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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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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金陵一夢(8)◎

這時局算不得穩當。

所以在婚書上才會有什麽,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沒什麽求什麽罷了。

可是就算再不穩定,只要走到街上, 賣得青菜白米,坐看晨昏, 也沒什麽分別。

夏泱泱把臉埋在傅煜明肩窩裏, 他就覺得那裏好像有只小蟲兒一樣, 在哪裏釘著。

傅煜明心頭激蕩, 想問她一句,是不是還疼,卻又問不出口。

夏泱泱叫痛,他原本也當是自己太過激進,等後來看見那一抹紅,才知道她說得全都是真的。

她跟傅大帥確實沒有什麽,跟其他人, 更沒有什麽。

傅煜明覺得這人可就是他的了。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不管兒在哪兒, 他都不可再讓她吃虧受委屈。

“你到我府裏來。” 傅煜明說得斬釘截鐵。

夏泱泱卻還猶疑:“我說了……”

“我娶你。”

夏泱泱楞了一下:“你瘋了?”

傅煜明卻只是把手放到她肩上, 順著她的臂膀往下滑動:“你不想?還是你怕了?”

“我是個什麽身份……”

“你是個什麽身份,我說了算。” 傅煜明把手捂在她臉上, “你還有什麽怕的?這兩郡還不是我說了算?大不了外邊傳我傅煜明色令智昏……可我也沒娶十幾房姨太太。”

他倒是一副輕飄飄的樣子, 卻又把頭埋在夏泱泱懷裏, 像只狗兒一樣索歡。

夏泱泱給他弄得心煩意亂, 可是腦子裏卻還在轉。她知道,傅煜明說得輕巧, 可是人家就算有一堆姨太太, 總還有個出身名門的正室。這正室便是出身顯貴, 門閥和門閥聯姻,又或者找了大財閥支持。

現世不安好,歲月也不靜好。外頭兵荒馬亂,油鹽都要吃不起了。她知道外頭賣私酒的,給抓住砍了頭,也知道鹽販子要有執照,可有了執照,也沒有多少鹽可以賣。

傅煜明眼前還能偏安一隅,可是到底能安生多久,她心裏沒底。

傅煜明或許知道,可是他不說。

他不說,夏泱泱也知道,傅煜明娶她,等於自斷一臂。

何況,這說出去也不好聽。而傅煜明一向是最要面子的一個人。

這事兒給傅煜明那表姐知道,是最不高興的一個。

她跑到傅煜明公館裏,臉黑得仿佛鍋底子。

“煜明,你瘋了嗎?!你父親已經不在了,長姐為母,你要聽我一句話……”

傅煜明打斷她:“我母親做不出那等下作事情。我說的是什麽,你心知肚明。”

那表姐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她開始哭了起來:“這事兒就當是姐姐錯了。可是,姐姐還不是就怕走到這步。她是個什麽人,你娶她,那名聲都要給敗壞了。那些學生向來喜歡你,說你最懂他們,是最先進,最文明的一個人。你的書都白讀了嗎?”

娶她,自然是因為喜歡她。可是他這份兒心思,夏泱泱懂就可以,何必跟人說什麽。

傅煜明卻揮揮手,閉上眼,不再想聽她說什麽。

於是,買婚紗,訂婚宴,一切弄得不亦樂乎。

原來結婚這事兒,宛如行兵布陣,著實是一場大仗,時間,地點,人物,還有道具,樣樣都要籌劃。

而夏泱泱又不願意假手他人,便事事躬親。

她折騰了一個月,已經苦不堪言。

等又過了一個月,漸漸覺得身子也又些支撐不住。本來勞累也是正常,可是傅煜明非逼著她去看醫生。

結果出來,倆人倒是又揪心,又喜悅。

原來夏泱泱竟然是懷孕了。推算起來,約莫是頭一次在她書寓裏就懷上了。可也說不準,畢竟這倆人自從在一起,也就沒閑過。

而且她搬來了帥府後,傅煜明還給了她一個驚喜。

臥室裏有個暗藏的隔間兒,一打開,裏頭便宛如她書寓底下那個密室。

只不過,如今這身子,倒也不能瞎折騰了。

婚禮定在兩個月後,訂好的裙子必然是要改的。

這天坐著地板上,夏泱泱看著那滿地的單據,突然擡起頭跟傅煜明說:“咱們這事兒,還是別辦了吧。”

傅煜明從她身後將她抱住,鼻子蹭著她的頭發,聞著她的發香:“怎麽了?難不成你怕羞,給人說閑話去?”

“人家才不怕呢。” 夏泱泱轉過身子,貼著他的心口,“只是想著,咱們都是無父無母的人,這到底是給誰看的呢?叫上三五親友,吃頓飯也就好了。這些花費,不如拿來緩解民眾之憂……我也不懂,大概是杯水車薪,但也聊勝於無。”

傅煜明道:“都依你。”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夏泱泱,嘴角勾起一絲笑:“又是杯水車薪,又是聊勝無於,你在書寓裏頭看了多少書?”

夏泱泱羞紅了臉,把頭埋在他懷中:“你笑話我。”

傅煜明卻還有些擔心:“可是你不後悔?”

夏泱泱把他的手放到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上,溫言軟語:“這是咱們的孩子,外頭那些老百姓,受你庇護,也是你的孩子一樣。他們也有孩子。外頭做買賣的,拉車的,為了家人奔命。咱們能幫一點兒是一點兒。”

……

隔天倆人便去了百貨公司,去把從前的訂單取消掉。

倆人辦完事,手拉手在百貨公司逛了逛才出來。

可是剛一出門,就聽見有人喊:“傅煜明!”

在這城中,誰不稱傅煜明一聲少帥,直呼其名者甚少。

他聞言轉過頭,卻看見有個學生模樣的人,拿著槍,直直地朝他舉了起來。

傅煜明向來受這些進步學生擁戴,他跟夏泱泱結婚的事情傳開後,便有人覺得受到了背叛。中間不乏跟他有地盤之爭的門閥派人從中蠱惑。

學生中有激進者,便暗中謀劃,要做“一番大事”。

其實這年歲的人,有無數的精力,總要尋個地方抒發。就算到後來,心裏隱隱覺得這事兒不對,也是騎虎難下。

今日這名行刺的青年,就是這般。

沒有受過訓練,只有滿腔的熱血,和滿腦子的正義,他做的事情,他是不敢承認不對的。

但是,盡管沒有受過訓練,連那兇器也只試過兩次,這梳著半長頭發的青年,就把槍指向了傅煜明。

“砰——” 一聲響,傅煜明滿手鮮血,他眼睛都是不可置信。

同樣震驚和不可置信的,是那青年。

傅煜明的隨從沖向了他,可是他嚇得已經不敢動彈。

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出現的他們,已經用盡了青春裏所有的謀劃和才智,甚至沒有更多的智慧去預判後果,和設計一條切實可行的脫身路線。

那青年口袋裏,甚至有一封書信——是他準備自己慷慨就義時,大聲誦讀的。

然而,這他不能用了。

因為他槍打偏了。

夏泱泱的胸口展開一朵紅色的薔薇,愈來愈大。她的耳畔,傅煜明撕心裂肺地呼喊著:“泱泱,泱泱……”

夏泱泱看著那朵血色的花朵,有些嗔怪地說:“瞧瞧……給我弄臟了……”

一場夢,睜開眼,並非了無痕跡。

夏泱泱胸口濕漉漉的,用手一摸,不是血,是微雨。

沈七撐著傘坐著她身邊,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夏泱泱朝他笑笑:“我做了個夢。”

“有我?”

夏泱泱別過臉,最令她生恨的是,她無論夢見誰,夢在哪裏,夢裏的人都像他,都是他。

可是她才不肯承認:“是個當大官兒的……”

但她也不介意當故事說給他聽。

“做夢總是這樣,到了關鍵時候就得醒。我才不跟你說,等我再夢回去。”

夏泱泱轉了身子,可是風吹細雨,潤著她的臉,倒也睡不著了。

沈七提壺,倒了杯熱茶遞了過去:“你也睡得癡傻了,那結局不是清清楚楚嘛。”

“此話怎講?”

沈七撥弄了一下鬢邊的長發,眸光燦若星辰:“他說過,不會讓她再受一點委屈的。”

沈七嘴角勾了勾:“但凡他對她,有三分似你我,就知道他說的話,都算。我是不肯讓你受一丁點兒委屈的。”

他見夏泱泱還有三分猶疑,不禁微微笑了笑,嘆了口氣:“也罷,我還真是舍不得讓你受一點兒委屈。”

他把夏泱泱從躺椅上抱起,抱著她往屋裏去:“我那幻術也練得個差不多,就再讓你再回去夢個半柱香吧。”

夏泱泱靠在他肩頭,嘴角含笑,聞著他衣襟上幹爽香氣,卻又墜入夢中。

她松開手,手裏頭不是卡牌,卻是一只小巧的墜子。

那墜子的蓋子忽然彈了開來,裏頭放著纏在一起的兩束頭發。

那一年,沈七擄了夏泱泱,施展輕功,帶她越過萬丈懸崖。他們倆的頭發纏在了一處,被沈七隔斷。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沈七背地裏就把那束頭發收了起來。

他本無心收起夏泱泱的,然而糾纏難分,也就罷了。

誰知道,當日鬢發糾結,而今卻真是跟他結發之人了。

……

夏泱泱睜開眼睛,鼻子裏一股奇怪的味道。後來有人告訴她,這是消毒水的味道。

傅煜明在她床邊兒,緊緊握著她的手,見她醒過來,眸子一亮,本來憔悴的臉都容光煥發起來。

“你醒了!”

夏泱泱心頭一松,如釋重負。

“泱泱,你不知道你有多堅強,你失去了很多血,可還是挺過來了。”

“我很嚴重嗎?” 她問。

傅煜明點點頭,又搖搖頭:“那個人槍法不好。可是你還是傷得很重,不過,現在你醒過來,就已經脫離最大的風險了。”

他的鼻子突然微微泛紅,眼眶也濕潤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 夏泱泱用手拭去傅煜明眼角的淚,“我這不是好好的。”

“等你好了,我們結婚。”

夏泱泱瞇起眼,對他笑了笑,柔聲道:“好了,我現在要再睡一會兒。”

……

她要趕緊睡著,從這夢裏走出去,去見一個人——一個連夢裏都舍不得讓她受委屈的人。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一路陪伴的讀者。

因為有你,所以每日鍵盤前的勞作就有了意義。

謝謝你們閱讀正版,給我這樣的小透明默默的鼓勵和支持。

感恩你們的垂青,希望能給寶貝們帶去更多的愉悅和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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