好吃。”桑眠說完，重重點了下小腦袋，沒人應和，他自己先給自己肯定上了。
桑霭無奈笑了，也放棄了糾正。
“這是有多好吃啊”
桑霭不過是隨口感嘆，卻得到桑眠堅定的回答: “很，很好吃哦!”
桑眠舔了下嘴唇，把餐廳裏的所有人都看樂了。
他們都覺得桑眠是童言無忌，只有桑眠和薄衍知道，桑眠是真的覺得薄衍和桑霭很好吃，好吃到想要將肉都咬下來，細細咀嚼的程度。
桑霭當著攝像機的面也不肯跟薄喚做表面兄弟，桑霭給自己和兩個小孩添了飯，唯獨漏了薄喚，薄喚也不介意，自己盛了飯，走到桑眠旁邊，碰了碰桑眠的肩膀。
桑眠轉頭，薄喚剛好彎下腰，桃花眼彎出勾人的弧度，聲線溫柔: “眠眠，今天讓小喚哥哥來餵你好不好”
桑眠: “”
這個哥哥為什麽要給他餵飯，他沒有提這種要求呀
桑霭冷嗤: “就沒見過那麽厚臉皮的，自己叫自己小喚哥哥。”
對一個小孩還用那樣的眼神，長了雙好看的眼睛不起啊
連一個小孩都對付，真不是人!
光嗤一聲還不夠，桑霭說完後，生怕薄喚聽不清，又重重嗤一聲。
薄喚絲毫沒被這種小挑釁影響到，笑著附和道: “嗯，小霭哥哥說的是。”
桑霭: “……”
桑霭瞬間黑了半張臉，按住桑眠的肩膀，對桑眠道: “眠眠，別理這個無理取鬧的家夥，我同意讓小衍給你餵飯了。”
桑眠: “”
【無理取鬧的家夥究竟是誰呀不是你自己嗎】
【哈哈哈眠眠的表情仿佛在說:我早就決定好的事情，用得著你同意嗎】
【桑霭和薄喚這兩人怎麽一見面就要吵架。】
【糾正一下，這不叫吵架，這叫拌嘴，暧昧一點也可以說是打情罵俏。】
【敢不敢當著桑霭的面說出來，他不得拿眼刀削死你。】
肩膀上被兩只大手壓著，小喪屍雲裏霧裏，不知道這兩位哥哥將他夾在中間幹什麽。
他的心思都被面前那只烤得金黃的烤雞吸引，他擡起手指了下烤雞，目光投向薄衍，希望薄衍能用手撕下烤雞餵進他嘴裏，他不介意薄衍不戴手套餵他，應該說，他更希望薄衍就用手餵他，他可以幫薄衍嘬幹凈手上的油汁。
薄衍理解了桑眠的意思，他心情好，決定配合桑眠，只不過，在桑眠失望的目光中，慢條斯理地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薄衍撕下一只雞腿，還沒來得及餵給桑眠，後動手的薄喚撿起盤子上掉落的一塊雞腿肉，搶先餵到了桑眠嘴邊。
桑眠不知道薄喚為什麽想餵他吃飯，嘴邊的肉散發出誘人的香氣，他沒經受住誘惑，將雞腿肉咬住了。
“眠眠真乖。”薄喚誇獎道。
桑眠後知後覺才聞到薄喚手上好聞的香氣，淡雅的白茶香，讓人一聞便能感覺到溫暖的奇特香氣。
桑眠喜歡這股味道，他追著薄喚的手，小鼻子連續抽動了好幾下，看得人好笑。
桑霭黑著臉，敲了下桑眠的小腦袋: “嗅什麽呢，你以為你是小狗嗎”
桑眠摸了下腦袋，指著薄喚，對桑霭解釋道: “小喚哥哥……香香。”
桑霭的臉更黑了。
薄喚笑出了聲，不顧桑霭的警告，捏了捏桑眠柔軟的臉頰: “眠眠喜歡嗎”
桑眠同樣無視桑霭警告的眼神，點頭: “喜歡。”
薄喚眼裏笑意更濃，輕聲道: “我也很喜歡眠眠哦。”
薄喚今天很忙，終於有休息的時間後，他沒利用這時間去休息，反倒將錯過的直播快速瀏覽了一遍。
昨天第一次見到桑眠時，薄喚就覺得桑眠很可愛了，但這份淺淡的感覺還不足以讓薄喚對桑眠產生過多的喜愛。
薄喚白天看重播的時候還很不理解桑霭為什麽那麽執著要給桑眠餵飯，現在，他完全能理解，一向對誰都沒有耐心的桑霭為什麽會變化那麽大。
現實裏親眼看到的桑眠比直播裏的桑眠還要可愛，讓他也招架不住。
薄喚又撕下了一塊肉，桑眠這次沒有遲鈍，幾乎在薄喚送過來之前就張開了嘴巴，跟每次被人投餵時一樣。
薄衍收回了落在桑眠那的視線，看向手上還冒著熱氣的雞腿，他面無表情，將雞腿全部吃完了。
小喪屍很博愛，用難聽的話來說，他天生帶著渣屬性，喜新厭舊，容易被新事物吸引視線。
上一秒還在對薄衍說著喜歡，將剛到手的仙女棒送給薄衍，下一秒就能被薄喚的香氣吸引，忘記了自己曾經那麽堅持想要薄衍投餵的事情。
薄喚一開始說給桑眠餵飯，只是想看桑霭氣到跳腳的模樣，真餵起來之後，他就停不下來了。
給小孩餵飯是件辛苦又麻煩的差事，給桑眠餵飯卻相反。
薄喚之前上過一檔娃綜，照顧過幾個小孩，他家就有個弟弟，但不管再乖巧的小孩，都沒桑眠來得有趣。
薄喚從沒見過吃飯那麽乖的小孩。
看桑眠吃飯是一種極致的享受，桑眠能讓不愛吃飯的人都願意吃飯。
不知不覺被薄喚餵了一半的飯了，桑眠才反應過來，他又沒吃到香香的肉。
而當他小心翼翼看向薄衍的時候，薄衍已經吃完了飯。
薄衍表情淡淡的，對餐桌上還沒吃完的幾人說道: “我吃完了，哥哥，我想回去看會書。”
薄喚應道: “好，慢點走，回去小心點。”
“我知道了。”薄衍說話的時候，始終沒看桑眠一眼，還故意無視了桑眠投來的熾熱視線。
等到話說完後，轉身時，他有意瞥了桑眠一眼，那眼神極為冷漠，仿佛在看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桑眠心咯噔一下，遲鈍的他後知後覺也知道自己惹薄衍不高興了，他還不知道薄衍不高興的原因，本能就想向薄衍求得原諒。
“小……”桑眠想喊住薄衍，張開的嘴巴被一大塊牛肉給堵住了，薄喚擡起的手擋住了他看向薄衍的視線，等眼前的障礙物消失後，餐廳裏早就沒了薄衍的身影。
太過松懈，在危急關頭，桑眠才能想起那些讓他害怕的記憶。
薄衍除了是最最好吃的食物之外，他還是這本書中世界，對他最具有威脅的反派。
他好不容易讓薄衍有點喜歡他，一個不小心，不知道怎麽就惹薄衍不高興了，他的小命還是要不保!
桑眠著急了，但食物餵到嘴前，他還是本能吃掉了。
他的小身體在座椅裏不停扭動，安全帶緊緊綁縛著他，讓他掙紮了幾下就沒了力氣。
桑霭不知道桑眠突然怎麽了，站起身扶住顫動不停的兒童座椅，另只手按住小孩扭動的肩膀，疑惑道: “這是怎麽了哪裏難受嗎”
桑眠嘴裏含著飯，含糊道: “小……哥哥。”
“誰”桑霭沒聽清。
桑眠顧不得細細咀嚼，費勁地將飯咽下，指著薄衍離開的方向，著急道: “小衍哥哥……”
桑霭明白過來，心底頃刻間醋海翻騰。
【你們註意到小衍離開前那個眼神嗎，被自己親哥搶走了餵飯的活，他吃醋不高興了!】
【也不是親哥搶活，是眠眠先提出讓小衍餵飯的，薄喚一出現，他轉頭就忘記了小衍。】
【嘖，這樣說，眠眠可真夠渣的】
【啊啊啊我突然好心疼小衍哦，嗚嗚嗚眠眠你還不快去找你小衍哥哥，他現在可能躲在房間裏掉金豆豆呢。】
【知道真相後我發現了一個重點，眠眠知道自己惹小衍不高興了，但他還是沒忘記吃一口飯。】
【我笑死，再急都影響不了他吃飯，眠眠和食物鎖死好吧!】
靠自己一個人是沒辦法從這張椅子上下去的，小喪屍太笨了，不知道該如何解開安全帶，他只能撲騰著四肢，努力用肢體表達著自己的渴求。
“想，想去找小衍哥哥。”小喪屍沖桑霭投去可憐兮兮的眼神。
“小衍哥哥，小衍哥哥，你就可勁黏著你小衍哥哥吧。”桑霭的語氣是兇狠的，聲音是極輕的，一邊要兇，一邊還要顧忌著會不會嚇到小孩。
被兇了，桑眠抿緊嘴唇，身體往另一邊轉。
椅子空間就那麽點，安全帶牢牢鎖著他，想要將身體調整90°非常難，桑眠的身體轉一點就卡住了。
為了表達自己對桑霭的不配合的難過與憤怒，他將自己的腦袋使勁往薄喚那邊轉，拿後腦勺對著桑霭，轉頭就向剛認識的薄喚哥哥求助。
“想去找小衍哥哥。”桑眠想了想，擡起小手，雙手合十捧在臉前，加上了稱呼， “求求……小喚…哥哥。”
薄喚的心仿佛被一顆隕石擊中，在胸腔裏砸出了一個深坑，裏面裝滿了對桑眠的喜愛。
他想，如果桑眠現在想要一顆天上的星星，他肯定也會想方設法幫桑眠弄來的。
薄喚幫桑眠擦幹凈嘴，輕聲詢問: “眠眠是想去找小衍嗎”
還是這個哥哥容易溝通。
桑眠抓住薄喚的手，點點頭。
薄喚笑道: “小衍只是去看書了而已，等眠眠吃完飯了，我再帶你去找小衍好不好”
桑眠看看薄喚，又看看自己碗裏還剩下一半的飯，肚子還沒被填飽。
他陷入了糾結，是先填飽自己的肚子好呢，還是先去求得薄衍的原諒好呢
他糾結不已，薄喚幫他做出了選擇。
“不吃飯，哪有力氣去找小衍玩呢，眠眠覺得哥哥說的對不對”
對!
薄喚說的太對了，他得先餵飽自己，才有力氣去哄薄衍啊!
薄衍那麽難對付，他要是因為饑餓失敗了，他一定會後悔死的。
這位哥哥真是善解人意!他好喜歡!
桑眠抱住薄喚的手臂，腦袋前傾，沖薄喚張大嘴巴，示意薄喚可以繼續給他餵飯了。
桑霭看著桑眠的後腦勺，再看快笑出滿臉褶子的薄喚，只覺得薄喚這笑十分的礙眼，薄喚這人哪哪都礙眼。
同樣的，回到自己房間，說是回去看書的薄衍也是那麽覺得的。
薄衍面前攤開一本書，已經許久沒有翻頁過了，他支著腮，神情淡漠，盯著平板上小孩一鼓一鼓的腮幫子，右手指尖不停敲擊著桌面，節奏不斷加快，這是他耐心快告罄前的信號……
與小喪屍相處了沒多久，薄衍就發現這只小喪屍還會恃寵而驕。
薄衍沒發現，他自己其實也是這樣的人。
薄衍跟小喪屍的相處間，表面看上去，每次都是薄衍主動去找小喪屍，但其實更為主動的那一方是小喪屍。
小喪屍像是長在薄衍身後的小尾巴，總是薄衍去到哪，他就跟到哪，片刻都不願意離開薄衍。
這也是薄衍會將小喪屍當做是寵物的原因之一。
薄衍以為自己會膩煩，會討厭被一只喪屍纏著，但沒有。
或許是小喪屍那區別於其他喪屍們的皮膚，或許是小喪屍格外純粹幹凈的眼睛。
或許其實是，他喜歡被需要，被依附的感覺。
自從親眼見證家人去世之後，薄衍以為自己已經變得十足冷漠了。
他可以漠視任何感情，但十一歲的他還是做不到無視內心的觸動。
當時的他拿自己還是個小孩當借口，放縱自己跟一只小喪屍捆綁在了一起，甚至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將小喪屍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這種感情直到現在也沒辦法忘記。
與其說是薄衍在寵著小喪屍，不如說是小喪屍在縱容他的脾氣。
比如逼迫小喪屍不能接受別人的食物;比如逼著小喪屍抑制自己的進食本能，不讓小喪屍吃他給的食物以外的所有臟東西;比如因為跟基地的人發生矛盾，遇到瓶頸時，他會將這些怒火發洩到無辜的小喪屍身上。
小喪屍完全接受了他的負面情緒，或許是有喪屍無法思考的原因吧，小喪屍無法理解他在不高興什麽，也從來沒對他發過脾氣，但讓薄衍高興的是，小喪屍至少感知得到他的情緒，而且，在他崩潰洩氣的時候，小喪屍都會來哄他，盡管那些安慰的方法十足笨拙，對於正常人來說根本無效。
薄衍緊緊註視著屏幕裏的桑眠，目光漸漸失去焦點。
薄衍教導小喪屍無數次，讓小喪屍被迫答應他不再吃別的喪屍留下來的食物，小喪屍答應他了，可在他不能過來的時候，還是背著他偷偷吃了那些骯臟的東西。
那一次，小喪屍在福利院後山發現了其他喪屍剩下來的食物，這裏除了喪屍獵人之外，早就沒了人類的蹤跡，那是一只還沒腐爛的烏鴉，一半的肉還保留著，小喪屍準備開動，正好被薄衍抓了現行。
薄衍拿冰冷的槍抵著小喪屍的腦袋，小喪屍嚇得坐在地上，毫不猶豫將烏鴉丟遠了。
薄衍靜靜註視了小喪屍片刻，中途什麽話都沒說，在小喪屍無助的目光中，他收起了槍，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後山。
他聽到後面跟隨的腳步聲。
小喪屍的走路姿勢太獨特，連腳步聲也很特別，聽過幾次，就很容易記住他與其他喪屍的腳步聲的區別。
薄衍能想到小喪屍邁著怎樣扭曲的步伐，艱難地朝他快速走過來。
小喪屍做什麽都是慢吞吞的，只有在追上他的時候才會快起來。
也正是察覺到了這一點，薄衍才會被小喪屍慣的無法無天。
他故意放慢了腳步，等著那只慢騰騰的家夥追上來，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腕。
“錯了……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不……吃了……”
薄衍知道小喪屍很難開口說話，他平時只能發出“啊啊啊”的嚎叫聲，這是讓他最舒服的發音。
小喪屍每次說話都要花常人幾倍的時間與艱辛，他只在兩件事上會開口說話——
一是急於吃到食物，二是有關薄衍的事情。
看啊，這只小喪屍多有心機，攪得他心神亂了，讓他打破原則，摧毀了他當初想要殺掉所有喪屍的決心。
任誰在擁有獨一無二的珍視和對待之後，都不可能舍棄它吧。
想要永遠擁有它的念頭只會變得更加瘋狂。
那時的薄衍想，他沒辦法和基地的人類們建立感情，他可以跟這只小喪屍組成一個新家庭，他是哥哥，小喪屍是弟弟，他會保護小喪屍的，死亡再也不會降臨在他們身上。
……
在離開餐廳前，薄衍故意給了小喪屍那個眼神，故意將自己暴露了一點點。
只要一點點，他相信刻在小喪屍身體裏的本能會讓小喪屍做出怎樣的行動。
薄衍期待小喪屍跟以前一樣追上來哄哄他。
但事實是，沒有。
那只小喪屍變了。
-
薄衍看著桑眠吃飽喝足後，才慢悠悠地往薄家出發。
臥室的窗戶開著，他的房間正對大門，樓下傳來的開門聲十分響亮。
薄衍凝神細聽，透過平板電腦傳過來的聲音，還能聽到桑眠那熟悉的腳步聲，跟以前一樣。
桑眠走路一直都是慢悠悠的，他必須走得很慢才能維持自己的喪屍步，才不會讓自己跌倒。
這次，薄衍清楚聽到了桑眠加快的腳步聲。
變是變了一點，但沒有全部改變，至少還跟以前一樣跑過來找他。
薄衍可以等著房門被敲響後再去門口的，但身體自己就動了，有一股力量操控著他站在門邊，等待那隨時都會響起的敲門聲。
等了很久，就在薄衍以為桑眠其實不是來找他，而是跟著薄喚去了薄喚的房間的下一秒，他的房門終於被人敲響了。
那幾聲沒有什麽節奏感，卻一下一下，仿如重錘般敲在薄衍繃緊的神經上，緊繃的弦終於斷裂開來。
在下一次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薄衍快速打開了門，他的動作早已迫不及待，面上還是裝得十分淡定，在看到桑眠緊張的小臉時，他臉上迅速掛起了假笑。
“眠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桑眠滿身的局促掉在了地上，他兩只小手攥在一起，攪動著的不安也隨著薄衍的笑容消散了。
薄衍沒有生氣嗎
那他之前是感覺錯了嗎
“小衍，眠眠給你準備了小蛋糕哦，看了那麽久的書，也該停下來休息一下，你們一起吃吧。”
薄喚在征得桑霭不情不願的同意後，帶著桑眠回來了，上樓之前，他特地帶桑眠去廚房裏拿了甜品，用來哄薄衍開心。
但他沒想到，薄衍沒有生氣。
“謝謝哥哥，”薄衍伸手接過了薄喚手中的托盤，又對還在緊張觀望的桑眠道謝， “也謝謝眠眠。”
【狠狠罵我這整天胡思亂想的腦子，我怎麽會覺得小衍因為沒給眠眠餵到飯就不高興呢!】
【想想也是，給眠眠餵飯又不是什麽天大的好事情，小衍哪會生氣呢。】
【啊啊啊可是他剛才那眼神，明明含著三分失望三分生氣兩分涼薄和兩分快來哄哄我!】
【你以為寫小說呢，想什麽呢，一個小孩哪有那麽覆雜的眼神。】
【他要吃醋也是吃眠眠的醋啊，自己親哥給別的小孩餵飯，是我我也會吃醋。】
薄喚說了那段話後就沒再出聲，他的目光不帶任何攻擊性，安靜地落在薄衍臉上。
薄喚太忙，除了學業還有繁忙的工作安排，一天到晚連軸轉，很難有休息的時間。
薄衍在國外長大的四年裏，他與薄衍難得有時間單獨相處。
印象中，薄衍的性格完全隨了他們溫和的母親，倒也不完全像。
薄喚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傻白甜，他跟表面看上去精明睿智的桑霭是反著來的，要不然，薄喚也不能隱藏自己，在桑霭面前隱瞞那麽久，如果沒有那次意外，他相信他能瞞桑霭一輩子。
盡管薄衍掩飾得很好，薄喚還是眼尖地看到了薄衍發紅的眼眶。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薄衍剛才在房間裏偷偷哭過
原來，他這個親弟弟除了跟母親相似以外，還跟自己有些像。
只是，薄衍的演技還是太拙劣了，被他輕易就看出來了。
畢竟是小孩，還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眠眠，我們一起吃小蛋糕好不好”薄衍屈膝，視線與桑眠齊平，眼裏裝滿了笑意。
桑眠放松了防備，薄衍一提到‘小蛋糕’，專門裝甜品的胃發出了饑餓的咆哮，他毫不猶豫點點頭，小手立馬就被薄衍牽住，被拉進了薄衍的房間裏。
一個人的時候，薄衍不想再偽裝自己，他回房間後就將房間內的攝像機全部關閉了。
觀眾們沒有提出意見，只以為他是不高興，想要自己冷靜會才關掉的攝像機。
薄喚回家後就聽工作人員說了這件事，當時他生出了和觀眾們一樣的想法，現在發現了薄衍哭過的證據，他堅定認為，薄衍是想躲在房間內偷偷掉眼淚，又不好意思被人看到，所以才關掉了攝像機。
小孩心思敏感，喜歡桑眠，想要親近桑眠又不肯直說，別扭成這個樣子，還偷偷躲在房間裏哭。
薄喚有些哭笑不得，忽然覺得這樣的薄衍也挺可愛的。
弟弟都那麽傷心了，他也不是不可以給他的親弟弟創造一點機會，讓他跟他喜歡的桑眠待一會。
薄喚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直播間關閉還有一個小時，他對門外的幾個跟拍攝像說: “讓他們單獨待會吧，今天大家都累了，我跟導演說一下，你們提早收工吧。”
薄喚這樣說，跟拍攝像哪還有意見，能早點下班，他們也樂見其成。
薄喚還有一些工作沒處理完，看到薄衍扶著桑眠在小凳子坐下，他放心地替兩小孩關上了房門。
關門聲響起，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離去。
六寸的蛋糕對一個小孩來說太多了，薄喚給兩人準備了兩個小勺子，還準備了兩杯山楂做的果汁用來解膩。
桑眠放松防備之後，眼睛就不肯從小蛋糕上挪開，一被薄衍安排坐下後，他迫不及待就想吃到蛋糕，伸出去的手撈空，放在他那邊的小勺子被薄衍搶走了。
桑眠惴惴不安地看著薄衍，警惕心再次升起，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他跟薄衍單獨待在了一起。
還是不知道有沒有生過氣的薄衍。
“對不起……”桑眠下意識道歉。
攝像機沒有開啟，也沒有其他人在旁註視，薄衍不需要再繼續偽裝了，所有防備都可以松懈，薄衍臉上還是掛著不變的笑容。
“眠眠為什麽要跟我道歉”
桑眠實在看不懂眼前陰晴不定的家夥，大概所有的反派都是這樣的吧
桑眠這樣想，緩緩解釋道: “我沒讓你……餵飯，對不起。”
“沒關系哦，現在餵也是一樣的。”薄衍將桑眠的勺子丟在一邊，拿起自己的勺子，叉起一塊蛋糕放到桑眠面前。
桑眠下意識張嘴，蛋糕遲遲沒送進嘴裏，他閉上了嘴巴，疑惑與不安交織，放在桌下的兩只小手攪在了一起。
薄衍是又不想給他吃蛋糕了嗎明明都跟他說了沒關系了。
說了沒關系之後，不就證明薄衍已經接受了他的道歉嗎
薄衍: “想吃嗎”
蛋糕在眼前不停晃動，甜膩膩的香氣勾得小喪屍吞咽了好幾下喉嚨，他重重點了下腦袋，薄衍反而將叉子拿遠了。
小喪屍的嘴角立刻耷拉下來，死死控制住，才沒讓自己撲過去，埋頭去啃桌上的小蛋糕。
“放心，我會給你吃的。”
聽到薄衍肯定的話，小喪屍的眼睛亮了亮，又聽薄衍說: “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桑眠投給薄衍一個眼神，示意薄衍繼續往下說。
下巴忽然被薄衍掐住，他的腦袋被迫往薄衍那轉，薄衍沒用太大力氣，卻掐得他無法轉動腦袋，無法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小蛋糕。
“桑霭和薄喚……”被那雙澄澈幹凈的眼睛註視著，準備好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口。
——他們都不是什麽好人，他們只是在逗你玩，我們正在上電視，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麽嗎被越多人註視，就越容易被人看穿，他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桑眠後會畏懼你，只有我不害怕你，只有我可以保護你。
薄衍想用曾經說過一次的謊言來威脅恐嚇桑眠，他相信這樣說，桑眠一定會變成他喜歡的樣子的。
但話突然停下後，他沒辦法再繼續接上。
這樣說出來後，只是將一個殘酷的事實袒/露在自己面前——
他想要桑眠跟以前一樣只依賴著他。
薄衍喉嚨滾動了好幾下，終究還是將那些卑劣的想法給壓制了下去。
他松開了手，小孩的皮膚太嬌嫩了，盡管他放輕了力道，桑眠的下巴還是被他掐紅了，他改用手輕輕地捧住桑眠的臉，指腹滑過眼尾，將小孩的不安和慌亂全都抹去。
“桑霭和薄喚不是你的哥哥，眠眠，讓我當你唯一的哥哥好不好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桑眠楞住。
唯一的哥哥他難道不是桑家的孩子
桑家和薄家都認錯孩子了
他跟薄衍才是有血緣關系的親兄弟
因為薄衍沒來由的一句話，小喪屍的腦袋亂成了一團麻花。
薄衍的手指落在他嘴角，一句帶著致命誘惑力的話落進他的心底，緊緊勾住了他的心。
“你聽話的話，我可以讓你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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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弟弟大戰。
現在靠這種方法搶弟弟，以後還要靠一樣的方法搶老婆。
薄衍: )【提醒一下，我眼睛是氣紅的，不是哭紅的!】
薄喚:哦!(你盡管說你的，我都不信)
小喪屍(抱著膝蓋)(蹲地上長蘑菇)(腦袋長滿了蘑菇)(用新長的腦子瘋狂思考):到底哪個才是我的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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